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顧先生

秦紹然等了簡言許久,卻總不見他回來,漸漸有些擔心。秦瀾更加抓耳撓腮,催着他派人找找。排誰找都不如自己親自出馬,秦老板整整衣服,自己去了。

剛出大廳的門就看到貝素櫻攬着包同人說話,身邊的唐憶舟不見蹤影。心底立即湧起不祥之感,等到走進樓梯間,捕捉到簡言有些失神的眼睛,秦紹然幾乎想立即把唐憶舟抓到跟前問問他做了些什麽。

但好在他是個理性的人,走過去,把剛剛順手拿來的碧綠杯交到簡言手中,說:“回去吧,瀾瀾等急了。”

對于秦紹然這個人,簡言的評價一直很複雜。這不是個好人,更別提什麽奉獻精神,但他恰到好處的體貼,就像天長日久的毒藥,會讓人對這種溫暖上瘾。

簡言捧着杯子,默默跟着秦紹然回到大廳。

晚上主辦方安排了晚宴,再慈善的儀式,也少不了摻雜進利益的成分。這次秦紹然親自捧場,貝素櫻又代表貝叔前來,主辦方恨不得大肆宣揚,借此炒作自己。可接近傍晚,唐憶舟接了個電話,一臉凝重帶貝素櫻走了。沒過十分鐘,秦家的二位少爺也表示告辭。主辦方抓耳撓腮留不下人,眼睜睜看着三個人出門上了車。

簡言慣常就是面無表情不發一言,所以他靜靜坐在車子裏,秦瀾也沒有發現他情緒低落。車子開回秦家,秦瀾還一臉興奮,要簡言打開盒子,他好仔細看看碧綠杯。簡言瞥他一眼,對脫下外衣的秦紹然說:“我要回家。”

秦紹然遞出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不在這裏住?”

簡言搖搖頭,大衣本來就沒脫下來,裹了裹就想往外走。秦紹然知道簡言心情不佳,只怕勸不住,對衛伯使個眼色,道:“我派車送你。”

簡言還是搖頭,秦瀾已經跟了出來,一臉不知所措。他回頭望了望秦瀾,扁扁嘴,好像很不想說話又非逼着自己說:“明天我再來。”

秦瀾瞟了自己大哥一眼,聳聳肩說:“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衛伯辦事效率一向高,兩句話的功夫,已經備好車在一旁待命。秦紹然看看天色,道:“我讓他們送你回去。”

簡言懷裏抱着碧綠杯,還是搖頭,仿佛根本忘記秦家所在已經是郊區,頑固道:“我打車。”

這個時間,只怕你站在路邊等半個小時也打不着車。秦紹然一嗤,說:“我叫他們把你送回城,不然只怕你等到明天早晨也回不去。”

秦紹然輕易不肯強迫別人做什麽,只是因為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強勢起來,別人毫無回絕的餘地。如今簡言也是這樣,秦紹然一斬釘截鐵,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點頭。車子選得低調,是慣常接送簡言的那輛。秦瀾目送車子尾燈消失在視線,語氣裏有些小心翼翼,問道:“簡言他,不是單純回家吧。”

秦紹然點點頭,走進屋內。秦氏宅子有地暖,在屋內穿薄薄一層衣物也絲毫不覺得寒冷。秦瀾在外面站了這麽一會兒,回屋被熱空氣一沖,打了三個噴嚏。衛伯怕他生病,趕忙給他拿來件衣服披上。秦瀾嘟起嘴,抖抖肩膀,衣服掉在地上。他做到大哥身邊,半個身子靠上去,問:“你不派人盯着他,看他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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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紹然似笑非笑斜秦瀾一眼,不說話。

“大哥,你早就知道他認識唐憶舟,還讓他呆在你身邊,就不怕他是唐憶舟派來監視你的?”秦瀾故意問。

“我沒什麽好給他監視的,我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秦紹然把手随意地支在沙發扶手上,托住頭,微微笑起來,“聰明人有時,反被聰明誤。”

簡言到家已經天黑,安明明屋子裏的燈亮着,大約又在打王。他輕手輕腳上樓,摸黑從牆壁裏取出自己的袖珍左輪,又戴上幾顆子彈。子彈不多了,有限的幾顆,還都是他在唐憶舟那裏順的。換上衣服,把手槍貼身放好,簡言又鬼魅一般下了樓。此過程,住隔壁的安明明一無所覺,一直到他走到小區門衛處,打瞌睡的門衛都未感覺有人從他們面前走過。

攔了輛的士就往“暗夜”酒吧開。這家酒吧隸屬于西區,是幾家最賺錢的夜店之一。今天是周六,如果運氣好,他會在哪裏遇見一個人。

暗夜酒吧的夜場一般九點開始,簡言早到了半小時,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他長相嫩,看起來就是個乖乖仔,倒很有些濃妝豔抹的禦姐過來搭讪。他一一化解,眼睛卻偷偷往場子裏瞟。

