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并肩時,男子問了一句:“找得怎麽樣了?”

身材較為高大的那人答道:“有人說大約一年前聖手大人在這個鎮的一家藥鋪裏出現過,但這之後似乎就再沒有出現過了。”

男子問:“那家藥鋪查了沒?”

男人答道:“查了,但是藥鋪的夥計在半年前換了一個,這個新夥計沒有見過聖手大人。屬下本想問問他們掌櫃,但是他們掌櫃前兩天去別的城市了,要明天下午才回來,屬下準備明天再去一趟。”

說話間,四人進屋,男子在茶幾邊坐下,那個不曾說過話的面目較為清秀的随從站至男子身後為男子斟茶,另外兩個則垂目站在男子面前,神色十分恭敬。

男子抿了一口茶,沈吟片刻,道:“明天下午我和子辛去藥鋪,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張春立刻說:“屬下願随大人一起去。”

男子尚未開口,那眉毛秀氣的随從便說了:“大人,您的身體……還是多休息吧,探問的事情讓在下和子辛去就好了……”

男子輕笑一聲,卻又不得已咳了兩聲,那随從又要說什麽,卻被男子擡手制止,男子不容置辯地說道:“別說了。我這病又不是見不得風、下不了床,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

那随從頓時擰起眉毛,似是賭氣地問道:“大人是不相信屬下嗎?”

男子看他一眼,失笑道:“子青你什麽時候學會這招了?”

被喚作子青的随從忙要分辨:“大人子青是……”

男子打斷他,笑道:“我知道。咳,我不是不相信你們的能力,只不過,咳,我可不想整天悶在房間裏,四處走走才不那麽無聊。”

第二天下午,男子和他的三個随從去了鎮上的一個藥鋪。

知仁堂是這個邊境小鎮裏最大的藥鋪,但雖說是最大,也不過是一般規模,放在男子眼中,似乎還不如京城裏的一個普通小藥鋪。只是走進這藥鋪,迎面撲來的藥材香氣似乎讓人體味到一種久違的平和──正是醫道的精髓。

也只有淳樸的小鎮裏才能有這種平和。男子想到這裏,不期然地想到很久以前的一個人,那個人不論何時何地,身邊似乎都自成一個小天地,恬靜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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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走進藥鋪,夥計顯然是認出了男子身邊的韓子辛,當下便說:“官人是來找掌櫃的吧?掌櫃剛回來,您等等,我給您去叫。”

韓子辛點了頭,那夥計便進後堂叫人去了,沒多久,夥計領了個鬓角略帶斑白的老人出來。

那老人對四人拱拱手,道:“幾位有禮了。聽說昨天你們就來找過老朽,不知是何事?”

韓子辛上前一步,回禮道:“掌櫃,在下想向您打聽個人。”

“但說無妨。”

“不知掌櫃可曾見過一個老者,他的左手手腕處有一個像這樣的紋身。”

韓子辛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上面畫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雀屏展開,色彩豔麗,只是那孔雀的眼睛呈現狹長的水滴狀,又以銀白色裝飾,讓孔雀看起來妖豔而不祥。這樣獨特的孔雀,任誰看過一次都不會忘記。

那掌櫃只看了一眼,便說:“這紋身老朽沒見過完整的,只是這雀屏……”掌櫃以巴掌蓋住了孔雀的身子,只露出一個雀屏尾巴,又是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點點頭,道,“這尾巴老朽似乎見過,那人衣袖遮著,老朽只看到他手腕上似乎有露出過這樣的圖案。不過那人不是個老者,好像是個中年人。”

韓子辛大喜,忙問:“掌櫃,你可知道此人現在在哪?”

掌櫃卻搖頭:“不知道,他在一年多前來我這兒買過幾副藥材,但自那次之後就再沒有來過了。”

韓子辛失望極了,無奈之下回頭看了一眼男子。男子想了想,問道:“那他身邊可有帶著什麽人?”

“沒有,當時他是一個人來的。”

男子沈吟片刻,只得再問:“你知道他往哪兒去的嗎?”

掌櫃搖頭。韓子辛忍不住說道:“掌櫃,麻煩您多想想!”

