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到訪秦家

走進門,那人也跟着進來,被簡言掃過一個眼刀,也毫無畏懼,對着堆積如山的泡面袋子出了會兒神,想起自己的來意,說:“可不可以跟我去秦宅一趟?”

簡言以為自己聽錯,這人原來也會這麽客氣地說話?

“去秦家幹嘛?”這回輪到他不客氣了。

“瀾瀾想見你。”劉勁周說。

“我沒時間。”簡言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雖然是仰視劉勁周,氣勢卻高高在上。

那天是在一個小房間找到秦瀾,房間不算溫暖,卻也不冷,只有一把椅子,秦瀾手上沒戴手铐,卻以一個僵硬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劉勁周趕快叫一起來的醫生給他檢查,他卻揮舞着手不叫人靠近,偏叫他們去救簡言。劉勁周只能騙他簡言已經安全,他不信,一定要親眼見到才安心。劉勁周無奈,按住他雙手讓人給他注射安定,先把他帶出去為上。高搏并沒有為難秦瀾,事實上,他這次的綁架計劃得非常不周全,幾乎是興起而為,劉勁周幾乎可以斷定,是情人的枕邊風讓他一時昏了頭。

秦瀾醒後,還是要求見簡言。劫後餘生,他已經發起燒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眼睛睜開一會兒,就疲憊地合起來。劉勁周一邊照顧他,一邊還要顧東區的攤子。高家是不能留了,高搏做出這樣的事,等于自斷高家生路。但如何處置高家,遲遲沒人下決定。秦紹然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除了衛伯這位秦家的老管家外,誰也不敢叫門。段鷹有一回不怕死地湊上去,被沿着身體曲線打了幾顆槍子,這下子算老實了,秦紹然房門周圍三米內都不敢靠近。

事情一下子都壓在了劉勁周身上。

而他其實什麽也不想管,只想陪在秦瀾身邊。

秦瀾的低燒斷斷續續持續了三四天,好不容易壓下去,哮喘的宿疾卻又犯了,每一刻都可能引發窒息。家庭醫生日夜不離秦家宅子,陪床的護士神經緊繃,劉勁周甚至把自己的辦公室搬進秦瀾房間隔壁,一邊處理東區的事務一邊随時過去看看那個脆弱的人。而秦瀾見到他,問到想要什麽,就只有一句話。

“我要見簡言。”

無奈,劉勁周親自登門,只為了簡言能去見見秦瀾。并且,他有預感,秦紹然情緒崩潰的結,也需要簡言順道解了。

“我查到你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今天是第五天,你還有兩天假期。”劉勁周說。

簡言挑眉:“沒心情。”

“你的游戲賬號這幾天勢如破竹,你應該很高興。”劉勁周聳肩,“我們的黑客很厲害。”

簡言見到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何況他叫自己去見秦瀾。如今秦氏兄弟,他是一個也不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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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簡言指指門口,“門在那,好走不送。”

“簡言,瀾瀾生病了,他發燒燒得神志不清的時候都念叨着要見你,你就念在他一片真心……”劉勁周的話卻被簡言打斷了。

“我不明白,劉勁周,你不是愛他麽?”簡言問,“你怎麽能忍受?”

“簡言,你愛過麽?”劉勁周說,“你愛過,你就懂了。”

那我寧可不懂,簡言翻個白眼,說:“他不是對我一片真心,他在乎的是夜。”

“既然你知道,那你……”

“所以我才不去。”簡言說,“我累了,同樣的事不想說兩次。”

劉勁周不知道該再怎麽說,他本就不善言辭,剎那間,額頭上冒出了汗。簡言看着他這樣,就想起當初秦瀾搬着行李進自己家,怎麽勸都不走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被秦瀾攔在門外,滿頭是汗,不知所措。

“劉勁周,你為什麽這麽讨厭夜?”簡言問。

“我沒有讨厭他。”劉勁周回答。

你只是嫉妒他。簡言嘆息着問:“你怎麽處置陳威寒的屍體?”

“僞裝成意外,附近有持槍搶劫,他不走運。”劉勁周說。

雖然是個不太高明的借口,可蒙騙陳威寒的父母已經足夠了。

“他的父母還健在。”簡言說。

“我們給了一筆錢。”劉勁周說,“他的父母是無罪的,所以我叫人僞造了一份保單,受益人是二老,陳威寒死後,他們就能拿到一大筆錢。”

“謝謝。”簡言由衷道。

劉勁周苦笑兩聲,見簡言讓自己坐,便順勢坐下來:“他這是圖什麽呢?什麽也沒得到,反倒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他圖的,是秦紹然萎靡頹廢,心如死灰。”陳威寒的心,也許在姐姐死去那一刻,就開始變得偏激。壓抑着對秦紹然的憤怒,告訴自己姐姐是因病而死,與秦紹然無關,直到發現秦紹然并沒有像他承諾的那樣,在剩下的一生中,只有這一個愛人。他已經無法理解也不願意理解,在他心裏,秦紹然已經背棄了當初對自己許下的諾言。他憤憤不平,過去壓抑下的痛苦又重新開始糾纏,他把姐姐的死,歸咎于秦紹然的花心和忽略,他覺得自己是被騙了,他要報複。

可是他卻沒想過,為什麽秦紹然是這樣花心多情的一個人,他卻還要選擇用夜來打擊他呢?

