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捉蟲 即便只是一只蟲子也不行!
蔣蘊抱着有些泛疼的胳膊, 在鬧市了穿梭了好幾個來回,确認了一路暢通無阻後,這才展顏歡笑。
他近來諸事不順, 上次去相府回來之後也是傷上加傷, 一個多月的時間大多都是在府上悶着不敢出來。
那日在相府門口,對方對他出言警告, 他便未再未踏足唐府。
想着昨日唐輕惹剛出嫁,今日總不會碰上那群粗暴的人,這才悠閑的出來。
路過一旁的綢緞莊,蔣蘊顯得意氣風發。
如今他臉上的傷已經好的看不出,只胳膊腿腳還有些不輕便, 做不了大動作,卻仍舊是搖着折扇走了進去。
“掌櫃的,最近可有什麽上好的料子?”蔣蘊撩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掌櫃自是客氣的招呼,“自是有的,不知蔣大公子想要什麽料子?”
“本公子自是要……”最好的。
“雨絲錦、織錦緞、天香絹、軟煙羅, 不知掌櫃的店中有沒有?”
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 打斷了蔣蘊正要說的話, 他這段日子本就過得不舒心, 轉頭就罵了一句,“什麽狗東西, 竟也敢……”
蔣蘊的話音在看清男人相貌的那一刻, 戛然而止, 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二人相視,□□味兒十足。
可掌櫃的還是要做生意的,他走了出來,解釋道:
“這位公子, 雨絲錦、織錦緞、天香絹和軟煙羅,小店都沒有。這些鍛料怕是宮內皇親貴族都不常用,我這小店又哪裏會售賣。”
陸羨聞聲,輕屑一笑,他佯裝沉思,許久後,笑語:“那我便将你這店全包了,總歸……”
他意味深長的看向一旁怒火中燒的蔣蘊,接着道,“你不能賣與旁人,比如——他!”
男人這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可是那掌櫃的卻是聽明白了。
這男人指名道姓的說,怕是和蔣家大公子有過節的,只這要求提的未免有些為難人了,“這……”
他正欲勸解,但是怒極的蔣蘊早已經耐不住,他拍案而起,怒斥道:“你這惡霸,欺人太甚!”
蔣蘊直接站了起來,直直的指着男人怒吼,一張臉通紅,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胳膊給疼的。
這矛頭所生的火勢立馬轉向了門口站着的男人,店內人不敢多言,只安靜的等着,一臉看戲的姿态。
瞧着紫衣男子,氣質冷沉處處顯着高貴,應當是個不好惹的厲害角色。
如今被蔣大公子直言謾罵,怕是不會輕易罷休的,他們只等這紫衣男人霸氣回複,扳回局勢。
卻不想,男人彎眉笑了笑,轉首看向門外,語氣無辜,“知知你瞧清楚了,這可是他先罵我的。”
男人語氣平緩,似乎還帶了些“委屈”,直接讓在場的人都傻了眼。
唐輕惹無奈,只好從半邊的門扉處露出身來,“先生,咱們回家吧。”
她去扯他的袖子,軟聲要求,卻被男人躲開了。
唐輕惹實在無奈。
方才她是目睹了全程的,自然也是知道是男人“挑釁”在先,卻還要厚着臉皮說是別人先罵她的。
她提起裙擺進了屋子,身上厚實的氅衣角落在了門檻之上。
而男人姿勢懶怠,卻是垂眸,握着折扇的手向前挑了挑。
待那氅衣擺處落到實處,壓住了冷冽的風,陸羨才收了視線,清隽的面容上布滿了笑。
而蔣蘊看見唐輕惹直接傻眼了,“知知表妹!你……”
唐輕惹走近了兩步,淺淺福身:“表哥。”
少女袅娜娉婷,眉眼帶着淺笑,方才那瞬對男人無可奈何的情緒還留在眼底,卻是刺痛了蔣蘊的眼。
明明男人與少女并無過多親密的舉動,可是兩人之間浮現的相處模式,卻給人親密無間的感覺。
蔣蘊這才恍然。
原來,這一切都是這個男人搗得鬼,他怒不可遏走近了些,“是他!知知妹妹,就是他打的我,我,我……明明那日我也去相府提得親……”
蔣蘊急得語無倫次。
陸羨卻是關注他和少女那越發近的距離。
他若無其事的擡扇,抵在了蔣蘊的腹部,把他往後推了推。
“你靠得太近了!”
陸羨在衆人驚愕之時,收了折扇。
看着男人那有些幼稚的舉動,唐輕惹顫了顫眼眸,“先生,你不要欺負表哥。”
少女聲輕柔的,從來都是安撫的滋味多一些,可是今日卻無意是在男人的心底火上澆油。
陸羨若有其事的掃過一旁的蔣蘊,顴骨緊繃卻依舊是笑着,很是“乖巧”的回道:“好。”
他是知道了。
他将她帶出來,氣是難消,醋還得吃了不少。
陸羨覺得這處是無法待了,只順勢牽着小姑娘的手腕,給帶回了家。
他怕是待久了,會忍不住将那個叫蔣蘊的男人,挫骨揚灰!
