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碧綠杯子
簡言收回目光,道:“我跟他不是朋友。”
秦紹然不以為然地一笑,示意專家繼續說。專家愣了一下,清清嗓子,剛要開腔,一旁的秦瀾卻忽然插嘴道:“你認識唐憶舟?”
簡言沒回應,仿佛專心看着空無一人的拍賣臺。秦瀾看着故作高深的兩人,自己仿佛被排除在他們的世界外一般,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抓起簡言的手臂就要咬下去。簡言可是知道秦瀾嘴上功夫了得,這時候抽回手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咬牙忍痛。沒成想秦瀾擺的是小狗的姿勢用的是小雞啄米的勁,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就收口了。
過了好一會兒,秦瀾瞟了簡言一眼,道:“我又不是任性的人。”
這麽一折騰,拍賣會已經開始。慈善拍賣會上的拍品一般都不會是稀世珍品,但各位老板都不會吝啬慷慨解囊,畢竟是件光彩外衣。拍賣師一上場,先講了幾個笑話逗得滿場笑聲,然後感謝了各界名流的到場,簡單介紹一下今天的拍品之後,拍賣開始。
第一件展品是一件稀有紅印花郵票,起拍價四十五萬元人民幣。拍賣師一宣布拍賣開始,身後立刻有人叫價,短短十分鐘,這枚郵票的價值已經被拍到五十五萬。秦紹然身邊的拍賣專家負責舉牌,看秦紹然毫無競拍的意思,老老實實坐在他的位置。在他看來,這枚郵票雖然稀少,但在不喜歡集郵的人眼裏,也并非無價之寶。據他了解,秦紹然不是個喜歡集郵的人,所以對此興趣缺缺也是正常。
郵票成交之後,第二件拍品是一件民國時期紀念一圓金幣,秦紹然仍舊毫無興趣,秦瀾甚至百無聊賴玩起手機。另一邊,貝素櫻的人卻頻頻舉牌,最終以高價拍下這枚金幣。貝叔向來标榜自己祖上是民國顯貴,想來,這枚金幣大約是女兒為博父親一笑。
接下來的幾件拍品,秦紹然多多少少參與了競價,但都沒有收入囊中。反觀唐憶舟那邊,為慈善事業可謂不遺餘力,一會兒功夫,兩件拍品收入囊中,且他們叫價之後,都未遇敵手,想來,多半是不敢與西區老大的女兒一争鋒芒。
最後一件拍品,也是今天的壓軸,事前一直保持神秘,就是坐在身邊的專家都沒有得到一絲消息。身着旗袍的禮儀小姐彬彬有禮上場,把手裏蓋着紅布的托盤放在拍賣臺上。拍賣師一掀開紅布,之間一個黑色天鵝絨臺子,臺子上擺着一個碧綠小茶杯。
簡言心裏“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挺直了身子。
這茶杯他認識。
小時候師父訓話的時候,手裏頭總端着這麽個東西,喝一口茶,訓他一句。訓練平衡感的時候,這茶杯也出了不少力。頭頂着茶杯走平衡木,長長一段走完,杯裏的水還不能灑出來。開始的時候他總是走上兩步就把被子晃掉,師父光速沖過來接住杯子,一把把他拽下平衡木,餓上三天不許吃飯,照樣訓練,出點錯誤,繼續加倍。他的耐力和體力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有一次師父走神,沖過來的速度有點慢,杯子跌到地上,磕掉一個邊。為這個,師父長籲短嘆三天,一見他就踹他。拍賣師詳細展示碧綠杯子,簡言坐在第一排,看得清楚,的确,杯子的邊沿掉了一點。
接下來拍賣師是如何介紹這杯子典故就再也聽不見了,腦海裏反複回響着一個聲音。
這是師父的遺物。
至于怎麽會在這裏拍賣,拍賣師給了解答,是某位收藏家為慈善事業做貢獻,免費捐出。當年師父心肌梗塞,死得突然,簡言和師兄趕回去的時候,只有鄰家的大嬸代為看顧着靈堂,見到他們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說師父剛死,就有一堆人上門借讨債,掃蕩了師父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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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言和師兄過去一看,果然,值錢東西都沒了,不值錢的也都砸了個稀爛。他們辦了師父的葬禮,洗劫師父的人卻始終沒有找到。師父的身份成謎,到死也沒給他們知道年輕時是做什麽的,竟然一身好功夫。但這種人注定不平凡,總有一二個仇家,簡言和師兄找了這些年,希望一直非常渺茫,今天總算有了一絲線索。
秦紹然在簡言坐直身子的一刻,就一直在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這人表情很少,情緒更加不肯外露,能讓他如此動容的東西,對他必定有重大意義。當下,他便想叫拍賣專家替自己拍下碧綠杯,但轉念一想,轉頭,笑道:“這杯子很好看。”
簡言不明白他什麽意思,敷衍着點頭。
“拍下來,送禮一定很好。下個月勁周的母親大壽,她向來喜歡收集這些器物,又是慈善拍賣會上拍來,也是功德一件。”
師父的遺物,怎麽能随便送人?簡言的手不自覺握拳,耳邊拍賣師喊出一個價格,果然是全場最高起拍價。別說最終成交價會是多少,就是起拍價,都是現在的簡言無法承擔的。怎麽辦?叫師兄來買下肯定是不現實的,恐怕等他到了,人家拍賣會早就散場。那麽自己買?這麽貴的東西,自己一個大學生?
