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大驚,複而大喜,道:「人呢!」
「在廚房吃東西呢!」
我哈哈大笑,心道怪不得元寶的臉拉得老長,原來是另有人惹他不高興。
我一腳踏進廚房,就看見胡紫微拿着一碗黑漆漆的野菜飯吃得呼嚕呼嚕,我也不客氣拿了一只碗分了一點過來,又拿了一壇湖南的辣醬,一打開紫式微的眼睛都亮了。
兩人就着光飯吃了一個飽,我方才想起剛才我其實沒怎麽吃,大約是秀色可餐光顧着看,忘吃了。紫式微吃飽喝足,方才長嘆一口氣,道:「要論我最愛吃的東西,還要屬你府上的東西,便是你的豬油榆錢飯,配上一碗大麥茶,真是人間一絕。」
我聽了微微一笑,我的門房管着廚房,他手藝一般,但勝在耐心絕好。
這豬油熬得雪白雪白,略略加一點鹽,只要一揭蓋子,遠遠得便能聞到芳香撲鼻。
廚房外頭種着一棵榆錢樹,等出了新芽我便會令他們采摘下來,跟米飯一起煮,這種野菜飯配上一點豬油,就着一碗大麥菜,沒吃過的人不知道那是人間極品。
紫式微道:「剛才你沒吃飽麽,怎麽回來跟我搶飯吃!」
我聽了稍許訝異,道:「你怎麽知道我剛才在外面吃飯來着!」
紫式微揚了揚眉,笑道:「你許久不去太子府,我還當你忙得很呢,來了才知道原來你迷上說書的了!」
他說完了這話,我嘿嘿笑了幾聲,元寶拉長了個臉進來,我掉頭對他道:「元寶,去把那棵綠萼梅挖了給我三哥送去,他新娶的如夫人聽說我拿綠萼梅花片洗手,羨慕的緊!」
元寶下巴都快拖過脖子了,道:「三皇子的如夫人喜歡,問大皇子要去就得了,為什麽要問你要,你不是挺喜愛這棵樹的嗎?」
我聽了一笑,道:「你這混帳東西,本王今天喜歡這棵樹,明天就不能喜愛另一棵樹嗎,難不成你要本王吊死在一棵樹上?」
紫式微在一旁聽了微微一笑,道:「太子府還有事,那我就先去了!」說完他搖着扇子飄然而去,我盯着他的背影看,元寶在一旁嘀咕道:「你不是想他來嗎,他來了你又為什麽怪話連篇!」他說完不等我發落,就踢脫踢脫自顧自關黑屋去了,弄得我倒是老大沒意思。
這麽一折騰,我去聽說書的興趣也不免淡了幾分,本想清靜兩天,翻了幾頁書,或者是難得見我奮發,元寶來了精神,飯菜也講究了起來。
Advertisement
王府裏不是沒有廚子,只不過晉王府的這些包衣奴才們都被元寶打發出去賺錢了。
晉王府裏的廚子自然是一等一飯店裏的大廚,一個月少也有七八兩工錢,就算是元寶抽了他們一人四兩,也還有三四兩有餘。當年走得時候都是淚眼汪汪的,現如今天個個神清氣爽,非元寶不招他們也樂得在外逍遙。
晉王府原本也有不少莊子,但我在宮裏頭那幾年,都被舅舅手下的商隊給吞并了,等我從宮裏頭出來,晉王府可謂是窮得連修繕的餘錢都沒有。得虧元寶想出了許多法子,才算勉強周轉了下來,本王還混得了一個窮奢極欲的美名。
書跟我是天生的冤家,我不翻它還罷,略略這麽一番便覺得頭暈腦漲,在桌上翹着兩腿假寐。
眼睛還沒合攏太久,便有人敲門,我閉着眼道:「銀耳燕窩湯就罷了,蓮子蜜棗湯就送進來。」
門外元寶道:「王爺,德慶王爺要見您!」
我一聽立即睜開了雙眼,德慶王爺是當今的三皇子,握有京都兩營的兵力,是個實力王爺。
這麽一種王爺他們通常都是矜持的,人上他府的多,他上人府的少。
我這麽一打開門,就見我那瘦瘦高高的三哥笑道:「你啊,就是一纨!公子,元寶說你閱書,我就說你是躲起來偷懶。」
我聽了一笑,道:「我這王爺沒其它事可幹,唯纨!二字而已。」
兩人說笑着,三哥便進了我的書房,他倒是真得第一次來我府上,自然被我書房的排場驚到,頗為詫異了一下,道:「十九弟,你這陣勢還真是讓我見識到了。」
我笑道:「都是見不得人的小玩意兒,讓三哥見笑了。」
