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問詢
職業原因,加班是常有的事。
遇上特殊情況,熬上幾個大夜也不稀奇。
所以平時不管誰實在太累,偶爾小小打一會兒盹,不是什麽問題。
但季和……自然不會這樣,就連大半夜去看了現場的那次,後來的一整天也都是神采奕奕的。
但對方不說,陸亦然也只當是普通的失眠,等人出來,接單子的同時又順手遞了幾顆糖過去。
薄荷糖清清涼涼的還算能勉強接受,但青檸的奇怪味道卻是瞬間溢滿了整個口腔。
殘存的睡意确實被驚走了,但連帶着腦仁都在跟着痛。
季和甚至有種想吐出來的沖動,但忍住咽下去了,再開口,語氣自然沒有多好,“以後不要放類似檸檬的東西了。”
“啊。”
“好的。”
陸亦然本來還在看表格,聞言只是随口應了,又低聲嘟囔了一句家裏的面面也很讨厭這些奇特的酸味。
但僅此一句,很快就轉回了正題,“受害人是今天淩晨二點鐘左右死亡的,這個時間的話,她是在值夜班嗎?”
“對。”
之前被通知到的幾個醫生護士都陸續來了,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打扮普通的女醫生,剛開口,眼周卻已經迅速地紅了一圈。
“确切地說她是要來換掉上一班的同事,因為下午六點半到二點是我們科室小夜班的時間,她當值的下一班應該是從兩點到早上八點的。”
“一般情況,她都應該提前十分鐘到場去做交接,但就是這一小會兒,沒想到居然會出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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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床的同事就那麽幾個,後半夜大部分又都不在,所以當時的搶救并不及時,聽說是護士站那邊因為查房路過才看見的,當時送到了急診,但她人已經……我那會兒去太平間看過,但沒敢細看,聽急救的同事說兇器是一把剪刀,當時就插在她脖子上。”
“碰巧那裏是個監控死角,否則也不至于人明明就在醫院,卻……”女醫生說到這裏,就已經泣不成聲,緩過來再想說什麽,卻是被另一個同事拉住了袖子。
聽起來當時的情景确實兇險。
而粗略的屍表檢查,也能印證這一結論。畢竟創口就在頸部,雖然不長,但卻刺得極深,直接傷到了側邊的動脈。
通常這種情況只有幾分鐘的救助時間,再晚一點兒,便是回天乏術。
陸亦然又比照過單子還回去,正好撞見他們的小動作,也只當沒看見,只順着往下問。
“那當時上一班需要交接走人的醫生是哪位?”
“你好,是我。”
走出來的是位年輕的男醫生。他此前一直默默跟在人群後面,沒有說話。現在到了對面,陸亦然才好仔細看了幾眼。
淺藍色的襯衫。
白大褂。
雖然臉長得清秀、讨人喜歡,但站在一堆打扮的一模一樣的同事們中間并不顯眼。
他似乎并不太習慣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總之推了推眼鏡,似乎是在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寧醫生是嗎?”
明晃晃的胸前就挂在眼前,上面的“寧灼”二字漂亮又打眼,乍一看,和他本人實在有些差別。
就和季和一樣……嗯,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保持嚴肅,反正現在還臭着臉。
“對,當時需要下班的人确實是我。”
“和平常一樣,我們在值班室正常地進行了交接,之後我就下班回家了。”
寧灼回得很幹脆,半點沒有拖泥帶水,只是說到後面難免有些猶豫,“沒想到再來會知道這種事。”
這聽起來并沒有問題。
畢竟他剛值了夜班,估計被單位的電話叫醒的時候還在睡覺。
陸亦然依言記了下來,順勢問起了人際關系。
季和卻是還冷着臉,很直接地看了之前的那位女醫生一眼。
“我和蘇醫生關系一般,就是普通同事,平時的交集并不多。”
“但對于這次意外,我也深表同情。”
“希望之後這件事能得到妥善的處理。”
寧灼卻像是完全不知道身邊的小動作一樣,完全公事公辦,語氣、措辭,也和面對鏡頭被采訪時的人一樣。
他的表現雖然冷漠,但內向的男生或許就是這樣。
陸亦然沒有多想,雖然他有些并不太理解。
但之前的那個女醫生卻是直接甩開了同伴的手,直奔這邊而來,“那你當時交接的時候,就沒覺得她有什麽異常嗎?”
“蘇穎她平時處處都好,前幾天一起跟着主任去查房,就連那個難搞的病人都在誇她。”
“她的生活也很簡單,幾乎就只有醫院和家裏,兩點一線。她沒和人結怨、也沒有債務或是其他問題,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醫生。”
“雖然确實偶爾也難免會和病人或家屬鬧些小矛盾,但這都不至于。”
她神情激動,連帶着有些肢體動作,到了後面,更是直接站到了寧灼面前,指向性有些明顯。
“沒有。”
寧灼卻依舊還是淡淡的,只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又很快恢複了原狀,目光也沒有任何的閃避。
“和平常一樣,我和她交代了每床的病情和具體用藥情況,就正常下班回家。”
“她的表現也一切如常,沒有多說奇怪的話,也沒有任何的暗示或者需要幫忙的地方。”
“至于那位揚言要鬧事的家屬,我認為他也只是說說而已。”
“那蘇主任呢!”
