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住沖擊而往後踉跄。

不等夏彥完全站住,夏灏就已經在夏彥腰間摸來摸去,口裏嚷嚷著:“好你個小太監,本王讓你來等我你居然敢不來!快說,你是哪宮的人,本王要治你的罪!你的腰牌呢?!”

夏彥這才知道原來夏灏是把自己當成宮裏的太監了。

本來太監有太監的服飾,從服飾上的區別能很容易地看出這個太監品級,而每個太監都有一個腰牌,腰牌上清楚地寫著這個太監的身份、樣貌。但夏彥并不是太監。他身上的衣服算是皇子日常穿的一種常服,這種常服在款式上和宮外的人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面料上層,非一般人能穿著。但夏彥身居冷宮,哪裏來的好面料,這身衣服還是三年前僥幸得到的一匹布制成,穿了三年了一直舍不得扔掉──誰知道下次得到新布料會是什麽時候啊?這身衣服洗得發白,還打著補丁,完全沒有了一個宮裏主子該有的富貴。夏灏看了便以為這是哪宮不懂規矩的大膽太監穿了自己的衣服半夜三更跑出來玩,壓根兒沒想到這“小太監”居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是曾經也曾無比榮華無比尊貴的皇後之子。

夏彥心中苦笑,但卻覺得讓夏灏如此誤會也好,也不解釋,只是輕輕将夏灏從自己身上推開,道:“在下的腰牌沒有帶出來,殿下不必找了。”

夏灏停了手上的動作,瞪著眼睛質問:“你昨晚怎麽沒有來?你知不知道本王等了你一個晚上,今天早上遲到了還被先生罵了一頓!”

夏彥道:“殿下,在下只是一名小太監,哪裏能天天晚上到處亂跑呢?殿下早上睡遲了最多被先生責罵一頓,若是在下睡遲了耽誤了主子的事情,可是要命的。”夏彥在冷宮這麽多年,無聊時也會和送飯的小太監聊上幾句,他為人和善,又沒有地位,所以送飯的小太監也都願意和他說一些無法對旁人說的話,因此夏彥對這些底層太監的生活十分了解,甚至有幾分感同身受的意味,此刻說來,神态、口吻都十分逼真。

夏灏果然信了,想起自己平日一個不順心也時常鞭打IB>B杖責太監,雖然他并沒有真正打死過人,但他卻親眼看見他的母妃将做錯事的太監杖斃,如此想來,恐怕小安的生活也十分難過。

夏灏還小,從小在宮中耳濡目染,也不覺得死幾個太監有什麽,可是如今想到小安有一天也會被人打死,他卻覺得有些驚恐。夏灏拉著夏彥的手急急道:“小安,你是哪宮的人?本王明天就将你調到本王身邊來,在本王身邊沒人敢欺負你!”

夏彥自然不會答應,只道:“殿下,你這樣做只會将在下放在風口浪尖之上,到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在下,在下若是出一點兒錯,就會被人抓住把柄置之死地,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在下就像現在這樣默默無聞。”

夏灏不服道:“有本王在沒人敢為難你!”

夏彥依然搖頭:“殿下,你越是喜歡我就越是讓人嫉妒我,你能護得我一次,卻護不得我一輩子。若是殿下哪天不再喜歡在下了,牆倒衆人推,到時候落井下石的人會讓在下死無葬身之地。”

夏灏分辨道:“我不會不喜歡小安的!”

夏彥只是笑著搖頭:“殿下,就算你喜歡我一輩子又如何呢?你願意護著在下,那些太監宮女自然拿在下沒有辦法,但是其他比殿下更加尊貴的人呢?皇帝陛下還有貴嫔夫人的話殿下能不聽嗎?在下聽聞貴嫔夫人管教極嚴,若是讓她知道殿下為了一個小太監大動幹戈,她定然會将在下從殿下身邊除去,免得殿下日後為了在下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殿下,想想前朝贇耀太子的樂心是怎樣死的,你就知道此事是否可為了。”

前朝有一名太子名贇耀,他十分寵愛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樂心,食同桌,出同車,睡同寝,皇帝怕贇耀迷戀美色無心朝政,就挑了一個小錯将樂心給殺了,可憐樂心性情美好為人溫良就因為太子的喜愛而枉死。

