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結局 (4)
孩子自然是大了點,但也就只是個大孩子罷了。
陸昕陽走到蘇可意身邊,笑問道:“怎麽不去玩?”
蘇可意怔怔,連連擺手道:“不,我不玩。”
“為什麽?”陸昕陽奇怪地問,天非門裏其實娛樂不多,對於小孩子來說玩雪算是最大的娛樂了,陸昕陽還記得自己小時候也很喜歡玩雪,一到下雪天就野得跟猴子一樣,上蹿下跳地,追在其他孩子身後扔雪球,同時也被其他孩子扔雪球,玩的不亦樂乎,一場玩下來,大冷天裏也熱得渾身是汗,冷風一吹就哆哆嗦嗦的,弄得母親也不得不板起臉來訓斥他……
陸昕陽想到了溫柔美麗的母親,不禁有些傷感。
自母親走後,陸昕陽便失去了玩雪的資格──他的時間都給了仇恨!
複仇……
陸昕陽又想起了這件事,游天骐的想法他能理解,但他卻有自己的堅持!
陸昕陽想到這裏神色微黯,卻聽蘇可意在一邊擔憂地喚道:“……陸師兄?陸師兄,你怎麽了?”
陸昕陽慌忙回神,收拾了情緒,微笑道:“沒什麽,想起了一點小時候的事情。”
蘇可意眨眨眼,沒有再追問,只是将他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等會兒要去和震者學用針之術,如果玩雪的話手就會凍得僵硬,那樣的話我就沒辦法用針了。”
“哦。”陸昕陽應了一聲,想了想,又說,“今天是天非門的慶祝日,你不需要這麽刻苦,玩一會兒也沒什麽。”
蘇可意腼腆笑道:“沒有,我也只是去一會兒而已,因為昨天有一點沒有學完,所以今天想把這部分內容學完,然後我就可以自己練習。”
蘇可意是個有主見也很自律的孩子,他這麽說便是定下了自己的學習計劃,陸昕陽也就不在說什麽了。
陸昕陽看時間差不多了,正欲告辭,卻聽蘇可意笑著輕呼了一聲:“陸師兄,你綴了新纓子呢。”
陸昕陽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劍,劍柄的末端系了一條朱紅的纓子,這是今天早晨倪若芝才送給他的,纓穗和普通朱紅的穗子沒什麽差別,但箍著穗子的那帽兒是十分沈穩的金銅色,而不是普通的銀色,這讓陸昕陽頗為喜歡。
陸昕陽笑了笑算是應了。就聽蘇可意又說:“陸師兄,這纓子……是倪師姐送的吧?”
倪若芝最近和陸昕陽漸行漸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蘇可意這麽猜也很正常。
陸昕陽聽了微笑道:“是啊,好看嗎?”
“嗯,很配陸師兄。”蘇可意點頭,沒忘贊美一聲。陸昕陽自己也喜歡這纓子,聽到別人稱贊總是高興的。陸昕陽笑呵呵地摸摸蘇可意的腦袋,正欲開口告辭,卻不想蘇可意又說:“陸師兄,你……”
這次蘇可意說話很不幹脆,話開了一個頭,卻又不說了。
“怎麽了?”
陸昕陽看蘇可意神情有些扭捏,不免有些奇怪。
蘇可意面色微紅,輕咬著下唇,遲疑了一會兒,才低著頭小聲道:“陸師兄,你晚上有空嗎?”
陸昕陽并未馬上應承,而是反問:“有事嗎?”
蘇可意抿抿唇,擡起頭來睜著晶亮的眸子望著陸昕陽,飛快地說:“陸師兄,晚上我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
“吃飯?”陸昕陽覺得自己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大問號,“有什麽特別的嗎?”