掌櫃不得已,又仔細回想起當時的事情。只是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又是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如果不是那奇特的紋身,誰會記得那麽多?只是面對眼前人迫切的目光,心善的掌櫃也希望自己能給出點線索。

男子靜靜等待著掌櫃思索,時不時地輕咳兩聲。

掌櫃思索間,夥計插進話來,道:“這位官人,聽您一直咳嗽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您要找那老人是不是要找他看病呀?”

四人目光看去,見是個年輕的夥計,也不答話。

那掌櫃責備地瞪了一眼多嘴的夥計,向明顯是主子的男子告罪:“老朽這夥計年輕不懂事,官人別在意。”

男子笑笑表示不在意,對那夥計和顏道:“你知道那老者在哪裏嗎?”

男子并未承認什麽,但夥計卻以為男子是默認了,自顧自地說:“官人,我們這兒也有個小神醫,您要是不舒服可以去找他的,保準藥到病除!”

男子眼中閃過失望,但畢竟對方也是好心,他也不苛責什麽。

那夥計見男子微笑不答知道男子并為将自己的話聽進去,正想再說點什麽,卻見門口有人走進來,定睛一看──呀,巧了。夥計當即樂呵呵地對男子說:“您看,我正說著呢,小神醫就來了!──小神醫,您來啦!好久沒有看到您了呢,昨天聽說您下山了,我就一個勁地盼望您呢!”

夥計最後那句話是對著剛進門的那人說的,男子也順著話音向外看去,卻發現來者正是昨天在茶館見過的面具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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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us:話說剛才去別的專欄看文的時候受了一點小刺激……為什麽我的票票連人家的零頭都沒有……是我寫的太爛了還是因為我從來不呼喚票票所以被票票鄙視了……?

淚奔 ~~o(>_<)o ~~

(0.58鮮幣)宮中記 61 邊境小鎮(下)

那青年還是帶著面具,清瘦的身影一瘸一瘸地慢慢走近,他背後還背著個竹編的箱子,似乎是箱子比較沈重,讓他的腳步更加不利索了。

那青年聽到了夥計的招呼,微微一笑,以氣音招呼道:“你好呀。”只是這聲音實在太微弱,男子和他侍從憑著過人的功力才能聽個清楚,其他人只能看到青年動了動嘴唇,根本什麽都聽不見。

那夥計上前為青年接過竹箱放在櫃臺上,口中熱情地招呼道:“小神醫,今天您給我們帶來了什麽呀?哎呀,好沈呀。上次那藥丸這次還有嗎?大家都還想要呢!”

青年點點頭,輕聲說道:“有。我要離開這裏了,所以這次将所有的藥都帶來了,還有一些我背不動了,過兩天再拿來。”

掌櫃捋捋胡子笑呵呵地說:“讓通子明天跟你回去拿,東西重,別把小神醫壓壞了。”

青年笑著應了一句:“不打緊。”

男子看青年來到,便給韓子辛使了個眼色。韓子辛便趁著空擋插上話問掌櫃:“掌櫃,關於那人的消息你還能想起什麽嗎?”

韓子辛的聲音讓青年看了過來,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韓子辛手上的那副孔雀圖,不由得愣住。

旁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掌櫃身上,并未注意到青年的一樣。那邊掌櫃聞言想了想,答道:“想不起來了。”

韓子辛十分失望,以目光詢問了一下男子的意思,見男子點頭表示夠了,韓子辛便收了畫,對掌櫃拱手道:“在下打擾了,多謝掌櫃。”

四人轉身離去,正要走出藥鋪時,卻突然聽到有人叫住他們:“幾位官人等等!”

男子回頭,見出聲的是夥計,又見夥計拉著面具青年的衣袖,便以為夥計還要向他們推薦那戴面具的青年。雖然對方也是好意,但男子所受之傷非同尋常,以他的身份找人治了一年也沒見好,這才不得已要找那有孔雀紋身的人醫治。這青年雖然被人口口聲聲稱作神醫,但一個邊境小鎮的“神醫”能神到哪裏去呢?

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韓子辛正欲替男子拒絕,卻聽夥計急急道:“官人等等,小神醫有話要說!”

