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宋芾本能地一偏頭, 避開了杜子骥的手。

兩個人幾乎同時愣了一下。

生日宴上的失态、夜晚的醉酒;床頭櫃上相同的書、《疑生》早逝的青年作家;杜子骐那個像她的同學、杜子骥突如其來深情款款的目光……

一點一滴的細節在宋芾的腦海中快速掠過, 她的腦中靈光一現,脫口而出“子骥哥, 你是不是……當成另外一個人了?是聶緋嗎?”

驟然之間, 脈脈溫情變成了冬日寒霜。杜子骥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來,眼神陰冷,緩緩地挺直了後背。他定定地看着宋芾,良久, 才一字一句地問“誰告訴你這個名字的?”

宋芾瑟縮了一下, 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我猜的。子骐哥說我詩朗誦的時候像他的一個同學, 你放在床頭櫃的書我在圖書館看到了, 還有……”

杜子骥的神情漠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倒着後退了兩步,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宋芾不自覺地跟了兩步,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杜子骥, 只好笨拙地擠出幾句話來“子骥哥, 你別難過, 你這麽愛她, 一直惦記着她,她在天堂一定看得到的。”

杜子骥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走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宋芾站在原地, 難過極了。

誰能想到, 最為縱情享樂的杜子骥居然會是最深情執着的人,一直默默地愛着一個死去的姑娘,用風流的外表掩飾着他內心深處難以忘卻的感情。

天人永隔、生離死別。

太殘忍了。

然而,誰也沒辦法安慰杜子骥,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無能為力。

走廊盡頭的門開了,杜子嵂走了出來,皺着眉頭問“出什麽事了?”

宋芾還沒從那種難過中走出來,情緒低落,恹恹地回了一句“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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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嵂上下打量了她兩眼,不快地問“出去玩得這麽晚才回來怎麽還這麽不開心?你們倆吵架了?他剛才用力摔門,是朝你發火了嗎?不像話。”

宋芾愣了一下。

杜子嵂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不僅知道兩個人出去玩了,還連杜子骥摔門了都一清二楚,好像他一直在關注宋芾他們倆的動向、特意在等着他們回來一樣。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立刻被宋芾驅逐出了腦海。

笑話,杜子嵂那是誰啊?能有閑情逸致盯着她?只不過是巧合而已。

“沒有,”宋芾解釋,“子骥哥沒有和我發火,他只是心裏不太高興。”

杜子嵂沉着臉,好一會兒才硬邦邦地道“子骥雖然有很多紅顏知己,但是最近已經收斂了很多,你也不要太着急,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以後我也會替你管着他的,還有,你要是和子骥在一起了,心胸也要放寬點,不能太小氣了,男人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應酬,不可能一直被綁在你身邊……”

“不不不是!”宋芾急了,“杜大哥你別誤會,我沒和子骥哥在一起啊!”

杜子嵂顯然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問“那是因為你拒絕了子骥,他才生氣的嗎?”

他的神情有點奇怪,好像在生氣,又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宋芾不太明白,腦子轉了個彎揣摩了一下,忽然回過神來杜子嵂會不會誤會她在欲擒故縱地吊杜子骥的胃口啊?畢竟,她住進杜家,頂的就是杜家未來媳婦的名頭,現在杜子骥想和她在一起,她居然拒絕,那不是很可笑嗎?

宋芾想解釋,可張了張嘴,卻把所有的話都吞進了喉嚨裏。

她不知道杜子嵂對聶緋的事情是否知情,這是杜子骥的**,她不能沒經過同意就告訴別人。

剛才就低落的情緒更糟糕了,她有點難過地垂下眼睑“不是的,這事一下子也說不清楚,到時候讓子骥哥和你解釋好不好?我……先去睡了。”

不知怎麽,杜子嵂的反應有些遲緩,盯着宋芾看了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好。”

房門合上了,宋芾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杜子嵂卻還沒有離開,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下樓去拿了一瓶紅酒。

殷紅的液體在水晶杯中搖晃,裏面好像浮現出了宋芾那張嬌怯怯的臉龐。

杜子嵂覺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是中了邪了。

知道宋芾和杜子骥出去玩了的時候不舒坦了一個晚上;坐在陽臺上美其名曰看風景,實際卻在等着那兩人回家;聽到宋芾說兩個人沒在一起的時候,最先浮上來的念頭居然不是替他們倆着急而是松了一口氣的慶幸……

可能是在為老二着急。

畢竟老二不是老三那樣的情場高手,明顯對宋芾有好感卻不知道追求,成天埋頭在游戲裏。

如果宋芾對老三沒什麽意思,要麽到時候提點一下老二,讓他機靈點,學點怎麽追求女孩子的訣竅。

杜子嵂對這個解釋很滿意,端起紅酒一飲而盡。

不知道是不是紅酒助眠的關系,杜子嵂這一個晚上睡得很香,還做了一個旖旎的美夢。夢裏他正在參加定向登山的比賽,背着一身裝備,攀岩涉溪,累并快樂着。

剛剛攀到半山腰時,前面的溪水裏忽然來了很多妖嬈動人的美女,一個個朝他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過來扯他。

“學長,你累不累,我替你揉揉肩。”

“子嵂,是我,上個星期我們在酒裏見過,我等了你一個星期的電話。”

“杜少,你教教我怎麽玩登山,好不好?”

