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水

正式開學之後,梁赫課代表的工作也就開始了,每天都要幫老師收發作業。

“哎哎,哥們,”聞昊擋住他伸過來要作業的手,“五分鐘。”

梁赫把小組長彙總上來的作業往桌上一拍:“就差你一個人了。”

“我知道,這不有道題不會嗎?”聞昊舔着臉嬉笑道,“借一份給我抄抄。”

“行了你啊。”梁赫不太樂意地撇嘴,但沒有制止他從自己手上抽了份作業的動作。

聞昊拿過來的那份作業是沈喆的。沈喆交完作業就出了教室,不知道跑哪去了,現在聞昊前面的座位是空的。

梁赫快速瞄了眼這份作業,上面的字非常漂亮,是他和聞昊都寫不出來的那種既工整又帶點連筆、比較成熟的字形,可惜最後一道大題思路全錯。

文科班的數學本來就相對容易,日常作業更是側重基礎,全部做對也并非難事,沈喆會犯這種明顯的錯誤,梁赫猜測他的數學不怎麽樣。

“等等,”梁赫對正準備寫最後一題的聞昊說,“他這道題寫錯了。”

“哪錯了?我怎麽看不出來呢?”

梁赫嘆了口氣:“我告你怎麽做吧?”

“別了,一會兒老羅就來了,”聞昊毫不忌諱地照着寫下去,“錯就錯呗,我全對才不正常。”

梁赫:“……”

早讀開始後一小會兒,沈喆從外面進來。他的左右兩手各提着一個熱水壺。

基本每個班級都會用班費自行購買水壺,方便大家喝水。不過誰負責打水沒有硬性規定,也不屬于值日生的任務,全看學生自己。梁赫高一所在的班上除了他之外,幾乎沒人惦記這件事,偶爾他忘了,水壺一空就是一天。

今天英語早讀,不需要沈喆領讀。他把水壺放回後排窗臺下,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了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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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開始每個學期除了期中期末考試,還加了月考,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國慶長假前。午會的時候羅茗钰再次向全班學生提醒這件事,敦促大家認真對待,新學期有個良好的開端。

下午兩節語文課連上,羅茗钰講完一堂課後,布置了課堂練習,占去了課間休息的時間,等到第二節 課的下課鈴響,她才對下面的學生說:“好了,一會兒我讓課代表把晚上要做的練習發給大家,現在下課。”

梁赫的嗓子幹得冒火。他怕熱,愛出汗,喝水也多,每天帶着保溫杯。杯子基本空了,羅茗钰一出教室,他趕忙到後排倒水。

熱水壺裏剩下的只夠倒一半,早上打的水在壺裏放一天,已經沒那麽燙了。梁赫喝了兩口,想到後面還有自習課,該趁着這個空當再去接些水。

他彎腰握上右邊水壺的壺柄,左側的那個已經被人拎起來了。是沈喆。

“沒水了,”梁赫以為他要喝水,不好意思地說,“等我打回來你再倒吧。”

“我就是要去打水,”沈喆的視線落在梁赫手上,擡起下巴,“不然一起?”

梁赫“嗯”了一聲,跟他一道往外走,踏出教室,忽覺不大自在,以前都是一個人打水,這樣并排着下樓,跟小學生結伴上廁所似的。可是沈喆的表情毫無異常,甚至因為梁赫慢了兩步,稍微停下等他。

水房挨着教學樓,前面有幾個人,等了半分鐘。梁赫小心地把壺嘴對到龍頭正下,等調整好開關,水流穩定了才放低一些。

“你經常來打水嗎?”他旁邊的沈喆問道。

“嗯。”

“我說呢,剛才還想提醒你小心點開,”他笑了笑,“我去年被燙到過幾次。”

梁赫想說,他從來都沒被燙過,又覺得這沒什麽好炫耀,就不知該怎麽回應了,總不能說那是你笨吧。

反正下課時間,周圍亂哄哄的,不接話也不尴尬。

他們擦着自習課的鈴聲進來,教室裏暫時沒有老師,大部分人還沒回到自己位置上。

“你要倒水快點吧。”放下水壺後,梁赫提醒沈喆。

“我不用倒水,”他卻答道,“杯子裏還有。”

“那你怎麽想起打水來了?”