「這不是曹素功的墨錠麽?」三哥拿我丢在一角壓紙的黑塊細細把玩,啧啧地稱道:「唯有他家的墨綻,細膩柔滑,方可拿來做雙面畫,如今市面上已不多見,千金難求啊。」
我伸長脖子瞧了一眼,心道稀奇麽,扇子嘩地一下打開,微笑道:「三哥喜歡,那就拿了去吧,放我這兒也是一個廢字!」
三哥看了我一眼,将那墨錠放下,長嘆了一口氣道:「十九弟,這雙面畫要畫得好,功力非等閑之人可以操持,旁人看來輕松容易,其實這當中舉重若輕的功夫,遠非一個平常人可以輕而簡易學來的。」
我琢磨着三哥的話,微笑了一下,道:「三哥,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三哥元慎笑道:「我又豈會損你,三哥我這是真心在誇你!」
我搖了搖扇子,笑了笑,三哥這個人常年帶兵,即便是拐着彎子說話也透着一股直來直去的味道。
最近風雨多變,太後奶奶舉措頻頻,只怕心神不定的大有人在.
三哥猶豫了再三,便道:「十九弟,大哥最近來找過你,對麽?」
我搖了一下扇子,笑道:「是有這麽回事,他送了一株綠萼,我不是轉手送你了麽?」
三哥嘆了口氣,道:「大哥也來找過我了?」
我眨了一下眼,道:「也送了你一株綠萼麽,那可惜了我那株,早知便不送于你了。」
三哥笑了起來,道:「你這混人,跟哥哥也要打馬虎眼麽!你明知太後很有意思要換了二哥,大哥此來必定為着這事!」
我苦笑了一下,倘若他過來問我要不要當下一個太子,我自然說萬萬使不得,太後奶奶這會兒找打手呢,可是他偏偏過來問我要不要當一個打手的打手,我卻犯難。
我不怕得罪太後奶奶,但卻很怕得罪大哥。
三哥見我不言語,便道:「你是跟皇太後老佛爺長大的,你覺得大哥有幾分勝算?」
我心裏暗道一分都沒有,太後厲害的緊,豈會喜歡一個愛擺弄閑花野草,不通時務之人,我沒吭聲遲疑了一會兒,方道:「太後的心思,豈是你我平凡之人可以揣摩的。」
三哥素來只有人求他,從沒有他求人,聽他我這麽含糊的拖詞,不由心生不快,道:「十九,哥哥也是誠心請教,你何需這些官話來搪塞于我!」
我見他急了,便道:「三哥,你問我一句兩句的閑話,我自然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可是三哥你要問得是您的前程,這叫我如何回你是好?!」
三哥長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太後太子那裏兩得意,別看太後現如今不理你,可是總是會不經意地提到小猴子什麽什麽的,可見她心裏還有有你份的。」
我聽了微笑了一下,心道被這位奶奶惦記可不是什麽美事,遲疑了一陣,便笑道:「三哥,你又何必去揣摩皇奶奶的心思,不管是誰登這大寶,你自然都是福臨大将軍,領着你的三軍,逍遙快活!」
三哥嘆息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麽,起身道別,我見他遠去了,頗有一些內疚。
雖然我從來明哲保身,但這會兒總覺得沒盡到一個當弟弟的義務。
元寶進來,又是一番總結,道:「王爺,看起來咱們王府風平浪靜,外面是巨浪滔天啊!要不是你這會兒坐冷宮,只怕咱們早就日進鬥金了!」
我回身就是一折扇敲到他的腦門上,道:「銀子,要有命掙有命花!」
外頭是風聲鶴立,本王依然風流如故。
修身養性了幾日,我依然下茶館會李可,許是多日不見,我分明見到李可見到我身影的時候,眼睛一亮,不由心中也是一亮,有人惦記總比沒人惦記要好。
