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英雄再見

對方不知道開了多少車過來,輪胎滑過地面的聲音混成一團,到倉庫門前停住,尖銳的剎車聲劃破夜空,簡言立刻感到身邊潛伏的氣息一下子緊張起來。

兩撥人幾乎同時下車,簡言豎起耳朵,怎麽也判斷不出對方究竟有多少人。他這個位置選得好,理論上劍走偏鋒,是個非常好的射程距離,又能把對方看得很清楚,但是,理論與實踐總是有距離的。

他緊了緊手裏的槍,心裏怒吼。

是哪個天殺的把車停在那裏正好擋住我的!

失去眼睛,就只能靠耳朵,偏偏兩撥人素質太好,下車之後沒有一個人出聲,帶頭的又都刻意壓低聲音。簡言以前沒聽過黃山禮的聲音,根本無從判斷,更加猜測不出對方派出的人是誰。殺手的大忌就是煩躁,簡言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背,這樣的情況,讓他覺得後背的汗毛都燥熱得要豎起來了。

兩撥人談了一會兒,好像談攏了,就聽到倉庫大門緩緩升起,接着,一個拔高音調的男聲說:“動作輕點,速度快!”

齊聲應和之後,就只能聽到淩亂卻不是秩序的腳步聲,還有箱子搬起着地的一系列聲音。唐憶舟的人打算什麽時候動手?簡言思索,現在這種情況,自己絕不能主動出擊,甚至要避免抛頭露面。畢竟他對外面的情況推測全靠聲音,而聲音這東西有時候根本不可靠。就等唐憶舟的人出手吧,他們能順利最好,不順利也別太指望自己了,第二次獲得的生命,要加倍珍惜。

一邊這麽想着,就一邊推測唐憶舟手下的人會有什麽樣的線路。現在肯定不是最佳時機,東西區的人都在,來得應該不少,這時候搶貨,遇到的将是兩方的阻止。運氣好的話,唐憶舟的人将讓世人看到東西區聯手的強大力量——

唐憶舟應該沒這麽傻。

下一秒,簡言也不得不自抽嘴巴。

因為槍聲響了。

這時槍響,就只有一個解釋。簡言渾身都繃緊,聽着外面亂成一團。槍聲與人的怒吼混在一起,化學反應一般,幾百米的範圍內都是火藥味。有人中彈,哀號一聲,其他的人立刻舉槍還擊。唐憶舟的人行動有個特點,被人射穿了都不肯出聲,簡言心安理得躲在一邊,等着這場槍戰過去他好拍拍屁股走人,畢竟腦殘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本以為貨如此重要,東西區總不會空手而來,卻沒想到唐憶舟的人甚至堅持了這麽久。隐約聽見有人喊別讓他們動貨,才驚覺原來他們竟然已經靠近。

犧牲了多少人才能走出這麽幾步呢?

唐憶舟手下的人總有種玩命的拼搏精神,卻不知道唐憶舟把他們當棋子還是當兄弟。

簡言一走神間,忽然聽一個尖銳的女聲劃破火藥彌漫的空氣。簡言的腰一下子直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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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聲音他認識。

在那麽大的犧牲後,唐憶舟不是應該讓她舒舒服服過完下半生麽,為什麽還會派她出來賣命?簡言無法理解,但既然是她的尖叫,那麽大約是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吧。一瞬間,簡言很想跳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猶豫三秒後,放棄。

現在不是耍帥英雄救美的時候,簡言明白此刻的局面,自己出去意味着什麽。滿地的屍體或者殘兵,不知道多少把對着自己的槍,以及孤立無援的消耗戰。他是個殺手,不在乎人的生命,但是,為什麽此時此刻,做了不去救K的決定後,自己竟然有些心虛呢?

難道是因為,這條命當初是自己救回來的?

K只叫了一聲,槍響再次占據主流,簡言抱着槍,遠處的車子上被戳了幾個槍眼,看來戰況激烈。這時,卻聽到K又一聲,帶着明确目的的尖叫:“我們頂不住了,來救我們!”

他們知道自己在這裏?

想來也難怪,唐憶舟總不會瞞K。簡言渾身不自在,但還是拉上槍的保險栓,對自己默念一遍“原地待命”的指示。

K的第三聲尖叫傳來,以及明顯帶着威脅氣息:“你再不出現,就來不及了!”

簡言想,自己是不是要把子彈一起卸出來。

第四聲:“出來,不然我就告訴他們你是誰!”

簡言眼一閉,保險栓拉開,猛地跳出去。

上帝保佑這是最後一次救她!

跳出隐蔽才發覺戰況遠比自己想想激烈,黑幫厮殺一般都盡量将死傷控制到最小,畢竟不是亂世,總還有法律制約,誰也不想惹事。但是現場幾乎可以稱得上血流成河,警方必定是要過問了,大約東西區都會緊張一陣子,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簡言反手射出一枚子彈,用最快的速度閃到K所在的位置不遠處。所遇到的攻擊不如想象般激烈,仿佛對方有意放水一般。快速行進間,簡言也沒忘了努力在人群中尋找屬于東區大人物的臉。那個人一定是他曾見過的,秦紹然身邊的大人物他見全了,可是那個人在哪呢?

