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睡他睡得想吐
可惜下一刻,房門就被一只小手輕輕推開。
“爸爸……你在裏面嗎?”
睡得正熟的小樹被這裏的動靜吵醒了,揉着眼睛過來瞧瞧發生了什麽。
“小樹在那兒別動。”厲醒川單手撐着椅子,猩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淩意,緩了好幾秒才直起身來,推開淩意往門口走去。
他還跟以前一樣,不勝酒力。
“爸爸抱。”小樹張開手。
他把小樹單臂抱起來,沒有再管身後的淩意。
走進溫暖的兒童房,小樹摟着他的脖子,語氣有點嫌棄:“爸爸好臭。”
聳着鼻子嗅了嗅。
“爸爸,剛才你跟叔叔在打架嗎?”
“沒有。”
“我都聽見了,你打贏了嗎爸爸。”
厲醒川将孩子放到床上,重新蓋好被子,“閉上眼睛睡覺。”
小樹假裝閉上眼,“睡着啦,”等他一松開又馬上睜開,咯咯笑,“爸爸我騙你的!”
厲醒川冷若冰霜的臉終于有了一絲裂縫。
看見他笑了,小樹輕輕扯住他的袖口,“爸爸,你不是說好朋友不能打架嗎,為什麽要打叔叔啊。”
“那你為什麽打雷雷。”厲醒川天生是個辯論家。
小樹一聽,馬上無話可說了!雷雷是他的好朋友,可他們在幼兒園一周要打兩架以上,有時候他贏有時候雷雷贏。他鼓着臉道:“誰讓雷雷老用我的畫筆,那是爸爸給我買的。”
“男孩子不可以這麽小氣,要懂得分享。”
“可是……”小樹不服氣,嘟囔半天之後坐起來挂住他的脖子,“可是我好喜歡那盒筆,不想跟別人分享。”
說完就把臉靠在他肩上,小聲重複:“那是爸爸給我買的。”
厲醒川揉了揉他的頭:“不能再跟雷雷打架,聽到沒有。”
“聽到啦,老師還讓我們手拉手。”他臉一紅,“我早就原諒他了。”
父子倆說到這裏,外面的大門忽然作響。小樹懵懵懂懂:“叔叔走了嗎?”
厲醒川沒說話。
“他會原諒爸爸嗎?”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那叔叔還會再來嗎,”小樹的擔心寫在稚嫩的臉上,“他答應給我講故事的。”
那頭小鹿還被困在警察局。
厲醒川把兩條細軟的胳膊從身上剝下來,将他重新塞回被子裏,直到關燈離開也沒有回答孩子的問題。
—
周一,送小樹到幼兒園後,他開車上班。
因為選址早,設計院坐落在城區中心地帶。這麽個面積不大的老舊小院,夏天牆外攀滿爬山虎,冬天枯葉挂雪,銀褂子一樣披在外面,跟金融公司的那些個摩天大樓格格不入。
把車停在後院以後他扣上袖扣才下車,路上遇到不少同事,衣着都比他随便,也幾乎都比他年紀大。
現在是市場經濟,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樣的市級設計院,很多年輕人更傾向于去上市地産公司打拼,像他這樣開着好車來拿低工資的不多。
因為長相英俊,身上帶着土木男那股嚴謹認真、負責務實的特質,剛來的時候院裏不少人積極地給厲醒川介紹對象,什麽自家侄女領導的閨女,卯着勁往他身上招呼。他也沒多費唇舌拒絕,只是挑了一天把小樹帶來,跟着自己吃食堂,坐旁邊看他作圖,有人問起他就如實以告。自那天起,上門介紹女朋友的就少多了。
不過,厲醒川吸引人的地方遠遠不止這些。設計院是個拼學歷的地方,他只有本科學歷,但一來就可以參與近兩年最紅火的軍有機場、軍民融合項目,大跌許多人眼鏡。
有好事者背後打聽,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弄明白怎麽回事。原來這位新同事曾在邊境服役三年,并且第二年就榮立個人二等功,挂靴後基于本人意願回了臨江。
“醒川,今天又這麽精神!”坐他附近的男同事吹着保溫杯同他打招呼,“晚上聚會你去嗎?”
剛才經過院長辦公室,已經被截住叮囑了。厲醒川颔首:“去。”
今天有新同事入職,領導提議去附近的餐廳搓一頓,還特意訂了位置。這樣的聚會他已經推辭過多次,這一次無論如何推脫不過。
下午他讓厲微去接小樹,自已換掉工裝赴約。餐廳離設計院大約有三四公裏,順路載了三名同事。
車上打完電話,後排三人就開始探頭探腦燃燒八卦魂:“醒川你說你一個人帶個孩子多不易呀,但凡有點什麽事都得麻煩你媽,幹嘛不找個人再婚?以你的條件,要想給孩子找個後媽絕對輕而易舉吧。”
他們只聽說厲醒川離異,不清楚其中原因,想當然的覺得是感情破裂。
厲醒川淡笑:“系好安全帶。”
有個年輕姑娘暗戀他已久,絞着手指大膽發言:“是不是上一段感情傷你太深,所以不敢再輕易嘗試了?”