蘇可意面色更紅,目光也有些閃爍,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是、是這樣的。因為陸師兄平時對我很關照,但是平時陸師兄都很忙,我不敢打擾師兄,所以想在今天請陸師兄吃頓飯,感謝一下師兄……”
“感謝啊……”陸昕陽笑著嘆氣,摸摸蘇可意的小腦袋,溫柔道,“說什麽感謝呢,我是師兄,幫助你是應該的啊。況且主要還是你自己在努力,我也只是指點你一下,要說感謝的話,你也要感謝靜春師姐哦。”
蘇可意連連點頭:“我也有感謝靜春師姐。不過靜春師姐今天晚上要和其他人出去,所以……”
既然是這樣,陸昕陽也就不再推脫,笑著應承了:“既然這樣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你說個時間吧,到時候我去找你。”
蘇可意大喜過望,連忙将時間地點約下。既然說是吃飯,時間自然是晚上了,至於地點,蘇可意因為是和其他人住同一間房,去他那兒不方便,兩人便将地點定在了陸昕陽的屋子。
下午陸昕陽陪著倪若芝和幾個較為要好的師兄弟們下山玩去了,路上聽說了康國戰敗的消息,也因為這樣街市上有些蕭條,幾人玩得不盡興,天黑時便陸續回來了。
陸昕陽送倪若芝回她的院子,因為和蘇可意約好了,便拒絕了倪若芝的挽留。
回到自己的屋子,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蘇可意果然已經在等了,而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個碩大的食盒,雖然飯菜尚未擺出,但看這食盒的體積,便知道這頓飯相當豐盛。
蘇可意是在天非門的廚房裏做好了飯菜裝在食盒裏拎來的,這食盒特別用布包裹著,菜也不會那麽快涼掉。
陸昕陽回來得很及時,蘇可意剛來不久,正在溫酒,那飯菜自然也是剛剛出鍋的熱騰騰的美味。
嗅著空氣中彌散的酒香,陸昕陽便知道這酒是自己最愛的“落雪梨花”。
落雪梨花是天非門獨有的酒,因為不屬於傳功的範圍,所以釀法只有少數人知道,據說是用冬日初雪加春秋兩季綻放的梨花釀成,清香淡雅,卻又濃郁醇厚。這酒越陳越香,陸昕陽曾喝過一壇五年份的落雪梨花,那已是香醇醉人,而現在這壺,似乎比之前喝過的還要醇厚。
“落雪梨花?”陸昕陽好奇地問。
蘇可意似乎是被吓了一吓,身子一跳才回過頭,看是陸昕陽便松了一口氣,笑著答道:“嗯,前兩天李振者說我很努力要獎勵我,所以就送了我一瓶落雪梨花,但是我不怎麽會喝醉,我聽說陸師兄很喜歡,今天就特別帶來了。”
陸昕陽不禁呵呵笑起來,直誇蘇可意有心了。
酒溫著,蘇可意為陸昕陽擺上碗筷,打開食盒,一盤盤菜色端出,沒一會兒就擺滿了桌子。陸昕陽一看便發現這都是自己最愛吃的東西,想來蘇可意确實用心了。
蘇可意将食盒放到一邊,略顯局促地說:“陸師兄你嘗嘗,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陸昕陽笑笑,夾了一塊香酥排骨送入口中,細細品嘗一二,發覺似乎比以往在天非門裏吃得還要好吃。
陸昕陽稱贊道:“很好吃。你做的?”
陸昕陽本是随口一問,按他想,一個男孩子多半不會做菜──陸昕陽自己就對做菜什麽一竅不通。不想蘇可意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臉紅地承認了:“嗯。我想既然是要感謝師兄,所以,自己做比較有誠意……”
陸昕陽一愣,想起當初蘇可意也曾拿點心過來,記得當時蘇可意也說是自己做的。
陸昕陽笑問道:“沒想到你的手藝這麽好,是有學過嗎?”
