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府上遭劫

更新時間:2014-07-04 15:00:03 字數:5400

避開看熱鬧的人群,謹祿帶侍從穿過鐵帽子胡同,來到戶部尚書府邸所在的那條街。

果然,遠遠地就見到有京城神機營的人馬手持明晃晃的兵刃,在尚書府進進出出,外面已備有數量囚車,顯然綁縛在車上的是尚書府的一大家子。

謹祿正在沉吟,忽聽另一個胡同口腳步作響,扭頭去看,竟眼熟非常。

“貝勒爺,好像是元嬰格格的轎子。”下人悄然道。

謹祿雙腿夾住馬腹,一甩缰繩,“喝!”

謹祿一行人策馬橫在街中,擋住元嬰的轎子,那轎旁的侍女朱砂結結巴巴道:“是,是謹祿貝勒,貝勒爺吉祥。”

謹祿盯着她,嘴角揚起,“元嬰格格見到好姐妹了嗎?”

“呃……”朱砂的手一直在顫抖。

謹祿把玩着掌中的馬鞭,“我是兇神惡煞嗎?你怕成這樣子。”

“謹祿貝勒。”甜美的嗓音從轎子裏傳出,“是元嬰沒有教好下人,你別見怪。”

謹祿眯起俊眸,“無妨,不過格格這麽晚也該回府,讓在下護送一程吧。”

“幾條路而已,不用麻煩貝勒爺。”

“你我之間何必客套。”謹祿飛身躍下馬,閃電般上了近前,撐住一邊的杠子,以眼神示意朱砂閃遠點。

朱砂像是抓到大救星,點頭閃開。

“貝勒爺?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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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祿猛地一扯手肘,轎子裏的人因一股沖勁的慣性而栽出簾子外——那是一雙人。

看準時機,謹祿拉住地上的元嬰向懷中一扯,反手馬鞭子揮出,襲向不該出現在轎子上的人。

那人見事敗露,抽劍相抵,力道繃緊劍身。

耀眼的光澤令元嬰鼓起莫大的勇氣,伸手一掀,拽下對方覆在臉上的黑布,盡管夜色昏沉,謹祿與元嬰都将那人的模樣映刻在腦海!

這個人……

侍從剛要圍住,謹祿卻一撤手,讓那人得空脫出。

“窮寇莫追。”阻止要去追蹤的侍從,謹祿收回佩劍。

元嬰站直身,不大自然地推了推手腕上的镯子,“你如何知道我被劫?”

謹祿睨向元嬰,把系在她腰側的絲帕用力拉下,推開礙事的镯子,兩三下纏住那纖白的腕骨,“回去自行上藥。”

差點以為那揪絲帕的力道會震開自己的前襟,元嬰一陣愕然,“你……”

“元嬰格格何時對在下柔聲細語?”謹祿不甚在意地輕笑,“不是日頭打西邊出來,那就是出了狀況。”

只有外人不知他與元嬰格格之間何等不睦,那番刻意寒暄正是他觑出的端倪。

“你倒有幾分精細。”元嬰撫着被包紮的手腕,擡頭瞅着他,“劫持我的人,你也看到他的樣貌……為何要放他走?”

“不想知道他為何要劫你嗎?”他淡然地反問。

“放走他,我又如何得知緣由?”人都跑了,要來蔔卦問天嗎?

謹祿以劍柄指向上空,“要為難你,在你從學士府來戲樓的路上就該出手,而不是等你離開戲樓再劫人,你出門那會兒披着簡靖的鬥篷,那個人要麽是誤認要麽別有所為——可惜打草驚蛇不能放你離開,若非我出現,大概你都會被扣押直到他達成目的。”

“那我弟弟豈不是很危險?”她當即變了臉,“你騎馬快,還不去通知他?”

“簡靖護送玉磐格格回去,順道入宮面聖。”

“這麽晚面聖?”她敏銳地察覺到異樣,“發生了什麽事?”

謹祿默默無語。

“你快說。”她越發的不安,“到底怎麽了?”

“戶部尚書府被抄家。”他轉過身緩緩道,“不過,蘇納除外。”

“什麽?難、難道在戲樓那會兒……”她看到的就是蘇納在逃?

“其他的事讓桑學士和簡靖處理。”謹祿一點學士府的方向,“我現在送你走,在他們回來之前你哪裏也不準去。”

不準?

她揚起素雅的容顏,“你憑什麽以這種口吻跟我說話?”

謹祿不緊不慢地加上一句:“你希望今晚更熱鬧嗎?”

