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手機殘骸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唐憶青和戚玮面前。
唐憶舟穿得格外正式，不知道剛參加完什麽會議回來，一腳踏出車門，身上那種冷漠的氣息讓身邊的溫度都下降了三度。簡言現在極度反感見到他，瞥他一眼都想起前幾天的事，渾身的不舒服。可唐憶舟平時都是笑吟吟的，今天卻格外冷漠，站在自己弟弟面前看了半天，也不給弟弟順順脊梁，也不拍拍後背，仿佛在他面前吐得昏天黑地的是一只擋了他路的臭蟲。
他這樣看着，連戚玮都不高興。棺材臉冷下來，比唐憶舟吓人多了，從口袋裏取出手帕遞給唐憶青，語氣不善道：“他是因為你的事才喝多了。”
唐憶舟滿不在乎：“那又如何？我早晚要結婚，不是現在，以後也會有這麽一天。”
“出人頭地真的這麽重要？比弟弟的開心都重要？”
“我只是為了能別再回到以前的不開心。”唐憶舟轉過臉，目光中閃過一絲溫柔，“身為我的弟弟，一定會理解。”
簡言看到，彎着腰的唐憶青肩膀聳動起來。
“好了沒有，這麽多人看着，多丢臉。”唐憶舟對着唐憶青伸出一只手。
唐憶青握住，幾乎一頭撞進唐憶舟的懷裏。唐憶舟手臂溫柔地摟着他，順着他的脊背，目光卻是冷的，毫不退讓地與戚玮對視。
“你把我引薦給貝叔，我很感激你。”唐憶舟說。
“你是個人才，我秉公處理。”戚玮答。
“在我和阿青危難之際，你數度給予援手，我更加感激你。”唐憶舟繼續說。
“我力所能及，為何不幫。”戚玮看了一眼緊緊摟着唐憶舟的唐憶青。
“我一直拿你當朋友，以前是，以後也會是。”
“多謝。”
“但是，遠離阿青，他是好是壞，都是我的事，與別人無關。”唐憶舟忽然惡狠狠地說。
Advertisement
“不可能。”戚玮認真起來，一向讓人害怕，此時簡簡單單三個字，比千言萬語都更能表達他的決心。
唐憶舟卻淡淡地笑了一笑，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叫手下把唐憶青扶進車裏，說：“我會讓它變成可能。”
他點點頭，這時候還是一片彬彬有禮，卻邁開步子要上車。戚玮眯起眼，低聲說了句什麽，簡言這個位置聽不清楚，卻見唐憶舟身子震了一下，仿佛思考了五秒，還是轉身而去。
簡言目送着唐憶舟的車子走遠，心裏卻還一直思考着戚玮最後的那句話。
對于唐憶舟而言，戚玮有太多能威脅到他的地方，現下，這麽公開挑釁是極其不理智的。但是，他仍舊這麽說這麽做了。
唐憶青對他而言，是這麽重要的存在麽？
來不及過多思考這個問題，周四晚上卻接到秦瀾的電話。唐憶舟的訂婚儀式定在周五晚上，貝家祖宅。秦紹然自然收到請柬，秦瀾也有份。但奇怪的是，簡言的名字赫然在列。
秦瀾打電話來的語氣有些怪異，話裏話外打探他跟唐憶舟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簡言被他問得心煩，說了聲“再見”就挂斷關機。唐憶舟的訂婚儀式他倒是想去看看，直覺告訴他，那天晚上會發生一些特別的事情。
到了周五下午，剛下課就看到秦二少爺等在教室門口。許暖暖抱着包還在跟簡言說着排練的事，一擡頭，卻見目光陰鸷一雙眼。安明明條件反射擋在許暖暖面前，秦瀾眨眨眼睛，忽然燦爛一笑。
“走吧。”他走上來，挽住簡言的手臂，“等你很久了。”
簡言皺皺眉頭，沒有拒絕，由着秦瀾把自己拉走。許暖暖在後面看呆了，半晌回過神，安明明嘆口氣，問：“你萌了？”
“萌？”許暖暖欲哭無淚，“為什麽這麽美好的一幕，我卻一點也不覺得萌？”
簡言被秦瀾一路拉進車裏，手裏的書早被奪下來交給保镖，秦瀾甚至掃了一眼，輕蔑地說只有中國才會用如此低端的課本教英語，仿佛歐羅巴的教育世界第一。簡言向來不願意跟他争辯，秦瀾如今的年齡比他大，但在他心裏，這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有點小聰明，又被寵壞了。
車子一路開到市區一家成衣店，漂亮的導購小姐候在門口，迎賓的姿勢無可挑剔。秦瀾點點頭表示滿意，指着店裏懸挂的各種款式道：“這家店面料不錯，做工精細，還算可以。”
簡言手插在口袋，把所有的款式都看了一遍，一旁的導購小姐問可有合心意的，他想了想，搖頭。
