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日清晨的陽光驅散了已略微有些沁骨的寒意,照出一室的薰香袅繞、靜憩恬然,最後悄無聲息地落在床榻上。
柔和的光芒細細勾勒出躺在床榻上那人俊挺的五官與輪廓,但他卻有些不耐煩地擡起手用胳膊擋在臉上,仿佛還不想從睡夢中醒來。
過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燕雲烈才似乎清醒過來,翻了個身,伸手去摸身側的床榻,不想卻摸了空。
燕雲烈睜開眼,有些疑惑地看着身邊空無一人的床鋪,眉頭略皺,沉下心細細感受了片刻,感覺到四周流淌的氣息正被一陣陣地攪動,同時有“唰、唰”的揮劍聲響傳入耳中。于是,有些了然地沉了一口氣,緊接着略帶無奈地輕笑一聲,随手撈起一件外袍披着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山上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湘西多雨而潮濕,空氣中帶着很重的濕氣,混雜着一絲泥土的清新以及若有若無的花香,猛地鑽入鼻端,讓人禁不住為之一擻。燕雲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适應眼前的光亮。
驚風細雨樓在天絕山上貼山而建的樓閣最高處,推開窗便有“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的景致,屋外一側是天絕山的山崖,自山崖之上垂下無數的藤蔓。
此刻有一道人影踩着藤枝在離地幾丈高的地方輕旋翩跹,手上長劍厲芒寒閃,劍風飒飒有聲。
燕雲烈背着手站在那裏,看淩青一大清早不在床上陪着自己溫存,反而在這裏這麽勤奮練劍。
但這又能怪誰?
讓淩青進天絕山藏劍閣的是自己,拿珍藏的失傳劍譜出來顯擺的也是自己,結果淩青研究完劍譜上的招式,又锲而不舍地研究了燕大教主那不使劍單憑雙手就能揮出劍氣的天絕劍,然後結合了他自己的挽月劍,竟然創出了一套新的劍式。
以淩青這樣的年紀能有這樣的覺悟,身為他的愛人、他們孩子的另一個父親,燕雲烈應該感到無上的自豪和榮幸。但他現在不但不滿足,還相當的不滿意,這種本來就一個月才相聚沒幾天的日子,難道不該好好在床上纏綿?為什麽演變成了自己清晨起來要獨對空榻這種情況?
好吧,燕大教主關注的重點總是不在正事上。
此刻在藤蔓間旋舞騰挪的人,一手執劍,一手攀着藤枝,足尖踏在岩壁上輕輕一踩,便身姿輕盈地躍上另一根藤條,膝彎勾住藤枝遽然滑下,在臨近底端的時候,手裏長劍一掃,劍氣撞上地面,藉着反彈的力道,展開雙臂又淩空而起。
他只着了一件素紗單衣,霜白如雪,薄袖振振、衣袂飄飛,有那麽幾分超然脫俗的味道,他眉目清秀,神情淡遠,全神貫注于劍招之上的模樣,讓燕雲烈看着看着便不覺怦然心動。
淩青是酒……
相處久了便越發如此地肯定,初時甘冽爽淨、綿軟柔順,細細品味才能嘗出其濃陳的幽雅與醇厚,再緊接着又透出清冽與甜美來,各種滋味讓人忍不住想細細探究下去,又害怕一時貪心将所有的美好都一次飲盡。
于是每到如此,燕雲烈心裏不免就要生出深深的愧疚,他對不起淩青很多,在阮素雪那裏,兩人雖然互通了心意,但是他依然不能安心,總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總覺得自己一轉身就會失去他一樣。
挽月劍淩青在江湖上是個不小的名號,淩青不需要依靠或仰仗自己作為他的後盾,他也有不少江湖好友,甚至還有能調動祈家軍的威信,在他面前,自己真的什麽都不算不上……