雖然周六每家夜店的生意都很好,但暗夜好得有點不正常。空氣裏彌漫着危險的氣息,簡言把場子看一圈下來,心懷鬼胎的人竟然為數不少。

來了這麽多有意挑事的,能不能壓制得住可就真的是看在道上的人脈和地位了。暗夜酒吧是誰在看簡言不記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必定是個狠角色。

半個小時說快也快,不過眨眼功夫,九點夜場開始。低音音箱不間斷放松着慢搖的音樂,場子裏一下子暗下來。簡言要等的人還沒來,又或者已經來了,他卻不知道。他仰頭飲盡杯中剩下的一點酒,無論那人是否已經到了,他一定要見到他。

跳下高腳凳往包廂那裏移動,經過一個端着酒杯卻不停瞟向臺上駐唱歌手的男人,簡言順手從他腰包取出一串子彈。這人神經緊繃,一看就知道沒打算幹好事,大約一會兒就會夥同同夥制造點娛樂節目吧。這正合簡言之意,場子裏越亂,越方便他辦完自己的事之後安然離去。

簡言進了小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包廂是屬于專人的。西區貝叔人過中年,該有的都有了,正是春風得意,笑傲江湖。可正是這個時候,貝叔的兒子卻出了事故,斷了條腿。斷腿不要緊,問題是這腿斷得蹊跷,身邊人都毫發無損,偏偏貝叔的兒子出事,而且久治不愈。貝叔高薪聘請名醫,可兒子的骨頭就是不愈合,後來,底下人給他出了個主意,說是找位半仙算上一卦,看看是不是哪裏得罪了神仙。

人到老了,總會有些信命。貝叔便找了當時很有名的一位顧先生,顧先生開壇做法,查出原來是貝叔某一處犯下業障,報應到兒子身上。顧先生犧牲自己,為貝叔的兒子吃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素,又在釘板上滾了三周,各樣祭品擺在香爐後,滴血祭蒼天,這才算把貝叔兒子的罪過到自己身上。貝叔的兒子慢慢好了,可顧先生卻一天比一天體弱多病。貝叔感激顧先生,答應替他養着他兒子妻子一輩子,顧先生得了這句保證,才算是安心咽氣。

如今簡言要去找的,正是這位顧先生的兒子,小顧先生。

師兄是情報販子,總能認識些奇奇怪怪的人。這位小顧先生雖然閑人一個,但因為老爸的關系,在貝叔那裏也頗能說得上話,所以對于西區的了解很深。旁人不知道,簡言卻是知道的,師兄與小顧先生是多年舊交,關系向來融洽。更重要的是,小顧先生也是個情報販子,而且他跟師兄的情報,大部分是共享的。

情報販子不是傳銷分子,自己知道些什麽,都不給人知道,有人拿錢來買,看着錢數多少,決定透露信息的多少。所以很多時候,關于一件事,所有情報販子手中掌握着同樣的消息,卻有人發財有人賠本,端看有多少人願意拿多少錢去你那裏買。

簡言要見小顧先生,便是要把師兄隐瞞自己的部分,全部弄懂。師兄既然一開始沒告訴自己,那以後多半也不會說明白。他已經放棄從師兄這裏取得信息了,索性問這位小顧公子。

小顧公子大約有某些強迫症,每個周六的晚上都必定到暗夜酒吧他的包廂坐一坐。哪怕他那個包廂是空空如也,他也坐足兩小時才走。簡言雙手插進口袋,一擡手一投足像極有錢沒處花的公子哥,不經意一擡眼,與對面走來的服務生目光交彙,把人家電得夠嗆。

當然,下一秒,那人被徹底電暈。簡言托住他的腰,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帶進貯物間。一分鐘後,簡言版服務生橫空出世。

随便從配餐間找了個托盤,端在手裏更像那麽回事。簡言端着這一杯酒,敲響了小顧先生的門。

門裏頓了足足十秒,才傳來輕聲的“進來”,簡言心下覺得有些不妥,但究竟是哪裏不妥,他也說不出。推門而入,小顧先生幾乎整個人陷進沙發,看着屏幕上有個男人在唱。簡言仔細聽聽,是一首粵語歌,很是文藝煽情的歌詞。小顧先生把一段聽完,示意他:“放下之後就出去。”

簡言聽話地從托盤裏拿出高腳杯,放在桌上。小顧先生似乎玩味着他的動作,等到他直起身,才輕笑一聲,道:“我不喝白蘭地,你是新來的?”

簡言回之一笑,拔槍只不過用了一秒,小顧先生便被罩在他的射程範圍內。

小顧先生在槍下臨危不亂,保持翩翩風度,一攤手:“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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