第9章 兩個來電
簡言按下接聽鍵,又打開免提,師兄的聲音爆裂般在屋內炸開。
“夜你今天去哪了!”
簡言把藥用棉撕下一大塊,對照着标簽找出酒精,擰開蓋子:“出去玩了。”
“玩你個雞大腿!段鷹今天下午在東區出動,就是抓你呢是不是!你這孩子傻啊,段鷹是什麽人物,你去招惹他?你怕秦紹然還不知道你沒死,所以巴巴的貼上去告訴他?”
簡言咬住嘴唇,使勁把沾滿酒精的藥用棉按在傷口上。酒精一下子灌在傷口裏,疼得刺骨。不過疼過這一下,接下來就會好很多,簡言忍過去,那邊師兄還在咆哮,他呼出一口氣,說:“你消消氣,總是生氣容易便秘。”
師兄一下子住嘴,半晌,嗓子眼擠出幾個字:“你-丫-去-死!”
簡言換了一塊藥用棉,一邊給自己消毒一邊問:“秦紹然要抓我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麽你一點消息也沒有,反倒今天這麽快就知道?”
師兄冷靜了些,說:“秦紹然的消息網不是我能比的,他要瞞的事我一點也打探不出來。今天這麽快就知道……與其說是我手裏頭的人打探到的,不如說秦紹然想讓人知道。這時候哪邊有動作,多半就跟夜有關系。”
簡言笑了一下:“夜是個什麽人?酒吧裏端酒的,夜總會裏跳舞的,他追查夜,還指望那些大佬們有什麽動作麽?”
師兄那邊靜了一會兒,說:“這正是不對勁的地方。如果你的身份對他而言還是秘密,那他不該有這樣的舉動,如果他知道了你的身份,那要麽就應該知道你已經死了,哪怕不知道……你落到他手裏,也沒好果子吃。”
簡言低頭沉思,幾番思量,還是決定瞞住師兄,絕不能告訴他自己已經答應做秦瀾的家教。他跟師兄同時沉默,過了一會兒,師兄忽然小心翼翼地問:“小夜,誰殺了你這件事,對你而言真的那麽重要?”
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頭,簡言說:“非常重要。”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只是想知道。”
“知道了之後呢?”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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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輕輕笑了一下:“就這麽簡單?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麽殺你?”
“看當時的心情。”
“小夜,你就沒想過,如果是秦紹然殺了你,你怎麽辦?一樣殺了他?”
“我本就是為了殺他而死,無論殺我的人是不是他,我都會殺了他。”
師兄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我以前就跟師父說,要找點刺頭給你,讓你弄不死,師父還沾沾自喜,覺得什麽人到你手裏你都能給弄死。你看,這點小挫折你就承受不了,剛活過來還沒過幾天舒坦日子,又喊打喊殺……”
師兄唠叨起來格外媽媽桑,簡言把沾了血的酒精棉扔進垃圾筒,傷口不深但很長,延伸了膝蓋的三分之二,可以說自己當時那個旋轉的動作加重了傷口。簡言剪了一塊紗布,裏面加上藥用棉,放剪子的時候碰擊桌面,師兄敏銳的耳朵一下子就聽到了:“你受傷了?”
簡言應了一聲,說:“小傷,被子彈擦了一下。”
“幹!”師兄低罵一聲,接着訓他:“活該!讓你再闖禍!奶奶的段鷹,老子早晚廢了你!”
簡言咳了一聲,覺得師兄又有開罵停不下來的趨勢,果斷插嘴:“你最近那麽閑,不如幫我件事。”
“說!”
“我的中間人,那個叫阿進的,前些天死了。殺他那些你知道是誰的人麽?”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死了,據說是他一個兄弟給開的靈堂。我正在查這件事,你怎麽知道的?”
“當時我在那裏,他死在我面前。”簡言堵住師兄又要開口的一輪大罵,快速說,“我試探了,但對方滴水不漏。不過我今天被段鷹追,就是因為跟中間人的姘頭去他家調查的時候,被那個女人告密。我在中間人家發現了殺死我那顆子彈,還有一張契約。中間人三個月前跟一個叫‘銳’的殺手簽訂了契約,我懷疑就是那個人動的手。”
師兄的氣息一下子急促起來:“有多大把握?”