一瞬間,他明白了秦紹然的目的。
既然他想讓他求他,那自己就順了他的意,又有什麽關系。也許得到這個杯子,就可以順便調查出是誰洗劫了師父的遺物。他們調查了那麽多年的事,線索近在眼前,難道放棄?
秦紹然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得意,看着簡言鄭重其事對自己說:“拜托你,幫我買下這個杯子。”他覺得自己真是幼稚得很,竟然執着于這種事情,可簡言對他低頭,偏偏讓他有種滿足。
在他看來,自己的人舉牌,願與自己競争的人應該就不是很多了。這個杯子起拍價遠遠超過它的實際價值,肯加價的人不多,卻沒想到,他身邊的專家舉牌後不到三秒,左邊立即有人舉牌。
秦老大要的東西,竟然還有人搶。秦瀾好奇地轉過頭,竟然是唐憶舟親自舉牌,見他向自己望來,還報以燦爛一笑。
秦瀾渾身一凜,轉回頭,對簡言道:“你們不是認識?怎麽你要的東西他還跟你搶?”
簡言沒聽見一般,眼睛緊盯着碧綠杯。秦瀾嘟嘟嘴,對手中捏着牌子的專家使了個眼色。
這眼色的意思是“要是搞不定就滾回老家吧”。
秦紹然是志在必得,唐憶舟也當仁不讓。兩撥人競相叫價,到最後,竟然有些劍拔弩張,杯子的價格也炒到天價。貝素櫻覺得不妥,這杯子實在不值這些錢,便攔住唐憶舟的手,輕聲道:“憶舟,別再拍了,這杯子我不要了。”
唐憶舟一笑,目光卻看向坐得端然的簡言,輕聲道:“你不是喜歡麽?我幫你弄來,讨你開心,不好?”
貝素櫻含笑搖頭,道:“有你這份心意就很好,我很開心了。”
唐憶舟收回手,對貝素櫻笑笑,心中的不甘與挫敗撫不平,強逼着自己咽下這口氣,保持笑容。沒了唐憶舟的競争,秦紹然理所當然拍到碧綠杯。專家起身去驗貨,簡言也跟上去。秦紹然眉頭微皺,剛想叫站在身後的保镖跟着一起去,簡言卻回過頭,投給他一個制止的眼神。
秦紹然輕嘆一口氣,小聲囑咐:“快去快回。”
驗貨地點正在拍賣場後的一個房間,拍賣方拿出盒子,卻不交給專家,打量了一下簡言,道:“提供這件拍品的先生想知道,您為什麽要拍下這件拍品。”
專家覺得這問題毫無道理,随口道:“老板想要,所以拍了。”
“不對。”忽然,拍賣師從一邊走過來,看着簡言道,“剛才我聽的很清楚,是這位先生想要,秦先生才決定拍下來的。”
簡言審視他半晌,問:“為什麽想知道這個?”
“那位先生沒說,我們也沒問。不過,這位先生只有這個要求,”拍賣師說,“他希望能面見拍下這件東西的人,随便聊幾句,否則,哪怕讓他倒找錢,他也不能把這件拍品交出去。”
簡言思考了一會兒,對專家說:“我去見見這位先生。”
專家微微變色,想制止他,可拍賣師哪能給他制止的時間,立刻做了個“請”的手勢。簡言點點頭,走出兩步,回頭對專家說:“我去去就來,不要告訴秦紹然。”
随拍賣師來到隔壁房間,拍賣師敲敲門,裏面傳來回應。他示意自己只能帶路到這裏,簡言點點頭表示謝意,然後轉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房間裏只有兩個男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站着的大約是貼身保镖一類的角色,光看他站着的姿勢,就知道身手一定不錯。另一個坐着的,年紀就有些大,大概五六十歲左右,穿着中式服裝,悠閑地坐在沙發上,一副貴氣。
見簡言走進來,坐着的那人把手裏茶杯一放,問:“你不是夜,也不是克勞德。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