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皇子的計劃
“聽說了嗎?鴛鴦樓的頭牌小倌被二皇子買下了。”
“不是明晚才賣嗎?”
“本來是啊,可二皇子直接找上了老鸨,給截下了。據說給的銀子也不少,就算是放開了賣,估計也就賣這麽個價了。”
“那倒是,雖說這執鳶容貌算是絕色,但怎麽說也只是個小倌,自然比不上紅鳶姑娘。不過這皇室中人怎麽也來買娼妓了?”
“這就不知道了,二皇子的想法,誰能猜得透啊。”
“說的也是…”
今日淩朝京城最值得八卦的事,大概就是鴛鴦樓的頭牌小倌執鳶被二皇子淩聞誠買下了。
執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并沒有什麽波動,不論落入誰的手中,他小倌的身份都不可能有什麽改變。倒是童兒挺興奮地替他收拾着東西,今晚便要入宮見二皇子了,他作為執鳶的侍兒,也被允許一同前去。
将必要的物品整理着,童兒看向坐在窗前發呆的執鳶,撇了撇嘴,說道:“公子怎麽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
執鳶回頭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回答,繼續看向窗戶。
童兒心中嘀咕,窗戶又沒開,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嘴上說着:“公子被二皇子看中,多有福氣啊,這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執鳶并不覺得被那位素未謀面的二皇子看中是好事,畢竟,自古以來還沒有皇室子弟如此明目張膽地買下□□或是小倌,甚至還接入宮中的。
執鳶明天就要滿十八歲了,□□了這麽多年的頭牌小倌,老鸨自然是花了不少心思準備他明日的□□拍賣,想着說不定可以像前兩年的紅鳶姑娘一樣拍個好價錢。誰知道二皇子突然派人來,給了大筆的銀錢将執鳶買下了,那銀子多到老鸨覺得自己賺了,便樂呵呵地答應今晚将人送進宮中。
看執鳶還是不出聲,童兒走過去坐在他對面,仔細看着他的側臉,半是羨慕半是嫉妒地說:“若是我能有公子這麽一張臉,一定不會只是個侍兒的身份。”
執鳶終于看向他,啓唇道:“是嗎?我倒是希望,這一生能平平淡淡。”
童兒哼出了聲:“我們這樣的人還奢望平平淡淡?公子,您應該清醒點,如果能好好攀上二皇子這個高枝,将來我們不愁榮華富貴。”
執鳶知道這個伺候了他幾年的侍兒對他一直心存妒忌,與執鳶不同,童兒一心想着能被哪位權貴看中,從此脫離苦海。只是他的容貌稱不上上品,也只是個伺候執鳶的侍兒,所以他只能盼望着執鳶能被大人物看中,帶着他脫離苦海。
可執鳶卻覺得,以他們的身份,無論到了哪兒,都是苦海。
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對方,執鳶繼續沉默不語。
童兒自己也覺得無趣,繼續認命幹着他的活計,心中卻是想着,若是自己也能被二皇子寵幸就好了。
夜色降臨之時,二皇子派來接人的車馬到了——不過兩個侍衛一個馬夫,一輛普通馬車,二皇子本人自然是不屑于親自來這鴛鴦樓的。
執鳶的東西并不多,衣服自然不必全帶,二皇子自會為他安排合适的服裝,胭脂水粉也很少,畢竟以執鳶的那張臉,不上妝反而更誘人。最大的物件,便是那把陪了他十幾年的古琴。
老鸨笑皺了臉地将執鳶送上馬車,還裝模作樣地訓斥着童兒,讓他照顧好公子。
坐上馬車的童兒沖外面啐了一口,想着将來自己得了勢,一定要讓總是欺壓他的老鸨好看。
老鸨和童兒的情緒都沒有影響到執鳶,他伸出右手,在車內并不明亮的光線下看着自己的手掌。
曾經有個神棍來鴛鴦樓買醉,一看到執鳶就拉住他的右手,瞪大了眼睛說:“奇怪,真是奇怪啊。”
執鳶還沒來得及問他什麽奇怪,那人就被鴛鴦樓的打手轟出去了,聽老鸨講,他是沒錢支付接下來的費用了。
執鳶的右手上,那條被認為是生命的掌紋,在虎口延伸出沒多長的地方便消失了,按照一般的說法,他活不了太久。
攥住右手,執鳶隐約覺得,這次怕是劫數難逃了。
鴛鴦樓到皇宮的路程不算太遠,就在童兒興奮勁兒消下去的時候,馬車停了。車裏的兩人不自覺屏息聽着外面的動靜,不一會兒便有人掀開車簾登上了馬車。
童兒被吓得驚叫一聲,定睛看去,上車的人是個侍衛。
那侍衛冷着臉将馬車內掃視一遍,然後沒有任何停頓地下車,示意守衛放行這輛馬車。
童兒這時候才終于開始覺得緊張起來,小聲自語着:“這是到皇宮了吧?”