蘇可意道:“嗯。當初還沒上山時曾到鎮裏的酒樓裏打過雜,那時候那個大廚很照顧我,就教我做過一些簡單的菜。”蘇可意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今天的菜我都是和廚娘大嬸學的,她說陸師兄愛吃這些,所以,所以我就學了一點。”
陸昕陽聽了也不禁感動,用力拍拍蘇可意肩膀,雖然什麽也沒說,但心領之意已在不言中。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了幾句,那邊酒溫好了,蘇可意便拿來為兩人各自斟上。
蘇可意舉杯致敬,道:“陸師兄,自我從東苑出來,你和靜春師姐是最照顧我的人,雖然你總是表現得很不經意,但我知道你總是很照顧我。可意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感謝您,只能敬您一杯!陸師兄,請!”
蘇可意說得慷慨激昂,話音未落已經仰頭喝下,但不常喝酒的他頓時被辛辣的酒水嗆得眼淚直流,什麽慷慨激昂的氣氛都沒了。
陸昕陽看了好笑,為蘇可意拍拍背順順氣,待蘇可意緩過氣來了,他才說:“你的感謝師兄收下了。”
說罷,陸昕陽将杯中酒一口飲盡,對蘇可意毫無防備的他在仰頭時沒能看見蘇可意眼中一閃而過的愧疚。
(0.96鮮幣)宮中記 番外 一步之差(7)
小雪的這天晚上,陸昕陽做了一個十分真實的美夢,他夢見自己撫摸過夏彥細嫩的少年肌膚,親吻著那花蜜般甜美的唇,輕輕地啃噬那小巧的櫻乳,直到小小的乳尖變得腫脹不堪,他還套弄過身下人青澀的嫩芽,将那深藏在雙丘之間的花骨朵撫弄得鮮紅綻放,他聽到可人兒在自己身下婉轉低吟,感覺到自己的欲望在炙熱緊致的甬道中釋放出精華……
陸昕陽沈醉在淫靡緋色的夢裏,直到清晨的第一縷光線落在他的眼睛上,過於真實的快感讓他從昏昏沈沈中陡然驚醒。
陸昕陽望著自己床上的紗帳有些發愣,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春夢,關於夏彥的。
這個發現讓陸昕陽感到十分無奈──他對夏彥的渴求到了這個地步嗎?那豈不是說下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無法再保持之前那樣克制平淡的态度了?
陸昕陽有些苦惱地想,卻又不期然地想到夢中的夏彥十分甜美……
陸昕陽苦笑,散去胡思亂想,正欲起身,卻突然發現自己手臂壓了什麽。陸昕陽轉頭一看,臉色瞬間變了──
蘇可意竟帶著一身淫亂的痕跡赤裸地躺在自己懷中!
腦子出現一瞬間的空白,陸昕陽突然意識到昨晚那場春夢并不完全是夢,只是對象變得不一樣了!
陸昕陽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陸昕陽首先想到的是要如何對蘇可意解釋、負責,但很快,他想到了一個問題: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
陸昕陽對蘇可意并沒有這方面的欲望,他沒有借酒亂性的動機,而且陸昕陽并不是一個會酒後時态的人,他曾經醉過,但喝醉之後他依然可以保持一絲清明!酒後亂性這種事情本不應該發生!
陸昕陽回想起昨晚的事。
蘇可意請他吃飯,蘇可意為他溫酒,蘇可意為他斟酒,蘇可意向他敬酒,陸昕陽不疑有他,沒有任何防備地喝了,之後他們聊天、吃菜、喝酒。漸漸地,本該千杯不醉的陸昕陽感到了些許醉意,意識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開始朦胧,身體熱得讓人恨不得在小雪天裏脫掉所有的衣裳,而這時,一具柔韌的身體貼了上來,雖然這具身體同樣是溫熱的,但卻意外地舒緩了陸昕陽有內而發的燥熱,令陸昕陽難以控制地想要靠近……
“該死的!”
陸昕陽知道自己被人下藥了,而且這個下藥的人就是他全無防備的蘇可意!