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也懷疑着自己,否定着自己,知道自己是病态的偏執的,明明知道秦紹然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和身體吧。

無論如何,如今他已經死去,當時是出于什麽目的布下這樣一個局,已經不可查。簡言與劉勁周對坐一會兒,劉勁周的手機響了幾次,每次都匆匆接起,說不了幾句就挂斷。簡言聽他安排了幾件事,便問:“高搏還活着?”

劉勁周苦笑着搖頭道:“高老頭保他,私底下對我說,要殺就殺他,留着他兒子,明面上幾乎散盡家財,聯合幾個老人,說高搏是受人脅迫。”

“高搏自己的意思呢?”

“他?整天坐着不說話,餓極了才吃東西,我看,跟老大也沒什麽兩樣。”劉勁周說到這兒,餘光掃了簡言一下。簡言低着頭若有所思,劉勁周想了想,問:“你真的,不能去見見瀾瀾?”

簡言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不說話。劉勁周見他的表情如此堅決,也知道自己不能多勸,好在來日方長,明天這個時候,再來請一次就是。他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剛邁出一步,就聽簡言道:“我時間很緊。”

衛伯站在門口一臉殷切,似乎盼了簡言幾個世紀終于盼來。簡言一臉不豫,可還是熟門熟路往樓上走。秦瀾的私人醫生站在門口,對簡言說:“聽說簡先生來,小少爺的精神好了許多。”

簡言點點頭,走進屋中。護士醫生都退出來,屋子裏只剩下簡言和秦瀾。秦瀾臉色蒼白,大病未愈,強撐出一絲精神,對他笑了一笑:“簡言。”

簡言坐在他床邊,看着他短時間邊瘦下去的兩頰。秦瀾順着他的目光摸摸自己的臉,笑道:“我病了,一病就掉肉。”

簡言點點頭,秦瀾咳了幾聲,說:“聽說我哥已經好幾天沒見人了,那天跟你說過話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簡言,你跟他說什麽了,讓一個工作狂把什麽都扔了?”

“你猜猜。”簡言少見地微笑起來。

秦瀾閉上眼,艱難地搖搖頭:“我不敢猜……你告訴我吧,簡言,你告訴我。夜要殺我哥,可是我哥活着,那麽,他活着麽?”

“他死了。”簡言說。

秦瀾目光迷離地應了一聲,轉過頭,望着窗外的古樹。冬天已經到了盡頭,春天即将來臨,可是為什麽,他覺得這麽冷,渾身都開始打冷戰。

“是……我哥殺了他麽?”秦瀾的牙齒格格作響,卻努力把這句話說連貫。

“你哥說不是。”簡言說。

“那麽,到底是不是?”秦瀾只覺得身邊的空氣如此稀薄,他努力呼吸,卻呼吸不到,“你相信他麽?”

“真相不是我信不信就能決定的。”簡言說,“況且,如果是你哥,你會怎樣?”

“我……”秦瀾的目光游離着,仿佛在搜尋什麽東西般無焦點,“我不知道……不,不會是我哥,我哥愛他,他舍不得殺他……你告訴我!”秦瀾掀開被子向他撲來,“簡言,你告訴我,殺夜的另有其人,那個人不是我哥!”

簡言張開雙手,把秦瀾擁進懷裏:“無論是誰,我會查出來。”

秦瀾放聲大哭,淚水把簡言的衣服都浸濕。簡言抱着他,剛開始還能聽見他的哭聲,後來哭聲漸漸變弱,懷裏的身體起伏卻越來越大,他一緊張,揚聲:

“劉勁周!”

下一刻,劉勁周帶着私家醫生闖了進來,給秦瀾做了一系列緩解哮喘的措施,好一番折騰,那個好像玻璃做的人才算安全下來。簡言站在一旁看醫生護士手忙腳亂,總覺得自己局外人一般,轉身拉開門默默走了出去。

也許從來不會有人知道,簡言對于秦宅的構造仍舊記憶于心。也許是殺手的本能,下意識地從殺手的角度分析這宅子的每一個安全死角。他仰着頭,從第一個牆角起,一路走一路看,有些死角如今已經不是死角,有些地方本來安全,如今又成了新的隐患。

走走停停,腳步卻不自覺在一扇門前再也邁不出去。

這是秦紹然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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