阮素雪說淩青之前和自己在一起時,因為不信任自己而總是懷着忐忑與不安,如今,自己并非不信任淩青,卻多少亦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擡頭,淩青一連挽出好幾個劍花,劍氣橫蕩,藤蔓上的枯葉簌簌落下,又被劍氣卷着在半空中飛旋,漫天的繁花如雨,張揚了那人不經意間的肆意性情。
挽月劍劍法輕盈,而歸夢又是軟劍,淩青應敵的大多數時候需要近身方可制敵,但是每每和燕雲烈在練功房對招,燕雲烈揮出的劍氣讓他無法近身,不出片刻便落在下風,還要被燕雲烈頻頻逗弄。
淩青懊惱之下摔了幾次歸夢,然後便潛心研究起新的劍法了。
這會兒他用的就是藏劍閣裏那柄二指寬、沒有劍鞘也沒有開刃的玉劍“太上忘情”,玉劍實則只是器,而揮出的那無形劍氣才是真正的劍。
葉雨落盡,淩青也正要收式,卻聽到“啪嚓”一聲,他手中正攀着的那根藤枝突然斷裂。燕雲烈心裏一驚,想也不想便足下運勁施展輕功躍了上去,手臂一攬,将淩青抱在懷裏,然後自己握着藤蔓緩緩滑下來。
清風過耳,袂裾翻飛,熟悉的氣息近在臉畔,仿佛許多年前拾君山下那纏綿衷情的一幕再現,彼此都望着對方,然後在對方的眸眼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因着那些經歷,使得羁絆住兩人的紅線纏繞得越發難解,直至最終緊緊地結纏在一起,任誰也解不開,任誰也剪不斷。
燕雲烈抱着淩青落到地上,不但沒有松開攬住他的手,反而将他打橫抱着就往屋裏走。淩青微微漲紅了臉,掙紮着要下地,但燕雲烈偏是不松手。
“你現在內息不穩,就算輕功再好也不該在那裏練劍,況且……”
燕雲烈低頭看了眼他的肚子,卻只是輕笑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淩青已經撇過臉,耳根那裏紅紅的。
燕雲烈覺得淩青別扭的時候,以及不好意思起來時表現出來的反應很可愛,便湊下去在他白皙的頸項上齧了一口,少不得被淩青用拳頭在肩膀上砸了幾下。
小家夥在淩青肚子裏紮根已經三個多月了,袁不歸說男子的身體本就不是為了孕育而生的,故而初始幾個月更要注意。
燕大教主這次把這句話聽進去了,加之淩青懷思秦時因為自己而受的那些苦,于是燕大教主就恨不能把淩青拴在自己身邊。
好不容易把他接上山,但是淩青聽到說雍州那裏遼兵再犯,阮素雪已經和祈家軍先行趕往那裏,他在天絕山上住個幾日問袁不歸拿點藥後,也要動身去那裏。
燕雲烈聽後不動聲色地捏碎了一只茶盞。
淩青認阮素雪作姐姐,又很聽阮素雪的話,讓他不要去他肯定會斷然拒絕,但是燕雲烈怎麽能放心他帶着肚子裏三個月大的孩子,跑到遼國那個戰火未消的地方去?
于是燕大教主尋思着該用什麽辦法讓淩青在這僅有的幾日裏打消掉這個念頭,只是想了幾天都沒想出來。淩青下山的日子就在明日,燕大教主面上雖然不表現出來,但內心多少還是有些焦躁的。
天絕山深處有一眼四季都保持溫暖的泉水,先代教主建驚風細雨樓的時候便開鑿了管道,從那眼溫泉引了一脈活水過來,在驚風細雨樓後築了一個天然的浴池。
浴池四周用精雕細琢的獸紋花紋石頭壘築裝飾,袁不歸将一些不耐寒的藥草放在這裏過冬,袅袅熱氣蒸騰,白霧蒙蒙,摻雜着花藥的淡香,讓人如入夢境。
此時水聲攪動,白茫茫的霧氣裏隐約可見兩道人影。
燕大教主泡在水裏,上半身趴在水池邊緣的石壁上,腦袋擱在交疊的手臂上,眸眼半眯,享受着淩青幫他洗頭發的美事。
習武之人對穴位了若指掌,按揉時候的力道也拿捏得正好,也難怪燕大教主舒服得一副想睡的樣子。
淩青見他露出美美的惬意表情,手指在他的後腦勺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
“最近天絕教的勢力似乎往北邊擴張了不少……”
燕雲烈被彈得痛了,晃了晃腦袋,一副不以為意的口氣,“我有囑咐下面的人不許踩到武林盟的地界。”
淩青聽聞,抿了下嘴角,“天絕教的勢力遍及南方,沒人敢和你争,做什麽爪子伸這麽遠,非要占到北方去?”