“百分之七八十吧,所以你幫我找一下那個殺手。找到他,事情就會有很大的進展。”
“好。”師兄頓了頓,說,“夜,師兄還是要勸你一句,有些事并不像你想的這麽重要。誰殺了你與你以後怎樣生活毫無關系,你應該把握這次機會,過一種不一樣的,遠離鮮血的人生。”
簡言深吸了一口氣,傷口已經包紮完畢,他把褲子脫下來,到櫃子中選了另外一條,扔在床上:“我答應你,會好好享受生活,在調查這件事以外的時間。”
師兄明白,他的潛臺詞就是,這件事仍舊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事。簡言這個人是有些執拗的,勸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于是師兄果斷打住,又問候了幾句傷情,并且罵了幾聲活該後,收線。
沒了師兄的唠叨,總算清淨了些。簡言站起身,從櫃子裏找找,竟然只剩下一包泡面,還是最不喜歡吃的香菇味的。忙活了一天,又累又餓,實在是懶得出去,拿起手機翻電話本,披薩漢堡小籠包,一個個外賣看過來。忽然間手機界面變換,竟然是個陌生號碼。
簡言猶豫兩秒,接了。
對方彬彬有禮:“你好,是簡言麽?”
聲音非常熟悉,簡言的心一下子就被揪起來,壓着語氣說:“我是。”
“我是秦瀾,不知道你還記得我麽?”
“記得。”
“我想問一下,明天是周六,你放假吧?”
“嗯。”
那邊的聲音歡快起來:“那明天上午九點,我叫人到你家樓下接你,你到我家來好不好?”
大概是簡言這邊的沉默長了些,那頭又恢複了小心翼翼:“明天你有安排麽?”
“沒有。”
“不想來?”
簡言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包紮好的傷口,心想我的确有些不想去,看見你哥我傷口疼。可未必秦紹然會在家,那家夥是個工作狂,要見他要提前預約還行。他極度痛恨自己的猶豫,所以斬釘截鐵道:“明天上午九點,我在樓下等你。”
秦瀾高興起來,很是歡快地笑了幾聲,然後對着那頭的誰吩咐:“把家裏那幾輛好車空出來給我,明天給我接人。”轉過來又讨好般對簡言道,“中午我請你吃飯好不好?我家廚子的龍蝦做得特別好吃……”
“我明天去是陪你聊天吃飯的還是做你的家庭教師?”簡言有些不明白他為何對自己态度如此谄媚,打斷道。
“當然是……家庭教師!”秦瀾說,“你來教我……就是那天你看的那本十四行詩。”
“你不是自小在英國長大,莎士比亞的故居說不定都見過,還需要我對你輔導麽?”簡言冷笑。
“哎?你怎麽知道我從小在英國長大?勁周那天找人的時候還說過這個?”電話那頭的笑聲這才正常了些,是簡言聽慣了的狡黠小狐貍的笑,“你對我的了解出奇的多啊。”
跟秦家人說話果然不能放松警惕。簡言把手機換個耳朵,說:“工作前我總要查查老板的喜好籍貫吧,不然犯了忌諱被炒鱿魚可就不好了。你的資料雖然少,但只要肯上網搜,總能搜得到。不信的話,你就打開百度,輸入你的名字,第二十二頁第三個搜索結果,你拿到‘倫普爾’經濟學新人獎的時候,組委會已經為你整理好了一份簡歷并且公之于衆。”
秦瀾的氣息粗重起來,半晌,打破沉默,孩子般天真地笑:“那也怪不得了。好啦好啦,算我誤會你,明天來我給你加菜算是補償好不好?”
簡言也笑了一聲:“那就再好不過。”
兩個人互道再見,結束通話。
簡言這才把手機遠遠丢開,心裏盤算着這小狐貍直覺敏銳腦袋又好,說不定一開始就目的不純,自己答應了這個差事還是小心為好。那邊,秦瀾把手機重重慣在地上,喘着粗氣對老管家說:“去,叫技術部給我黑了那個什麽‘倫普爾’獎的網站。另外,今年給組委會的贊助不用給了,以後都不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