男子看看青年,出於禮貌,還是問道:“有什麽事嗎?”

男子一開口,青年明顯一怔,面具後的眼睛恍了恍,竟有些走神的樣子!

男子有些奇怪,旁邊韓子辛已經再問:“小兄弟要說什麽?”

青年聞言回神,慌忙收斂了思緒,張口欲言,卻好像是突然想到自己聲音不便說話,便轉頭對夥計說了一句,才由那夥計轉述出來:“幾位官人,小神醫問你們找那人做什麽?”

四人皆是一愣,一時竟沒反應出青年口中的“那人”是誰。還是夥計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那個手上有孔雀的人”,幾個人才反應過來。

韓子辛大喜之下沖上前問道:“你知道那人在哪裏?”

青年吓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驚怯而戒備看著沖上來的韓子辛。

韓子辛連忙收住腳步,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卻又迫不及待地問:“小兄弟見過這人?”

青年的目光在韓子辛和男子等人身上慢慢轉過,心裏不知道是在考量什麽,靜默了片刻,不答反問:“你們找他做什麽?”

韓子辛急切道:“我們找他有急事!”

“什麽急事?”青年又問。

“這……很重要的事!”

“什麽是很重要的事?”

兩人對視片刻,韓子辛沮喪地發現,這青年異常執著。

韓子辛為難回望男子。

男子沈吟片刻,上前道:“在下心肺受傷,需要找他療傷。咳咳。”話音未落,男子又是一串輕咳,顯然所言不虛。

青年看了男子一眼,緩緩低下頭,指了指藥鋪大堂的一張椅子,輕聲說了一句:“坐下吧。”

男子有些疑惑,猜測著青年可能是要坐下慢慢說那老者的去向,便在椅子上坐下了。不想那青年在男子對面坐下後從竹箱裏拿了一個脈枕放在桌上,然後就沒了動靜。

男子有些疑惑,不确定地問道:“你要替我診脈?”

青年點頭。

男子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頭,委婉道:“我受的傷不是普通的傷。”

青年還是點頭,或許是怕男子誤會,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

男子顯然是有些不悅,但出於良好的修養以及對那個孔雀紋身去向的追問,他還是按下怒氣,将左手放在了脈枕上。

青年并無遲疑,輕輕地将三根指頭搭上了男子的脈門。

男子只覺得好像三點冰雪搭在自己的手腕上,青年的手指竟是冰冷異常!男子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青年,那青年大半張臉都掩蓋在面具之下,露出的部分肌膚十分白皙,往下看去,青年垂頭的姿态讓他頸部線條顯得十分修長優雅。

青年安靜地垂目而坐,那專注的神态讓男子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個人,這份安寧竟意外的相似。

片刻後,青年收了手,又說:“右手。”

被平靜和諧的氣氛感染,這次男子沒有怎麽猶豫就伸出了他的右手。

靜待片刻,青年收手,輕聲道:“截脈手,素心痛,傷在中府、雲門,損及手厥陰心包經、手太陰肺經。應該有一年了,一直用內力壓著,現在壓不住了,所以咳嗽不止。”

男子微微挑眉,能看出他中毒和傷了心肺并不難,能說出中毒一年已經是有點本事,但竟然能說出對方用的招式、毒藥和所傷之處,這可就不簡單了。

性急的張春已經問出聲:“小兄弟,你能治我們家大人的傷?!”

青年也不羅嗦,讓掌櫃拿來紙筆,素手執筆,轉眼的功夫竟寫了五張方子出來。

青年寫好後将藥方推到男子面前,一張張解釋道:“這方子,前三張都是用來沐浴,第四章是熬藥喝的,第五張是沐浴時配合使用的穴位按揉。泡澡的方子一天一換,三方為一輪,交替使用。藥喝到不再泡藥澡為止。”

“真的?”張春大喜,上前拿起方子查看,“那在下怎麽知道毒已經解了?”