……

杜子嵂站定了,冷冷地朝她們一個個地掃了過去,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字來“滾。”

美女們做鳥獸散了,他很滿意,拍了拍身上的泥,正要繼續上路,前面卻有個瘦削的身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逆光中,他看不清女孩的臉,卻能感受到那股柔美恬靜的氣息,慢慢地朝他包圍了過來。

“杜大哥,我給你炖了蓮子紅棗湯,你嘗嘗。”

聲音輕且脆,好像春天柳枝爆出的第一個嫩芽,有點嬌怯怯的,卻很好聽。

他的腳步遲疑着頓了頓。

“杜大哥,我給你揉揉肩,背着這麽重的包呢,一定很累。”

一雙小手揉上了他的肩,一下一下地捏着,纖細的指尖用力,在穴道上一下一下地捏着,隔着薄薄的面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指腹的溫度和柔軟。

“杜大哥,我按摩得好不好?你喜不喜歡我?”

杜子嵂的心頭漏跳了一拍,平生第一次,身體裏的血液有種加速流動的感覺,他回頭定睛一看,姑娘的眉眼忽然清晰,嘴角帶着一絲熟悉的淺笑,不正是宋芾嗎?

額角冒出汗來,杜子嵂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

夢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還留在體內,心口跳動得很快。他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努力平複着這種不受控制的異樣。

居然會夢見了宋芾,太奇怪了。

可能是這陣子為宋芾的事情操心太多了,既要提防她在學校裏太受男生歡迎,又要關注她和兩個弟弟的感情動向,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俞呈炜看起來對她圖謀不軌要時刻注意。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麻煩事多,以後不能再過于關注宋芾了。

杜子嵂對自己警醒了一遍,決定暫時離宋芾遠一點。原本他偶爾有空了就會去學校接宋芾,這下準備把這個任務交給兩個弟弟。杜子骥也不知怎麽了,這兩天又故伎重演,經常深更半夜才回來,指望不上;杜子骐倒是痛快地就答應了這個要求,俱樂部旗下主力戰隊剛剛參加完一個比賽獲得了出征亞洲賽區的資格,他這個做老板給隊員們放了兩天假,正好有空。

不過,沒幾天杜子嵂就發現,他的決定壓根兒就是多餘的,宋芾又重新開始有點懼怕他了,他在家的時候宋芾總是躲在房間裏,避無可避的時候也總是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連視線都盡量避免和他交錯。

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和宋芾稍稍緩和了一點的關系,這一下全都莫名回到了。

幸好,這陣子他很忙,除了投資公司的幾個大項目,杜衛軍又把總公司的一項主營業務交給了他,他忙得腳不沾地,也沒空仔細去思考那些事情。

這天,秘書提醒他,雙胞胎的生日到了。

雙胞胎每年的生日都是家裏一起吃晚飯,然後兩個人各自分開和朋友開趴體,杜子骐會去團戰,杜子骥會去夜店通宵,今年也不例外。杜子嵂剛剛從外地出差回來,來不及一起吃晚飯了,就給他們打了個電話祝賀生日。

杜子骥的心情聽起來不錯“哥,你聽聽,今年有人替我們唱生日歌了。”

他開了免提,杜子嵂正好聽到了個生日歌的尾巴。

宋芾唱歌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的、甜甜的,有種生日蛋糕一樣的酥甜軟糯。杜子嵂出神地聽了幾秒這才回過神來,淡淡地道“唱得不錯。”

歌聲的尾音抖了抖,走音了。

杜子嵂頭疼,随口又問候了幾句,把電話挂了。

坐在車裏,他忽然不太想回家,吩咐司機“去公司一趟。”

到了公司已經快八點了,公司大廈裏靜悄悄的,員工幾乎都下班了,外面只有跟着他的特助點了一盞燈。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透過落地玻璃窗看着外面燈火璀璨的cbd,忽然有了一種寂寞的感覺。

為了繼承家族産業,他放棄了自己的愛好,投身進了這座商業帝國,現在,金錢和權利幾乎已經盡在掌控,可他卻有點意興闌珊。

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他不想動,靜靜地聽着鈴聲,等手機那頭的人放棄。

鈴聲停了,過了一會兒,再次響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一看,怔了一下,立刻接通了。

“杜大哥……”手機裏帶着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

“怎麽了?”他的心莫名一亂,“別哭,好好說,有我在呢。”

“子骥哥……你知道子骥哥去哪裏了嗎?”宋芾語無倫次地問,“我找不到他了,找別人不敢我,只有你……我有很急的事情找他,他……他不能在外面了,我怕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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