不得不承認他言之有理——她若有個好歹,阿瑪和弟弟會捉襟見肘,元嬰只好選擇息事寧人,冷冷道:“那就有勞。”

“好說。”

謹祿招手讓轎夫起轎,自己則是重新回坐騎上。

元嬰的心七上八下,等到了學士府邸,朱砂前去敲門半晌,不見有人開門,她狐疑地親自到門前扣環,仍是無人回應。

“格格,太奇怪了,往常福伯不會擅離職守的。”

元嬰回頭對不遠處的男人道:“破門而入吧。”

謹祿挑眉道:“想不到你這麽厲害。”

“弄壞了你再修好它就是。”

“格格,不如去後門吧。”朱砂想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正門壞了,老爺會生氣。”

“也好。”

諸人繞至學士府後門,謹祿讓跟來的随從上前,幾刀下去砍掉環鎖。

推門而入,朱砂先發現昏倒在角落裏的婢女,着急地喊道:“藤花,你醒醒啊。”

元嬰皺起眉,“那是二娘的婢女。”

“去你二娘的住處!”謹祿道。

形勢不利之下也顧不得那麽多禮數問題,一行人穿廊過院來到別居,推門而入,正有一名婦人被五花大綁,口中還塞了塊布。

“二娘!”元嬰拿掉布條,忙不疊為她松綁,纖纖十指在綁繩之間繞來繞去,可越是着急越是适得其反,斑斑印記浮在指尖。

謹祿搖搖頭,拉開她,袖底倒出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上前一劃,綁繩全部松開。

“元嬰……”二夫人握住她的雙臂,“是我對不住你們。”

“二娘,發生什麽事了?”元嬰攙扶她坐在榻邊。

“我本是打算應約到總督夫人宅邸看戲,沒出門就被人偷襲,他……他們問我到底把東西放在哪裏,交給誰,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啊。”二夫人說着眼淚就要掉下,“他們威脅我,如果再不吐露就殺了我,我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又問老爺還有你與簡靖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我,我害怕就……”

“你就一五一十都告訴他們啦?”元嬰氣得臉色慘白,“你、你……”

“元嬰,我、我不是故意的……”二夫人吓得又縮成一團。

“你吓到她了。”謹祿索性挑明,“現在怪誰都無濟于事。”

元嬰心口有些堵悶,揪了前襟,無力反駁他半個字。

“二夫人,在下是豫郡王府三貝勒謹祿。”他露出迷人的微笑,“你不要害怕,我們都在這裏,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現在好好回想一下,剛才來了幾個人,有沒有口音,他們除了追問你之外還有做其他的事沒有?”

他的嗓音低沉渾厚,很能安慰人心,二夫人定了定神,淚眼汪汪地說:“是,是的,貝勒爺,那群人……一共三個,有一個女子,但全都蒙面,我看不到模樣,他們有說去老爺的書齋找東西。”

謹祿的眸光回到元嬰身上,“去你阿瑪的書齋。”

元嬰有氣無力地帶路前往書齋,途中謹祿盯着她遲緩的步子,若有所思。

跨過臺階時,元嬰雙腿一軟,朱砂手疾眼快扶她一把,才不至于讓她跌坐,元嬰接過朱砂手裏沉甸甸的蠟臺,照亮整個書齋。

平日被她安置得井井有條的書齋早已亂得一片狼藉,甚至找不到落腳地。

元嬰小心地邁過地上的書本,到書櫥跟前,拉開半掩的小櫥門,毫不意外看到一排排東倒西歪的典籍。

“還好大考的試題都收起來了。”朱砂蹲在地上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小聲嘀咕。

聽得一清二楚的謹祿彎下腰撿起其中一本書,翻了翻,“原來會試卷宗的習題,桑學士都在府裏完成。”

按大清慣例,會試題目是不能帶出公門的,元嬰咳了咳,“快點收拾。”

朱砂吐吐舌頭。

“有少什麽東西嗎?”轉了一圈,謹祿問。

元嬰大致清點一遍,“沒有。”

“這就怪了,三番四次對你府上的人威脅利誘,卻又沒拿走東西……”謹祿又把玩起玉扳指,“分明別有所圖。”

“你懷疑學士府私藏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元嬰不悅地沉下臉,“謹祿貝勒,你不是衙門的人,最好不要妄自猜度。”

“我是就事論事在分析。”謹祿攤手,“格格對我的敵意根深蒂固啊。”

“沒有。”元嬰別過臉,輕輕道,“我記得今日是你救了我。”

要說這冷美人是好惡分明還是矛盾呢,謹祿好笑地望着她,“救命之恩,元嬰格格打算如何報答?”