青年指指肩頭的中府雲門兩穴,道:“将軍這裏應該有兩處烏黑,就是受傷後毒氣凝聚的地方,等毒全解了,這兩處烏黑也就消失了。”

青年的氣音很微弱,掌櫃和夥計都聽不見,只有他面對面的男子和圍在兩人周圍的韓子辛、韓子青及張春三人聽見了他的說話。青年自己說“将軍”二字說得十分順口,竟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但其他四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男子挑了眉頭,再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人。而張春卻在第一時間抖出袖中匕首架上了青年的脖子,又有用身子擋住了外人的目光,令藥鋪裏的其他人看不出這裏發生了什麽。

韓子辛低聲喝問道:“你是誰!”

青年怔住,根本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麽,驚吓之餘更是滿目錯愕。

韓子青倒是看出青年的疑惑,面色不善卻還是多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家大人的身份!”

青年愣愣,突然想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青年的眼睛裏瞬間裝滿了懊惱,看看對面那個目光帶著審視的男子,他輕咬著下唇,低頭沈默。

雙方僵持片刻,男子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忽而出聲道:“你認識我。”

青年身子微震,卻依然不答話。

男子咳了一聲,又說:“我很好奇,你長什麽模樣。”

話一出口,沒等男子命令什麽,青年竟是猛地按住了他臉上的面具,驚慌地拼命搖頭抗拒。他的行為甚至讓張春不得不将鋒利的匕首稍稍移開一點,免得不小心把這青年給割傷了。

男子噗嗤一聲笑出來,卻又因為氣流的出入而陷入一連串咳嗽的尴尬境地。

韓子青連忙上前為男子撫背順氣。男子好容易緩過起來,擡頭對上青年那受驚而又帶著哀怨的眼神,不由得又是一笑,再次咳了兩聲,才說:“算了。”

不知怎麽的,男子不太想為難眼前的人,或者是看在青年為他開方解毒的份上吧。

不過青年依然保持著警惕地神色看著男子,手按著面具,那個樣子簡直就像一頭大兔子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男子看到青年這副小動物姿态,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幾年前那個被他戲稱為小兔子的少年,記憶中的少年在受到驚吓時似乎也是這副模樣,總讓人覺得他會在下一刻抱頭奔逃似的。

要是小兔子還活著,現在也長成大兔子了吧?

男子看著眼前的青年一時有些出神,直到韓子青喚了他一聲,他才回神。

看著眼前和故人有些相似又似乎一身本事的青年,男子做出了一個他覺得很棒的決定: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為了以防萬一,你就跟我回去吧!”

(0.46鮮幣)宮中記 62 面具同好

Erus:我終於開始更新了……

--以下為正文--

五天後,韓式希回到了軍營,當然,對於外人來說 “韓式希” 從來沒有離開過,只不過韓式希的心腹張春帶著子辛、子青兩個近衛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順手捎了一個戴面具的青年回來。

衆人開始比較韓式希和那名為何過水的青年,誰的面具更加猙獰。

韓式希的面具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偶爾心血來潮或是其他什麽原因他就會換一個面具戴戴,這大概算是韓式希的……一種樂趣吧……

蘇國的官員知道韓式希這個“嗜好”,逢年過節都會挑一些別致的面具做禮物。韓府裏有一個專門的房間存放著韓式希的面具,零零總總幾百個,第一次進去看的人都會覺得……很變态……

現在韓式希帶的是一個十分精巧的銀質面具,光亮的色澤和細節處的雕刻,讓這個面具顯得十分精致,雖然金屬的色澤讓面具透出冷酷的意味,但總的來說并不猙獰。

而何過水帶的是銅面具,不知是不是年代久遠又或者是手藝的原因,銅面斑駁陳舊還有些凹凸不平,看上去就像是破廟裏沒人修繕的天王相。

於是衆人做出裁定:何過水的面具更猙獰。

而下一輪的票選将等待韓式希再次更換面具。

對於下面的人的議論,韓式希倒是很清楚,不過他并不計較這些,他甚至在考慮下次用什麽面具好,或者是,他要不要給何過水換一個面具,他覺得何過水的氣質比較适合精巧的銀面具,而不是破舊的銅面具,可惜兩個人臉的大小差太多,不然他不介意互換一下面具。

