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馬車行了半天到港口,玄龍王用蓑衣将墨寒渾身裹住,抱在懷裏,推開車門下來,向岸邊走去,卻嫌那連接岸邊和大船的踏板太過窄小礙事,縱身一躍,輕飄飄地掠過了水面,落到甲板上。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進到船艙時,他身上幾乎被雨淋濕了一半。

他解開墨寒身上的蓑衣,發現他已經醒了,便讓他坐在椅子上,摸他身上的衣裳是不是濕了,發現只是臉上沾了點雨水,便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

墨寒低聲道:「在下身分低賤,水公子為何對在下這麽好?」

玄龍王眉頭微微一皺,回道:「對你好是應該的。」

話一出口,連玄龍王自己也愣住了。

應該?為什麽應該?難道自己一直在憐憫他将死麽?龍宮島每年死去的人不知多少,怎麽只憐憫他一個人?

還是因為玄龍珠的緣故,對他動了真情?

玄龍王只覺得心中煩悶不堪,卻聽墨寒淡淡一笑道:「該不會是因為水公子對龍王說了我的事,龍王心懷歉疚,所以讓水公子對在下多加照拂罷?」

「你別多想。」玄龍王悶聲說道,「你既不願,我又豈會在他面前多說?」

墨寒像是松了一口氣,緩緩道:「沒有就好。我實是不願在他面前丢臉下去了,也希望水公子裝作沒這回事。」

玄龍王只覺得心裏一團混亂,看着他勉強保持鎮定的樣子,心裏有一處澀澀地發疼:「這是為何?」

他微笑道:「譬如二人同行于鬧市之中,其中一人忽然摔倒在地,滿身都是泥漿,狼狽不堪,該當如何?」

沒等玄龍王回答,他就已緩緩答道:「我若是跌倒那人,衆目睽睽之下,只希望同行的那人站得離我遠些,最好裝作不認識了。」

玄龍王心知他不想自己同情所以才笑着說出這些話,不由更是難過,說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墨寒微微偏頭,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我們認識的時間很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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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龍王心下一驚。他習慣改變嗓音後,漸漸話多了些,卻沒想到會在言語中露出破綻。

其實他并不想一直假扮這個莫須有的「水霁」,但做玄龍王時,卻會引起他強烈的排斥,那種無措和難堪的心情他并不想體會更多,最好能一直做這個「水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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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看來,這麽做很是危險。

越是靠近他,就越能感到這種無法抗拒的誘惑,讓他失魂落魄,只覺得眼中的他無一處不是誘人到極致,或許這正是玄龍珠的功效罷,只是原本讓玄龍王愉悅的這顆珠子如今不能讓他愉悅,反倒是讓他感覺到一種無處發洩的怒意。

他從未像現在一樣強烈地想看到他真正的樣子,即使他不如自己想的那麽俊美,也想看他有沒有變得憔悴,有沒有面色不好。

他定了定神,回道:「算起來也有七、八天了罷,我對大人實是一見傾心,只恨不能早些相識。」

墨寒沉默半晌,才道:「你強行将我帶出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麽?」

玄龍王愣了一下,才知道他竟然一直将他當成匪徒,卻沒有任何驚惶之色,若不是膽色過人,就是早就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了。

他心中酸澀,眼中便有濕意,緩緩道:「不錯,我将你帶到此處,其實是愛慕你久矣,只求能一親芳澤。」

他平日裏對別人說喜歡何止千遍,此時看到他安靜坐在自己面前,卻感覺面酣耳熱,心跳加速。

雖然慕天恩也曾雙目失明,但兩人氣質卻大為不同。慕天恩有芝蘭風逸,旁人一看便移不開目光,墨寒卻靜谧得仿佛并不存在,只是穿着顯眼的紫衫,才讓人忍不住注目。

其實他內心也有些不服氣——這個人在別人面前宛如常人,卻在自己面前如此嬌豔,別人當作是垃圾,偏偏要他當寶。如今卻是釋然了,這個在自己眼中毫無一絲瑕疵,為自己而天造地設的人兒,是藏在自己心中,別人永遠不會知曉的夢。

「在下一無是處,何勞公子垂青。」

他聲音也很是平靜,但聽入玄龍王耳中,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誘惑,似乎感覺若是将他揉入自己懷中,吻着他時,便會感覺到他令人心碎的顫抖。

玄龍王慢慢将他的右手握住了,放到唇邊,輕舔了他細嫩的指縫,果然感覺到他猛地要将手縮回來。

玄龍王抓住他的手腕,順手将他扯到了自己懷中,吻上他的鬓下耳垂處,只覺得耳鼻之中,盡是色香之氣,令自己的呼吸都變得輕盈,唯恐稍一用勁,就會将懷中的人吹散。

「在下情不知何起,待到發覺時,已是魂牽夢萦。」他柔聲說着。

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麽多的溫柔情緒,或許只是因為身為玄龍王時過于焦躁,換了身分後,唯恐他認出,便想盡一切辦法和原本的自己不同,卻沒想到越是離得近,越是發現他美妙得不可言說,往日的自己将他抛到一旁,甚至還打傷了他,真如焚琴煮鶴,大傷風雅。

