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傷口
季大隊長這種突然的抽風并不稀奇。
陸亦然瞄了一眼也沒多想,一回家,特意發出點聲音讓小貓咪聽到,就徑直握了它的前爪。
粉粉嫩嫩、毛茸茸的,已經完全看不出被紮過針的痕跡,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親一口。
然而堪堪俯身下去,下巴就被即刻抵住,不止,還被抱住手狠狠地啃了一口。
不疼,連堅硬的觸感都沒有,充其量只是被塗了點口水。
“啊,好疼。”
陸亦然故意誇張地大叫,試圖彈一下毛腦袋,手還沒有伸過去,就又被啃了一口。
“小壞蛋。”
對上這毛茸茸的小東西,生氣是不可能的。反之,更多生起來的還是惡趣味。
幾番下來。
小貓咪顯然已經有些氣鼓鼓了,陸亦然卻依舊鬧着要摸一下毛肚子,下一秒,立刻就被賞了一巴掌。
“等等!”
肉墊砸在手上的感覺并不疼,但陸亦然卻因此發現了小貓咪爪上的異常。
肉墊是粉色的,平時随便沾點什麽都很醒目,何況是橫貫了大半個爪墊的疤痕。
“面面,你給我看一下啊。”
“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什麽銳器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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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了,疼不疼啊。”
“乖,就是這只右爪。”
陸亦然确認自己沒看錯,頓時被急得團團轉,“之前店主小姐姐說的時候我也就是記下了而已,卻沒想到你居然那麽能忍。”
“估計很久了吧,前段時間我一直都不在家,你自己應該很辛苦吧。”
然而好說歹說,威逼利誘,甚至拿出它平時喜歡的小魚幹,小貓咪都不為所動,甚至緊緊抱了前爪,活脫脫一副農民揣的姿勢。
僵持了一小會兒,又主動跳上窗臺盯着外面的鳥兒。
動作靈活,毫無病态。
陸亦然又回想了很久,沒記得家裏有過什麽奇怪的血跡,這才放下心來。
它堅持不讓看,可能是貓咪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
但補償是一定要補償的。
冰箱裏還有新鮮的豬肉和明蝦,一碗熱乎乎的鮮蝦雲吞正好能驅散春夜的寒氣。
摻了生粉的面皮筋道而滑嫩,但只要虛虛咬一口,就能同時吃到豬肉和鮮蝦兩種美味。
臨出鍋前再淋上香油和适量的蔥花,更能把豬骨湯底的濃郁徹底激發出來。
暗夜裏。
這樣的味道實在難以抵擋。
剛舀出來,陸亦然就忍不住吃了一個,結果不小心被湯汁燙得龇牙咧嘴,卻還記得小貓咪的舌頭更怕燙,很快挑了幾顆雲吞放在盤子裏,還細心地剃掉了上面的蔥花。
味道濃郁,足以傳到客廳乃至另一邊的卧室,但小貓咪卻沒有像如常一樣迅速跳到桌上,只慢悠悠地踱過來,歪頭聞了一下,又走開了。
“怎麽啦?”
一雙眼睛明明都直了,顯然是很想吃的。
“是因為讨厭外面的面食嗎?”
陸亦然也沒多想,只依言挑開露了餡料出來,再遞過去之前,還細心地吹了吹。
但想象中小貓咪吃的吭哧吭哧的美妙情景卻并沒有出現,相反的,它甚至都沒低頭去聞,只是舔了舔嘴巴,就又故意看向了別處。
摸摸毛肚子,還是軟的,和平時吃得圓滾滾還要探頭再吃的架勢完全不同。
而且還因為這簡單的小動作,又被揍了一爪子。
“好了,不看,不看。”
圓圓的貓眼裏還能看出生氣的味道,陸亦然頓時明白小貓咪還在因為之前的事賭氣,倒也沒多想,只是笑得更谄媚,“保證絕對不會亂看,你先吃東西吧。”
但心裏揣着事,又因為擔心還做了個不太好的夢,第二天再在食堂遇見,陸亦然還是第一眼就忍不住去看人的手。
那道疤痕還在,好在半月過去,褐色的細痂已經完全脫落,只留了道略顯粗糙的白痕,邊沿處雖然還有些色素沉澱,但從整體看已經好很多了。
最起碼不再有感染的風險,也不會再影響動作。
“哎,好像和面面是在同一個位置啊。”
陸亦然本來只是想着偷偷摸摸看一眼,卻沒忍住嘀咕了一句,又下意識地攥了人的手,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指尖微涼,尤其是搭着那雙帶着怒氣的眼睛就顯得有些冷了。
一擡頭,正好和這雙眼睛對上,陸亦然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正在發生着什麽。
一雙手頓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好胡亂謅了一句,“那天你幫忙抓貓的時候,沒再碰到傷口吧。”