K運氣不好,正好被黃山禮格着脖子摟在懷裏,黃山禮見他一路沖過來,勢如破竹一般。印象裏,就只有戚玮有這樣的速度,黃山禮吓了一跳,把槍抵在K太陽穴,大聲威脅:“放下槍,不然我就殺了她!”

殺了她剛好。

簡言心裏翻個白眼,腳下卻加快速度,K的臉上不知道塗了層什麽東西,與上次見她判若兩人,但聲音卻不騙人。簡言舉槍又撂倒兩個,他準頭好,功夫也到家,在他手底下過的人,頂多是個重傷,卻都沒有性命之憂。

廢話,他又不傻,這時候殺一個人就是同時跟東西區結怨。可是,唐憶舟也不傻,為什麽手下人卻這麽大開殺戒呢?

轉瞬間已經移到K近前,黃山禮面前擋了四五個身形結實的漢子,簡言對身邊一直幫助自己的人使個眼色,那些人立刻解決掉手裏的人趕過來幫他。敵衆我寡,簡言現在的身體狀态拼了一個大漢之後就露出疲态,K的眼神凄楚可憐,即便知道多半是裝的,簡言也一陣不自在。黃山禮的槍抵在頭上,東西區的人又緊着把子彈往這兒送,簡言知道現在有一個方法絕對能救K,但這是最糟糕的法子!

黃山禮徹底把K當成了人質,他看不出簡言的疲憊,卻看得出這個人的深藏不露。今天的生意做不成,保命要緊,身邊好歹還剩了些兄弟,今天帶的人少,天殺的對方仿佛知道一般集中火力先對付自己。會是誰呢?東區的人黑吃黑?還是第三方勢力介入?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想趁早離開這裏。手下把車安排好,遞給他一個手勢,他趕忙挾持着K退到車邊,東區代表早就不見蹤影,還真是躲得快。懷裏的女人一直不老實,竟然還大吼着楞把瘟神召喚出來,黃山禮站在打開的車門邊,猛地一搡,K被他掼在地上。K心裏明白,他要跑總不會帶着自己,但下一秒,她的視線裏多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一時間,冷汗爬滿後背,接着,槍口之後,黃山禮雙眉之間多了一個小小的血洞,鮮血停滞了一會兒後才噴湧出來。K吓得愣住,黃山禮身旁的兩個人更加沒法反應,思維的空白處,簡言沖了過來,一把拉起K,把一把小刀塞進她手心。

K握住小刀,本想道謝,卻看到簡言一雙盛怒的眼。

“你們真是卑鄙!”

怒到極點,本就不善言辭,簡言此刻也只能想到這樣的話來表達自己對她,以及她身後的人的憤怒。

離得遠了,槍聲反倒不明顯,段鷹雙手插在風衣口袋信步走着。這批貨本來就無關痛癢,可老大忽然打電話讓自己帶人來把貨都轉移。自己醉意朦胧從溫柔鄉掙紮出來,路上才想起問問自己要轉移的是些什麽,得知是兩倉庫軍火,幾乎跳腳。

笑話,軍火,那是他們起家的行當,什麽時候在乎過兩倉庫。段鷹揮着拳頭表達了對老大為兩倉庫軍火把自己從美人懷裏拖出來的不滿,老大卻更加輕描淡寫地說:“所以,就算丢了也沒事。”

于是他就給弄丢了。

看到簡言真是意外,可一瞬間,卻也有些興奮。人一輩子總會想有個對手,在他心裏,覺得這個沉默的少年很是适合,他在少年這個年紀,還未必有這份沉穩淩厲。

所以不自覺吩咐手下放水,這樣厲害的角色不該被亂槍打死,他應該匍匐在自己的拳頭下。

越想象簡言落敗的慘狀越是高興,腦袋後被冰冷的槍口抵着時還險些笑出聲來。段鷹事後想,幸虧沒笑出來,不然傳出去,段鷹老大被人用槍指着興奮異常仿佛吃多了偉哥,這名聲多難聽。

身後的人呼吸有些急促,槍卻很穩,往自己脖子上壓了壓,說:“把車鑰匙給我。”

段鷹已經走到車子旁,可他就是不想給,非但不想給,還抱怨。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搶我的車?”

身後的人半分鐘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緩過來道:“別廢話!”

“好好。”段鷹應着,手摸到腰間找鑰匙,“你把黃山禮殺了?”

身後的人沒說話。

“真是一手好棋,你主子心眼太多了,跟着他混,小心受刺激。”段鷹把鑰匙往後抛給簡言,“小心駕駛,明天加滿油再還。”

“謝謝。”簡言微微一笑,槍托用力,狠狠砸在段鷹脖頸,“這是告訴你,話不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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