李可的聲音也不免亮了數分,驚堂木一拍,那嗓門是那種清亮沉穩兼而有之,令人聽着心裏舒服之極。李可說完了一出生辰綱,便下了臺子,不多一會兒,門一開,我見他修長的身影便現身而入。不過也是一個尋常人,但只這麽一站,便如玉樹碧立,風吹竹林,一種悠然,一種雅致。
「坐,坐!」本王連聲道。
李可似乎沒有見到我垂涎的目光,鎮定自若地在本王旁邊的椅子中坐下。
「李可,本王最近沒來,你還好麽?」我笑道。
李可擡頭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早起一場說書,晌午過後再一場。」
我聽了微微一笑,李可這麽說完頓了一頓卻又道:「自然,似王爺這等愛聽說書的人也是不多見的。」
這也不是什麽恭維話啊,我見李可的耳根有一點發紅,心中微微一笑。
李可起身道:「不打擾王爺聽書,草民先退下了!」
我連忙道:「不打緊,不打緊,你坐。」
李可還是退去了,我見他走得匆忙,突然起身追了上去,道:「你晚上有空麽,一起吟詩賞月!」
本王匆忙沒找到合适的托詞,這話出口也不禁尴尬,本王像是吟詩賞月的人麽!
李可倒是淡然地道:「好!」
我倒未曾想過李可答應起來這麽爽快,愣了一會兒,才見李可早已經飄然遠去。
晚上本王略略打扮了一下,衣服是換了一身又身,元寶瞧了又瞧,末了說:「王爺,您還是穿白色的吧,說書不是常說麽,質本潔來還潔去……」
我順手拿起邊上的如意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什麽不好學,牙尖嘴俐!」
元寶摸着腦袋,齧牙裂嘴地道:「王爺,這不是誰的奴才随誰麽?」
我聽了一笑,穿上白衫,拿上金玉扇,迎着秋風,潇灑地赴約去。
一見李可,不由地都傻了眼,人家也是一白衫之人,迎風而立,當真是獨秀于林,俊秀雅致難以匹敵。我心裏暗恨自己那個無法無天的家奴,什麽不好選,偏偏選一白衫,想風骨人士,大抵穿白衣,我這不是無事找克麽?
李可見了我這身白衫倒沒有太大的想法,只是說道:「王爺,您來了。」
我嘩啦打開扇子,笑道:「正是,本王有一些鎖碎之事,因此來晚了,還望亦然不要見外。」
李可似乎沒有因為我知道他的字而覺得驚訝,只略略點了點頭,算是承下我的說詞。
可也亦然,只覺得起這個字的人豁達之極,那種無可無不可的淡然非常襯李可這個人。
本王帶着李可上了都城裏最富盛名的德月酒樓,其實這酒樓得名純屬是因為這裏座落在都城的日月湖邊,菜倒是其次,但是這裏湖景月色卻是一絕。
元寶辦事從來令人放心,德月樓裏景致最好的一間包房已經給我定好了一間。
我帶着李可直接進了包房落座,小二上了酒菜,便只剩了我與李可二人。
我自然不會當真吟詩作對,自爆其醜,不盜本王春心一分,這個我在紫式微面前能吟能對,但是卻萬萬不敢在氣質如華的李可面前大放闕如撅詞。不能油嘴滑舌,便猶如去了本王一大長處,李可也是話不多,二人坐定,對酒當月,良久無言。
李可似乎是無論當下如何都能淡然自若的人,而我卻不免有一些少少的尴尬,于是咳嗽了一下,扇子一指窗外的明月,道:「亦然,今晚的明月真是很圓啊!」
李可掃了一眼窗外,淡淡地道:「昨晚的更圓!」
我不禁一愣,卻見李可一笑,我其實一直覺得李可是氣質大于容貌,但這一笑卻當真當得起色如春花四字,不禁傻在了那裏。隔了許久,才放聲大笑,李可也是微笑,末了才道:「想西夏皇朝有誰不知我晉王纨!無才,我又何必在明眼如亦然這樣的人面前遮遮掩掩!」
李可微笑道:「王爺自有王爺的長處,才子雖好,但末必個個都要是才子!」
「痛快!」我提起酒壺給李可倒了一杯酒。
李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将酒一飲而盡。