想及此事,夏灏便覺得十分洩氣,他聯想到自己母妃的性情,或許真的會像那名皇帝一樣将小安給殺了。上次夏灏偷跑出宮,回來之後蓉貴嫔不但将他訓斥了一頓,還将整個寶毓宮的人都杖責二十,有幾個身體弱的宮女就那樣被生生打死。想想若是小安也因為自己被杖弊,夏灏心裏就難受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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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灏猶豫再三,最終只能咬著嘴唇沮喪道:“那好吧,小安,本王就不将你帶在身邊了。”

夏彥笑笑,心裏也是松出一口氣。若是夏灏真的一心要将自己帶回寶毓宮,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到時候身份曝光,只怕又是一場不小的風波。

此時夏灏又說:“小安,你不和我回宮了,那你以後每天晚上都要在這裏等我,知道沒有?”

夏彥哭笑不得:“殿下,在下哪能天天晚上都出來呢?殿下也是如此,殿下第二天早晨還要上課,若是不好好休息,上課遲到了又要受到責罰了。一次兩次還可以推說身體不舒服,可是一直如此,貴嫔夫人必然會起疑,到時候追究起來,在下哪裏能藏得住呢?到時候貴嫔夫人怕是容不得在下了。”

夏灏聽到母妃的名字就畏懼了,只得妥協道:“那好,以後我們三天見一次。”

夏彥無奈:“殿下……”

夏灏不耐煩了:“那好啦,你說你要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夏彥想了想,才說:“一月一次。”他看夏灏想要拒絕,連忙說,“殿下,你也需要上課,晚上不睡覺對你來說也不好。”

夏灏卻撇嘴道:“我才不喜歡上課呢,無聊死了!”

夏彥不由得說:“殿下為什麽不喜歡上課呢?像在下想看一本書都十分困難,更不要說有先生教導了。”

夏灏眼珠子一轉,說:“小安喜歡上課?那本王招你做侍讀吧!”

侍讀是可以陪主子一起進學堂的。夏彥想到上課一事十分心動,他若真的只是個小太監或許就此答應了,可惜他不是,他若真做了夏灏的侍讀,那問題可就大了。夏彥只得說:“殿下,你忘記剛才在下和你說的話了嗎?在下不可以陪在殿下身邊的。”

夏彥是真的惋惜,夏灏也聽出來了,想到蓉貴嫔的手段,夏灏只能作罷,只是在這時,他卻萌生了不想再被人限制的想法。此刻夏灏就像一個普通的孩子,想要快快長大,想要脫離父母的約束,想要變得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任意行事。

宮中記 07 香氣襲人

夏灏拉著夏彥在假山後面坐下,夜裏禦花園還是有人巡查的,不過不是侍衛巡查,而是值夜的太監每隔一個時辰過來看看有沒有異樣,因為這樣的巡查作用不大,所以太監也就不怎麽上心,夏灏和夏彥躲在假山後面只要沒有太大的動靜,都不會被人發現。

夏灏說:“小安,你的衣服怎麽這麽舊了還穿?是不是都沒有新衣服了?下次本王給你帶幾塊新料子你去做新衣服好不好?”

夏彥搖頭道:“殿下,你用的料子和我們的衣料是不同的,你給我了我也不能用來做衣裳,穿了會引人注意,也是犯忌諱的。”

夏灏不滿道:“哪來的這麽多忌諱!小安,你等著,等本王長大了,本王就将你調到身邊,到時候讓你好吃好喝的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

夏彥微笑,他發現這弟弟雖然是蓉貴嫔的兒子,但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麽讨厭。

夏灏拔著地上草,絮絮叨叨地說:“小安,你知道嗎,我最讨厭上課了,還有那些人都好煩!先生是最讨厭的,背錯一個字他都要打手心,還會向母妃告狀,老說我壞話,他一告狀母妃就要罵我。我知道母妃其實也疼我,每次我做壞事都是她幫我善後,但是我還是覺得她也讨厭,她老罵我,一點都不對我笑!母妃還讓柔沙跟在我身邊,每天都盯著我,一旦我做了什麽那個醜女人都要和母妃說,然後母妃又要責怪我,煩都煩死了!莊夫人就不會那樣教訓六皇兄和八皇兄,金夫人也不會那樣訓斥七皇兄,莊夫人就像菩薩娘娘一樣,慈眉善目的,金夫人也很溫柔,總是笑著說話,母妃就不,她只對父皇笑,都不對我笑……”

