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食樓內,衆人聚在一起,開始商量起如何把土地回收的方案。

“既然不能采用暴力和別的過激手段,那我們可以從“利”字出發,只要給的錢夠多,肯定會有百姓心動的。”有人提議道。

“利字當頭,的确會有人心動,卻也不會太多,比如那些大戶們,哪裏會看的上這些小錢。”嚴晏道。

“話不能這麽說,畢竟能夠玩土地兼并的那些人只是少量的存在,晏兄莫忘了這天下還是平民百姓們居多,從那些人買回的田地雖然零散,可是我們卻能積少成多。”王生道,正因為是寒門出身,他才會認同嚴晏的說法,不能再讓那些土地繼續兼并下去了,要不然遲早有一天會沒有百姓們的活路。

王田制确保天下只有一個主人,卻也變相的維護了百姓們安身立命的那塊土地。

就為這個,他怎麽都要幫助嚴晏變法成功。

嚴晏道,“我們是先從鹹陽城開始,還是先找一塊偏僻地方開始變法?”

“還是鹹陽城吧,偏僻地方的百姓可是會把土地當做自己命根子的,一般不會售賣。”

“我也贊同先從鹹陽城開始,畢竟鹹陽城乃我大秦第一城,會有各種消息在這裏彙聚和傳遞出去,我們在鹹陽城開始,更便于王田制度的推行。”衆人紛紛提議道。

“只是在鹹陽城開始也有弊端,這裏百姓們勢弱,且多勳貴,田地大部分都落在貴族名下,選擇這裏,開頭可能不會順利。”有人道,把鹹陽城的利弊都分析了出來。

“不僅如此,我們還要考慮那些人狗急跳牆,有可能會用下作手段來對付晏兄,畢竟明面上,王田變法是由晏兄來主持的。”

“這點我會注意的,我不會在這裏倒下的。”嚴晏神色鄭重道。

他就像衆人的一個标杆,是他把衆人彙聚在一起的,只要他還活着,衆人就會以他為中心一起使勁,而他一旦身死,其餘的人要是沒有他這樣堅定變法的心,只怕會淪為一盤散沙。

嚴晏把自己的重要性再提高了一個度,看向包間內的人,對那些準備返回自家老家的學子們道,“我們這些留在鹹陽城的人會從鹹陽城開始變法,而你們在回去以後,可以試着從自己的身邊開始勸說,态度不要強硬,以輕柔為主。”

“這個我們知道。”那些返回自己家鄉的學子們道。

嚴晏和其餘大部分的人都離不開鹹陽城,只有他們還能自由走動,自然的,身上的擔子也相應的重了起來。

幾千學子,自然不可能都安排到朝堂內,而是擇優錄取,那些落榜,也就是成績靠後的學子們則會回到自己的家鄉,以他們學子的身份對自己的村子和縣行教化之道。

現在,他們身上又肩負上另一個任務,那就是幫助陛下在天下推行王田制,這兩個任務并不沖突,都是回家做事,完全可以同時進行。

“我們這一離開,稷下學宮幾乎都空了吧,我好舍不得稷下學宮裏面的那些書籍,我會盡快完成教化之道回來的。”一名學子目光堅定道。

“那好,我們會在這裏等着你們,到那時我們再聚。”嚴晏和王生等人拱手,為那些就要離開鹹陽城的學子們踐行。

說完正事,讓人端來各種飯菜,衆人好好的吃了一頓,而後走的走,留的留。

嚴晏等人的計劃是先從平民們開始,貴族士大夫什麽的都排在最後面,因為他們都覺得那些人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還是先從簡單的開始做起。

所以當鹹陽城的貴族們在知道王田變法風聲的那天就已經把所有田契準備好,然後他們坐在家裏面等啊等的,就是不見人登門拜訪。

他們都準備好推辭一番的臺詞,以後就把田契給送出去,可是沒有想到,他們臺子都給搭好了,主角卻沒登場。

“那個誰,嚴晏不是負責主持王田變法麽,怎麽不見他過來當說客?”貴族們不由奇怪道。

“回老爺,我們聽說嚴大人好像在鹹陽城門口開始演講,對百姓們動之以情,曉之以利,已經開始有百姓們把家裏面的地給買斷了。”貴族家的下人道。

“哼,他居然去鹹陽城門口也不來登我們的門,可見他是在蔑視我們。”貴族生氣的說道,一甩袖子回到了內堂。

呵,白擺了那麽長時間的姿勢了。

有這功夫,還不如去食樓點幾份菜呢。

憤怒過後,冷靜下來,貴族們也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看樣子他們這些六國貴族後裔是被定為比較難說服的那些人,可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并不是啊。

只是這話他們是不能嚷嚷出去的,也不能自行把這些燙手的田契送出去,只能等着人來登門拜訪。

“鹹陽城內的王田變法進行的怎麽樣了?”閑暇下來,貴族姿勢慵懶的問道,也不知道他們還要等多長時間。

短時間內應該是不用操心這個問題了。

“回老爺,聽說那些百姓們很積極。”下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很積極?怎麽可能啊。”貴族驚訝道。

你想買斷人家的命根子,怎麽可能會有人上趕着把田契送過去,額,他們不算,他們的田契本來就是那位預定的。

“是真的,老爺,聽說最近鹹陽城門口可熱鬧了。”

怎麽個熱鬧法?