本來何過水戴什麽面具和韓式希是沒什麽關系的,不過何過水名義上是他的專屬大夫,理論上說何過水是不需要時刻跟在韓式希身邊的,不過韓式希有心探查這人究竟是誰,便将何過水帶在身邊,遇到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時,何過水也能充當一下仆役的作用。於是何過水就每天都要在韓式希眼皮底下晃,而最關鍵是,韓式希覺得何過水這個面具很難看,有悖他的審美情趣。

有時候韓式希是一個霸道的人,這點毋庸置疑。不過一般我們稱這個為“上位者的威儀”。

這天韓式希閑下來時看到何過水抱著藥罐口裏念念有詞地從面前晃蕩過去,又看到那張醜陋的銅面具,韓式希叫住了何過水:

“過水,等等。”

過水慢半拍地停下動作,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韓式希。

真是遲鈍的兔子!

韓式希忍不住一笑,問道:“過水,你這個面具有什麽特別的嗎?”

“呃?”過水愣了愣,“這……沒,沒什麽特別的。”

“那就不要戴了……”

韓式希的本意是讓過水換一個面具,哪像他話還沒說完,何過水已經激烈地捂著面具使勁搖頭,用他那可憐的氣音急急辯解道:“不不不!我我要戴面具!”

韓式希失笑,無奈道:“急什麽,我又不是不讓你戴。換個戴,這個太難看了。”

過水又是一愣,頓了頓,才遲疑地說:“可是……我沒有其他面具啊……”

“嗯,這不是問題,我給你一個。”

“啊?”

第二天,韓式希真的拿了一個面具給過水,這面具雖然是木頭雕的,但是很薄,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看上去十分精巧,唯一一點讓過水無法忍受的是,不過這個面具是……桃、桃紅色的……而且在它的右半邊從額頭順著眼角延續到臉頰這個部分,還繪制了豔麗藤蔓花……

囧!

“将、将軍,我……”過水明顯是想拒絕,卻不知道要如何拒絕。韓式希很有耐性地看著過水欲言又止的窘迫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很明顯,韓式希是在拿過水尋開心。

看著過水露在面具外的臉頰微微泛起了紅色,那雙眼睛閃啊閃的,韓式希想起了一個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過水,你為什麽要戴面具?”

過水愣愣,支吾道:“我……我長得不好看……”

韓式希卻不放過他:“是嗎,怎麽不好看了?是牛眼睛豬鼻子兔子嘴,還是方額短鼻血盆大口了?”韓式希饒有興致地說,軍中這男人彙聚的地方,長得醜陋甚至醜到抽象的人他也看了不少了,也沒見那些人戴面具。

過水猶豫著不想說,但在韓式希面前他又不敢不說,手裏無意識地撫摸著那桃紅色的花面具,支吾了兩聲,拗不過韓式希那揶揄的目光,只能硬著頭皮說:“那、那将軍為什麽要戴面具?”

以過水的身份,他這麽問算是犯上了,攝於韓式希的威勢,他低著頭不敢看人。但韓式希只是輕聲一笑,問道:“我?我如果告訴你為什麽我要戴面具,你會回答我嗎?”

聽韓式希這麽,過水便點頭了,以為韓式希定然不會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借此就可以把問題推掉,哪想韓式希笑道:“我戴面具是因為我戴慣了。”

“啊?”過水錯愕,“那、那你剛開始為什麽要帶面具?”

“嗯……這個問題……”韓式希托著下巴想了想,不知道他回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不過這抹無奈太淡太快,過水沒有發現。在過水眼中,韓式希只是微微沈默了一會兒就說:“呵呵,算了,你不想說就算了。”

過水有些疑惑,不過也看出關於韓式希戴面具的原因不是他能知道的。

韓式希讓過水去做自己的事情,但走出韓式希的房間,過水卻看著手中的花面具十分苦惱:

這、這面具叫我怎麽戴啊?

過水怕自己不帶花面具會惹韓式希生氣,但那面具實在太妖豔,妖豔得甚至讓過水想起了許多不好的事情。過水一點也不想戴這個面具,猶豫再三,還是把花面具收了起來,依舊戴著他那個銅面具。

過水以為韓式希會生氣,不過韓式希沒有。看到過水依然帶著醜陋的銅面具,韓式希只是笑了笑,拍拍過水的腦袋,說了一句:“改天我給你一個新面具。”

還有新面具?!