夏灏口中的“莊夫人”“金夫人”就和蓉貴嫔同為三夫人的莊貴妃莊琳和芙貴姬金香芙,莊貴妃每日吃齋禮佛,為人和善,而芙貴姬溫柔婉約,平日也多是深居簡出,兩個人和蓉貴嫔都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也因為如此,她們雖然同為三夫人,卻不如蓉貴嫔得寵。

夏彥聽了便想起了自己母後,不免有些傷感,輕聲道:“其實你母妃會管你已經很好了,我母……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那時候沒有先生教我讀書,她就自己教我認字,可惜……一本三字經還沒學完,她就已經過世了……”

康國的皇子一般到了六歲才會進太學接受正式的教育,但是在此之前,各宮的娘娘都會教導幼子讀書識字,為的是讓孩子在進入學堂之後能比其他人更優秀,以此得到皇帝的重視。

夏彥想起自己小時候坐在母後懷裏認字時的事情,那時候他并不怎麽喜歡讀書──或者說那時候他根本搞不清楚為什麽要學那些勾勾畫畫的東西,只是他眷戀母親的懷抱,才在母後懷裏識著那些字。後來在冷宮中長大,才知那樣的日子有多幸福,現在夏彥不要說再次偎入母親懷抱這樣不可能的願望,就連能有一本新書看都是奢求。

夏彥羨慕夏灏,羨慕自己的弟弟可以抱怨,抱怨太學的先生愛告狀,抱怨書本上的文章無趣,抱怨母妃總是罵他,抱怨身邊的女官像背後靈一樣煩人。這些都是夏彥連求都求不得的。

“殿下,其實你應該感到幸福了。”夏彥感慨,“你還能上學、看書,可以讨厭你的母親,可是我卻一樣也不能,我不能上學,沒有先生會打我的手心,也沒有書可以看,連母親也看不到了。宮裏許多孩子都是因為家境貧寒才不得不入宮做太監,他們這一輩子不要說讀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得,一旦入宮,就連母親亡故時都不能出宮見上最後一面……其實,你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都幸福了。”

夏彥下意識地摸摸夏灏的頭發,他将眼前的孩子當作了自己的弟弟,而不是他嘴上所謊稱的一個小主子。

夏灏一時愣住,他被夏彥眼中的哀傷捕獲,他在這一刻想到,或許自己真的是幸福的,而小安卻很可憐……

夏灏沒有将自己被一個“小太監”撫摸腦袋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小安,你喜歡讀書嗎?”

夏彥不明所以:“當然喜歡。”

夏灏眼前一亮,又問:“那我以後帶書給你看好不好?”

夏彥有些驚訝:“殿下?”

夏灏興奮道:“我以後每次都給你帶書,所以你晚上多多出來好不好?這樣我就可以給你更多的書啦!”

夏彥一愣,明白了夏灏打的主意,頓時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說,夏灏這個想法很誘人。若是讓一個皇子幫他帶書,那他不論想看什麽都可以看到吧?

夏彥心動了,想想覺得這個提議确實不錯,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夏彥想了想,又說:“那你也告訴我上課時先生都講了什麽好不好?”夏彥也想上課,因為書裏有些東西他看不懂,卻無人可問,令他無法理解。

夏灏不答反問:“那你願意什麽時候出來見我?”

夏彥斟酌之後試探道:“嗯……半個月一次?”

“不行!”夏灏斷然否決。

“那……十天一次?”夏彥覺得這是自己的極限了,老跑出來風險是很大的。

夏灏依然否決:“不行!最多五天一次!”

“可是……”

“沒有可是!”夏灏打斷了夏彥的分辯,湊上前去帶著三分威脅的口吻說,“小安,本王可沒辦法記住十天前先生說過什麽的哦!”

夏彥無奈,只得點頭,夏灏頓時歡呼,卻被夏彥連忙拉下捂住嘴巴,夏灏蹬了兩腳掙紮不開,就聽到遠處傳來輕微的交談聲,仔細一聽,原來是兩個太監巡夜的聲音。夏灏也知道自己偷跑出來的時候不能被別人發現,當下就不動了,乖乖地被夏彥按在懷裏保持安靜,知道那兩個巡夜太監走遠了,夏彥才慢慢松開了手。

夏灏喘了兩口大氣,便追問道:“那以後我們每五天就在這裏見一次哦?說好了不可以反悔的!”

