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的情敵
陳威寒一笑,手指扣着扳機緊了幾分,說:“秦先生,你選了誰?”
秦紹然頓了頓,他的嗓子像是忽然被什麽堵住了,要很努力,才能發出一點點聲音。這個選擇做得如此艱難,明明不該這樣的,該選擇誰,是這麽順理成章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就算秦紹然自己,都覺得自己猶豫了太久的時間,才能張開嘴,說:“你把簡言交給我。”
陳威寒笑得放肆且猖狂,他仰起頭,大聲喊着:“夜!你看到沒有!這個男人當初對我保證過會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可是他這麽簡單就放棄了你!我來替你懲罰他的花心!我來填補你的不平!”他有些殘忍快意地看着簡言,嘴角的笑容卻凝成一絲譏诮和悲痛,“簡言,永別。”
簡言忽然被他猛推在地,陳威寒手中的槍口沖着自己,眼看着子彈便要向自己心髒而來,卻有人比他更快。段鷹從門外探進身體,飛快地舉槍射擊,子彈正中陳威寒心髒,同時,秦紹然也舉槍。陳威寒手中的槍比他的人更早掉在地上,只憑落地的聲音,簡言便知道,那支槍裏,一顆子彈也沒有,一顆也沒有。
陳威寒倒在他身旁,卻還笑着,往他的方向爬了兩下,嘴角的笑容凝固着,拼盡全身力氣對他說:“簡言,恭喜你……你一輩子……都是自己的情敵……”
他的血流了這麽多,染紅了簡言半條褲子,還在漫延。秦紹然跑過來,把衣服脫下裹住已經凍得渾身冰冷的簡言,剛要把失而複得的人擁進懷中,卻聽到他比冰還冷的聲音:“你不要碰我。”
秦紹然愣了一下,下一秒,卻是欣喜:“簡言,你嗓子沒事?”
簡言心裏冷到極點,只覺得這人一點點的碰觸都讓自己無法忍受。他努力調動身體的各塊肌肉,想離這個人的一雙手,一雙眼遠一些,可那雙手臂還是纏上來,把他抱起,安慰着他,要他別怕,他要帶他去安全的地方。
簡言想,也許在陳威寒的屍體旁,也好過在他身邊。
抱着簡言上了車,叫司機把暖氣開到最大,可這人的手腳還是冰涼,甚至眼睛都死死閉着。秦紹然把他被血浸透的褲子脫下來,看到他腿上的幾條傷口,目光中的兇狠一閃而逝,從一旁拽過一條毯子,給他裹上。高搏對簡言一直懷揣着什麽心思他知道,有前車之鑒,這次也不足為奇。他心疼簡言,深恨高搏,便把懷裏的人又抱得緊了些。
這樣抱了一會兒,懷裏的人卻還是渾身僵硬,明明身體開始暖和起來,精神還是緊繃着。秦紹然的心被揪着,輕聲道:“言言,別怕了,已經安全了,我在你身邊。”
簡言睜開眼,如今的情緒終于平靜了些,不再是剛剛的波浪滔天。他咽了口口水,問秦紹然:“為什麽你剛剛不選擇夜?”
秦紹然笑了一下,剛要回答,卻被簡言打斷:“因為選了也沒用,是不是?”
秦紹然目中有種情緒一閃而過,笑道:“有你就夠了。”
“因為選我是最劃算的。”簡言說,“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夜已經死了,他就是那個被雇傭來殺你的殺手,他沒有成功,自己反而死了。你早就知道夜是個殺手,甚至知道他要殺你,對不對?”
秦紹然平靜地直視他的雙眼,笑得有些無奈:“對啊,所以我給他殺,他為什麽不殺了我呢?我甚至不抵抗了,叫保镖離我遠些,哪個角度,哪個瞬間,他都可以殺了我,可是為什麽,我還活着?”
Advertisement
“對,你活着,他卻死了。”簡言大膽說着自己的猜測,“秦紹然,殺了夜的人,是你,對不對?”
秦紹然慘然笑了一下,說:“我寧可是我,這樣起碼能知道他屍身在何處,親手埋葬,寂寞時便能去見見他,陪陪他。”
簡言冷笑一聲,只覺得這憤怒讓自己的力氣都恢複了一些:“你不要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殺了夜,那你又為什麽會知道他已經死了?”