陸昕陽自問自己對蘇可意不可謂不好,除了夏彥,沒有人能讓陸昕陽再這麽關心,但陸昕陽萬萬沒想到蘇可意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看著懷裏似乎還殘留著性事後的餘韻蘇可意,陸昕陽厭惡地将他一把推開!
撞擊的疼痛讓蘇可意轉醒,而當蘇可意睜開眼鏡,落入眼簾的卻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劍鋒,那扣著金銅色帽兒的紅纓子就在劍柄處不住晃蕩!
蘇可意瞬間驚醒了,驚懼地看著陸昕陽持劍抵著自己。
“蘇可意!你好!你很好!”一字一聲都是從牙縫裏狠狠擠出,陸昕陽冷厲地盯著床上的人,咬牙切齒道,“我倒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陸昕陽想到蘇可意平日乖巧柔順的表現,猶如獅子被兔子反咬一口的感覺,那怒火更是旺盛。陸昕陽甚至還在盛怒之中感到一絲疑惑:蘇可意從來不曾表現過類似的愛慕,最多只是尊敬仰慕罷了,怎麽會突然做出這等不恥之事?!
蘇可意咬著下唇,靜默地蜷縮在床角。
陸昕陽瞪著蘇可意好一會兒,劍始終沒有刺下去,陸昕陽憤怒的是自己竟然被蘇可意如此算計,蘇可意的“背叛”讓他十分失望。但單純就這件事來說,陸昕陽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受害者,畢竟被“侵犯”的是蘇可意,雖然是蘇可意自己送上門來的……
陸昕陽憤怒、失望、厭惡,但這些情緒還不足以讓陸昕陽就這麽殺死蘇可意。
在天非門殘殺同門是重罪。
陸昕陽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一點,冷冷問道:“為什麽這麽做?”
蘇可意将下唇咬得更緊,情事中被陸昕陽吮得有些紅腫的唇此刻被咬得毫無血色。
“說!”陸昕陽一聲暴喝,劍又往前送了一分,在蘇可意的咽喉上刺出一道血痕!
“我……”沈默良久,蘇可意終於開口,“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有一點愧疚,然後、然後能幫我報仇……”
沙啞的聲音讓陸昕陽想到昨晚情欲,陸昕陽眉頭微皺,片刻後,他憤然抽劍,随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大門被一腳踹開之前,陸昕陽只留下了一句話:
“好,我替你報仇!但是你給我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陸昕陽滿懷憤恨地離開了東庭山,如他所說,他去為蘇可意報仇了。
蘇可意的目的達到了,但他的心情卻絲毫輕松不起來。
以蘇可意本來的想法,他只是想給陸昕陽下點藥,讓陸昕陽對自己做那種事。事後,陸昕陽若是誤以為自己“酒後亂性”,就會因為愧疚而對他更好,進而滿足蘇可意的一個願望──報仇。如果陸昕陽當場發現了真相──事情就如同現在這般發展了,蘇可意同樣可以實現願望。
蘇可意雖然在努力地學習武功以外的東西,但醫毒之術沒有三五年難有小成,蘇可意等不了這麽久!