“嗯,好的。”夏彥點頭,“但如果我們中有一人有事不能來要怎麽通知對方?”

夏灏也沒有好主意,說了幾個傳話的方法都被夏彥拒絕了,夏灏沮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怎麽樣?”

夏彥想想卻說:“殿下,在下養了幾只小鳥,下次來時我帶一只給你。這種小鳥很好養活,你随意養在院子裏即可,不需要特別讓人照料,需要時只要吹哨它便會出現。到時候你若是不能來,就讓小鳥給我帶消息。我看到小鳥飛來就知道你不能來了。若是我不能來也同樣如此。你覺得如何?”

“好啊!”夏灏很興奮,他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又隐蔽,又有趣。

說完這些,夏灏又拉起夏彥的手放在鼻子下面聞來聞去。夏彥不解,卻聽夏灏說:“小安,我覺得你的手上有一股好好聞的味道!”

夏彥莫名,聞聞自己的手,卻聞不出什麽特別的香氣。

夏灏又說:“小安脖子上也有好聞的味道!小安用的是什麽薰香?”說著又湊到夏彥頸窩裏嗅鼻子,熱氣呼進呼出之間弄得夏彥脖子癢癢,忍不住閃開,道:“殿下,在下沒有使用薰香。”皇宮裏用於随身佩帶的薰香都是很昂貴的,就算是用來熏衣料的香料也比外面高檔許多,夏彥一個落難皇子哪裏有錢去買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夏彥的衣服都只是用皂子抹了洗幹淨就是了,不像其他皇子那樣放進衣櫥時還會用香料薰香。

夏灏也不懂,他以前從未聞過夏彥身上這樣的味道,幹淨清爽的,不像其他人那樣香是香,卻讓人覺得煩。不過夏灏也不在意,反正他知道他喜歡夏彥身上的味道便是了,至於那是什麽味道他才不在意呢。

夏灏眼珠子轉轉,鬼主意就冒出來:“小安,以後你都要讓本王靠著知道不?不然本王就不給你帶書也不給你講先生說的東西了!”

夏彥暗自苦笑,對於這樣霸道的弟弟,他還能有什麽說的呢?!

宮中記 08 美味的唇

宮裏的人突然發現祜王殿下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以前上學就像上刑一樣的祜王突然積極起來,不但準時起床上學了,而且還很認真地聽課,做起了筆記。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拿出了一些以前學過的文章向老先生請教起了學問,又将老先生的話認認真真記下來,一副回去之後要認真研究的架勢。雖然請教的東西不見得十分高深,但這種态度确實值得贊揚。連一向嚴苛的老先生看到祜王如此表現,也不由得贊許有加,還對皇帝和蓉貴嫔說了許多好話。皇帝自然十分高興,給了祜王不少賞賜,而蓉貴嫔也有些驚訝,她問祜王為何突然好學了,祜王只說是自己長大了懂事了知道要讀書了。雖然這個理由也說的通,不過這轉變不免太快太驚人了。好在愛讀書也是件好事,若真的是就此懂事了也是一件好事。

任旁人想破了腦袋都不會想到夏灏突然勤奮的原因,真正的原因這全天下除了夏灏自己,就只有一個人知道──

“小安,這是今天父皇賞賜的‘雪織’,這種布料做衣服穿在身上最舒服了!”夏灏将一個小包袱扔在夏彥懷裏,又扯扯夏彥露在外面的貼身的亵衣領子,說,“你看你看的衣服那麽粗糙,都把你的皮膚磨壞了!趕快換了,下次我可不準你再穿這種破衣服知道嗎?!”

夏彥無奈:“殿下,我不能穿這樣的衣服,會……”

“我知道,會被人發現嘛!”夏灏不以為然地說,“你穿在裏面誰知道?讓你穿你就穿,真出了什麽事情就說是你剛好碰到我,我當時在生氣,不要這匹布了就随手扔給你的。”

這種破爛理由夏灏說了很多次了,他之前送什麽東西給夏彥也都是如此說,就這樣,他“因為生氣而不要的東西”而“不小心”“扔”給夏彥的東西已經不知有多少了。

夏彥無奈,只能收下,他知道如果自己堅決不收,夏灏會将這些東西全扔掉──以前夏灏就是這樣做的。夏彥無法,就只能都收下了。只是像是這些布匹收回去做了衣服平時也都不會穿,只有在晚上要出來見夏灏的時候才拿出來穿,讓夏灏知道自己有用上,免得又說什麽。

