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撒嬌 一眼都舍不得移開

這幾日閑散下來,唐輕惹在屋子裏憋着,實在是有些無趣。

不過這清閑日子也沒過幾天,蘇府那頭兒就派人到了府上。

唐輕惹瞧着那繡桌上放着的紅色禮盒,并未打開,她問向來人:“這裏頭是什麽?”

蘇府來的那位管事說,“回姑娘的話,這是嫁衣上的紅蓋頭。主子安排奴才給您說:這蓋頭得是姑娘您親手繡的才好。”

唐輕惹覺得自己仿若聽錯了,“嫁衣不是已經找了繡娘縫制嗎?”

怎麽的這一個蓋頭,還得讓她來縫?

想來,怕是男人又是有意作弄她的呢。

唐輕惹的女紅并不好。

而嫁衣蘇府早已找好了城內工藝極其精湛的繡娘趕制,卻偏生要在這蓋頭為難她。

唐輕惹将那盒子往外推了推,小臉繃着有些抗拒,“我女紅不好,你拿回去讓你主子找旁人繡吧。”

少女聲音沒什麽情緒的,可是也能看出些小性子來。

那人笑了笑,似乎是已經料到了她會這麽說。

“主子說了,這嫁衣得是出嫁的姑娘家親手縫制,往後的夫妻生活才能美滿。姑娘的身子弱,那嫁衣繡娘都是主子親自挑選的,各個都是城內家事和睦的人家。只餘下這蓋頭……,姑娘若是不願意縫制,奴才帶回去便是。”

瞧這話說的。

唐輕惹斂眸,白嫩的小臉上情緒有些緩和,眼底變為一片溫柔。

她是個容易心軟的,便是知道了男人的意思。

只是這男人便是吩咐人如此說了,其中的惡劣性子,實在是讓她無奈。

好話被他給說盡了,她就只能依他的意思來做。

明明是一句軟話便能解決的事兒,卻總愛逗弄她。

唐輕惹擡手将那盒子壓住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待人走後,唐輕惹很是為難的盯着那喜紅色的蓋頭,不知所措。

翌日。

天青如黛,這凜冽的清晨霧露深重,伴着這凄寒未化的白霜,整個桃苑都是冷冽蕭瑟的不行。

做事的丫鬟下人們是早早就醒了。

但是唐輕惹,這才剛辰時,她竟也起了。

瞧着桑綠也是早早收拾妥當,待唐輕惹用完了早膳,二人就離開了。

………

桑綠吩咐駕車的下人将馬車停在了将軍府門前,才扶着唐輕惹下來。

京城的将軍府門口,是少有的壯闊景象,雖說現下是太平盛世,可是這京城之下,誰人不知這聞将軍當年在戰場上殺敵的威風事跡。

聞府的門前兩座石獅子冷肅嚴整的,看着便讓人肅然起敬,當有将門之家的風範。

唐輕惹将視線偏了偏,看到了等在門口的聞諾。

她彎唇笑了起來,“諾諾!”

聞諾笑着跑了過來,“我早早便在這兒等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她調侃着,然後上下打量,“天吶,輕惹你現在病好了,可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聞諾是個心直口快的,說話也不扭捏,想說便說了。

唐輕惹微微看了她一眼,彎眸軟笑:“你怎的還是這般,便不怕你爹爹訓你了。”

她也是覺得許久未見,聞諾也變了許多。

“你可別提了!”聞諾沒多大興致的,拉着唐輕惹往她院子裏走。

她現在是越發随性了。

以往的聞諾還壓制着性格,佯裝那些溫柔小意的貴女淑柔,如今連裝都懶得裝了。

唐輕惹也有些無奈。

說起聞諾,也是個“傳奇”的姑娘。

聞家是個将門之戶,世代都是習武出身的,家裏女眷都會耍刀弄槍,更別提男丁了。

可是這京城之上,誰家男的會娶個比自己還能打的女子!