手被抓住的感覺很奇妙,尤其還是這樣敏感的時期,季和下意識想抽回去,卻只好借着筷子換了下握着的姿勢。
“沒有。”
傷口被徹底擋住了,再看也看不出什麽。
因此,被不知道內情的人都只會以為他在公然耍流氓。
“好的……沒事就好。”
陸亦然窘得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兒鑽進去,還沒找到,一偏頭,卻又撞見了田家父女倆。
這東西看多了是要長針眼的。
田建國一眼就掃到了兩人握着的手上,恨不得一下跳開,“你……你們,男……男授受不親。”
這是什麽樣的虎狼之詞……
尤其是帶着臉上震驚的表情,和田恬懵逼過後的含笑不語。
溫涼的指尖頓時化成了剛從炭火裏撥出來的紅薯,燙的人七竅生煙。
陸亦然想甩開又不敢,等兩人走開,這才立刻松開。
手心有些灼熱。
真像是被紅薯燙到了一般。
自此以後,就陸續有些奇怪的流言出來。
越來越多,越來越細。
半月以後,那天晚上一不小心而導致的誤會就已經被腦補了幾十萬字的耽美小說。
虐戀情深。
破鏡重圓。
青梅竹馬。
近水樓臺。
亂七八糟什麽樣的标簽都有,只有想不到的,卻沒有她們那幫女孩子不敢想的。
陸亦然畢竟是長着耳朵的,不小心聽了幾次,起初還試着辯解幾句,意識到只會越抹越黑,倒也閉嘴了。
至于季和,雖然兩處都是門對門,低頭不見擡頭見,但兩人愣是沒有多說幾句,只有寥寥數語,也都是和公事有關。
再有更正面的交集,也是因為公事。
市醫院出了事。
人命一條,其他的還未知。
陸亦然趕到現場的時候,同事們都已經忙碌起來了。
此時已經是早上,但樓梯角本就狹窄而逼兀,更何況還混了醫院走廊裏獨有的混沌光芒。
四周都暗沉沉的,唯有一處角落,帶着刺目的明豔色彩。
這是一處血泊,連帶着的還有附近牆壁上的噴濺血跡。
醫院的消毒雖然嚴格,但卻擋不住漸漸起來的溫度。因此幾處血跡的周圍,還有嗡嗡亂竄個不停的蒼蠅,實在擾人心煩。
偵查踏板已經鋪好了,但血泊的邊沿還有淩亂的血腳印,顯然是之前就已經留下來的。
受害人被移走,少了第一手的資料,後續的一些事會變得很麻煩。
“是已經送到太平間了嗎?”
“死者什麽身份,這裏的工作人員還是病人?”
習慣使然,陸亦然最關心的自然還是先确定人的社會身份,話剛落地,程歡卻是已經提着勘察箱出來了。
顯然他已經看過了受害人,總之頭部還保護地嚴嚴實實,只露了一雙眼睛。
但就是這雙眼睛,卻露了些不一樣的情緒。
生氣、憤怒,更多的,還是質疑和不可置信。
可想而知,被口罩遮擋住的面色應該也不會太好。
“你怎麽了?”
“是不是不舒服?”
共事幾年,又是一個大院兒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陸亦然自認為很了解他。
這人就是個悶葫蘆,無論何時何地,對人對事,表情都是淡淡的,後來做了法醫,整個人就更冷了。
而平日裏,簡直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
也正是因為如此,現在的反常才讓人更擔心。
“死者是一名醫生,現在人在太平間。”
“以前認識的師妹。”
“具體的數據你自己看,屍表檢查的數據已經填好直接給季隊了。”
再開口,程歡倒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似乎剛才一時的失态只是他的錯覺而已。
難怪。
支隊的法醫參加工作前多有在市醫院實習的經歷,醫學生們又有自己的圈子,相互認識,總是難免的。
了解到情況,陸亦然倒也不敢亂說什麽,只追了走了幾步,程歡卻頓住了。
“怎麽了?”
“需要幫忙嗎?”
“沒有。”
程歡依舊面無表情,卻走得更快。
臨走之前朝着身後瞥了一眼,雖然很快,但陸亦然還是發現了他是在看季和。
鬧矛盾了?
這兩人都不愛說話,應該不至于。
陸亦然也只當自己看錯了,再回來,也直接去要了表格。
結果第一眼,就差點傻住。
季和雖然打扮地精神利落,更是在旁邊認真填寫表格,但這份抖擻卻只能堅持幾秒,不一會兒,就是控制不住的哈欠連天。
旁邊,攝像和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在,雖然都在認真地幹自己的事,但陸亦然卻能感覺到那種說不出來的疑惑和抗拒。
“沒休息好嗎?”
“還是生病了?”
“沒事。”季和卻是言簡意赅,“表格在這裏自己看。”
“一會兒家屬過來要談,你也別着急湊上去。”
說着,卻又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