“他在醫院,對蘇穎也難免有關照,你……”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在指代什麽。
涉及到單位的事情,總歸都是敏感話題,總之寧灼立刻就低了頭沒說話,顯然有些委屈。
身邊的另一位同事,卻是直接拽了女醫生一把,又朝陸亦然笑笑,“您別誤會啊,其實寧醫生人挺好的,對人對事都負責,但就是話有點少,顯得有點冷。”
“只是因為和蘇穎關系一般,又正好有接觸的時間,所以我同事才有些激動,抱歉。”
看樣子馬上就要吵起來,而且大多也不會再說和案情有關的事了,多是出于情緒的發洩。
陸亦然也有點頭大,只交代了後續還有問詢需要配合的事宜,倒也出來了。
至于家屬,聽同事說人還在太平間,正為了遺體是否要帶回支隊而進行糾纏,之後也需要單獨見見。
好在雖然一番吵鬧,但基本的情況卻還算清楚。
後續醫院也提供了監控錄像,确實可以确認寧灼并沒有說謊。
交接的時間一過,他就換好衣服離開了醫院,神情、步态都很自然。
至于病人家屬也請來問了一遍,争吵卻有其事,但他被證實了一直在陪床,并沒有離開現場。
而當時參與急救的醫生,他們的說法也和之前的議論基本一致。
所以,一個沒有任何問題的醫生為何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呢?
忙了一天,一直到下班回家的路上,陸亦然還是忍不住在糾結。
“照理說,受害人本身确實存在一定的被害風險,這一點多半來自于她的職業,畢竟現在也确實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但她人在醫院,這裏有監控、有保安,還有很多醫生、護士或病人,流動的人群太大。兇手想要在這樣的一個地方犯案,顯然是冒着被發現和被捕等暴露的風險。”
“而且是很巨大的。”
“顯然他熟悉環境或者提前踩過點,而且動作也很幹脆。他選了監控死角,且附近的人都沒有聽到異常的響動。”
“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顯然需要很大的仇恨或者其他的動機。”
陸亦然嘀咕完了,還是忍不住想要聽聽季和的意見,畢竟這些都是簡單的、浮于表面的東西,具體的情況還是要等各實驗室的結果。
但上一次的推測精準而漂亮,自然讓他産生了一些或許可能的期待。
“兇手一定和被害人認識,而且是有預謀的作案。”
“在事後他甚至沒有搬動屍體或者試圖抛屍,甚至連兇器也直接留在了現場,或許是經驗不足,也或許存在着炫耀、示威的成分。”
此時已近七點,季和倒是全無睡意,只是頭疼的厲害。簡單丢了結論,看見小區大門,便也直接快步走了。
兩人自然是認識的,最起碼存在着一定的信任。畢竟即便身處在熟悉的環境,大半夜的,也沒有一個女生會自願走到一個陰暗的樓梯拐角。
這是一種出于本能的習慣。
且兇手就直接大搖大擺地離開,像是完全不需要考慮後果的樣子。
像是毫無經驗,卻又完全不像。
陸亦然對自己突然被丢下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臨進家門,又趕緊調整好了情緒。
畢竟小貓咪一天都在等他回家,外面的壞情緒實在沒必要帶回到家裏來。
然而一開門。
預料之中被撲個滿懷的情景并沒有發生。
最初的興奮過後,陸亦然發現剛才的喵叫只是他自己發出的而已。
至于小貓咪,不知為何已經困極,明明小腦袋已經一點一點地似在啄米,卻倔強地撐着身子,沒有順勢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面面你困了就睡啊。”
“又不需要去上幼兒園的。”
陸亦然被逗的有些想笑,聲音也不禁放得軟綿綿的,又順勢把它抱回懷裏輕輕拍了拍毛屁股,“你先睡一會兒,等醒了就有小魚魚吃啦。”
然而一到晚飯時間。
剛才還困得軟趴趴的小貓咪頓時就精神了不少。
不僅如此,還把這份精神給帶到了床上。
一直到十一點,還在興致勃勃地撲來撲去,和空氣鬥智鬥勇。
“面面我們乖乖睡吧好不好。”
“你看你那會兒都要直接睡着了。”
也怪自己,晚飯後,又照舊陪着玩了一會兒逗貓棒。
累了一天,身心俱疲,陸亦然簡直哭笑不得,起初還能勉強陪着玩一玩,後面卻是連眼皮都睜不開了。一邊求饒,一邊又試圖把小貓咪哄回被窩裏。
“喵嗚。”
小貓咪卻是連聲音都飽含着抗議,又噠噠噠跑去床尾,把彩色的毛茸老鼠叼來,放到了他手裏。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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