所以聞家女子各個都是個難嫁的主兒,就急壞了聞老将軍,而聞諾就成了全将軍府的“希冀”。

她打小.便被拉着去學琴棋書畫和插花沏茶,還得學着閨秀溫婉淑柔的規矩,偏生聞諾卻是個愛耍刀的不安分性子。

要說兩人相遇,也是有緣。

二人幼時都是一個嬷嬷教習規矩的。

唐輕惹病弱,每每三兩天才能露個面兒,而聞諾從小接觸兵器刀槍,哪裏肯學那些勞什子的規矩。

如此便成了教習嬷嬷重點關注的,時常碰面,才成了這段友誼。

進了屋兒,聞諾那本性便是一點也不藏着了。

“輕惹,你同我說有事找我,到底是什麽事兒?”她一臉好奇的,又熱情的倒了杯茶遞過去。

聞諾本是要出去逛廟會的,昨天傍晚時唐府來人送了帖子,她便将事情擱置了。

她猜着,唐輕惹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兒,才那麽晚還差人過來通知她。

唐輕惹垂眸,眸子裏氤氲着幾分溫柔恬靜,“諾諾,我要成親了。”

“咳咳!”聞諾被嗆得直咳,滿臉質疑,“你要成親了?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我一點兒都沒聽說啊!”

按理說相府嫡女出嫁,要是有消息應當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怎麽她這兒一點消息都沒有。

“難不成你是為了躲那太後選妃,随意找了個男的就嫁了?”聞諾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靈光了不少。

唐輕惹一頭霧水。

她哪裏知道這事情,一時間柳眉微蹙,耐心解釋道:“自然不是,是喜歡我才嫁的。”

見聞諾不信,她也不急躁,細語柔聲和她說了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唐輕惹只粗略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并未提及唐輕水。

可便是這點“粗略”經過,就夠聞諾新奇的了。

她調侃笑道:“這就是江湖中常說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聞諾又笑着湊近了些,“不過我倒是覺得,你肯定是被那個蘇懷瑾給欺負傻了!”

她毫不掩飾的笑起來,笑聲不斷。

唐輕惹臉上赫然一片,很小聲的反駁,“他只是愛作弄人,并未真的欺負我。”

聞諾看着少女柔柔弱弱的模樣,心裏頭才不信呢,自然又是好一頓的取笑。

唐輕惹脾氣好,也不生氣,倒是疑惑聞諾先前說的話來,“你方才說太後選妃的事兒,又是打哪兒聽來的?”

聞諾收了笑,揉了揉臉有些驚訝,

“這事兒不早就在傳了嗎?昨個兒是才定下來的,說是太後這月十八要在宮中設宴,宴請的都是京城內的千金嫡女!你竟然不知道?”

她這昨晚才剛得的消息,今日便聽唐輕惹說她要成親,聞諾這才有了方才的調侃。

“我的确不知。”唐輕惹搖了搖頭,心底有了思量。

她病了那麽些日子,早就和外頭那些名媛望族家的千金失了聯絡。每日喝藥養身子都來不及,哪有那個空兒去打聽旁的事。

不過,如此她倒是知道了唐輕水的所作所為了。

估摸着是怕她擋了她入宮的路兒。

唐輕水是庶女出身,只要唐自己未出閣,便是宮中選妃,怎麽也輪不到的。

如今,她鬧成這樣,自己也訂了親事,她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聞諾雖然琴棋書畫不及唐輕惹,可是女紅還是極為不錯的。

連着幾日,唐輕惹都很準時的到将軍府。

她是很認真的學的,可是聞諾就不一樣了。

借着學習女紅的空閑兒,聞諾可算是找到了聊天的人,整日裏嘴都不閑着,把唐輕惹逗的淺笑連連的。

雖說紅藝有所長進,這手指卻也沒少遭罪,素白的指頭都被針戳得通紅的。

唐輕惹膚色本就白如瓷玉,十指纖纖更是嫩弱,那通紅的指尖看着實在是有些猙獰。

聞諾看着有些自責,唐輕惹卻覺得沒什麽所謂的,反而覺得樂在其中。

只是苦了聞諾,好幾天都不敢再一驚一乍的說話了。

……

蘇府書房內。

唐輕惹去将軍府的消息,傳到了陸羨耳中。

有了青山這個愛添油加醋的,到了男人耳中就完全變了味兒。

“你說她為了那個蓋頭不眠不休,起早貪黑的去将軍府學刺繡?”陸羨語調高揚,極為不信。

可是那眸子裏卻是帶笑的。

青山點頭,“是這麽說的不假,而且通禀的人還說了,五姑娘每日回府這指頭都是通紅的。”

男人眸色瞬間就變了,一記冷光掃來,怒氣翻湧,“何時的事?”