我雖然曾經與李可吃過一會酒,但卻沒有想過原來他如此善飲,本王存心不良,要了這許多酒,沒弄醉佳人,吃了半晌,倒是把我喝得個醉熏熏的。李可喝酒如飲水,始終淡淡的,神色不動。
「痛快!」這是本王酒席上說得第九次痛快,我笑道:「今天有三樁樂事,賞月是一樁,喝酒是一樁,跟你在一起是一樁。」
李可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王爺,您醉了!」
我手一拂,笑道:「這點酒算什麽!」我扯高了喉嚨道:「小二,給我再來十壇好酒!」
門應聲即開,小二沒有來,來得卻是莊世子,只見他穿了一件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看上去倒也是頗有英氣,他微笑了一下,道:「原來是寄微在此吃飯,真是巧了。」
我一看到他,酒也醒了三分,我如何不知道我很深地得罪了此人,只怕莊仲庭也是不久之前才被舅舅放出來走動。我笑了笑,道:「原來是莊世子,許久不見!「
莊仲庭依然微笑道:「原來寄微一直記挂着我,知道跟我分別很久!」
這人就是愛自作多情,我皺了一下眉頭,看了一眼李可。
莊仲庭淡淡地道:「這位是你的新歡嗎?你那護衛,也丢了麽?」
我的臉不禁有一點發黑,冷然道:「那是我的事情!」
莊仲庭依然不急不緩地道:「他這個人好的時候對你全心一片,好像喜歡你今生都不會變,可如果你一旦犯了什麽錯,他這人掉頭就走,翻臉不認人!他的忘性比誰都大,你還沒把他忘了,他已經另有新歡!」
我的臉漲到通紅,李可卻淡淡地道:「謝世子提醒,不過我這人謹慎,不會犯令人調頭就跑的錯誤!」
莊仲庭看了兩眼李可,冷笑了一聲,揚長而去。
我長出一口氣,轉頭對李可感激地道:「謝謝!」
李可道:「王爺,剛才那句話只不過是我用來解圍,你萬勿當真!」
我不由一臉尴尬,連聲道:「知曉,知曉!」
好好的一桌宴席,被莊仲庭這麽一攪和,氣氛不免差了許多,我喝了幾杯悶酒,只覺得頭暈眼花,李可在一旁道:「王爺,我瞧您有一些醉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他過來攙起我,手臂居然很有力,他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皂葉之味,我半閉着眼睛,醉得更厲害了,将頭擱到李可的肩膀上。李可也不以為意,依然半扶着我走路。
兩人剛出酒樓,還沒有喚車,便聽人道:「這不是王爺嗎,怎麽喝醉了!」
我一聽那如同擦鍋一般的聲音,整個人都醒了,紫式微站在酒樓的氣死風燈下微笑地看着我。
李可似乎也感覺得到我的姿态完全不同,但卻沒有放開手。
「你,你怎麽來了!」
盡管外面的風大,但是紫式微還是嘩啦把扇子打開了,笑道:「接你回家啊!」
我心一陣亂跳,嘴裏卻道:「太子府可不是我的家!」
紫式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們回晉王府!」
我聽了卻沒有回答,只是半轉臉看了一眼身邊的李可。
紫式微笑道:「說書先生,您回茶館吧,這兒沒您什麽事了!」
李可淡淡地道:「紫護衛,您如今分身有術了麽?這裏離晉王府可有不小的距離!」
紫式微搖着扇子,道:「說書先生果然就是愛操古人的心啊!」
李可的嘴角輕輕一揚,淡淡笑道:「紫護衛這麽年輕就想蓋棺論定了麽?」
紫式微嘩啦一聲将扇子收起道:「本護衛做人簡單,一是一,二是二,比不得說書先生,倒也不用等到蓋了棺材才能讓人瞧得清楚!」
李可露齒一笑,補了一句,道:「紫護衛倒也貴有自知,我只怕你太過簡單,始終想不通一些鎖事,即使進了棺材,也會為了讓誰落款而爬出來修改幾回!」