即便是師兄,也是自己提出一大堆證據才能相信真的是夜的轉生,如果不是秦紹然雇人殺了夜,他又為什麽會知道。
“因為夜有個好中間人。”秦紹然說,“我早就知道夜是殺手,不過他做些什麽與我無關,我倒是更希望他結更多仇家,依賴着我的保護生活也未嘗不好。高家當時的舉動其實盡在我掌握,在他們跟夜的中間人聯系時,我就知道整件事。可是一整天過去了,我還活着,夜卻沒有回來,我檢查了卧室,床下面藏得那把槍已經沒了。那是把狙擊步槍,我順着夜的思路找到天臺上,那裏有一攤血跡,卻沒有夜。”
秦紹然頓了頓,說:“我意識到也許出了別的問題,便首先去抓他的中間人,卻幾次被他逃走。後來我抓到了銳,他向我證實,夜已經死了,但是他反複向我強調,他跟中間人只是知情,與此事無關。于是那之後,明着我是尋找夜,暗地裏卻在尋找殺了夜的人,就在那時候,我發現你跟夜的師兄走得很近。”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關心,你懂麽,我只想知道誰殺了夜,至于你是誰,為什麽出現,我一點也不關心。”秦紹然說,“直到你來到我身邊,你的接近帶着這麽明确的目的性,幾番試探,我就知道,你來到這裏,是為了追查夜的死因。”
“殺了中間人的,是你麽?”簡言問。
“是。”秦紹然回答得坦然,“他害死了夜,難道他不該死?”
簡言閉上眼,半晌,聽秦紹然道:“你問過了,輪到我問了吧。”
“你問。”
“夜的屍體在哪裏?”
“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麽知道他死了的?”
“我們有我們的方式。”
“那麽……誰殺了他?”
“你尚且查不出,我又怎麽會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殺我?”這個問題,秦紹然盡量問得輕松自然,可原本一直抱在懷中的簡言,卻被他輕輕放在一旁的座椅上。即便簡言還是渾身無力,可秦紹然卻不敢再抱着他了,他的情緒全都壓抑在身體深處,他怕抱着簡言,聽到他的解答,自己會忍不住宣洩出來。
那樣會吓着他,多不好。
簡言合了合眼,道:“殺手不能有感情。”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秦紹然難以自抑地大笑,笑容卻好不過一場痛哭,“那不做殺手不就好了麽?何必呢……這麽牽強……”
“秦紹然,別騙自己了,剛剛那一刻,如果不是你的理智占了上風,你寧可要一個虛假的夜,也不會選擇我。”簡言說,“你心裏明明知道夜已經死了,陳威寒說知道夜的下落,也只是騙你,可你還是猶豫了這麽久,才選擇讓我活着。你一個字也不說,好像夜還活着,即便我向你表明身份,你還是自欺欺人。你根本不敢承認他已經死了,我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我跟夜有這樣親近的關系,全世界,只有我在你身邊,才會讓你心裏好受。”
我要謝謝陳威寒,他讓我知道,你是如此地愛着我,又是如此地利用着我來逃避。
他說得真好,這一輩子,我都是自己的情敵。
只要夜還活在你的心裏,簡言就永遠也進不去。
簡言的藥效解除後,便拒絕了段鷹要送他就醫的好意。他只要求段鷹送自己回家,直到汽車發動,秦紹然也還是沒有從車廂裏出來,見他一眼,送他離開。段鷹仍舊八卦,猶豫半天沒有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問簡言怎麽了。一向不太理會他的簡言眼睛望着窗外,卻很是給面子地釋然一笑,回答道:“我跟你們老大分手了。”
進了家門便給師兄電話,師兄跟自己幾乎是同時到的,帶着自己的禦用醫生,大驚小怪簡直要抱着他上樓。進了家門脫下衣服,師兄一邊給醫生遞棉簽一邊問“高搏死了沒有?”。得知可能不死,便一臉下定決心的表情,簡言也懶得管他了,叫醫生給自己一針安定,枕着枕頭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醒來後對師兄說清楚發生的一切,師兄少見地沒有評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
跟學校請了一個周的病假,徹底窩在了家裏,其間安明明和許暖暖以為他真的病了,來過幾次,得知只是變相逃學之後,表達了鄙視。經過這一場,簡言是真的身心俱疲,一時間,竟然連誰殺了自己都懶得探究。對,依秦紹然所說,雇傭夜殺他的,是高家,而雇人殺夜的,卻是另一夥人。這就解釋了簡言長久以來都有的違和感,可是那又怎樣呢?
簡言把頭埋進枕頭,堵住兩只耳朵,試圖把讨厭的敲門聲過濾掉。
他想好好放個假,都不行?
敲門聲非常有規律,每三秒鐘響起一次。安明明和許暖暖上午有課,不會是他們,師兄也不是那種會老老實實敲門的人。簡言一骨碌爬起,三步并作兩步氣沖沖去開門,門一拉開,那人的手僵在半空,還是一個作勢欲敲的姿勢。
尴尬了一會兒,簡言轉身,關門,那人卻伸進一只胳膊,把門夾住。
“你沒事了吧?”
簡言冷笑:“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