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正式開始
此時，聯盟駐外基地內,臨時病房的數控門向側劃開,前來探望的伊恩·菲爾德不禁微微一怔,病房裏漆黑一片,當日行動所屬蘇晨小組的三位遇襲隊員被全部安置在這裏，可眼下——伊恩眉心蹙緊，兵器靈敏的五感發散開來,他就站在病房門口,竟然無法捕捉到一絲一毫的呼吸和心跳。
難道沒人？
這個想法才剛剛鑽進大腦,下一秒,身後空氣微動,匕首繞過頸側抵在喉間,鋒利的刃堪堪割開一層表皮，血線躺下，一切發生的無聲無息。
伊恩背對着對方，心下大駭，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蓄力，良好的自制力強迫他迅速冷靜下來，大腦飛轉，維持着被挾持的姿勢，腦中已經開始分析和預判對手的實力情況。
“還真是沒想到你回來……”那人輕聲說。
——伊恩怔住。
“人類的友情真令人感動。”
放在身側的手掌一剎那緊握成拳，不自然地微微顫抖——那人仿佛是有所擦覺一般，匕首銀亮的刃穩穩一壓，已經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他湊近伊恩後頸貪婪嗅着空氣中血漿腥甜的氣息，舔了舔唇縫，說：“嗨，兄弟，放松點。”
伊恩不動聲色地咬緊下唇，陰影下的面孔陰沉而冷厲，眉心一點一點擰緊，“布魯克——”他冷冷念出身後那人的名字，那聲音極其克制，他竭力壓抑着某種情緒，卻還是在所難免地洩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握緊的手掌徒然一松，他問：“另外兩個隊員呢？”
在他身後，布魯克深褐色的眼眸明亮如初，輪廓英挺的臉上笑意粲然，就像以往朋友之間的每一次對話那樣自然，甚至依然保持了對待伊恩時特有的一絲叫嚣與挑釁。
“就在裏面，只不過被吸幹了而已——”他說：“我吸得很幹淨，是不是一點血腥味都沒有？”
“你是兵器，怎麽……”
‘可能’一詞在喉間戛然而止，伊恩頓幾秒，轉而改口道：“你是血族？”
“是啊，這幾年僞裝成人類實在太痛苦了！尤其是和你們去餐廳吃飯的時候，”布魯克難受的皺緊眉頭，似乎正在回憶一段無比糟糕的記憶，“沒有新鮮血液也就算了，人類的食物對于血族來說實在太惡心，可我還得在你們面前假裝自己很餓，并且吃的很開心。”
“你能想象那種感覺麽？”
“我的食物就在身邊，我卻要拼命咽下那些惡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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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真是無奈，諾菲勒大人說的沒錯，我們只需要占林地球，然後好好享用人類的血液就夠了，根本沒有合作的必要！”
“掠奪者就應該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掠奪者，獵手和獵物怎麽可能坐在一張桌前，愉快、友好、親昵地暢談共同發展、資源共享這種可笑的話題呢？你說是吧，伊恩，我親愛的人類朋友？”
掠奪和屠殺被他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來，伊恩臉色陰郁得仿佛結了一層冰，他背對着布魯克，所以看不見他說出這番話時臉上的表情，現在距他們上次見面的時間還不到十小時，在他的記憶裏，他應該是穿着病號服，臉色蒼白但精神狀态還算不錯的模樣，還有他與生俱來的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
呵……伊恩在心底冷笑，性格大概是為了貼近白翊而僞裝出來的吧？
回想此次營救任務，蘇晨小組忽然失蹤，而任務結束後，蘇上校失蹤的原因卻無人提起，伊恩心裏能猜出個大概輪廓，聯盟內部存在卧底，本身就是瓦解和破壞所必須的條件，這誰都不會覺得奇怪。
如果這時再出現一個布魯克——他細細回憶了一遍認識以來的全部細節，這才發現這人從一開始就處在一個極其微妙的位置上。
二十八期學員中唯一一個沒有室友、獨自住寝室的人，随着白翊到來，他們理所當然會成為室友，而這層關系足以令人放下戒備，最大程度拉近任意兩人的關系，加上其他學員的冷漠和挑釁，布魯克熱情而有幾分粗神經的性格簡直太容易抓住白翊內心對待同伴的弱點。
而負責二十八期訓練任務的軍官正是蘇晨，伊恩幾乎可以确定，這是事先部署好的安排，絕不可能是拼湊在一起的巧合！
在同期學員裏，布魯克實力其實相當出色，但和白翊、伊恩站在一起，同伴光芒太盛，反而巧妙掩去了他引人注目的地方，同時他故意僞裝出粗心沖動的性格，更加深了外人那種‘這是需要同伴保護的人’的錯覺，事實上這種錯覺深入人心的程度兩人卻絲毫沒有發覺！
——每次任務，他們都會為布魯克安排相對簡單的工作，自覺把他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不加思考去保護，可如果非要說他弱在哪裏，伊恩這時才發現，布魯克身上其實根本沒出現過弱點。
他完美的隐藏了實力，稀釋了自身的存在感，博取信任的最高境界，就是獲得同伴的保護欲，一個強悍的人被別人毫不知情地劃入弱者行列，這種保護色簡直完美無缺！