紫式微的臉有一點發青,冷聲道:「怎麽你想好落款了麽?」
李可悠然地道:「我不急着蓋棺,何需想那落款?!」
我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站在秋風裏也不禁冒了一些汗出來。
紫式微轉頭道:「那就讓元英來挑好了,他選誰是誰!」
我看了一眼李可,略略猶豫了一下,李可已經松手,微笑地作了一揖,道:「王爺即然護衛來了,李某就不送您了,在此告別!」
他說完便飄然遠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悵然,想我跟他只怕是要鏡花水月一場空了。
我只略一遲疑,他便松手而去,即沒有讓我為難,也沒有令自己尴尬,何等聰明,我低了一下頭,掉頭看着紫式微,道:「我本來是想說讓你們兩個一起送我回家的!」
紫式微沒好氣地用扇子敲了一下我的腦袋,道:「你想得倒美!」
我摸着自己被那鐵棍敲打痛痛的腦袋,不禁暗罵這草民。
我們倆并肩走在月下,我道:「你不呆在太子府了麽?」
紫式微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笑道:「我想來想去,還是在晉王府快樂一些!」
我低頭,微笑了一下,然後擡頭正色道:「今晚的月亮很圓!」
紫式微擡頭看了一天,一臉正色地道:「果然圓呢,明兒打月餅吧!」
這賊就惦記着吃,怨不得元寶見他似冤家,我恨恨地想。
紫式微在前頭走了幾步,掉頭微笑道:「快點跟上!」
我踢脫踢脫隔着一短距離跟着,末了又道:「還下江南麽?」
紫式微走在前頭,含糊地道:「想下便下了!」
我微笑了一下,又道「今天的月亮很圓哦!」
紫式微默默地走在前面,走了一會兒,我又感慨了一句:「今天的月亮真得很圓!」
他突然轉過身來,拖着我往前走道:「快走吧,你這個醉鬼!」
我哈哈大笑,道:「人人笑我獨醉,我笑人人皆醒。」
一覺醒來,才發現酒醉的滋味不是好受的。
醉酒再加上深秋的寒風一吹,又添了一些風寒,弄得一個腦袋有幾個那麽大,平白無故讓元寶他們看笑話。
我裹着個被子坐在床上,元寶進來給我添了點姜湯,道:「你知道太子府的稀罕事麽?」
「什麽事?」我睜眼道,他的消息倒是比我這個正經皇弟要靈通一些。
元寶一臉暧昧地道:「聽說太子殿下要納新妃哦!」
我差點要噴元寶一臉姜湯,道:「二哥納個妃子又是什麽稀罕事,他不納了才稀罕!」
元寶道:「這個妃子是個男的!」
我眼睜睜圓了道:「他的名字是不是叫洛川尋!」
元寶驚訝地道:「王爺,太子殿下跟你說過了麽?」
我笑着在被子上打滾,道:「我又何需人來說!」
元寶扮了個鬼臉,道:「必是殿下同你說過了!」
我懶得跟元寶分辯,又問:「幾時大典啊?」
元寶道:「不知,太子殿下沒說,不過大管家到處采辦東西,還問我們府裏借幾只鎏金耳獸,他們府沒有這些東西麽,問咱們府來借?!」
我一笑,道:「借于了他!」
元寶道:「你倒是大方。」
我摟了摟被子,笑道:「難得二哥也會有一個心水之人,借幾只香爐算甚?給我找一個好的木匠師傅,給我打一個浮雕沈香木床,算本王的随禮。」
元寶大吃一驚,道:「這沈香床沒有萬金,也只怕有千金,王爺你哪裏來這麽錢。」
我大叫道:「把府裏的那些字畫當了!」然後把棉被一脫,騎在自己的床欄上朗聲道:「別人笑我太瘋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元寶撫額,轉身跑出門去大奔,道:「快叫郎中,王爺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