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軟肋 下月初六就要出嫁了!
陸羨的書房很大, 裏面的東西卻不是很多,除了些必要的桌案木椅,很少能見到旁的裝飾。
自然是不比桃苑裏唐輕惹的香閨, 陳設多樣, 每日那桌案上都少不了待開的冬梅,屋子裏也是養着極嬌豔的垂絲海棠, 香氣盈人的。
男人的書房太過單調,桌椅的顏色也是極為深沉,就如同這屋子主人的性格一般,神秘又清冷。
唐輕惹只左右瞧了一會兒,便沒了太多的稀奇勁兒了。
她此時仍坐在男人的書桌上, 安安靜靜的。
少女身量不高,坐着時一雙小腳晃悠悠的。
窗戶外偶爾有些風吹過來,吹起那裙裾左搖右擺,像是綻開來的碧荷,嫩綠之中露出了裏面的絨白色兔子鞋來。
如此坐着, 本着淑女溫婉的形象, 唐輕惹自是不能就這麽跳下桌去的, 可是就這般模樣, 讓人很是不自在。
她眸子裏難免有些幽怨,悠悠的落在男人的背影之上, 可是對方仿若不察, 就那麽慢條斯理的在書架邊翻着架上的書看。
“先生?”
唐輕惹溫聲喊他, 一雙小腳晃而晃的,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男人側身,黢黑的眸子盯着她,勾唇笑了笑, “好好待着,別亂動!”
那聲音着實低沉,口氣和哄搖籃裏孩子似的,唐輕惹耳根通紅,只好收了視線,就着這高度看外面的天。
越過那高牆,她看到牆外高聳的老樹參天,光禿禿的連根葉子鬥沒有。
冬日很是荒涼,在蘇府好像尤甚。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來這兒的目地,轉首問道:“先生,我爹爹近日可派人過來傳話?”
這幾日她總在蘇府待着,相府的消息沉寂,連個通禀消息的人都沒有。
唐輕惹知道,她爹爹是古板老舊的人,還不曾出嫁就只身住到蘇府來,他定是不會同意的。
可是這些天都沒消息,她不禁有些疑惑起來。
陸羨聞言,合了手裏的書冊,這才走了過來。
“你爹爹将你托付給我,自然是放了心,怎麽會派人過來?”
男人挑着眉,說得義正言辭的。
唐輕惹将信将疑。
陸羨低下視線,毫不心虛的。
他是不會同她說,其實這相府的人日日都要來個七八回的。
他府上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只他沒松口放人,這才都回去了。
“先生,我想回府了,”少女聲音小小的,有些認真,“這樣總歸是不妥的,而且……”
唐輕惹還惦記着自己那沒繡好的蓋頭,并不肯如此荒廢了手藝。
陸羨哪裏知道少女藏着的心思,只聽着人要走,不是太高興。
他鳳眸狹長,頗有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姿态,“而且什麽?”
少女抿唇,并不打算說,瞪着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要去扯他的袖子。
陸羨眉角跳了跳,手掌趁機捉着少女嫩白的小手,假意打了下,“不許撒嬌。”
他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可是卻受不住少女那沒力氣的小爪子,勾得他心裏癢癢的。
想想往常,都是別人硬氣的威脅或是谄媚的奉承,哪裏受過這軟聲細語的。
男人這一拍,沒用什麽力道,可是少女那小手還是紅了。
陸羨倍感無奈,只将人抱了下來,确定她站的穩妥,才放心的松了手,“明日便送你回去。”
他心裏是極不情願的。
這幾日他遞給唐致盛确認嫁娶的日子的帖子被退了又退改了又改,他這趁着這空檔把人拐到了府上,哪裏肯輕易松口放人。
不過少女性子這般,他也不會勉強。
倒是可以趁着這時間把府上打理一番,制備一些她喜愛的東西,也不至于往後她總想着回去。
唐輕惹沒想到他竟這麽輕易的就答應了,愣怔了半晌後,眸子裏染上了笑。
她眉眼彎彎,淺笑嫣嫣的,軟着小嗓子說,“先生,你真好。”
陸羨卻是扯了扯嘴角,笑得邪肆。
他可是,一點都不好。
翌日卯時三刻,天才蒙蒙亮,天色陰沉下起了小雪,這街上清冷無一人的,蘇府的大門卻響了。
唐輕惹被催着收拾好之後,才剛剛辰時一刻。
她一張素白的小臉如今清瘦了許多,此時還帶着些倦怠,像是只沒睡醒的小兔子,可可愛愛的。
離開蘇府時,少女外頭罩了件拖地的大氅,衣氅很是厚重,壓住了欲竄的風,把人裹得嚴嚴實實的。
大氅的衣角邊和帽沿都是極柔軟的絨毛,唐輕惹一張小臉縮在裏頭,若是不低頭與她平視,很難瞧見其中藏着的小臉。
她的臉小小的一團,縮在裏頭,迷夢的雙眼氤氲睡意,卻也能瞧見男人一張黑沉的臉,緊繃着下颌,薄唇也抿着,心情看着并不大好。
唐輕惹是昨日才通知府上人的,可是這人竟這般老早就趕到門外候着了。
而她後頭跟着的男人,一直都是板着臉,許是覺得太早了,被擾了清淨。
這般想着,唐輕惹心裏不免有些愧疚。