夏灏看夏彥收下了才滿意地點頭,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酒瓶,說:“這是父皇給我的葡萄酒,聽說是胡人進貢的美酒,我喝了一點,覺得不好喝,不過這東西很稀奇,所以你也嘗嘗!帶酒杯太麻煩了,你直接對嘴就好了!反正這一瓶都是給你的。”

夏灏将小酒瓶塞進夏彥手中,一臉期待地等著夏彥喝下。

夏彥無奈,以前他師傅也給他帶過一些酒,都是烈酒,嗆得他直咳嗽,一點也不覺得好喝,還差點醉倒了。不過看那小酒瓶不過巴掌大,想來只有兩三口的量,應該不會因此喝醉,而且夏彥心中也是好奇的,不知道胡人進貢的酒會不會有什麽特別。

夏彥拔了瓶塞,一股和以往所喝過的烈酒不同的香氣飄出來。夏彥聞聞,酒香進入口腔,便讓他面上有些發熱,但那味道卻頗為誘人。

夏灏在一旁說:“父皇說這酒要小口小口地抿才有味道,我是不覺得好喝,你試試?”

夏彥便将酒瓶口沿兒貼上嘴唇,小小地抿了一口,讓幼滑的酒液在口腔裏打了一個轉,才緩緩咽下肚。也說不出這酒是什麽味道,和以前喝的烈酒都不同,一點也不嗆,還有些酸甜,剛喝時感覺就像是一杯酸甜的果汁,但卻又在舌根處殘留了些許苦澀。

夏彥喝酒容易上臉,一喝臉就紅,這會兒酒汁下肚了,胃裏就有一股熱氣竄上來,烤得全身都暖暖的,臉頰飛紅,耳朵發熱,烘得夏彥有些想流淚,於是眼睛便濕潤了。

夏灏看夏彥喝了酒,便追問:“覺得怎麽樣?好喝嗎?”

夏彥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夏灏,道:“挺不錯的。”

夏彥自己沒有自覺,但他那一眼卻看得夏灏一滞。

以往夏灏總是看到那幹淨清爽的夏彥,秀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了會讓人心情平靜,說話也總是輕輕慢慢的,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溫柔讓人感到愉悅,所以夏灏特別喜歡和夏彥在一起。

可是現在夏彥卻沒有了以往的安寧,他的眼睛是水亮的,泛著晶瑩的波光,随著扇貝一樣長長的睫毛的顫動,似乎随時會落下一顆珍珠般的眼淚,還有他的唇,淡色的粉唇突然變得那樣紅潤,鮮紅欲滴,飽滿而誘人。

夏灏想起了母妃,母妃也有一雙飽滿的紅唇,只是那雙紅唇在夏灏看來卻遠不是那樣招人喜愛,責罵自己的話和随意将宮人杖弊的命令都是從那雙紅唇中吐出,有時夏灏看到母妃的紅唇,就會想起深夜裏的湖水,仿佛是一頭怪獸的嘴,會突然張開将人吞嗜。那樣的唇只能讓夏灏恐懼,而不能讓他喜愛。

夏灏以前總是不明白為什麽父皇會喜歡親吻母妃的紅唇,但是他現在卻好像明白了,因為他也想親吻小安的唇,那樣紅潤得似乎能滴出水的唇,是不是咬下去會吮出一泊蜜汁,甜得讓人忍不住吃得更多呢?

夏灏作為皇子,雖然只有九歲,但對男女情事已經懂得很多了,起碼他知道親吻是表示喜歡的意思,雖然兩個男人親吻似乎是不應該的,但也有一種人叫“娈童”。先生說過“娈”的意思就是“美好”,夏灏覺得小安就是一個美好的人。

夏灏想親親小安的唇,不過他卻怕小安生氣,記得上次自己忍不住咬了一口小安看起來很美味的耳垂,卻被小安一把推開,然後小安連書和筆記都沒拿就離開了,五天後也沒有出現,又過了五天小安才出現,但是看起來還是有些不高興。

