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訴苦衷

進入了十月,天氣就越發冷了下來。

黛玉再入宮時, 就不比夏日簡單, 賈敏替女兒準備的行裝就加了兩個大大的包袱, 甚至連大毛衣裳都給帶了一件——十月忽然下起雪來, 京城也不是沒有過先例的。

好在楊皇後一貫只留黛玉兩三天,不然這包袱的個數還得翻番。

人靠衣裝馬靠鞍,宮裏現在多少雙眼睛冒着綠光似的準備盯這位未來的四皇子妃, 總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就在黛玉收到召命準備入宮前一晚, 鳳姐兒忽然鬧了不舒服,腹痛難忍,甚至到了深更半夜去請大夫的份上。

只是半夜請不來太醫,賈琏慌得親自去外頭請有名的大夫, 而平兒情急之下,只得敲了榮慶堂的大門跪求賈敏讓周眀薇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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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重活一回,剛回到榮國府時, 滿腔憤懑痛恨,只恨不得這滿家裏人都不得善終給女兒賠了命才好。

直到現在女兒好好站在跟前與自己相認,日子越過越好才消了許多怨恨。

兼之元春已然出宮, 黛玉卻要入宮, 賈敏也就分清前世今生不同, 便想着叫二房擔了賈家從前這些包攬訴訟等罪名,将大房拉扯出來。

畢竟女兒名義上是無父無母,外祖家教養的。若是将來外祖家成了罪臣,她這個皇子妃就算不傷筋動骨, 也要大失顏面。

所以賈敏如今倒是想保住大房的。

如今見鳳姐兒危險,自然答應下來,甚至親自帶着周眀薇去看鳳姐兒。黛玉本要跟随,賈敏便道:“女子有孕本就驚險,若有個好歹,你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好在場,況且你明日還要入宮,宮裏也忌諱。”

黛玉這才留在屋內。

葛嬷嬷本要伺候她睡覺,她卻準備等着消息再睡。

葛嬷嬷陪在一旁,見她不睡,索性抓緊時間繼續進行思想教育:“姑娘,您瞧府上琏二奶奶,哪怕懷着身孕也起早貪黑的理事,除了侍奉公婆外,一早就在小軒廳發放對牌,查對賬簿,管束下人,絲毫不假手于人。這府上主子們并不多她尚且如此忙碌,何況是來日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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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對黛玉也不是哄孩子似的了,而是轉換立場,直接像對一位當家作主的夫人一般進言:“皇後娘娘是個直樸心腸,宮裏人人稱道娘娘慈心,自然也有些小人看準娘娘的好性兒,欺上瞞下,胡鬧躲懶。”

黛玉聽得出,這就是葛嬷嬷含蓄的在說:皇後直腸子,許多時候被算計了也看不出。

果然葛嬷嬷繼續道:“奴才托句大,我在宮裏到底服侍了許多年,看得出姑娘為人是極聰明的。來日正可替皇後娘娘分憂。奴才是個粗人,說不出什麽大道理,只知道油多不壞菜,技多不壓身。”

黛玉更明白了:繞來繞去在這裏等着呢,就是讓自己多學點。

葛嬷嬷是标準的宮裏出來的嬷嬷,最奉信的教條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果然葛嬷嬷命小丫鬟搬出了全套的東西:“既然姑娘還不睡,不如再來練習練習點茶吧。”

好在周眀薇回來的并不晚,她進了屋就笑開了:“姑娘放心,無妨的,是琏二奶奶太要強了,今日晨起本就頭暈什麽都沒吃,還非要強撐着來幫老太太給姑娘收拾東西,打點明日的車馬,晚上回去又吐了幾回,鬧起腹痛來才知道害怕。好在沒事,大約是孩子也嫌娘親東跑西颠,鬧脾氣呢。”

喝了口茶:“可見什麽都沒有身子骨重要,說起來姑娘怎麽還不睡啊,便是不睡也該叫人進來通通頭或者按摩按摩腿腳才是。這一天天板板正正站着坐着的對血液循環可不好。”

說完眼睛就去溜葛嬷嬷,葛嬷嬷冒火:她晚上剛對姑娘進行了吃苦耐勞的思想教育,這就來了個扯後腿的,偏生今晚琏二奶奶累着的例子活生生擺在這裏,天時地利在周眀薇這邊,所以葛嬷嬷無話可說,只得偃旗息鼓,準備改日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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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黛玉早早就起來,與母親用過早膳後,梳洗妝飾停當準備入宮。

說來她也可以松口氣:見天的關在榮慶堂裏面學習各種入宮的必備知識,實在是枯燥無味。

想想楊皇後的脾氣,黛玉頓覺得進宮更有趣些。

賈敏笑道:“可憐你關了這些日子,輕易不得出榮慶堂大門。不過你既要出去,就去看看你琏二嫂子再走。”