燕雲烈稍微嚴肅了下表情。
“現在形勢這麽亂,之前那個狗皇帝和霍賢這個狗賊搞得民怨沸騰,新帝初登基,毫無建樹、威信不足,那位子坐得岌岌可危,遼國和趙又打個不停,北魏從來沒有安分過。
“朝廷一邊妄想分解武林的勢力,一邊又希冀藉助武林的力量平亂,如果雍州守不住,北魏再趁機舉兵,光靠武林盟那些烏合之衆,我不信他們能擋得了,我往北方擴張勢力,不僅是保自己也可以說是保天下。”
淩青想了想,燕雲烈說得也有些道理,雖然趁亂擴張地盤确實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事,但現在的形勢正如他所言,本來已經沉寂了很久的遼國突然發兵,且蓄謀已久來勢洶洶的樣子,北魏那裏也不得不防,朝廷自顧不暇,甚至向阮素雪的祈家軍求援。
天絕教向北方擴張勢力,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憑他底下的教衆和能人,多少能抵擋一下,但是……
淩青抓揪燕雲烈頭發的手用力了些,“但是你的勢力都已經快到江南了,難道是想把挽月山莊也納入你的勢力範圍?”
燕雲烈輕嘶了一聲,大約是真的痛了,皺眉,然後很無辜地回道,“大不了到時候繞開挽月山莊好了。”
“繞開?”
于是淩青腦海裏浮現出這樣一個畫面——挽月山莊像是孤島一樣的立在插滿天絕教旗子的地盤中央。
淩青頓時臉黑了三分,取過一旁的水瓢舀了一瓢水就往燕雲烈的腦袋上澆下去。
“我勸你還是少做蠢事!”丢下水瓢不管他了。
燕雲烈甩甩頭,撥開貼在臉上的頭發,看到淩青要從浴池裏出去,忙伸手拉住他,将他按在浴池邊上不讓他走,眸眼深邃地望着他,“和你開玩笑的,在這件事上我自有分寸,不會讓挽月山莊為難的。”
淩青撇開頭,“這關我們挽月山莊什麽事?”
燕雲烈挑了下眉,伸手捏住淩青的下巴讓他轉過來面對自己,臉貼近了一些。
茫茫水霧間,淩青就覺得他那對魅人的眸子能把人勾進去一樣,眨了眨眼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但挪開視線後卻又控制不住地重新看向他。
眼前的男人不論是言談還是舉止都成熟穩重了很多,也不像從前那樣會有意無意地流露出孩子氣的行為,即使有也僅僅只是為了逗自己開心。
而這種被對方放進心裏的沉甸甸的踏實,總讓他有種不敢相信的感覺和感動,但是這一次淩青在暗地裏說服自己去試着相信,哪怕自己還沒有完全地原諒他。
見淩青的視線躲避了一下,最後還是挪了回來和自己對望,燕雲烈朝着他的嘴唇湊了下去,捏着淩青下巴的手松開,蜷曲着手指用指背掠過他的胸膛,手指夾着他胸前的紅蕊玩弄了兩下,便下滑到他依然平坦的腹部,掌心貼着,動作輕柔地撫摸。
“怎麽不關你們挽月山莊的事?這裏……不全都是我的事?”