一衆人圍着,她也不敢太過張揚,大氅下的小手伸出,握住了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掌,“先生,爹爹只是怕人多口雜的,落了口舌。”
“呵。”男人冷冷的笑了笑,并未應話。
只有陸羨自己心裏頭清楚,唐致盛那個老東西,怕是恨不得夜半子時就将人給接回去。
他低了低頭,看着眼跟前兒的少女,氅帽壓着的小腦袋也是小小的一只,他心底無奈極了。
如今心底有了眷戀,便如同生了軟肋,只這一根軟肋,便已經能事事牽制于他。
這才将人送得離遠了幾步,他就有些舍不得了。
陸羨垂眸,想得越發複雜了,手上卻被少女扯了扯,他看着她的帽沿,聽到了她的聲音。
“先生,我要回去了。”
少女聲音溫溫淺淺的,她自己也不曾想,心心念念的要出府,卻在踏出府門時,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明明只是将人送回家,卻弄得像要遠行離別似的。
男人順着手上的力道将人往跟前拉了拉,寬厚的身子遮住這晨日的冷風。
門前晃眼的燈籠照着這飄飛的雪,視線一片模糊,外頭的人瞧見男人背影将他身前的少女擋的嚴實,只微微露出氅衣邊沿的絨毛。
唐輕惹被他拉了過去,卻不知他要做什麽。
下巴處有些冰涼的觸感,她視線被迫擡了擡,唇上是極淺的溫熱,她腦子裏亂亂的。
“過段日子便去接你回來。”
男人彎唇,退開了些距離,俯身彎腰時兩人的視線交織。
唐輕惹的小臉如染了胭脂一般,她胡亂的點頭,“嗯。”
男人笑着,眸子裏蘊着憐愛和一湖深沉,他指尖摩挲少女的耳根,嗓音極為低沉,“下次,我可不會再送你回去了。”
“輕惹,你可算回來了!”
唐輕惹剛回到府裏,聞諾就聞訊趕來,她臉上有些着急,進了屋兒也不客氣,直直的就坐到了一旁的繡凳上,自己倒了杯熱茶。
今日下了雪,聞諾穿的也極為厚實,脖子上一圈厚厚的毛領看着很是暖和,唐輕惹卻總覺得怪怪的。
她也坐到了一旁,吩咐桑綠又備了壺熱茶,問道:“我才剛回來,你怎麽就過來了。”
她是不知道,如今聞府消息竟然如此靈通了。
聞諾“砰”的一聲放下了手裏的茶盞,“我這兒每日都在你們府門口候着,就等着你回來了!”
“你等我做什麽?”唐輕惹越聽越糊塗了。
“我當然是想告訴你……”聞諾突然想起了什麽。
她皺着眉開始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唐輕惹來。
瞧着少女面色紅潤模樣還是粉粉嫩嫩的,又看見了她脖子上的傷痕,聞諾瞪大了眼。
她突然想起來下人打聽的消息,說是唐輕惹被楊楓擄去後便受了傷,沒想到竟是真的。
聞諾思忖半天,沒再問那日的事兒,“那蘇懷瑾可欺負你了?”
唐輕惹搖了搖頭,很是乖巧的回答,“沒有,先生待我極好的。”
少女很是認真,也從不愛說謊,那眸子裏閃着的赧然更不會騙人。
聞諾總算知道那男人怎的這般生氣了,估計也是寶貝的不行,如今人傷了,她心裏也覺得很過意不去。
本是想着唐輕惹回來了,她定要将男人那虛僞的面露揭開,可是現在卻有些遲疑了。
“諾諾,你還未說你為什麽會日日在門口等我?”唐輕惹見她一副深思的模樣,更是好奇了。
按理說,若是聞諾找她,即便是她不在府上,也定是會有人将消息傳給她的。
聞諾眼神躲閃并不太想解釋,只趕緊找理由搪塞過去,“我……,我那還不是為了躲太後的晚宴!”
無奈之下,聞諾只得将這幾日的事情說了說,
“我上次不是同你說了太後設宴的事情嗎!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太後就是為了給陛下挑選妃子的,我才不想去呢,就假意說染了病,就……日日在你門口等着……”
她越說聲音越小了,就這兒解釋,前言不搭後語的,還不如不解釋呢。
聞諾心虛的看了眼一旁聽得認真的唐輕惹,趕忙轉移話題,
“對了,你怕是還不知道吧,那個唐輕水說是被太後看中了,這年後初六就要進宮為妃了。”
這話轉的猝不及防的,唐輕惹這溫吞的性子還沒從上句話上反應過來,又是被這消息驚訝了一番。
她雖不了解宮廷之事,可多少也有聽說。
如今新帝登基三年,政權還很是不穩,攝政王雖不知所蹤,可是許多掌朝之權還在他手裏。
所以籠絡朝中重臣,成了太後穩固政權的首選。
而這些重臣的嫡女自然也就成了太後的目标。
她雖是嫡女,可是身子弱,這是整個郦朝都知道事兒,太後自然是沒說什麽,可是這主意卻打到了唐輕水身上。
“那你可知我爹爹同太後說了些什麽?”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唐輕惹不知她爹爹是如何說服這太後,竟讓她這般就松了口。
聞諾一臉震驚的看着她,“你不知道嗎?相爺同太後說了,你已經許了親事,而且下月初六就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