導購小姐便為他推薦了幾款，簡言無可無不可，随便挑了一件就去試衣間。秦瀾等在外面，插科打诨跟領班逗笑，手機響了挂斷再響，最後被他笑着狠狠摔碎在地上。領班吓了一跳，自然，要有人上一秒還在天真無邪微笑下一秒就用仿佛殺人般的力氣把手機摔碎，你也會受到驚吓。而秦瀾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開心：“你看，沒人吵了吧。”
這時候簡言換好了衣服走出試衣間，一邊走一邊調整衣領，目光在摔碎的手機殘骸上停頓三秒，不着痕跡地移開。
秦瀾算不上什麽好脾氣，跟劉勁周吵架的時候更加會激發他所有的邪惡細胞。
某人心情不好，哪怕笑得再開心，也忍不住發洩怒氣。簡言試到第三件，仍舊換不來一句滿意。導購小姐臉色有些發白，竭力保持禮貌和藹，簡言卻斜了秦瀾一眼，靜靜走回試衣間換回自己原本的衣服。秦瀾見他冷着臉出來，立刻心虛，忙問：“怎麽不試了？”
半天沒得到回答，簡言非常平靜地望着他，把他看得徹底心虛，低頭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發脾氣了。”他指着簡言換下來的三件，“都挺好看的，挑一件今晚穿，其它的打包吧。”
衣服搞定，兩人便一同回秦家。秦瀾剛下車，便被劉勁周迎上來，看他那個表情姿勢，竟像擔心着急到了極點。秦瀾躲開他，幾步走進門，秦紹然還沒換衣服，坐在沙發上浏覽網頁，見他進來，打了個招呼：“你可急死某人了。”
秦瀾“哼”了一聲，把簡言推出來：“好看不？”
秦紹然瞥了一眼，輕輕笑起來：“很好。”
訂婚宴七點開始，秦紹然快六點了才上樓換衣服，好似打定主意遲到。劉勁周不知道怎麽得罪了秦瀾，可憐巴巴坐在沙發上，看沙發另一頭跟簡言談笑風生的秦瀾。簡言實在受不了這對活寶，劉勁周現在是大哥級的人物，跺跺腳，東區都跟着顫，可偏偏，在秦瀾面前傻得出奇。
八成又是說錯話惹了秦瀾不高興。
六點四十五，秦紹然下樓，簡言知道，他們肯定是要遲到了。不過屋子裏其他三個人一個也不着急，他也不着急。衛伯安排下車，他跟秦紹然坐進第一輛，不管秦瀾如何抗議，秦紹然讓劉勁周好好保護自己的弟弟。
“瀾瀾自己不明白，我卻看得清楚。他這個脾氣改不了，一次次做小伏低哄他高興這種差事，也只有勁周做起來甘之如饴。”坐在路上，秦紹然回頭看了一眼後面那輛車，說。
簡言冷笑：“你別自作多情，說不定秦瀾喜歡的是哪個名門閨秀。你自己喜歡男人，不代表你弟弟也喜歡男人，況且，如果秦瀾真的跟劉勁周在一起，秦家不就絕後了？”
“瀾瀾心裏喜歡誰，我知道。”秦紹然笑了一下，“況且，傳宗接代，真的比開心快樂更重要？”
簡言一時語塞，秦紹然卻接着問：“如果是你，會結婚生子麽？”
“不會。”一個殺手，有什麽婚好結？
秦紹然便放心地笑了：“這樣就好，我們倆就互相作伴吧。”
車子開進環山公路，路邊便有迎賓引路。山風凜冽，迎賓們一張臉凍得通紅，簡言忍不住嘆息一聲，秦紹然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貝叔的祖宅其實并不在這裏，貝叔白手起家，還偏要給自己找個光輝的祖宗。查到清末有個挺有名的讀書人就住在這裏，一打聽，竟然也姓貝，索性，這就是貝某人的祖宗了。
所以現在這所謂祖宅，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四十年光景，修在山上，站得高看得遠，車市那邊的海面盡收眼底，所以名叫望海別院。
秦紹然一行人下了車，秦瀾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劉勁周這時候卻要代表劉家，不能給劉家丢了面子。四個人進去，馬上有人過來引導：“您好，宴會剛剛開始。”
四個人一起走進去，馬上便有人湊上來寒暄。秦紹然人緣很好，再加上大家都想跟他套套近乎。有人湊上來看一時半會兒跟秦紹然說不了幾句，就開始擴大範圍。秦瀾陰沉着臉不好接近，劉勁周面無表情不能接近，于是大家的希望都集中在了簡言身上。
卻不知道簡言只是左耳進右耳出，什麽都不多想。
因為他發現了一些有趣現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