淩青張嘴要反駁,但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被燕雲烈給深深親吻住,兩人的舌頭糾纏在一起,淩青的背抵着水池的邊緣,仰着頭,被熱氣蒸得微微泛紅的臉上表情越見迷蒙和沉溺。
燕雲烈停在他腹部的手一路滑了下去……卻在觸到他胯間的欲望時,淩青驀然清醒過來,雙手抵着燕雲烈的胸膛略微将他推開。
“別……還不行。”
燕雲烈明白他的意思,擡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挪開,“我知道,我不做,但是你幫幫我……”
懷孕初期不宜性事,尤其是淩青這樣用男子之身來承孕的違背常理之事。淩青本就性情寡淡,但是對于燕雲烈來說,這樣刻意的禁欲并不是什麽好受的事情。
淩青紅着臉點點頭,正要伸手下去替燕雲烈纡解,不想燕雲烈抓着他的肩膀一下将他扳轉身去,同時附在他耳邊,聲音魅啞,暗叩心門,“把腿合上……”
淩青愣了一下,不明白燕雲烈為什麽要自己這麽做,但是水底下燕雲烈的手正在他腿上摩挲着似在催促,淩青只能乖乖照着他說的做,将腿合攏,緊接着就感覺到有粗硬的東西硬擠進自己合攏的腿間,在那裏來回抽動,模仿着交媾的動作。
燕雲烈粗重的喘息聲落在耳邊,不時被他伸出舌尖舔着耳廓和脖子後面,抽動時的撞擊讓淩青整個上半身都趴在池子邊緣上,低頭就能隔着水霧隐隐看見那在自己腿間縫隙裏突入抽出的通紅龜頭部分。
淩青小心地用手護着自己的腹部,回頭,“燕雲烈,輕點……”
聽到淩青的聲音,陷入情欲中的燕雲烈動作慢了一些,手臂環過去從背後圈住淩青,将他拉起來背脊貼着自己的胸膛,繼續在他腿間抽送摩擦,同時手指指法熟練地愛撫挑弄淩青腿間的東西。
淩青挺起胸,腦袋向後靠向燕雲烈的肩膀,同樣禁欲着的身體極為容易地被挑逗起來,加之方才看到的那些煽情的畫面,他也有些不可抑制地激動起來。
泉水蕩漾,交織着誘人的喘息和低低的克制在喉頭的吟哦,兩人用着這樣的方式宣洩着積壓的情欲,不多久就一起到達了頂峰。
從浴池出來,奶娘已經将思秦抱了過來,聽到兒子在外頭“咿咿嗚嗚”的聲音,淩青匆忙穿上衣衫走到外間,從奶娘手裏将思秦接下來抱在懷裏。
由于浴池裏的那場不在預料內的情事,導致兩人在裏面待了很長時間,已經過了平時用早膳的時間,小家夥估計餓了,正啃着自己的拇指。
淩青将他那只手撥開,但是思秦馬上又将手指塞進嘴中啃了起來,淩青再次将他的手撥開,同時在那只拿來啃的手背上輕拍了一下,“不能啃。”
語氣有點嚴厲,于是思秦癟着嘴擡頭,有點委屈地望向淩青,見淩青不理自己便四下張望起來。
思秦的視線落在桌上已經布好的粥食上,水靈靈的眸子眯成一條縫,張開手臂,圓滾滾的小身子屁股一撅一撅地努力往前拱,嘴裏“啊啊”地嚷着,希望淩青能快點在桌邊坐下。
淩青被他像蟲一樣拱得快抱不住了,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流露出的目光卻是極為疼愛的,抱着思秦在桌邊坐下來。剛一坐下,思秦便用手扒着桌子的邊,嘴巴張得開開的,口水都流了出來。
燕雲烈束着腰帶從裏間走出,見思秦這副樣子,走過去用手捏了捏思秦的鼻子,“真是個小饞鬼。”
被捏疼了,思秦用力甩甩頭,趁燕雲烈把手松開的空檔張嘴要咬他,但是到底快不過燕雲烈的收手速度,一口咬空。
思秦回頭,抓着淩青的胸襟,嘴裏含糊不清地喊着“爹……爹……”,像是要淩青幫他報仇那樣。
見狀,燕雲烈伸手在他肉實的屁股上掐了一把,“你爹親才不會幫你。”
“嗚……”思秦開始眼淚汪汪了。
“別鬧了……”淩青輕笑着将思秦抱高高舉了兩下,思秦這才收住正在眼眶裏滾滾的水珠,“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樣的日子簡單而平和,仿佛那些江湖血腥恩怨情仇都被隔絕在世外。
淩青一手抱着思秦一手拿着湯匙攪動面前的那碗薄粥,一碗剛舀好的熱粥在他面前擱下,男人醇厚的聲音落在耳邊。
“我來喂思秦好了。”
淩青擡頭,便正對上燕雲烈一臉的柔情,眉目俊朗五官英挺的男人,微斂下眼眸,邃深的瞳仁如墨夜一樣深沉。
淩青看得愣住,他從沒有想過兩人到最後會走到這一步、變成這樣的關系,以前是不敢想,而現在……很多東西一下子來得太快,讓他連考慮和猶豫的機會都沒有,就只能乖乖地全都接受下來。
他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好,也不知道除了接受之外,自己是否應該去做些什麽。
從他情窦初開起,心裏就藏着這麽一個人,一藏六年,等到意識到這份感情的時候,已經和這個人有了糾纏不清的關系。
情仇激烈的時候彼此幾乎生死相對,然那些刻在心頭的東西卻沒有被歷經的那些歲月磨滅掉。
他這輩子只愛過這樣一個人,以前只懂得藏在心裏,以為這樣就是最好,但如今兩人情意互通,他卻不知道要如何才好。
“怎麽了?”見他看着自己發愣,燕雲烈放下碗,将手伸過去摸他的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叫不歸?”