然後就是銜接每個關鍵點，從麥凱倫故意刁難開始，布魯克參與了白翊的首次異樣；創世日當夜，白翊也是為了尋找布魯克才會獨自返回中央廣場，所以才促成了和Father的首次見面；再往後的定向越野，表面看上去是蘇晨一人試探白翊的獨角戲，但假如他和布魯克本身就已經私下取得聯系……難怪當時不管他們走到哪裏都甩不掉身後的蘇晨。
“如果我是純血，就能讀到現在你腦中在想些什麽，”布魯克收緊匕首，笑道：“我的任務只是盡可能接近Bye，這期間你的出現純屬意外，為了防止你影響計劃，我曾經不止一次想要趕走你，只可惜，你是個沒朋友的可憐蟲，看不出來我到底有多讨厭你。”
“我看得出來，”伊恩平靜道：“只不過Bye和我都把你那種反應當成了維護兩人關系的挑釁行為，你僞裝得太好，我現在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布魯克誇張地哦了一聲，他瞥了眼晚上的通訊器，遺憾地說：“時間不多了，我得去和蘇晨彙合，至于你——現在殺了血腥味會引來斯坦森手下的那群血族，不如和我一起去？為了友情，我們可以再做一次搭檔。”
“你們的目地是什麽？”伊恩問。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親愛的朋友，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麽關系。”布魯克說：“蘇晨和我的任務是等待九級變異體成熟，阻斷吞噬過程并帶回，諾菲勒大人對人類沒有興趣，他想要的是像蘇晨那樣，吞噬了人類本體的變異體。”
說着，布魯克抽出合金鎖鏈，從背後把伊恩的雙手捆了個結實，新型記憶合金打造的繩索完全貼合人體輪廓，伊恩稍微活動了一下腕部，那鎖鏈宛如有生命一般深深勒進皮肉形變的凹陷，纏得更緊了。
“你可別亂動哦，這種鎖鏈會随着掙紮不斷勒緊，我見過最可憐的，他的手腕表皮被基因修複自愈，而纏在肌肉以下的鎖鏈直接勒在腕骨上，兵器靈敏的感官會無限放大那種痛苦，他是個倔強的人，可依然控制不住地手抖。”
伊恩略微低下頭，淡淡道：“你應該為不殺我找一個好點的借口。”
“少廢話，我只是怕自己路上餓！”布魯克哼了一聲，繼續說：“快走，飛行器在地下停機坪，蘇晨已經等很久了，敢磨蹭就殺了你！”
伊恩點點頭沒說話，負在身後的雙手小幅度扭曲着，他費力點開通訊器，盲打敲出一串通訊ID，摸索着按下語音申請後，他估計時間差不多接通的瞬間又迅速按下挂斷，然後直接關閉通訊器。
這時候如果對方反撥過來必然會引起布魯克注意，雖然按照白翊的性格，只響一聲挂斷已經足夠引起注意，他應該不會魯莽回撥，但為了預防萬一，伊恩還是決定小心一點。
◆
飛行器離開駐外基地一小時整，與希爾維森交談後，白翊窩在靠近舷窗的座位裏毫無睡意地看着窗外發呆。
機艙內光線減弱到一個并不刺眼的亮度，可在場的四人卻沒人有休息的打算，希爾維森坐在白翊旁邊，手指一刻不停地敲打着光腦鍵盤，白翊匆匆掃了一眼光屏內容，是一封郵件。
“你在做什麽？”白翊興致不高，但還是問道。
希爾維森頭也不擡地說：“向洛薩軍情處詢問些事。”
“可你的老師有關？”白翊追問。
希爾維森嗯了一聲，默讀一遍郵件內容，确認不會讓搞情報的家夥們發現端倪，這才點擊發送。然後他合上光腦順手擱在鄰座上，手臂打開，白翊一聲不響地靠過去，展開毛毯把兩人裹在一起。
“知道有卧底，你們兩個隊長一個副隊同時離開，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白翊忍了很久，還是把話問出來。
“有一點，不過阿晨說了你是他目的的一部分，所以既然他知道你離開了，我想剩下的人應該也會盡快轉移，”希爾維森解釋道：“況且我實在顧不上那麽多了，Father發出邀請，意味着他一直等待的某個時間已經完全成熟，這次見面另有打算的可不光只有我們。”
白翊隐約察覺到什麽，眉心略微擰起，“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
“那倒算不上，我只是開始懷疑他進行變異體研究的目的。”希爾維森說。
“關于這點，有一次我很偶然的看到了Nine誕生時的一段記憶，他對Nine說——‘你是D病毒異化的九級生化兵器，是教皇尼克勒斯·門羅的第九位騎士，是我為‘神啓’計劃創造的一把劍。’”白翊複述完，擡頭看向希爾維森，“你覺得他是什麽目的？”
希爾維森靜靜思索片刻，說：“其他的我并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D病毒已經從最初的制造喪屍進化成為強化和改造人類，他一直在作出修正，我想可能會出現足以逆轉感染的新型病毒。”
話音沒落，白翊腕上的通訊器霍然一震，語音請求彈上光屏的瞬間又忽然撤回，希爾維森迎上白翊憂心忡忡地目光，莞爾一笑道：“看來我猜的不錯，布魯克開始行動了。”
“這樣不合适，伊恩和這件事無關，我們先返程把他救下來！”白翊感覺心裏悶得難受，聲音急切到。
希爾維森收緊手臂把他摟進懷裏，安撫性的拍拍脊背，“你冷靜下來想想，伊恩沒死意味着布魯克沒打算殺他，如果他能跟阿晨和布魯克一起，我們或許會得到不少有用情報，況且大家目的地都是悉尼基地，現在返航未必能堵到人，還是到時候再解決才是比較聰明的做法吧？”
白翊不置可否，只是選擇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