整件事設計得很粗糙很簡單,蘇可意也沒有打算運用多麽精巧的“計謀”,他只要一個結果而已……蘇可意早已決定一旦報仇之後,他會說出一切并且主動離開,不會給陸昕陽帶來任何麻煩。
蘇可意雖然滿懷愧疚,但他以為自己可以承受陸昕陽的怒火和譴責,可是當他真正聽到陸昕陽那句“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時,淚水還是抑制不住地落下了。
陸師兄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握著他的手指點他練功了,更不會包容地擁著他讓他哭泣了,甚至就算面對面時,陸師兄也不會再露出親切的微笑了,他只是冷漠以對……不,或許讓他露出冷漠都是一種奢望了……
“對不起,陸師兄……對不起……”
蘇可意将臉埋在膝蓋之間哭泣,他後悔了,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他一定不會這麽做的……
陸昕陽下山之後就直奔蘇家村,蘇爺爺剛死的時候,蘇可意曾斷斷續續地說過關於仇人的事情,殺死蘇可意爺爺的是附近山上的一群土匪,那群土匪到蘇家村裏搶劫,到了蘇可意家裏時,因為蘇爺爺什麽都拿不出來,那匪徒中有幾個粗暴的就将蘇爺爺打了一頓。蘇爺爺年邁體衰,哪裏經得起這等暴力,土匪走後沒兩天就斷氣了。好心的村民們替蘇爺爺斂葬,這棺材剛剛下地,蘇可意就回來了,最後一面就這樣錯過了。
陸昕陽日夜兼程來到蘇家村,問了土匪的去處,便殺上山去了。
這些土匪都只是些落草為寇的泥腿子,站著身強體壯人多勢衆搶點錢混飯吃而已,哪裏是陸昕陽的對手,不出半日,陸昕陽便屠盡了所有的匪徒,血染山頭,不留一個活口!
陸昕陽在土匪窩裏稍稍休整了一個晚上便回到了天非門。
陸昕陽沖了澡,洗去一身血腥風塵,在屋裏換衣服的時候,他感覺到一個熟悉的氣息在門外徘徊──
蘇可意。
被欺騙利用的憤怒在殺戮之中得到宣洩,再見蘇可意時陸昕陽已經不再那樣激憤,但之前那種呵護欣賞的心情已經沒有了。
經過這件事,陸昕陽覺得蘇可意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小小年紀已如此心機,長大了還得了?陸昕陽不是不喜歡心機深沈不擇手段的人,以朋友的關系來說,他很欣賞這種人,為了生存這是必須的,天非門的行事作風也向來如此,但是再狠再辣那也是對敵人的,将心機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算什麽意思?沒有人會希望面對朋友的時候還要小心提防!
陸昕陽很喜歡夏彥,喜歡呆在夏彥身邊,甚至連看著夏彥都成為一種享受。夏彥在的地方就像一方獨立於塵世之外的淨土,将所有的煩惱都隔絕在門外,只留下令人愉悅放松的寧靜。陸昕陽為了仇恨執著了十幾年,他也會累,每次累的時候想到夏彥就好像找到了一個卸下包袱的桃源,從剛開始下意識地靠近,到後來有意識地親近,陸昕陽早已愛上了這份恬靜。
陸昕陽曾覺得蘇可意和夏彥很像,并非性格上的,而是那種心靈上的恬靜。夏彥最大的希望就是能離開皇宮,和喜歡的人一起生活,青山綠水,小橋人家,淡泊了名利,遠離了紅塵,獨守一方淨土。而蘇可意在這點上并沒有什麽不同,蘇可意追求實力追求名利,他追求很多卻都是為了年邁的爺爺,他最大的希望是能給爺爺帶去美好快樂的生活,而這個願望在這麽多年的追求中從沒有迷失過,蘇可意的堅定、純粹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尤勝夏彥。
然而爺爺的死卻讓蘇可意全變了。
陸昕陽可以理解蘇可意急於報仇的心情,但他不能容忍蘇可意算計自己的行為,甚至退一萬步說,陸昕陽不能容忍蘇可意這樣決絕地不留任何後路的利用:陸昕陽完全可以猜測到蘇可意的打算:報仇之後就死心離開──不是嗎?!原來在仇恨面前自己什麽也不是啊!那麽自己之前給予的呵護疼惜都算什麽?自作多情還是愚昧可笑?!