淩青回過神來,搖搖頭。之前身體上一有個不适,袁不歸就被燕雲烈提着領子給拽過來,也不管人家是在睡覺還是在蹲茅房,結果發現不過都是燕大教主緊張過頭。于是袁不歸撂下狠話,要是再這樣大驚小怪,他馬上就下山!立刻!絕對!
“沒……”低下頭要喂思秦喝粥,卻發現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思秦已經半個身子撲在桌子上,雙手抓着碗,臉都埋了進去,還發出“咂咂”的聲響。
燕雲烈不僅不幫着教訓自己的兒子,反而“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凝滞在心頭的疑慮被一掃而空,淩青狠狠瞪燕雲烈一眼,将沾了一臉黏糊糊米粥的思秦給抱起來,接過燕雲烈遞來的帕子給他擦臉。
擦了兩下,他停下動作,凝神靜聽起來。
“燕雲烈,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燕雲烈也停下手裏的動作,皺起眉頭側首去聽,然後回過頭來,想讓淩青放下心地笑笑,“應該是鈴鈞身上那串東西的聲音吧?”
淩青搖搖頭,“你再仔細聽一下,我覺得不太像……”
之前住在霧幽聽雪閣裏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幾次上山住到驚風細雨樓來,四下安靜的時候,淩青就時常聽到“叮钤”、“叮鈴”的聲響,起初他也以為是鈴鈞腰裏那些小銀鈴發出的聲音順着風傳了過來,但是仔細聽聽又不太相同。
在驚風細雨樓裏聽到的“叮鈴”聲,要比鈴鈞身上的小銀鈴要來的低沉一些,還摻着“嗡嗡”的雜音。
燕雲烈聽到他這麽說,又仔細聽了聽,确實也聽出些不同來,他想了想,突然挑眉,“我想起來了,這聲音應該是從後山禁地傳來的。”
“後山禁地?”淩青不由疑惑,自己從來沒有聽燕雲烈提起過。
思秦聽不懂他們兩人在說什麽,立在淩青腿上,自己用小手抓着湯勺舀了粥往嘴裏送。
“我也是很小的時候聽我爹說給我聽的,天絕山後山有一處禁地,那裏好像放着什麽東西,不讓人随便靠近,但因為本身那裏就在山的深處,所以就算不說也沒有人會去的。”
“那裏面是什麽?”淩青将思秦手裏的勺子拿下來,舀了一勺粥遞到他的嘴邊。
“我爹進去看過,是一口很大很大的銅鐘,非常巨大,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似乎從很早之前就在那裏了,鐘因為太大太沉了,有一部分陷在地裏,露在外面的部分被很粗的藤蔓纏繞覆蓋着,風吹雨淋使鐘上的圖形和文字都已經模糊不清了,隐約辨認出來後,發現不像是中土的文字。
“一旁還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銅鐘,大的如碗口,小的就和鈴鈞身上的銀鈴一樣,風吹過,還能發出聲響。”
淩青聽了燕雲烈的描述倒也覺得新鮮,不知道那麽大的銅鐘是要做什麽用的,想來鑄造的時候也該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了,但是鑄造完畢後又丢在那裏不用,實在太過奇怪了……
不過天絕教本身就有很多鮮為人知的地方,不與正道為伍,又行事詭秘,回想剛認識的時候,燕雲烈就賭錢偷地薯,還總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地鬧脾氣,實在讓人無語。先代教主神神秘秘地在那種地方放個大銅鐘貌似也不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