過水瞪大了眼睛,心中腹诽:你是開面具店的嗎?!

不過這次韓式希沒有再捉弄過水。過了幾天韓式希拿了一個精巧的銀面具給過水。那銀面具的內裏是一層細密柔軟的絨布,而外層則是打得非常輕薄的生鐵殼,在鐵殼表面又附著了一層銀箔,讓整個面具即輕巧又精美,貼在臉上也不會冰冷。面具的樣式完全按照過水現在佩戴的銅面具來打造,露出了右邊的小半張臉和嘴部,在細節處更有所改進,讓面具更加貼合臉部肌膚,而在眼角下面面具上多了三個非常細小的镂空的圖形,讓面具的透氣性變得更好。

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高級面具。

過水拿到面具時很驚訝,他十分懷疑,韓式希是不是因為難得碰到一個面具同好所以特別熱心?!

韓式希的心情過水無從得知,他只知道這個位高權重的将軍很喜歡逗自己玩,就像……以前一樣……

(0.48鮮幣)宮中記 63 戰争,伊始

一天軍務忙下來,入夜之後韓式希才有空閑泡個澡休息一下,過水照例為韓式希準備了藥澡并為他按摩穴位。

一年前韓式希不小心在戰場上遭到了夏灏的暗算,對方派出的刺客以截脈的手法打在他的右肩上,韓式希功力深厚,一點小小的進攻他根本不放在眼裏,本以為什麽大不了,但沒想到刺客的內力極為詭異,透入韓式希的身體,傷了中府、雲門兩穴,又因為掌力中包含了素心痛之毒,随著毒性的擴散,進而損及手厥陰心包經、手太陰肺經。

素心痛是康國天非門的獨門秘藥,毒性不是很強,但纏綿難除,韓式希用內力壓了一年始終不能除去,迫不得已,才離開軍營尋找百毒聖手療傷。好在現在正處於休戰期,韓式希離開幾天也不影響大局。

百毒聖手顧秦和蘇國皇室有一點淵源,和韓式希也有幾分交情,韓式希找他解毒不必擔心被暗算。

不過顧秦沒有找到,卻帶了一個何過水回來。

感覺到過水被熱水浸泡得溫暖的手指在自己肩頭輕輕揉撚,韓式希漸漸放松了身體,想到一事便随口問:“過水,你的師傅是顧秦?”之前人在外面要小心謹慎,剛回到軍營又忙於處理軍務,到了這兩日才松下來,韓式希還沒仔細問過過水的背景。

“呃?”過水的動作頓了頓,才說,“我,不清楚。”

“你的師傅沒有對你說過嗎?”

“我師父他說他姓顧,但沒有告訴我名字,說不重要,讓我叫他師傅或爺爺就好了。”過水很乖地全盤托出。

“你師父沒有在你手臂上紋孔雀嗎?”

“啊?啊……有,有……”

過水有些遲疑的回答,不過還是說了實話,韓式希瞥了一眼過水的手臂:空白的。

或許是察覺到韓式希的目光,過水縮了縮手,小聲的像是解釋地說:“我遮掉了……”

遮掉了?韓式希再次打量過水的手臂,那手臂膚色均勻,粗細也無不同,泡在水裏也沒有任何異常,若是遮掉了,那這手段著實高明。

“易容嗎?”

“嗯……”

“你師父研究出的方子?”

“嗯……”頓了頓,過水說,“要用特殊的藥水洗……”

“哦,改天教我。”

韓式希理所當然地說,過水愣了好半天,才沮喪地認命了:“哦。”過水覺得自己好倒黴,為什麽韓式希變得這麽霸道了,以前韓式希都沒有這麽霸道……

過水不知,以前的那個他身無長物,又是被保護的身份,韓式希對他無所圖,自然溫柔寬和,如今的過水身懷絕技,又換了個無所謂誰保護誰的身份,韓式希對他的态度自然與以前大不相同。而且都八年過去了,總是會有變化的。

安靜了一會兒,韓式希又開口了:“你為什麽叫‘何過水’?”

過水答道:“是師傅給的名字……”

“你師傅為什麽給你這名字?你之前有其他名字嗎?還是說你從懂事起跟在你師父身邊了?”