青山看着陸羨情緒不對,有些後悔自己這多嘴的毛病了,他低着頭,“說是前幾日的事了。”

“為何不早點通禀?”陸羨起身往外頭走,嗓音陰沉至極。

青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您這也沒說啊!”

陸羨猛的停下了步子,眼神陰翳,“那今日我便同你說:她的事,我要事無巨細!”

聞府別院。

聞諾的院子構造極其簡單,沒什麽草木果樹,這冬日一來,光禿禿的只剩下幾個木亭子。

這幾日兩人都在院中的樓閣上呆着的。

聞諾是很稀罕唐輕惹過來陪她的,可是少女專注學女紅,話少的可憐,幾日過後,聞諾就有些怏怏的提不起興致了。

她倍感無趣,便趴在那長亭的欄杆上左顧右盼的,回頭眺望這院中景象,就越發覺得看得膩了。

她索性撐着下巴,眨着眼睛盯着唐輕惹瞧。

今日少女着了件煙羅粉的襖裙小衫,荷色的裙擺尾部是漸變的煙羅紫色百褶裙裾,秀巧的鞋尖只露出點點,像是綠荷之間偶綻的菡萏。

唐輕惹是極漂亮的,以往聞諾只覺得她輕瘦看着心疼人,現在才覺得,養得瑩潤了些,反而更招人疼了。

瞧着少女手裏拿着的繡繃,連着幾日已經繡的有模有樣了,這都快趕上她的手藝了,可唐輕惹卻仍舊覺得不滿意。

聞諾還真是覺得稀奇。

也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耐性,都用不完的樣子,如此反複繡,也不覺得煩躁。

聞諾是真佩服唐輕惹那溫吞的性子,看着極容易拿捏,也讓她越發好奇,這唐輕惹究竟是許了個什麽樣的夫君,竟讓她如此用心。

她正想着,別院裏傳來了些聲音。

聞諾居高臨下的看着下人領了個陌生男人來,她眉間一皺。

這下人未免有些不懂規矩了,家裏有未出閣的女客,竟然敢把男人往她別院裏帶。

“輕惹,你在這兒,我下去看看。”

聞諾是不講究那些規矩的,可是唐輕惹是要出嫁的人,名聲自然不能受損。

瞧着少女連繡個蓋頭都是稀罕的不行的模樣,這要是因為她毀了姻緣,豈不是罪過大了。

說完,便急匆匆的下了樓。

樓閣上風大,聞諾走後,唐輕惹便聽到了樓下的交談聲,她在樓閣之上,高處的風吹得柱子旁的簾籠沙沙作響,流蘇也是不停的擺動。

她這才放下手中的繡繃,看向桑綠,“你去瞧瞧怎麽了。”

桑綠點頭,走至一旁撩開簾籠,眼神一愣。

“怎麽了?”唐輕惹瞧着她那吃驚的表情,一頭霧水的。

難不成是聞諾惹上了什麽麻煩事?

她急忙收了手中的針線,要起身看看。

桑綠不緊不慢的說:“姑娘,是蘇先生來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陸羨握着掌心的柔荑,将消腫的藥膏細細抹好。

少女的指尖纖細指骨很是柔軟,平日裏寇丹都不成塗過,只有些粉嫩瑩潤,看起來極為漂亮。

可是如今指尖卻是通紅,細細看去還有些極小的針眼兒。

陸羨來時心情并不大好,那種郁結于心的惱火無法抒發的感覺,讓他覺得格外憋屈。

明明這繡制蓋頭是他出的主意兒,可是當時他心思有多愉悅,此時便有多後悔。

偏生少女水眸潋滟如波,陸羨看在眼裏就是戳心窩子的疼。

男人心思變了,唐輕惹又怎麽會察覺不到。

她指尖縮着,巴掌大點兒的小臉笑意融淺,“只是看着吓人,又不疼的。”

她本就沒有怪過他的意思,可是看着男人臉色陰沉不大好看,唐輕惹便知道他定是在自責了。

她側身看他,視線晃到遠處神色有些焦躁的聞諾身上,有些不解,“先生,你怎麽到聞府來了?”

