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禦前狀
押運物件的船不必像賈琏與黛玉的船一般,顧忌少爺小姐的身子,走走停停。所以早了黛玉十天,到達了京城。
皇上從日理萬機中抽出時間,把辛泓承叫了來準備嘉獎一番。
他給了兒子一把銀票。
辛泓承點了點,正好是一萬兩,不由無語:行吧,賈家怎麽糊弄您,您就怎麽糊弄我。
宣合帝見兒子無精打采,故意道:“接了賞賜不高興?”
“謝父皇。”依舊是有氣無力。
皇上看着這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候的面容,就不忍心再耍孩子玩,于是對秦公公點了點頭:“秦戊,給他吧。”
秦公公如今才四十多歲,正當壯年,此時刷的出現在辛泓承身後,矯健無比。
他遞上一本墨底金線紋的冊子。
饒是辛泓承知道此次他皇帝爹肯定有賞,但也沒想到這麽大。
“這些産業?父皇……”
皇上見他震驚,很有種給兒子驚喜的滿足感,咳嗽了一聲故作矜持道:“你也大了,該學會管人理賬了,不然來日成家娶親,一時月例不夠用,有了難處還要處處向朕開口嗎?”
辛泓承張了張嘴,居然沒說出什麽話來,只是安安靜靜地跪下來:“謝父皇。”
一樣的三個字,這次自然情真意切,皇上聽了心裏更軟,上前兩步将手按在兒子的肩膀上:“從前是王府,現在是宮裏。承兒,那時候你的字都是朕手把手教的,可是現在朕不能像從前一樣日日看顧你了。”
“兒子明白。”天下之主,哪裏是府裏閑散王爺能比的,辛泓承擡頭看了看:“這才半年,父皇瘦了不少。”
皇上大為感動。
Advertisement
這樣父慈子孝了好一會兒,辛泓承才告退出去。
皇上默默站了一會兒,才回到案前繼續看折子。
秦公公立馬上來磨墨,還适時的給皇帝展示了下自己的紅眼圈,聲音帶着微微顫抖:“奴才禦前失儀真是罪該萬死。只是方才見皇上與四殿下父子情深,奴才真是,真是……”
說到這兒“噗通”一跪:“皇上恕罪。”
要是辛泓承還在,肯定要在心裏給秦公公寫個服字:您這輩子命不好是太監,下輩子就該托生成演員競争影帝呀!
果然皇上不但沒有怪秦戊,還溫和道:“起來吧,你伺候朕多年,是最明白朕心思的。”
“朕真是心疼承兒。未開府的皇子日日在宮裏讀書,沒有進項,朕都知道。可也就他要守着月例過日子,可憐得很。老大他們都有親娘和母家護着,手裏自然寬裕。朕不能不多疼他一點。”
秦戊心道:真的嗎皇上,只有四殿下可憐嗎?五皇子和六皇子一個生母是宮女,一個更是親娘死的不光彩,至今無妃嫔照看,怎麽不見您提起呢?
當然,他一點不敢露出這個意思,只是附和着皇上點頭。
皇上面容轉為微冷:“朕這一登基,多少人蠢蠢欲動。我聽說周家和徐家,都進京了?”
大皇子生母周貴妃,母家周家;二皇子生母明妃,母家徐家。
秦戊應了聲是。
皇上輕輕一哼,再不開口,将有限的時間投入到了無限的折子中。
----
範雲義翻過玄底金線的冊子:“皇上對你真的很好。”
辛泓承點頭:“我原以為也就給我十萬兩左右的東西,還得都是那些不好出手的産業。畢竟父皇的人雖然放了兩個在江南,到底照管不過來,分我點也就罷了。”
可是冊子上明明白白近五十萬兩的産業,還都是中等偏上的鋪子田産。
饒是辛泓承,都有些心情複雜。
十年過去了,他對宣合帝自然也有父子之情。但腦子裏既然有個前世父母,自然這份感情沒法那麽純粹。尤其是半年前皇上登基,他更是立馬擺正身份,那些兒子的做派,許多都是斟酌許多遍演出來的。
可如今看來,宣合帝拿他倒真是當了最偏疼的兒子。
範雲義腦子裏沒帶感情,比較清醒,拍了拍他:“帝心難測。歷史上每一對反目成仇的皇家父子,曾經都是有過真的父子之情的。”
辛泓承收起了感慨。
是的。他對宣合帝自然有父子之情,但無論何時,他都會永遠記住,那是一位皇帝,其次才是他的父親。
範雲義看他收起了動容,才繼續道:“你今天還有一份財運。”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辛泓承敗下陣來:範雲義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一句是一句,你不問他就不往下說。性情使然,守口如瓶,穩如泰山。
“什麽財運?”