執鳶沒有回應他,心中卻說着:是的,進入皇宮了。
馬車載着他們到了二皇子的宮殿,在大殿門口,便被要求下了馬車。有一位公公上前,吩咐了宮女帶着童兒去休息,而執鳶則被要求抱上古琴去見二皇子。
童兒有些不甘地看了執鳶一眼,卻并不敢放肆,乖乖跟着宮女走了。
一路上,執鳶沒敢四處打量,乖乖跟在那公公身後垂着眸子走路。這深宮之內森嚴的氣息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到了一處殿屋門口,公公讓他在那等候,然後自行進去向二皇子彙報。
不一會兒,執鳶也被叫了進去。
平穩了下心緒,執鳶抱着琴走進那間富麗堂皇的屋子。進門後繞過屏風,便看到一個人躺在軟榻上,身邊宮女環繞,又是扇風又是揉肩。那人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執鳶立足俯身跪下,将古琴平放在地上,然後恭敬叩首:“執鳶,拜見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睜開眼,從榻上起身,一步步朝執鳶走過來,伸手掐着他的下巴讓他擡起頭來,仔細端詳了半晌,笑道:“挺懂規矩,姿色也果然不錯。”
二皇子如傳聞中所言長相略顯陰柔,想來是多少繼承了他母親舒妃的樣子。執鳶不敢多看他,只一眼便垂下眸子,只是下巴被他捏在手中,不能低頭。
放開執鳶,二皇子回到榻上,任宮女拿了濕帕來給他仔細擦手。
執鳶看在眼裏,心中并無波瀾。
二皇子斜睨着他說:“聽說你琴藝不錯,彈一首聽聽。”
顧不上碰被捏得生疼的下巴,執鳶俯首稱是,将古琴放到宮女擡來的桌案上,席地盤腿而作,靜下心神,專心開始撫琴。
琴音悠揚漸起,就連二皇子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執鳶一直覺得,撫琴是他最快樂的事,那種沉浸在琴音、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感覺,讓他如癡如醉,讓他覺得可以逃離現實中的一切。
一曲撫罷,二皇子慢慢回過神來,看向執鳶幽幽說道:“你這琴聲之中,滿是怨氣啊。”
執鳶伏跪在地:“執鳶不敢!”
二皇子哼笑一聲:“不過無礙,有怨氣更好。”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臉上的笑愈發玩味,“下去吧,好好練琴,就剛才這首便不錯。過幾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被用來做什麽自然不是執鳶可以問的,所以他乖乖稱是,抱着自己的琴被之前的那位公公帶着去了他和童兒被安排住宿的地方。
那是個不大的庭院,只有一個小院子和一間屋子,屋子裏只有一個床榻一個軟榻,顯然是分別給他和童兒用的。
甫一進門,童兒就朝他奔來,滿臉的急切,卻又礙于公公在場沒敢說什麽。
那公公囑咐執鳶不得随意出入這個庭院,等着二皇子召見便是。執鳶和童兒一起俯首應了。
等公公離開,童兒趕緊問道:“怎麽樣?”
執鳶放下琴,淡然道:“等。”
童兒一愣:“等什麽?二皇子殿下要寵幸你了嗎?”
執鳶的手指撫上琴弦,卻并沒有撥弄出聲,他覺得二皇子看他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一個玩物,一個馬上就要被抛棄的玩物。壓下心中的不安,執鳶坐下拿起巾絹開始擦拭自己的琴。
童兒有些急躁地拽住執鳶的袖子,問他:“你倒是說話呀?我什麽時候能見到二皇子?”
執鳶甩開童兒的手,沖他說道:“你還是盼着,永遠不要見到二皇子吧。”
童兒只覺得執鳶這是在嘲諷他,但想着此刻執鳶正得二皇子的寵愛,自己也不能總像以前一樣對他不敬了,只好咽下心中那口氣,挂上笑臉開始給執鳶端茶倒水。
執鳶并不覺得自己得了二皇子的寵愛,這院落,分明是二皇子宮殿中最偏僻的一處,這屋裏的東西也并不高檔,看起來倒有些冷宮的意味。
“這宮裏真是好大…只可惜我們不能到處看看…”
童兒還在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執鳶無心細聽。
“我剛才聽到有宮女說過幾日便是嘉王生辰了,不知道到時候二皇子會不會帶我們去…”
落入耳中的話讓執鳶擦琴的動作僵住,二皇子的那句“過幾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回蕩在執鳶耳邊,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寒——如果沒猜錯,二皇子是要在嘉王的生辰上将他送給嘉王!
右手下意識地一緊,古琴的琴弦無意間被撥動,發出铿锵的一聲悲鳴。
果然…難逃一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