墨寒嘴角微翹,對于他的親吻并沒有推拒,只是淡淡說道:「微薄之軀,若能盡閣下片刻之歡,便請吧。」

他竟然對一個陌生男子毫不反抗,玄龍王登時怒從心起,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十幾種炮制手段,想将他捅得淫液四濺,只能苦苦哀求,便覺得下腹升起一股熱意,随即将他推倒在床上。

他臉上神情仍然是淡淡的,無動于衷的樣子,玄龍王一怒之下,将他眼睛上的黑布扯下,卻見他閉着雙目,眼角隐隐有淚痕,登時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慢慢低下去,吻上他的眼角。

他終究還是令他流淚了。

心裏嘆息了一聲,吻上他的嘴唇,發現他不肯啓開牙關,便只用舌尖不斷逗弄着他的唇瓣,牙齒根部似乎被舔得又麻又癢,墨寒終于忍不住張口呼吸,卻被他的舌尖迅速進入,與他的糾纏在一處。

墨寒費盡全力也不能推開他,只覺得這人若是像玄龍王一般做完了事就走,也算得上當斷則斷,偏偏如此纏人。

不用片刻便覺得雙唇發麻,似乎被他吻得紅腫。

他呼吸困難,幾乎以為自己要斷氣,這人終于放過了他,只将他抱在了懷中。

他微微有些恍惚。

如果這個人是別人,他會故意激怒對方,讓對方殺了自己,以免臨死前還要受這種零碎折磨,可是這人的懷抱如此溫暖,竟然……讓他想起了玄龍王。

玄龍王抱他的次數不多,連感覺都記得不太真切了,但仍然令他迷戀。

只是……比起玄龍王來,這人明顯要溫柔得多。

玄龍王不會在親吻他時,激動得仿佛用盡了所有心力。

細密的雨聲打在船身,似乎有些風浪,船身一起一伏,只是此時還在港口,并不危險,但若是持續多天是這種天氣,怕是不能出海了。

水霁摸了摸他的身體,似乎感到有些寒冷,便找了床被子将他包住,燒了壺茶水放溫了以後,口對口地喂他喝了一杯。

海上本來就不易生火,此時又有風浪,也不知他怎麽辦到的。

墨寒本以為會承受他強迫下的性事,卻沒想對方竟然如此溫柔,不由對自己的冷漠有些懊悔。

這個人說喜歡他,他其實并不相信,可是如今身無長物,容貌才氣都不足論,他還能為自己做這些瑣屑小事,想必對自己有幾分好感。

從未被人如此珍而重之地對待,心裏不是不感動,只是如今的自己無法承受另一個人的感情,也只好漠然以對了。

他躺在床上,感到對方側身卧在自己身旁,卻伸出手環抱着自己,便怎麽也睡不着。有心想要拒絕,可是四周盡是黑暗,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自己能夠碰觸的溫暖。

不知何時,雨聲漸漸小了,船也開始起錨出港。

想到此刻一別,再也不能和玄龍王相見,他便感到心中一團混亂,梗在胸口,讓他難以呼吸。散播

他是該恨着水霁的,恨他強行将他帶出來,但又不得不感激他。若是還留在龍江口,旁觀玄龍王和慕天恩雙宿雙飛,指不定會做出什麽更瘋狂的事來,還是離開好些,離開的話,便能保持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

水霁還一直陪在他身邊,他說話不多,但對他極是溫存,就連橘子都是一瓣一瓣地剝出來,喂他吃了,趁他不防備時,還會偷吻他的額頭唇瓣,說他的唇比橘子更好吃。

若是他還有十年八載的時光,或許真的會戀慕上這個人了,只可惜天意弄人,在他之前遇到了玄龍王。

毒發的這一天很快到了,玄龍王自然不可能出現。若是自己死在船上,還會有水霁為自己難過,心裏便有種說不出的歉意。

或許是那天被玄龍王強行進入,情緒不穩,吸收的淫液不多,這幾日連下床也很是無力,有時只能躺在水霁的臂上讓他給自己喂食,感覺将死的這一天逼近,心裏卻是萬分平靜。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感覺水霁緊緊抱着自己,滾燙的水滴落在自己的面頰上,他努力地擠出幾分笑意,輕聲道:「水公子,多謝你了,若有來世,我定會……定會……」他這一句話始終不能說完,随即一陣暈眩傳來,他又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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