見女兒一雙清淩淩的妙目望過來,賈敏輕嘆:“我從前是不想你跟這府裏的人處的好,因知她們的秉性,別說雪中送炭,只要不再額外算計你的都算好的。

可如今你也無需她們雪中送炭,錦上添花雖然沒什麽大用處,但要連錦上添花的人都沒有,難免叫外人看着你與親眷疏離,到底你是在這府上養大的,總不好叫人挑理。我冷眼旁觀了幾個月,鳳哥兒倒是個聰明的,趁着我在這府裏替你壓着,你與她走近些也好,來日天長地久的,總是個可走動的親戚。”

黛玉不免心中一酸,連忙道:“母親,您放心,太醫每回給您診脈不都說,您身子極好,定然高壽。”

賈敏倒是安然:“傻孩子,我是從天偷來的日子,只要你好好的,幾年有什麽要緊。”

黛玉不肯聽這話,她急急往外走:“我去探望鳳姐姐。”

鴛鴦見黛玉走的倉促,忍不住道:“您也是,幹嘛戳姑娘的心窩子呀。”

賈敏低下頭,看到蒼老的手背:“總要提前都替她打算好的。”

鳳姐兒正帶了一塊抹額,由平兒喂着吃雞蓉粥。

賈琏這些日子本投身在如火如荼的工程建設中——按照他的計劃,下個月黛玉的新居就可以完工,晾一晾正好過了新年搬進去住。

但自家媳婦差點出事,賈琏今日就沒有繼續去做包工頭。

尤其是鳳姐兒這回是自己累出來的病,賈琏不由挺直了腰杆子訓鳳姐兒不知保養自己和他的兒子。

如今鳳姐兒已經五個月身孕,昨晚請來的大夫和周眀薇摸過脈,都表示大約是個身體強健脾氣大的男孩子。

賈琏歡喜之餘更加後怕,于是難得拿出大丈夫的樣子來對鳳姐兒耳提面命。

可惜才說了一半,葛嬷嬷就親自走進來——黛玉可以來探望鳳姐兒,但賈琏這等男子必需得被清場。

賈琏連忙避開。

鳳姐兒也又驚又喜,沒想到黛玉入宮前會特意走一趟來探望她,忙讓人上新的好茶來,然後拉着黛玉謝過昨夜借人給她的事兒。

不過鳳姐兒也知道,黛玉要入宮,所以非但不敢留她久坐,反倒催她走。

黛玉摸了摸聽到聲音跑進來玩的巧姐兒的發頂,告辭離去。

周眀薇跟着她出來:“要不直接坐轎子往二門去吧,早晨的風還涼着呢。”

黛玉太久沒出來,很想多走兩步路,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一路走到二門,可見這些日子的憋悶。然而這次葛嬷嬷跟周眀薇站在統一戰線上,親自帶了墨染去榮慶堂那邊叫轎子來,以示鄭重。

周眀薇便跟黛玉慢慢的往前溜達着,等轎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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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

聽到聲音,黛玉和周眀薇側頭,便見寶釵從月洞門外轉出來。

一見她,黛玉不由眼前一亮,寶釵自打住到榮國府以來,衣裳飾物一般都走樸素端莊路線,今日卻打扮得精心。茜色對襟玫瑰紅壓邊的蜀錦薄襖,一色的滿繡春蘭秋菊的裙,配上她本就豐美的容貌,格外嬌豔,哪怕是女子的目光都忍不住多停留片刻。

黛玉靜靜看着她。

寶釵并不似往日般親熱閑聊,反而适時停留在黛玉三步之外,直截了當言辭懇切道:“妹妹如今是貴人了,我有個不情之請。”她垂下眼簾,睫毛在雪白的肌膚上落下淡淡一片陰影。

“咱們都在這府裏住了幾年,我家裏許多事妹妹也知道。哥哥是因為打死了人才上京躲禍的,雖然有我舅舅和這邊姨夫出面,替哥哥了了官司,但當日這事兒鬧得極大,衙門裏也有了罪狀和痕跡,最終拿我們家幾個奴才抵了命,又罰了許多銀子才算勉強完事。”

“林妹妹,舅母從賞花宴回來後告訴我,原本有幾戶人家都看着我,有意上前攀談,可一聽薛家就淡了下來。”

寶釵臉上現出深深的無奈:“若妹妹還只是個閨閣姑娘,我必不敢拿這些煩心事來說與你聽。可如今妹妹婚事已定,想來百般滋味都有,大約也能明白些我的苦楚。”