“那位史太君傳來消息說,現在她已經把榮國府都捏在了手裏,以後若有殿下需要錢財之處,她必然傾力相助。”
辛泓承:今天果然是收獲的一天。
他想了想問道:“史太君所托,無非是林姑娘。她進京了嗎?”
“據鴛鴦的消息,還有十日左右。”
辛泓承一笑:“書裏的林妹妹啊……可惜這裏男女有別,咱們大約只能見個賈寶玉了。”
說完他正了正神色:“咱們是男人,面上是不能護着林姑娘的,還得想個法子早早為她打算起來,否則将來要真有個萬一,措手不及。”
雖然賈家傾覆應該是幾年之後,但就看這個世界被穿的這個樣子,誰能保證一定按書裏時間線發生。
範雲義閉嘴:他是個标準的執行家,有主意了他可以做的很好,但想法子這塊他從來都放棄。
辛泓承沒想到的是,他這裏還在想法子護着林家姑娘,結果林黛玉半點事兒沒有,安安穩穩到了京城,他自己反倒出了事。
十日後,黛玉自渡口上了進城的馬車。
而辛泓承這裏,被拎到了太上皇太後和皇上皇後跟前問罪。
---
大皇子二皇子在宮中四位巨頭面前,狀告辛泓承收了賈家的賄賂,舉薦賈寶玉為五皇子伴讀。
來召辛泓承的是太上皇跟前的金公公,鐵面無私,嘴嚴的好似沒長。
直到到了太上皇壽安宮前,辛泓承才被秦公公引去,所以秦戊只來得及跟辛泓承交代這麽一句。
進殿後,辛泓承很快就搞明白了來龍去脈。
皇上賞賜他的林家産業,為了方便他管理,都是林家當年在京城的産業。所以辛泓承也很小心,明面上的掌櫃夥計之流幾乎都沒調動,甚至連地契的名字挂的都是範雲義。
按理說,這文書上名字寫了誰都是絕密,不會被人發現的。
也是事有湊巧。
二皇子的母家入京,仗着二皇子的勢力想要弄點好地段的鋪子,聽說了林如海過身,賈家又沒有精明的男子,就想搞一點小破壞讓幾個鋪子壞了名聲敗落下來,再從賈家手裏買走。
搞事也很簡單:諸如當鋪換假貨,米鋪賣劣米,繡房逼死繡娘等等手段。
結果就在搞事這一步,就發現了端倪,這鋪子背後出來解決事情的不是賈家,而是範雲義。
二皇子一聽這個消息,立刻叫停母家。
再一看宮裏戳着的賈寶玉,蔫兒了吧唧,文武不通,二皇子就開始琢磨——怪不得呢,父皇這麽不待見老五,居然能想起給他弄個伴讀。弄伴讀也罷了,居然還弄來個繡花枕頭。
誰能在父皇跟前遞上這樣的話,肯定是老四!
所以事情的真相就是:林家的財産入了賈家,賈家送了重重的禮給辛泓承,辛泓承舉薦賈寶玉。
二皇子聰明的腦袋,把一系列事情都串了起來後,當即準備告辛泓承一個狠的。
利用皇恩謀取私利,自家父皇再疼愛他,還能不生氣?
不過二皇子是個謹慎的人,一來不想出面得罪死辛泓承,二來覺得父皇沒準真的就偏心偏到身子外面,把此事抹過。
于是挑唆了直腸子的大皇子跑來告狀,自己成了個見證和附議。還特意暗示大皇子,挑皇上給太上皇請安的時候告狀,即便皇上想護着,當着上皇也護不住啊!
這事兒還真的只能大皇子幹,他是出了名的愣頭青,一股腦闖禍的事情常有。
大皇子論起彎彎繞的腸子,八個也比不上狐貍眼二皇子,于是真的跑來告狀了。
這事兒涉及太上皇愛重的老臣之家,這也罷了,到底是臣子之家,主要是涉及皇上嫡子辛泓承,于是四位巨頭便沒有輕易發話,哪怕證據在前,也要問個清楚。
辛泓承請過安,目光在兩位哥哥身上劃過:這一筆,我記下了。
然後二話不說,當即跪下認錯。
這個錯必須他認,否則纏纏綿綿查下去,萬一把他父皇得了林家財産的事情捅出來,才是真正的麻煩。
二皇子并未放松警惕:鐵證在前,由不得辛泓承不認,但他向來知道,這個四弟不簡單,此時這樣幹脆認錯,肯定還有後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