吃飽喝足,貴族們不由轉悠到了鹹陽城門口,想看看那位提出王田制的嚴大人有什麽本事。

他們到的時候剛好過飯點,有的人還沒吃完飯,就端着碗呲溜着飯,半蹲在牆角處,人群數量還不少。

而身為演講人,嚴晏到現在都還吃上飯,只百忙之中喝了幾口水。

因為鹹陽城的百姓們實在是太熱情了,他第一天過來演講,心裏已經做好了受冷待的準備,卻沒想到剛說了一遍王田制的好處,買斷錢還沒報出來,就有百姓們把田契給送了過來,第一天就迎來了開門紅,之後數天更是不曾停歇。

旁邊擺了幾張桌子,正有人奮筆疾書的做着記錄,并把百姓們送過來的田契打上王田的标志,然後把買斷錢當衆結算。

嚴晏是衆人中最受歡迎的,一直被大嬸大娘們拉着手說話,語氣親切的讓嚴晏心裏受寵若驚。

直到現在他們都還不清楚他們是哪點打動了這些百姓們,讓他們上趕着送田契。

“大人,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不遠處有一個身穿儒袍的年輕人向嚴晏招呼,讓他過去。

“諸位,失陪一下,我去去就來。”嚴晏喉間沙啞道,他以為那人是給他脫身喝口水創造機會,可誰知那人把他一把拽進了公廁裏。

公廁的隔間們全都打開着,說明現在并沒人上廁所。

嚴晏道,“我現在不內急。”

“我知道。”那名書生不由嘴角抽搐道,“我叫大人前來是有要事要說。”

“什麽事情?”嚴晏問道。

什麽事情得把地點約在公廁裏?這裏難道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是這樣,我可能找到那些百姓們對我們熱情的原因了。”那名書生道,“我發現大人您每次提到陛下的時候,那些大嬸大娘們就比平時更加激動,如果可以,大人您可以試着多提起陛下,把“動之以利”放到“曉之以情”上面去。”

“陛下乃天顏,我們用陛下來做文章會不會不太好?”嚴晏有些遲疑道。

“怎麽不好,不信大人你可以試試,看看那些大嬸大娘是願意聽你說陛下的事情還是願意聽你說晦澀難懂的王田變法之事。”書生道。

“那好,我這就回去試試,”嚴晏道,一口水沒喝,就啞着嗓子回到了原地。

這一次,他的重點稍微往秦四世的身上偏移一點,然後就看到不少百姓的神色變得更加專注。

嚴晏懂了,不再把王田制的好處往百姓們身上套,而是給百姓們講,王田制若成,陛下将會握有天下土地的所有權。

恩,嚴晏說完這句話後發現百姓們并沒有表現出來反感,心不由一定,接着道,“咱們這些天子腳下的人都知道陛下愛民如子,可是遠一點的地方,那些土地買賣受到欺壓的百姓們就沒有咱們這麽便利了,是以,陛下才準備用自己的錢來買斷天下土地,想讓天下百姓們都有地種。”

“什麽?這位小大人,你說買斷田契的錢都是陛下出的?”一位身材幹瘦,卻精神抖擻的大娘猛的一拍大腿,大着嗓門說道。

嚴晏不由被她的驚乍吓子一跳,下意識道,“是啊,怎麽了?”有什麽問題麽?

“哎呦,大人,你早說啊,你要是早說那是陛下的錢,我們就不拿了。”

“不行,我這就回家把錢拿回來還給陛下,這錢我們可不能要。”不少大嬸大娘道,不遠處,被她們擠到牆角半蹲着的大叔大爺們也擡起頭來,道,“是啊,我們怎麽能要陛下的錢呢,我這就回家取去。”

“等等,諸位叔嬸伯娘,你們為什麽不想收下那些錢啊?”嚴晏不由奇怪道。

“你看看你腳下這條路,就是陛下掏錢修的,還有我們家裏面的那些雞鴨等,也都是陛下免費給我們的,不僅如此,我們家裏還有人進了郊外的工廠做工,一個月能拿不少的錢回家,你說,我們受陛下這麽大的恩惠,怎麽還能拿陛下的錢呢。”一位爽利的大娘快言快語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你們可能誤會了,你們的錢都是從國庫中支出出來的,并非陛下的私庫,畢竟是給我們大秦變法,總不可能會走陛下的私庫。”嚴晏聽了連忙解釋道。

“那大人你剛才說是用陛下的錢?”

“天下的土地和財富都是陛下的,那不管是國庫還是私庫,自然也都是陛下的錢財。”只是國庫每一筆支取都會明列項目,沒有私庫支取來的自由。

嚴晏給百姓們講了一下國庫和私庫的區別,這才打消了百姓們回家取錢的念頭。

和百姓們深入一聊,嚴晏這才發現百姓們對四世陛下有多推崇,而他們的變法之路之所以會進展神速,那都是因為之前陛下已經給他們打好底了。

聽到百姓們說把田地賣給別人肯定不放心,可那人要是陛下,他們一聽就趕忙送來了。

“剛入秋的時候,我家負責喂養的那頭大肥豬被人給帶走了,上面的人把最肥的一只留給了我們,我們幾家分分,今年絕對能過一個好年。”一位家裏負責養豬的大嬸說道,心裏喜滋滋的,而這一切都是陛下給他們的,他們一直都記在心裏,現在終于有機會報答陛下了,“這樣吧大人,你們人手好像不多,最近幾天也辛苦了,尤其是大人您說的嗓子都快啞了,那就由我們來給街坊鄰居們說和如何?”

嚴晏心中微頓,而後笑道,“那就麻煩各位叔嬸伯娘了,晏在此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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