冷冷地看著局促不安的蘇可意,陸昕陽漠然道:“那些人我都殺了,你可以走了。”
蘇可意的眼眶頓時紅了,但陸昕陽卻沒有再像上次那樣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
“陸師兄……”
“出去,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蘇可意試圖說點什麽,但陸昕陽的一句話讓蘇可意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裏說不出口。
陸昕陽的聲音平淡而冷酷,不容置辯。
但蘇可意沒有依言離開,自陸昕陽走後他就一直在後悔,他希望能挽回點什麽。
看著伫立不動的蘇可意,陸昕陽微微眯了眼,懷著深重的惡意,他捏住蘇可意的下巴強迫對方擡起頭來,無視蘇可意眼中打轉的淚水和滿滿的歉意,陸昕陽兀自嘲弄一笑,壓低了嗓音,極盡侮辱地問:“幹嗎,還要留下來再讓我上你一次嗎?!”
陸昕陽以為蘇可意會立刻哭出來,但蘇可意卻沒有。
蘇可意強忍著下巴的疼痛,輕聲道:“如果、如果這樣能讓陸師兄消氣的話……我願意……”
陸昕陽一愣,不經意間微微皺了眉頭。
在這一瞬間,陸昕陽察覺了蘇可意試圖挽回什麽的心情,陸昕陽産生了一絲是否要原諒的疑慮,然而在猶豫産生的下一刻,陸昕陽卻開始懷疑蘇可意是不是再用苦肉計。
信任被完全摧毀了,一地碎片無從拼湊,本就不是善男信女的陸昕陽已經無法再次相信這個算計過自己的孩子。
像是在探查什麽,陸昕陽盯了蘇可意好一會兒,心裏在繼續侮辱洩憤和就此作罷之間游移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繼續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難道真的要再和蘇可意做一次那種事?陸昕陽對蘇可意沒有這種欲望,他也不想讓這場錯誤的關系繼續加深。
陸昕陽看著蘇可意淚光閃動的眼睛,他想起了夏彥晶亮亮的眸子,記憶中純淨的目光讓陸昕陽理智地意識到,如果今天借著洩憤之名繼續那種行為,以後他和蘇可意之間就不再單純了,如今倪若芝那邊還沒有一個定數,再來一個蘇可意,日後會很麻煩。
陸昕陽松了手,轉過身去,淡淡道:“你出去。”從今往後,我們再無關系。
後面那句話陸昕陽沒有說出來,但蘇可意怎麽會聽不出來!
悲傷化為淚水湧出眼眶,蘇可意像上次一樣在陸昕陽面前無聲落淚,甚至更加洶湧,但這次再沒有人會擁抱他安慰他了。
蘇可意的抽泣陸昕陽聽到了,心頭有些發軟,但思量再三後他還是沒有回頭。陸昕陽知道,即使此刻自己回頭了,他也無法說服自己再次相信蘇可意,從今往後,他會不斷地懷疑蘇可意每一次靠近自己的意圖,會檢查蘇可意遞過來的每一樣東西,會思考蘇可意說的每一句話……如果是這樣,還有什麽重修舊好的意義呢?
信任就是這樣脆弱的東西,禁不住分毫損壞。
蘇可意被陸昕陽從生活中刻意抹去,只是同在一個屋檐行走不可能完全沒有接觸,陸昕陽從他人嘴裏聽說關於蘇可意現在的學習比以前更加勤奮,幾乎天天留在李震者身邊學習醫毒之術,偶爾碰到也都能清楚地看到蘇可意臉上濃重的疲憊之色,似乎是十分辛苦。
時間會沖淡一切。
陸昕陽這樣認為。雖然陸昕陽已無法再相信蘇可意,但也沒有到要詛咒蘇可意不得好死的地步,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蘇可意已經漸漸走出了陸昕陽的視線,但這邊關於游天骐的煩惱并沒有因為這個插曲而有所淡化。
智慧堂入堂考核開始的第一天,陸昕陽就收到了來自的游天骐暗示,游天骐不動聲色地逼迫陸昕陽盡快做出選擇,要麽進入智慧堂,間接地選擇了放棄複仇,不論陸昕陽要選擇和倪若芝結婚還是要選擇追求夏彥,游天骐都不會再管他,甚至會幫助他──當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陸昕陽不進入智慧堂,仍然将目标放在複仇上,游天骐會破壞他和倪家的關系,甚至會阻止他和夏彥的來往!