夏灏以前從沒有這樣擔心一個人生氣過,先生生氣最多是打他手心,母妃生氣了也不過是責罰他,這些疼痛都是一下子就過去了,可是小安生氣卻消失了,任夏灏如何尋找也無法找到,仿佛皇宮裏根本沒有出現過這麽一個小太監,仿佛“小安”根本就是他一個人幻想出的虛影一般。夏灏怕小安又會像上次一樣消失,所以他一點也不敢讓小安生氣。上次親了一下耳垂就氣跑了小安,這次要是吻了小安,或許小安會再也不見自己了。

夏灏突然覺得當皇帝真好,不論想幹什麽都可以,上次父皇看中了母妃身邊的妙意,直接就帶走了。夏灏聽說妙意其實有一個相好的侍衛情人,只是父皇想要她,她最後還是做了父皇的美人,聽說妙意現在懷孕了,如果能生下一個皇子,就有機會位列九嫔了。

夏灏在想,如果自己能做皇帝,就能把小安留在身邊了,誰也阻止不了,父皇不行,母妃也不行。到時候他就能天天和小安在一起,也可以咬咬小安的耳垂,還可以嘗嘗小安的嘴唇是不是會流出甜甜的蜜,而且這些事情都要在自己的寝宮裏做,如果小安生氣了,他也不需要擔心小安會突然跑走消失不見,反正都在身邊,他可以慢慢等小安消氣。

宮中記 09 摸摸你的脖子

夏彥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居然在打他嘴唇的主意,他将酒喝完了,他喝酒容易上臉,但酒量并不差,幾口葡萄酒只是讓他臉紅體熱,對於意識的清醒沒有任何影響。

夏彥将酒瓶塞好收拾到夏灏手裏的包裹中,這些東西是要帶回去的,決不能遺漏留在這裏,否則會有麻煩。夏彥這番動作讓夏灏從臆想中回神。夏灏怕被夏彥看出自己的龌龊,連忙收斂了思緒,又從包裹中取出書和筆記交到夏彥手中,說:“小安,這是這幾天的筆記,你上次問的問題我也問先生了,先生說的我都寫下了,你可以拿回去看,有不懂的你還可以問我。還有你上次讓我找的書我幫你找了,就是這本……還有這個,這是我問問題的時候先生說可以讓我讀的,我就給你帶來了,不過我自己也讀了,我還問了先生的,你有不懂也能問我的!”

夏灏驕傲地說,他喜歡在小安面前展示他的聰明。不過小安喜歡讀書,這讓夏灏後悔為什麽以前沒有好好上課,有時候小安問的問題明明是自己讀過的文章裏的,可是夏灏卻答不出來,這讓夏灏覺得很丢臉。像是第一次夏灏給小安複述先生上課講述的內容時,因為他沒有做筆記的習慣,所以複述得亂七八糟,完全不知所以然,面對小安當時疑惑的目光,夏灏真是窘迫極了,於是,從此他就開始上課做筆記了,但這還不夠,下學之後他還要再整理一次筆記、複習一下,要不然複述的時候還是說不清楚。連帶著,有時候先生提到的一些有助於理解文章的書他也都要去讀,不然小安問起來的時候他就回答不了──那樣的感覺糟透了,夏灏可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夏彥點頭,也拿出幾本書和筆記交到夏灏手裏,道:“這幾本書我看完了,一些問題也都寫在裏面了,你可以幫我問先生嗎?”

雖然是問句,但答案是肯定的,事實上每次給夏彥解惑的時候都是夏灏最得意的時候,這樣會讓夏灏很有優越感。

夏灏翻開筆記看看夏彥的問題,立刻歡喜道:“不用問先生啦,這些我能回答。”

看到弟弟興奮的樣子,夏彥并沒有什麽負面的想法,相反地,他覺得能讓夏灏這樣高興其實也很好。夏彥應道:“嗯,你說。”

“你看,這個問題上次先生說過,他說是這樣的……”

夏灏有認真聽課果然不同,先生說的他都記得,解答起來便十分清楚,解開了夏彥心中的疑惑。

其實,夏彥的年紀雖說是比夏灏大了四歲,但夏彥從未上過學,只識了字和讀過一些簡單的書,在知識上幾乎是白紙一張。而夏灏卻從懂事起就接受蓉貴嫔的教育,蓉貴嫔十分懂得怎樣的皇子日後才能做得大事,所以從小就給夏灏請了優秀的老師進行教導,因為夏灏的基礎比普通皇子都高上許多,而六歲之後夏灏又進入太學接受大儒的系統教育,起點就更高了。可以說,夏灏和夏彥在學習上的差距就好象七年級生和一年級生之間的差距,按理說,夏彥有什麽問題夏灏應該都能解答才對。但是夏灏讀書不認真,夏彥又是聰慧努力之人,時常問到一些關鍵的較為深刻的問題,就把夏灏給難住了,或者說有時候夏灏無法解釋得十分清楚明白。現在夏灏也開始認真學習了,以他之前的高起點和自身的天賦,必然是突飛猛進地成長,這也是他認真讀書之後先生和蓉貴嫔會那樣歡喜和驚訝的緣故。