元嬰一板一眼道:“本格格家中遭難,無心說笑,謹祿貝勒不嫌棄就喝杯茶再走。”

哦,人家送客了——

謹祿勾勾唇,沒再說什麽,元嬰對朱砂交待幾句,徑自出了書齋。

“你家格格最近又遇到特別的事?”謹祿突然問。

還在擦抹硯臺的朱砂一愣,“沒、沒什麽怪事,格格除了去逛書畫閣,就是呆在家中。”

“琉璃廠的那家麽?”他随口問。

“是呀,貝勒爺也常去麽?”朱砂好奇地問。

京城裏的人都說豫郡王府的三貝勒謹祿吃喝玩樂游手好閑,想不到也會去附庸風雅的場所?還是說,有人為了面子,不懂裝懂?

“去過幾次。”謹祿随口道。

“不過……”朱砂撐着下巴想了想,“格格近來時常做夢呢……晚上歇不好,身子越來越不如前。”

“你家格格不是向來身體就不好嗎?”

元嬰格格是八旗有名的藥罐格格,常年藥不離身,據說十三歲之後的幾年甚至病得下不了地,簡靖沒少四處打聽全國各地的名醫,故此他印象很深,也就這兩年稍有好轉,然後沒多久傳出消息,桑家要與蘇府聯姻。

不過蘇府這一獲罪嘛……

“最近真的嚴重了。”朱砂一徑在想心事,渾然未覺漏洞百出。

元嬰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聽到兩人的對話,冷眼瞅向謹祿,“你有什麽直接問我,何必旁敲側擊?”

“哦,這是格格請我的茶了?”一筆帶過敏感的話題,他也不客氣,端過元嬰端來的茶抿了一口。

元嬰淡淡道:“是西湖龍井。”

“我知道。”謹祿又啜了一口。

“哦,你對茶也有研究?”她對一個纨绔子的欣賞水準不抱太大希望。

“龍井素有‘色綠、香郁、味醇、形美’四絕。”他蓋好茶蓋,徐徐道,“天風吹醉客,乘興過山家,雲泛龍沙水,春分石上花。茶新香更細,鼎小煮尤佳,若不烹松火,疑餐一片霞——前人說煎茶雖微清小雅,然須其人與茶品相得,你以上好龍井招待,我嘛……”

想不到他對茶道如此熟稔,元嬰問:“你如何?”

“我只好讓府中人送來一罐上好的碧螺春。”謹祿一聲朗笑,“哈。”碧螺春,那是茶葉中被喻為香“煞”人的一種……

暗喻她的淩厲嗎,啧。

元嬰一甩袖子,“時辰不早,貝勒爺請回。”

他倒也從善如流,笑了笑,“好,那不打擾了。”

謹祿帶上貼身侍從,回轉位于城南的豫郡王府。他沒走多久,元嬰剛要回屋,外面的下人喊:“老爺回來了。”

是阿瑪?元嬰趕忙到門口迎接父親。

滿身官服的桑學士去掉雙眼頂子花翎,不斷搓着凍紅的手,“冷死了,進去再說啦。”

“阿瑪,蘇府的事你知道了嗎?”她在父親耳邊呢喃。

“剛知道。”

她無法理解,“好好的,神機營的人憑什麽這樣做?”

“無緣無故的事還少了?”桑學士習以為常地捏捏眉心,“這次,皇上太後還有太皇太後又不知情,宮裏散了筵才傳來消息,明兒一早上朝,估計就會有人出來說明。”

“那蘇府的人會不會有危險?”元嬰緊張地追問。

“不好說,先看看是什麽罪吧。”桑學士陡然止住腳步,“還有,咱們和蘇府還沒有正式定親,以後也不要讓府裏的上上下下再提,聽到沒有?”

“阿瑪!”元嬰低喊,“你太現實了。”

人走茶涼也不用如此明顯啊。

“哎呀,那你要阿瑪怎麽辦?”桑學士苦口婆心道,“女兒,阿瑪的乖女兒,你有好法子的話,阿瑪就聽你的。”

“我……”是,如今真的沒辦法跟少保黨對着幹。

怎麽辦,要她眼睜睜看蘇納身陷險境而不聞不問?她做不到……心還沒交給對方,就要失落,那還如何自處?

“咿,元嬰……”桑學士望着從走廊另一端過來的二夫人,陡然意識到少了人,“你二弟又跑到哪裏去玩啦?”臭小子,天天不務正業,做那麽久的禦前伴讀,皇上一親政就可以弄來個大好前程,偏是不知所謂地混日子。

“阿瑪,你說什麽?”元嬰的心失跳一拍,“簡靖沒跟你回來?”

桑學士也愣住,“他不是和你在一起?”

“之前是,但他護送玉磐格格回去,說是順道入宮找阿瑪你啊。”元嬰的手心冒汗,“老天啊,不會是讓那幫子人堵住簡靖了吧?”

“你到底在說什麽?”桑學士一頭霧水。

二夫人眼圈一紅。

“老爺,府裏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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