韓式希問的十分細致,過水心裏有些發慌,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之前叫……叫……”過水眼珠子轉了半天,總算找出了一個普通的名字:“我之前叫二狗!”

憋出了一個名字後過水總算松出一口氣,但未等他心落回原位,韓式希又問了:“你師傅為什麽給你‘何過水’這名字?”

“因為……”

過水明顯不想答,眼珠子又開始轉,想轉個緣故出來遮掩過去。其實他随便說“沒有緣故”“随便起的”就好了,他師父都過世了,韓式希也無法找人求證。但這過水明顯是不擅長撒謊的,他這眼珠子轉來轉去,傻子都知道他沒說實話。

韓式希好笑地看著過水,倒也不催,就看何過水能給他一個什麽答案。

不過沒等何過水編出了緣由,就有人打斷他們了。

韓子青和張春在請示後推門而入,對方內的情況他們也見怪不怪了。

韓子青将韓式希需要換的衣服放好,便站到一邊靜後。他其實是韓式希的貼身小厮,八年前他還是個稚嫩的少年,只是韓式希有意培養他,長大之後便成為韓式希的侍衛之一,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張春則是韓式希帳下的得力幹将,自韓式希二十三年前出現在人們視線內後不久,他就跟在韓式希身邊了。旁人只知道張春是韓式希救下的一個人,但具體情況如何除了當事人誰也說不清楚。

張春對韓式希施禮,已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過水,沒說話。

過水立刻明白了張春的意思,收了手,說:“将軍,在下先出去了。”

韓式希點點頭,沒有阻止。

過水退了出去,韓式希從浴桶中起身,韓子青立刻拿著浴巾上前為其擦身。

“什麽事?”韓式希問。

張春忙道:“大人,前線探子來報,康國的水軍動了。”

“哦?嗯,也差不多是時候了。”韓式希淡然道。

雙方大戰三年,彼此都有些疲憊,今年雙方又都遭了天災。那邊康國的老皇帝吓得屁滾尿流,以為是上天譴責其為政不仁,慌慌張張地下了罪己诏又上山祈福,還命令天寶将軍夏灏停戰。而康國這邊也是如此。其實夏灏和韓式希對“天譴”都是不以為然的态度,不過天災下民生疲敝,有一個修養的時期也好,於是雙方就很有默契地停戰了。康蘇戰争就進入了緩和期,也給了韓式希離營找人的機會。

如今蘇國境內天災已過,民生趨向緩解,想來康國也是如此,這戰争,又要開始了。

當下蘇康兩國依然以漓江為界,但和八年前蘇國強勢主動不同,如今蘇康兩國并沒有很明顯強弱之分。

九年前韓式希以秘密武器攻破康國防線,但那嚴格說來只是出其不意,韓式希得了便宜就立刻收手,給康國以“我軍尚未盡全力”之假象,事實上那秘密武器制作不易,數量不多,操作也有一定難度,再加上笨重難移,用於攻城是很勉強的。當時康國人被一下子打蒙了才沒發現其中貓膩,否則如果那秘密武器如此厲害,韓式希為何不直接攻下建興?

後來夏灏說服老皇帝發動戰争,幾次交手之後就發現了這武器的弱點,就不再那樣懼怕了。

康國水師強盛,加上南人大多谙熟水性,夏灏以漓江為依托,勝則進而攻,敗則退而守,雖然在韓式希手上讨不到太多便宜,但韓式希拿他也沒有辦法。并不是說夏灏這小屁孩就比韓式希強,但夏灏年紀雖小卻知人善用,手下網羅了無數勇猛果敢的新将和經驗豐富的老将,攻有尖矛,守有強盾,除非韓式希能出其不意,否則也絕難攻下。只是畢竟雙方對峙十幾年了,能出的奇招都出過了,小小花槍都不管用了。

打了三年了,韓式希對戰争也有些煩了,以他的性子,大勝和大敗都好過現在這樣不鹹不淡的态勢,若不是當初答應了先皇要扶小皇帝坐穩皇位,韓式希早就離開了。

此刻聽說康軍又有了動靜,韓式希也不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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