這……
旁邊一個大姐跟大哥面面相觑,猜想厲醒川絕對不會理她。
可誰也沒想到,安靜半晌後,厲醒川目不斜視地注視前面的路:“嗯。”
姑娘心裏嘩啦一下哭成淚人,覺得眼前這男人又完美了幾分——感情生活神秘又專一。只可惜這麽好的男人不是自己的。
厲醒川讀不懂她的腦補,對後視鏡說:“小娜,幫我開一下導航。”
她抹了把淚,拿出手機兢兢業業指路。下車的時候厲醒川紳士地去開車門,她還特意磨磨蹭蹭走在最後,紅着臉勸了句:“像你這麽優秀的人,幹嘛不往前看呢,過去的就過去了。”
除了往前看,其實還可以往周圍看看,沒準兒就看到她了呢。厲醒川關上車門,微微皺起的眉頭又被她解讀為心事重重。
到了餐廳,一頓飯吃得很熱鬧,幾個資歷長的領導也沒什麽架子,一直吆喝着大家吃飯喝酒。因為前兩天那晚險些喝出事端,又是開車來的,所以厲醒川滴酒未沾。
喝到一半,他想出去抽支煙,獨自一人走到外面。
這間餐廳是機關事業單位常來的地方,外面看來不起眼,裏面別有洞天,味道也很不錯。樓梯間平日抽煙的人不少,今晚卻只有他一個。
窗外天近黃昏,他點燃煙,将窗臺上的半截礦泉水瓶往旁邊移了移。
自那晚不歡而散,他跟淩意沒有再聯系。淩意像是忘了和他還有服務合同,既無電話聯系,也沒郵件往來。
又像從前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抽完一支,厲醒川把煙碾滅在水泥窗臺。正打算回去,鐵門卻從外面打開。
門外下來一個人,身材不矮,大腿很壯,面色酡紅,兩邊大拇指插到皮帶裏擺弄着位置,像剛從衛生間出來就又來抽煙。
“嗝——”
看清他是誰的那一刻,厲醒川的腳被釘在原地,眼神驟然冰涼。
來人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眯着眼也看見了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我說今晚上眼皮怎麽總跳呢,原來是出門要遇貴人。這不是醒川嗎,什麽風把你給吹回臨江了?”
冷凝的空氣裏,厲醒川瞳仁縮緊,面色完全沉下去。
“不認識了?”對方挑眼走到他身邊,倚着牆提了提深藍色制服褲。
“認識,”厲醒川語調又冷又緩,“當然認識。”
對方嘁了一聲,不鹹不淡地掏出煙點燃,嗆人的煙霧毫不避諱地往他臉上噴。
“走了五年還能認識我楊斌,真是我楊斌的面子。”
楊斌這個名字厲醒川當然不會忘。兩人相差二十多歲,論理他該叫一聲楊叔,不過從認識的那天起他對楊斌就只有反感。
“之前聽你媽說你退伍了,我就想着咱們老哥倆怎麽着也得見一面,畢竟緣分不淺。”楊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咬着重音說緣分二字,“這不,随便吃個飯也能撞見,你說巧不巧。”
厲醒川面無表情:“你應該知道我遲早要去找你的。”
“噢?”楊斌故作驚訝,“找我做什麽?”
“你說呢。”
楊斌靠在牆上,斜眼吸着煙,面容藏着幾分陰狠:“讓我想想,咱哥倆能有什麽牽扯……這個嘛……不會是……哎……”他把煙屁股一拔,忽地咧嘴,“該不會是為了淩意吧。”
一聽到淩意的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厲醒川眼眸更冷,目光簡直如刀般銳利。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沒忘了他?不至于吧醒川,你這就太讓我意外了。”
楊斌啧啧兩聲後仍舊在笑:“真沒想到,五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沒忘了他!搞得我都有點兒感動了。這次回來見過他沒有?他呀,他——”他故作停頓,夾着煙擺擺手,煙霧随動作亂飄,“他變樣啦!以前當學生的時候多招人,現在……”
說到這裏,又嘆了口氣,“要不說男人還是喜歡新鮮的呢,這再好的東西也禁不住天天用,他現在跟以前真是比不了了。說真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這幾年我操他操得……啧啧,我都想吐!你要是——”
話音未落只聽嘭的一聲,厲醒川猝然發力,右肘抵着他的脖子将他死死頂到牆上!
“咳咳咳!”楊斌喉管疼得劇烈收縮,不過他反應也不慢,立馬用蠻力推開一寸距離,這才得以喘了口氣。
“媽的……”他低罵一聲,望着厲醒川憤怒的表情猙然發笑,“急什麽?我還沒說完呢。咱哥倆畢竟相識一場,你要是真的非他不可,那我也不是不能把他讓給你,反正我也玩兒膩了。”
下一秒厲醒川身體猛地往前一沖,擡手便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是你活膩了。”
颌骨咯吱作響,楊斌被掐得面容紫青,雙手高高舉起:“冷靜,冷靜點兒老弟。”說完,抓住一個空檔便猝不及防出手,鉗住他的手狠狠往後腰一帶——
“摸摸這是什麽。”
一個冷硬的東西抵在厲醒川掌心。
“別那麽莽撞老弟,我的槍可不長眼睛。”
厲醒川手勁微微一松,像是怕了,可三秒後再一擡頭,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擡手便要先下手為強!
電光石火間兩人手臂相拼,楊斌縮着身體往右一偏,差半秒配槍便讓他奪去。
“操。”逃出幾步的楊斌終于完全露出真面目,站在樓梯上拔出配槍,威脅般比向他額心:“狗日的厲醒川!這次我給你老娘面子,暫時不跟你計較,再有下次老子一槍崩了你!”
厲醒川沒再輕舉妄動,但臉上卻毫無懼色。
楊斌見好就收,吐了口唾沫後揚長而去。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鐵門後一身深藍色制服也倏然逃開,不過兩人誰也沒發覺。
五分鐘後,厲醒川迎着夜色走出餐廳,踩下油門的一瞬間,車跟人都帶着壓抑不住的怒火。
“告訴我淩意的住址。”他打給江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