夏灏說了好多終於說完,嘴都幹了,他咽下一口口水潤潤喉嚨,看看夏彥,後者靜靜地抱膝坐著,眉目微垂,似乎在消化剛才他所說的問題。只是這時夏彥頭發高挽,低著頭,那纖長的脖頸便那樣俏生生地裸露在月光之下,本就白皙的肌膚此刻更是如玉般潔白,那種曲線,引得夏灏好幾次都想伸手撫摸。

母妃的脖子也沒有這樣好看。

夏灏想。

宮中嫔妃流行穿一種後領大開并且刻意向後傾斜以露出整個後頸的衣服,這種衣服可以讓女人的後頸變得更加修長、性感而充滿了誘惑,蓉貴嫔也穿著這樣的衣服,但是即使這樣,夏灏也覺得母妃的後頸比不上小安萬分之一的漂亮。

“小安……”

“嗯?”夏彥微微擡頭看看對方,不知道夏灏叫自己什麽事,但他卻看到夏灏失神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在說話似的。

夏彥的回應讓夏灏略微清醒了一點,夏灏一愣才驚覺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叫出聲了,不過還屬於孩子的那部分無知無畏讓他将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小安,我想摸摸你的脖子!”

夏彥愣愣,很是疑惑。

夏灏立刻不高興地撇撇嘴,道:“我給你說了這麽多,你連脖子都不讓我摸摸嗎?”

夏彥不明白夏灏為什麽突然會有這種想法──他一直都不太明白夏灏的想法,比如第一次見面時的咬脖子,還有後來夏灏又咬了他的耳朵。第一次被咬了脖子夏彥只覺得痛和驚訝,并不生氣,但第二因為是耳朵被咬,被人吮吸耳垂時那種奇怪的感覺讓夏彥又羞又惱,所以才生氣地離開了。這次夏灏又要摸他脖子,他脖子有什麽特別的嗎?

夏彥摸摸自己的脖子,雖然不解,但是點頭接受了夏灏的要求。

夏灏高興極了,伸手摸上夏彥的後頸。夏灏的手還太小,無法完全體會出那種纖細得能一手握住的控制感,但那種細膩的觸感依然讓夏灏十分喜歡。

夏灏一邊摸一邊問:“小安,以後我都可以撫摸你的脖子嗎?”

夏彥根本難以明白夏灏的心思,但想想這個要求并不過分,也就答應了。

夏灏得隴望蜀,又說:“小安,你也讓我親親你的耳朵好不好?”

夏彥遲疑,面露為難。他從懂事起就在冷宮過著極為簡單的生活,對於情事完全不懂,他不知道被親吻耳朵是一種怎樣的親密,但他在被親吻耳朵的時候整個背脊都會為之一麻,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他一點也不喜歡。但是面對夏灏的期待,夏彥卻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但夏灏卻明白夏彥的心思,他失望,不想讓夏彥生氣,只得退而求其次:“那以後讓我抱你好不好?”

夏彥想想,覺得自己不排斥和夏灏親近,便點頭答應。

夏灏歡呼一聲,立刻撲進夏彥懷裏,一把抱住夏彥的腰身,頭伏在夏彥胸膛上,似乎十分享受一般。

夏灏的樣子讓夏彥想起了小時候偎依在母後懷裏的溫暖,他覺得夏灏或許也是喜歡那樣的溫暖吧?夏彥笑了笑,同樣伸手攬住了夏灏的肩膀。

宮中記 10 昕陽大哥

夏彥回到育芳宮,剛剛放下包袱,卻冷不丁從黑暗中冒出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彥兒,你去哪裏了?”

夏彥一驚,後背立刻沁出一層冷汗。他沒想到師傅今晚會來。

夏彥雖然暗自心驚,但面上依然是一派淡然,他施禮道:“師傅,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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