回府的路上,男人難得的安靜。
只他手裏的折扇敲着手掌,一路上動作都未停。
唐輕惹便察覺到男人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她向來心細,他那般動作反複,多少也能猜着男人的幾分心思。
她知道他慣愛捉弄人的,她今日算是拂了他的意,這一路上一言不發,倒更像是同她置氣。
唐輕惹絞着水袖的邊緣,垂眸深思。
馬車漸漸在蘇府門前停穩,男人将她扶下馬車,竟這般頭也不回的走了。
風吹起男人的外衫衣角,那背影看起來像是毫無留戀似的。
唐輕惹有些失神的回了卧房。
她此時心裏有些空落落的,捏着腰間的玉佩一直在發呆。
少女落寞的模樣看着實在讓人有些心疼,桑綠欲言又止,“姑娘這是怎麽了?”
唐輕惹緩緩擡起頭來,聲音細弱又低落,“桑綠,先生是不是厭倦我了?”
少女眼底的濕潤欲落,回房時未脫的氅衣包裹着纖細肩膀有些微微的顫抖。
桑綠心裏一咯噔。
她知道唐輕惹是個心思細膩的,可是卻不懂女兒家那些敏感的心思,怕是些許舉動都能想些旁的事兒出來。
若是少女真叫這事傷了心神,她怕是又要挨罰。
想想上次因為自己的疏忽讓唐輕惹被擄的事兒,還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兒,這次總不能就這般放任的。
桑綠想了想,語重心長道:“姑娘胡說些什麽,主子只是事務有些忙亂,不免疏忽了些。”
她說話向來都是成熟老練些,唐輕惹還是有些信的。
可是桑綠也不能放着這局面如此僵着。
待安撫好少女後,她趕緊借口去了趟書房。
陸羨回府後,整個人顯得有些煩躁。
那燥郁不安的樣子,像是個炸了毛的獅子,随時都有将人拆骨如腹的感覺。
青山是不敢靠近,一個人蹲在書房的門欄上坐着。
而陸羨,捏着掌心的書卷,骨節吱吱作響。
他閉了眼,視線一片猩紅。
他如今似乎有些瘋魔了。
今日見着少女同旁的男人說話,他竟生了些殺意,只她為旁人多說一句好話,他都嫉妒的發狂。
這種感覺與旁人來說太過危險,可是陸羨不一樣。
他殺人殺慣了,似是有瘾一般,如此生了殺意,往常便一刀就解決了。
可是如今他處處顧忌,備受牽制。
少女心性單純,若是真曉得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還不知道要如何躲着他,如此他便是有再大的殺意也只能往心裏壓着。
可是這心底壓的太多,卻是物極必反的作用。
“扣扣!”門外有人敲了敲。
“主子,夫人院兒裏的桑綠來了。”青山在外頭恭敬禀告了一聲。
陸羨穩住了呼吸,眸子許久才恢複清冷,“讓她進來。”
夜時風涼,可是景色也極好。
蘇府被特意種植了許多桃樹,卻是院中央的那一棵最為壯碩。
皎月當空,有絲絲的清冷,可是滿天的星辰卻給人一種浩瀚的美感。
此時唐輕惹和陸羨正坐在院落兒裏的石桌旁。
少女青絲半挽,并未梳太過複雜的發髻,只安靜坐着,便是有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她一直盯着那月色發呆,平日裏總有些笑意的眸子,今日像是帶了些傷感。
陸羨自她來時,眸子便一直落在少女身上,從未移開。
她今晚不多言撒嬌,也不會笑着黏他,他心底泛起陣陣酸楚。
桑綠是同他說了的,少女心思敏感些,怕是覺得自己冷落她,也着實是個心疼的人。
可是陸羨卻是渾身都硬的發疼,還得忍下心底的那股狂躁感,細致的顧着少女的情緒。
“好看嗎?”他輕聲問。
他想去握那石桌旁的小手,卻被小心的躲開了,只瞧着少女眼底的小心翼翼感,陸羨鼻尖一酸,顴骨緊繃着。
只此一瞬,陸羨後悔莫及。
若說下午他的落荒而逃給了少女那般“冷落”她的錯覺,此時他便是濃烈的無措。
他是一點兒都再不敢招惹她了。
陸羨輕嘆一口氣,黢黑的眸子裏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他指腹摩挲少女泛紅的眼角,耐心解釋:“怎麽了?我只去忙了一會兒,并無他意。”
半晌。
她淺聲說,“嗯,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早已經淺的聽不到了。
少女杏眸裏的淚欲滴,卻是垂眸很倔強的不肯讓它落下。
陸羨揉了揉發疼的額角,不顧少女的反抗将人抱在懷裏。
他很少有這樣的耐心,還用寬袖裏最柔軟的布料細細的給少女擦眼淚。
心底無奈極了。
他是想着娶人回來好好疼着護着的,卻沒想到,倒是娶回了一個“小祖宗”,還得日日供着。
懷裏少女傷感的不行,陸羨只能想法子哄人開心。
寂靜的夜四處都很空寂,倒是不知哪裏飛來的一只螢火蟲,繞着兩人飛舞。
少女忘性大,也是愛玩的,看得專注時,陸羨便擡手将眼前的螢火蟲捉了過來。
他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那螢火蟲,臉上有幾分笑,“喜歡這個?”
唐輕惹靜靜的看了他許久,才轉開視線,盯着男人指尖的螢火蟲,乖乖點頭,“喜歡。”
末了,她又說了一句,“很好看。”
“刺…”
極小的一道聲響,那螢火蟲在男人的指尖碎成了兩半。
面對少女驚愕的表情,陸羨略顯心虛,卻是俯身在那紅唇上啄了啄,啞聲哄道:“對不起知知,我不是有意的。”
他只是見不得她誇別人好,沒忍住。
即便只是一只蟲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