她嗓音輕輕柔柔的,很是能安撫人心。

陸羨也是新奇,每次再躁動的心瞧着少女在他跟前兒,他便能沉下心思。

風吹得唐輕惹的衣角動了動,那一頭梳的極順的青絲發尾也動了動,而她發上挽着的紫玉簪,襯得她絕塵清麗。

讓男人瞧了,一眼都舍不得移開。

她當真是順着他的心長的,如今便是想想都是叫他癡狂。

陸羨彎眸,眼簾裏的情緒裹着晦暗,他捏着少女細若的腕骨,指腹感觸的脈搏并不像旁人那般強勁有力。

可是,卻又恰到好處的和他心,跳成一樣的律動。

他漫不經心回答,嗓音卻有些零散,“我自然是來尋你的。”

陸羨是不會将自己唬着看門下人事兒說出來的,若是以往,他到何處不都是三拜九叩的人人退讓。

哪裏用得着他親自耍嘴皮子功夫來诓人。

“先生怎麽知道我在将軍府?”唐輕惹更加不明白了。

她來将軍府上的事,府內的并不知道,只知道她每日準時出府有事兒,卻并不知道她去的何處。

陸羨眉間跳了跳,輕咳一聲,“是青山說的。”

男人的解釋反而讓唐輕惹更加不解了。

青山都知道,便是他才知道?

“可是青山怎麽會知道呢?”

少女眼神懵懂,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看起來挺不好騙的。

陸羨黑眸轉了轉,“青山自然是桑綠同他說的,他們……”

他語意未盡,意味深長的,讓人很是遐想。

唐輕惹很是吃驚的擡眼,瞧着不遠處桑綠站的的筆直的,而個大兒的青山卻是一臉笑着往桑綠旁邊湊。

這,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了。

陸羨見少女細細思忖的模樣,唇角有些笑。

她這般性子當真說不清的。

心思細膩至極,卻太過簡單無害,最是好騙的。

他起了身,将她拉了起來,“日頭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既是來了,他是不會讓她在這兒呆着的,而且聞老将軍見過他,他也是怕人認出來。

聽着男人的話,唐輕惹瞧着遠處日頭挂得還極高,搖了搖頭,“今日還不到時辰。”

而且如今他們并沒成親,若是一同出入,怕是會落人話柄的。

陸羨凝眸看她,眼神晦暗不明的。

男人骨子裏的強勢感太重,從來都是別人聽他的號令,從不敢反駁的。

他便是要帶她回去,就容不得她拒絕。

唐輕惹自是不了解他,可是卻知道男人是個愛使性子的人,她湊近了些,衣袖間桃香都探入了陸羨鼻尖。

陸羨只覺得他袖口的衣袖被扯了扯,随着少女的小手晃了晃。

她就縮在他臂彎處,嬌小又靈動。

“先生,我只待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陸羨呼吸一緊,藏都藏不住的急促。

他現在是懂了,為何桑綠總說小姑娘的軟鈎子撓人,讓人不忍拒絕。

如今見識了,便是小姑娘特意軟嗓子撒嬌,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他都能毫不猶豫的給摘了捧到跟前兒來。

他緩了緩心思,很是随意的別開了眼,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哼,“嗯。”

聽得出來是很不情願的,可是唐輕惹知道,男人還是讓了步,笑意更加溫淺了。

回去的路上,男人走得匆匆。

只是青山察覺了,今天陸羨的步子急切,是極為慌亂的。

就是不知道,男人是先亂了步子,還是先亂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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