游天骐越逼越緊,陸昕陽甚至連喘息都覺得負擔著沈重的壓力,而就在陸昕陽煩躁得想要殺人的時候,夏彥那邊又傳來了一個噩耗──
夏彥被選為質子,不日即将出發前往蘇國!
陸昕陽聽到消息頓時懵了。
“怎麽會這樣!”
陸昕陽暴躁地一拳打在樹幹上,碗口粗的樹幹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嘎吱嘎吱地倒了下去,發出一聲巨響。
姑且不論陸昕陽日後看望夏彥的問題,單說這質子身份:質子是什麽?就是個任人侮辱的棋子!夏彥那麽純良怎麽在異國他鄉生存?他會遭遇什麽?青荷又能再保護他多久?
一想到夏彥會受到傷害,陸昕陽就心急如焚,他要馬上去康國皇宮,他要帶走夏彥,他不能讓夏彥去蘇國當質子!
(1.02鮮幣)宮中記 番外 一步之差(8)
“師叔,我想下山将小彥帶會來。”
陸昕陽以商量的口吻告訴游天骐這個決定,明天是智慧堂考核的最後一天,如果陸昕陽這時候離開就意味著他今年不可能參加考核了,陸昕陽并沒有以此事回避選擇的意思,但他要考慮到游天骐的想法。
游天骐想了想,卻搖頭拒絕了:“不可以,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将小彥帶走。”
“為什麽?”陸昕陽驚呼,“難道要讓他去蘇國嗎?!”
游天骐看了一眼陸昕陽,道:“我知道你在為小彥擔心,但這時候小彥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小彥半個月後就要去蘇國,我們沒辦法在這麽短時間裏找到了一個合适人将他換走,如果假死的話……太突然了,容易引人注意!”
見陸昕陽還想說什麽,游天骐進而道:“如果引起朝廷的懷疑,我們天非門是不可能護住小彥,而且和朝廷作對對我們沒有好處。我們只能讓小彥先去蘇國,然後找一個合适的機會,尋人替換或者是假死脫殼都可以,但現在時間太趕了,這種事情不能做!”
陸昕陽瞪著游天骐,游天骐的話讓陸昕陽感到憤怒:在這種時候,游天骐第一個考慮到的是依然天非門的利益,而不是夏彥!?
或許游天骐說的沒錯,但事關夏彥,陸昕陽無法這樣“理智”地去權衡利弊!
那個瘋狂的、偏執的、重情重義的游天骐去哪裏了?
游天骐将他所有的偏執、感情都給了天非門的利益?!
陸昕陽盯著游天骐一字一頓地吐出:“師叔,你要放棄夏彥?你忘記了游皇後?你要讓游皇後唯一的孩子去做質子?!”
陸昕陽不信游天骐心中沒有一絲猶豫。果然,游天骐聞言一愣,眼中一絲掙紮之色閃過,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游天骐似乎是想到什麽,目光之中的猶豫被決絕之色代替。陸昕陽暗道一聲不好,正想說什麽,游天骐已經斬釘截鐵道:“小彥必須先去蘇國!”
“師叔!”
“夠了!我是天非門的掌門!”
陸昕陽不敢相信地看著面色猙獰的游天骐,沈聲問道:“師叔,你是在以掌門的身份命令我嗎?”
游天骐冷冷道:“我是天非門的掌門,我要以天非門為重!而你,明天是智慧堂入堂考核的最後一天,你不要借口逃避選擇!”
“……我從來沒有這樣考慮過。”陸昕陽在極度失望之下淡淡吐出這句話,“但是現在我更不可能去參加這場考核,考核之後是長達三個月的靜修,如果我通過了考核我将無法趕在夏彥到達蘇國之前将他帶走。我不能參加這場考核。”
陸昕陽做出了決定,他等待著游天骐回複。
游天骐桀桀冷笑,啞聲道:“好,很好,既然如此,你也不必離開了!”