“有別人喝啊。”他不以為意地說。

不錯,還懂得為班民服務,梁赫要是早知道就不跟着去了。

兩人回到各自座位上,羅茗钰進來後,叫沈喆去搬作業,教室裏也安靜下來。梁赫在自習課上完成了數學和大部分英語作業,他語文不好,語文作業每次都是留到最後才寫。

小賣部雇了新的員工,加之梁赫升入高二,秦穎覺得該以學業為重,不肯再讓他幫着照顧生意。梁赫放學後直接回家,三樓家門口放着早上換的貓糧,一點都沒動,阿花今天沒有回來。

秦穎正在準備晚飯,察覺出梁赫進門的動靜,扒着廚房門框問:“有沒有看見阿花?”

“沒有啊,”梁赫也想問,“它今天都沒來啊?”

秦穎不吭聲了,半天才慢慢點頭。

梁赫怕她胡思亂想,安慰道:“它本來就愛亂跑,一會兒就來了。”

“唉,”秦穎突然嘆了口氣,“阿花年紀大了。”

“那怎麽了?”

他們撿到這貓的時候就挺大了,現在又過去這麽多年。

“可能腦子不太靈光了。”秦穎說。

梁赫笑出來:“貓還有老年癡呆一說啊?”

“也沒什麽本質區別,”秦穎意有所指地說,“都有老了的一天。”

梁赫的心裏不是滋味,可能他現在年紀小,對生老病死的話題有本能的抗拒。剛撿到阿花的時候爺爺還在,不過兩年工夫,家裏就少了個人。

秦穎吃完飯仍沒見着那貓,她跟梁赫交代一聲就去了店裏。

梁赫回到自己房間,把作業攤在桌上,忽聽見門外傳來細弱的嗚咽聲。他連忙過去開門,阿花埋頭在食盆裏吃東西,只是它的姿勢十分奇怪。

梁赫蹲下來,仔細察看,它的後腿受了傷,正在流血,而且傷得不輕。

“你去打架了?”他想摸摸它的後背,它警覺地縮了下脖子,與梁赫對視一眼後,才又伏過來,恢複溫順的姿态。

阿花沒吃多少,大概腿傷讓它難受,“喵嗚”着叫喚。

梁赫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來,傷口觸目驚心,也許野貓受傷是家常便飯,但梁赫沒見它帶過這麽重的傷回來,一時不放心,想帶它去上藥。

附近沒有寵物醫院,以前幫阿花做絕育手術的店早就倒了,C市的寵物市場并不景氣,相關店鋪或是診所很難維持長久。

他打電話問家有憨豆的葉敏娟,找到合适的店。秦穎還在樓下,梁赫小心翼翼地把貓攬在懷裏,輕描淡寫地告訴老人它傷了腳,自己帶它看一下。

不大的診所裏,只有一個醫生忙活着。梁赫在同齡人裏長得略顯成熟,但還是能讓人一眼看出是個孩子,醫生可能沒遇到過孩子帶寵物看病的,好奇地問:“這是你養的貓?”

“嗯。”

“它年紀挺大了。”

這話秦穎剛剛還在叨念,但從醫生口中說出,必然多幾分嚴肅的意味。“年紀大了”對一只平均壽命只有十來年的動物來說意味着什麽,再清楚不過。

“好了。”

梁赫回過神,醫生把貓還給了他。

一通折騰下來,到家已經很晚了,小賣部的雇員離開,秦穎在收拾,準備關店。

“阿花怎麽樣?”

“上去再說吧。”

秦穎原以為貓是普通的劃傷,上樓後仔細看過它的後腿,心裏突突地跳:“怎麽回事啊這是?”

“整天在外面跑難免吧,”梁赫盡量說得輕松,“好歹今天回來了,要不更讓人擔心。”

阿花去門口休息了,它不愛待在屋裏。秦穎在門外放了個雙層的舊鞋架,鋪上舊毛巾,成了阿花的小窩,經常見它在那裏睡覺。

秦穎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擡起頭問梁赫:“你作業都寫完了嗎?”

“啊,”梁赫一拍腦門,“還差點。”

“那還不趕快回屋?”耽誤他跑一晚上,秦穎有些別扭,“你啊,以後別的事還是少操點心吧。”

“行,”梁赫站起來,“我去了。”

梁赫的房間沒關窗戶,九月初的夜風沾染上些微涼意,徐徐地送進來。住的地方是居民密集的老樓,沒個小區,大晚上的還能聽到樓下人在說話,賣燒烤的煙氣也直往上竄。随着各個攤販小店陸續歇業,喧嚣終于平息,只剩下筆直挺立的路燈,仿佛彼此呼應似的地亮着。

臺燈刺白的光打在桌上,語文作業幾乎沒動。他轉悠幾圈筆,呆呆地盯着那些古文練習,寫沒幾個字,眼皮開始打架。

算了,明天再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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