說着眼眶就紅了。

黛玉從未見過寶釵這樣示弱。在衆姊妹裏,寶釵雖然被人贊穩重謙和,但實則總有種大姐姐風範,時時準備教一教旁人。

寶玉嫌四書無趣,寶釵要給他講一講仕途經濟;迎春對着殘局研究,寶釵就說這樣下棋易走了偏路,從自家拿了幾本棋譜來;探春有時被趙姨娘鬧得直哭,又是寶釵走了去彈壓勸說;惜春忽然起心思要畫春景,寶釵就走去指點她該用什麽紙用什麽筆。

這樣示弱的寶釵,黛玉覺得很不習慣。

一向跟在寶釵旁邊的莺兒見姑娘紅了眼眶也落淚道:“姑娘,你這些年心裏苦也說不出,如今終于有林姑娘可以說說話了。姑娘一向說林姑娘雖然嘴上不顯,其實最為心善,如今好人有好報,做了皇子妃,必不忍心姊妹們吃苦的。”

見黛玉仍舊不語,莺兒哭的更悲戚了,扶着強忍眼淚的寶釵道:“姑娘,你要難過就哭一哭吧。昨兒大爺還吃醉了酒回去鬧的不可開交。姑娘當着林姑娘有什麽不能說的呢,林姑娘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似那些冷心冷肥的,如今又成了貴人,舉手之勞的事兒哪裏會不管。”

周眀薇在旁聽得煩躁不已。

莺兒這個丫鬟,看起來不像鴛鴦平兒等人得用,但該說話的時候真是毫不含糊。寶釵拿起通靈寶玉念上面的字,莺兒立刻說跟姑娘項圈上的是一對,而如今寶釵剛說了自己的苦,莺兒立馬接上,林姑娘善良,如今發達了必不會忘記姐妹還在吃苦。

周眀薇最煩這種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讓別人幫忙的人,好像不幫就不配做人似的。

黛玉的目光卻停留在寶釵簇新鮮亮的衣裙,鬓發上赤金玲珑紅寶石的簪子上。

若是訴苦,為什麽要着意穿的這樣富貴,樸素些不更合适嗎?

而且旁人不知道也罷了,寶釵難道不知道自己最讨厭被人做筏子嗎?前些日子為了湘雲之事兩人鬧得不愉快還歷歷在目,這回寶釵居然還默許自己的丫鬟說這樣的話?

周眀薇見黛玉沉默,只是看着寶釵,還以為她被打動,剛要開口,便聽到旁邊刻板的聲音傳來:“這位薛家姑娘好沒有道理,親戚們要說話,自然可去榮慶堂拜見老太太,請見我們姑娘,哪有個半路上截下人的道理。”

葛嬷嬷殺到了。

她原就是宮裏的老嬷嬷,雖說是服侍人,但後頭十來年也是叫小丫鬟們服侍起來的。哪裏能真走回去再跟轎子走回來。

無非是做個樣子,用自己親自去請轎子的态度來請黛玉上轎。

走出去沒有多遠,就被雲容幾句好話“勸”了回來。

正巧就撞上寶釵在這裏與黛玉說話。

莺兒一貫最忠心寶釵,也發自肺腑覺得寶釵天仙一般的人,比這些公侯府邸裏頭的小姐還要強許多,如今見一個嬷嬷疾言厲色,雖不敢變臉回嘴,但也立刻道:“葛嬷嬷,我們姑娘來給這邊太太奶奶們問好,路上遇上了林姑娘,姊妹們一處長大的,見了說兩句話也是人之常情,哪裏是截人呢。”

葛嬷嬷眉頭就深深皺起來。

多久沒有小丫鬟駁回她了?現如今黛玉屋裏的人都對她恭恭敬敬,老太太身邊的鴛鴦見了她還得先露個笑臉,親親熱熱道一聲嬷嬷好。

她還沒說話,周眀薇忽然嘀咕了一句:“你不是前年才來的嗎?怎麽就成了一處長這麽大。”

葛嬷嬷不像周眀薇這樣抓字眼,而是直接抓中心主旨:“姊妹們路上見了彼此問候兩句也罷了,那薛大姑娘和這不懂事的丫頭眼淚汪汪是什麽道理!沒見過誰家姑娘問好,先把眼淚珠子甩出來的!”