話音未落,游天骐立掌拍向陸昕陽。陸昕陽沒想到游天骐會突然發難,他的武功本就不如游天骐,倉促之下更是無從避難,勉強側身避開要害,卻被游天骐一掌拍在右臂上,只聽哢噠一聲悶響,游天骐竟生生拍碎了陸昕陽的手臂!
“唔!”
陸昕陽忍住痛楚強行退出游天骐的攻擊範圍,他萬萬想到不到游天骐竟然出手如此狠辣!
“師叔,你……噗!”
陸昕陽不但手臂被拍斷,更是被游天骐的內勁震傷,一開口就吐出一口淤血。游天骐似乎對於自己的重手也有點後悔,沒有再次出手。陸昕陽勉強平複了體內血氣激蕩,以左手持劍護在胸前,不敢再有絲毫大意
兩人對峙片刻,游天骐開口勸道:“你若留下,我就不為難你。”
陸昕陽慘笑一聲,道:“呵!師叔,你還是将昕陽的雙腿打斷吧!”
游天骐眼神閃了閃,什麽也沒說,再次揉身上前,這次他扣指成爪,目标正是陸昕陽的雙腿!
陸昕陽反手持劍欲以白魚劍法抵擋游天骐的攻擊,雖然自知不是游天骐的對手,但試都不試就放棄絕不是陸昕陽的作風!
劍刃與肉掌相碰卻發出金石相撞般的聲音,游天骐攻勢被阻了一阻,手指卻分毫未損。陸昕陽早已料到這個結果,在劍與手指相撞的瞬間他便借著碰撞的力道向後退去,只見他衣袂翩然,足不染塵,輕功造詣顯然已是不凡。然而游天骐卻更勝一籌,不等陸昕陽落下游天骐再一次貼身而上,足以碎金斷石的手指探向陸昕陽下三路。陸昕陽心下一驚,慌忙持劍格擋,铿铿铿,三聲連響,游天骐連抓三下都被陸昕陽勉強以長劍擋下。在這兩招交錯間,游天骐沒占到多少便宜,但陸昕陽卻也亂了氣息!
接連擋了數十下,游天骐再次攻來之時,陸昕陽卻已來不及換氣變招,眼見就要躲不過這次攻擊,陸昕陽已有閉目等死之心,但一息過後,想象中骨折的劇痛沒有到來,卻聽到游天骐一聲悶哼,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陸昕陽一愣,察覺前方有人,擡頭看去,竟看到蘇可意神色驚慌地站在不遠處,手上還拿這個類似手弩的東西,低頭再看,果然見游天骐背上插了一只手指來長的小箭!
“蘇可意?!”
陸昕陽無比震驚。
“陸師兄,你沒事吧!”蘇可意倉促跑上前來急切地詢問。
但陸昕陽并沒有回答他的好意,卻是厲聲喝問:“你來幹什麽!”
雖然蘇可意幫陸昕陽阻止了游天骐的攻擊,但這并不代表陸昕陽希望蘇可意摻和到這件事裏!
蘇可意一怔,啜啜道:“我、我看到掌門要傷害師兄,所以、一急就……”
陸昕陽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沒動靜的游天骐,皺眉問道:“你在箭上塗了什麽?”
“……一種毒藥……”蘇可意看陸昕陽臉色黑沈,連忙解釋道,“這中毒藥只會讓人在短時間裏失去內力進而昏睡,我、我剛學的,本來是想打一只小動物試試看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這話陸昕陽還算相信,蘇可意功力不深,如果是刻意跟蹤不可能不被陸昕陽和游天骐發現。
陸昕陽臉色好了一點,又問:“解藥呢?”
蘇可意道:“沒有解藥……過兩個時辰自然就會好了……”
陸昕陽點點頭算是知道了,看著倒在地上的游天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