莺兒臉色青白,還要再說,葛嬷嬷卻不願意跟小丫鬟鬥嘴,只對黛玉道“請姑娘上轎子按着時辰入宮吧。當日大長公主叫給姑娘另設起居,連嫡親的舅舅都不必再見,遑論旁的牽三挂四的親戚。”

說來在黛玉的丫鬟裏,葛嬷嬷原本最盯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蘿,覺得她愛打聽口舌又伶俐。

可如今居然生出幾分小蘿不在的遺憾來:否則哪裏用她來說話,小蘿就可以舌戰群儒。

黛玉臨上轎前,忽然輕輕道:“寶姐姐胸有大志,心思深遠,我倒是才明白過來。”

寶釵從方才起,一直面帶無奈,哪怕葛嬷嬷說話不客氣,也只是帶上了恰到好處的羞惱,甚至不曾出口管一管莺兒。

如今黛玉這話一出,寶釵才忽然臉色驟變。

這一路回去,臉上就越發失了顏色。

薛姨媽極少見女兒失态,見此吓了一跳:“怎麽了寶釵?咱們不都商量的好好的!”

寶釵将思路重新理順,不免問薛姨媽道:“母親,舅母來說的那件事,您确實一個人也沒說吧。”

薛姨媽點頭:“我還不到老糊塗的年紀,這樣的大事,別說你姨媽她們,我連你哥哥都不曾露出半句來。”

幾日前,王子騰夫人登門看過一回鳳姐兒,然後來到梨香院小坐。

她拉了寶釵的手,比往日親切不少,再不似往日那般輕描淡寫說什麽進宮就不必想了的态度:“瞧瞧咱們寶丫頭,生的多好呀。當日太後娘娘就點了十來家的姑娘問話,裏頭就有咱們寶丫頭,真是給舅媽争臉。”

寶釵是聞弦歌而知雅意的人,心裏就有三分猜到,請過安後就借口往屋裏吃藥便進了內室。

果然王子騰夫人跟薛姨媽道:“明妃娘娘的母親,徐家老夫人昨兒上我們家來了,話裏話外打聽薛家的事兒,更說了幾次,明妃娘娘當日就覺得寶丫頭相貌品格好,一見了就喜歡。”

她說的花團錦簇,薛姨媽聽得心肝亂顫。

王子騰夫人頓了頓:“現在滿京裏也都知道了皇子妃人選,大皇子二皇子都是親表妹做了王妃,取得不過是情分罷了。論起尊貴和在京裏的人脈,徐家哪裏趕得上咱們幾家?徐禦史到底才是個從五品的官呢。”

說白了,這樣的官,要不是宮裏有人,要登王子騰家的門都難。

薛姨媽也忍不住帶出笑來:“要真能做上了玉牒的側妃,倒也是件好事。”言下之意,什麽沒名沒分的侍妾,她家寶釵還是不肯做的。

王子騰夫人挑挑眉:“這是自然,皇子們如今正妃人選剛出來,頂多再一人選一個側妃,沒個還沒出上書房,就滿京城人家裏劃拉侍妾的道理!”

然後口風一轉:“只是還有一點,此事明妃娘娘願意,可未必能成。”

薛姨媽險些翻臉,好容易才忍住,只在心裏痛罵這位嫂子:那你在這跟我人五人六似的說的天花亂墜,我都開始盤算壓箱子錢給多少了,你又說不一定,消遣人呢!

王子騰夫人壓低了聲音道:“說句實話,明妃娘娘在這件事上說了不算,皇後娘娘說了才算呢。可皇後娘娘自然是向着四皇子的,聽說二皇子要娶一位好側妃,豈能不生出波瀾來。況且老太太身邊還養着一個将來的四皇子妃呢,皇後娘娘想必是希望賈家王家都站在四皇子後頭,何必叫寶釵許給二皇子。”

薛姨媽一個激靈:“嫂子說的是。”

王子騰夫人意味深長的笑了:“所以當務之急,只能讓皇後娘娘覺得,你們薛家潦倒,寶丫頭勢弱才好。所以這些日子,你哥哥說了,我們面上再不會照拂你們薛家,甚至榮國府二房這裏都少走動,一門心思做出捧着老太太和大房的意思,叫宮裏放心。”

薛姨媽感激不已:“哥哥嫂子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寶丫頭越弱,皇後才越可能将她指給二皇子做側妃。

王子騰夫人嘆了口氣:“雖說事在人為,但一切尚有三分天注定。皇上的金口一開,若是随意點了一個,咱們萬般籌謀都是無用的,能做的都做了,一切看寶丫頭的命吧。”

她也并非随意感慨:想王子騰為太上皇心腹,當日跟廢太子也是能把酒言歡的。若是廢太子順利登基,王家自然又有幾代富貴,不會像如今皇上登基一樣,對他明升暗貶,從手握京畿兵權的京營節度使變成了九省提督。

這還是好的,起碼王子騰當日眼明心亮,沒跟着廢太子造反,才保住了如今的王家和四大家族。

十年前,王子騰還看不上賈家以女子入後宮籌謀,覺得家業都得靠男人。可現在,他們也開始從後宮事為家族謀劃了,真是時移世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周末中午加更一章~

感謝在2020-07-09 21:00:49~2020-07-10 21:14: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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