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哔啵——

燈芯一聲裂響,結成一朵燈花。

淩青坐在桌邊手撐着腦袋淺寐,燈花炸響的時候,他腦袋一點,醒了過來。

房裏燭光黯淡,外頭響起了更鼓聲,“叩叩、叩叩”,已經四更了。淩青環顧一下四周,桌上的飯食一動都沒動,聽到屏風後面還有輕微的水聲傳來,便起身走了過去。

燕雲烈受了不小的內傷,正在運功療傷。淩青走到屏風後面,就見燕雲烈還坐在浴桶裏靜氣凝神。令淩青驚訝的是,兩個多時辰前的水,在這種滴水成冰的天氣裏到現在還蒸騰地冒着熱氣。

其實在淩青的印象裏,他一直都覺得天絕教的武功是非常詭異的。

正派宗源的武林門派,招式都有跡可循,甚至門派及門派間的內功心法、劍術劍招,有着息息相關、相生相克的關系。

但是天絕教的武功就似乎存在這種關系之外,像是燕雲烈慣常用的天絕劍,雖然名字中帶着“劍”,但實則是掌力和掌風,教衆們養的那些蠱,“引路”、“尋蹤”、“拂瀾”,都可以擔任起屬下的作用,還有雖然在自己身上失了效的攝魂,以及之前燕雲烈解決寒池山上那些殺手用的那一招。

淩青曾經聽說過,武藝高強內力沉厚豐勁的人,可以将任何觸手可及的東西當成他的兵器,比如彈奏出來的音律。

但此前他只當音律可以擾亂一個人的神思,讓運功中的人分神,致使內息錯亂甚至走火入魔,但像燕雲烈利用音律将敵手一次全解決的情況,只能說是恐怖了。

要奪人性命,僅憑一首曲子即可……

但燕雲烈也說了,如果不是當時情況危急,他一心想着保護淩青和他肚子裏的孩子,他也不會用到這個方法,畢竟自己因此也受到內傷。

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淩青心裏有陣暖意漾了上來。

其實那樣的情況自己不是不能面對,何況當年懷着孩子的時候,自己還幫着阮素雪飛檐走壁闖城關,但他能感覺得到燕雲烈是真的擔心他,以至于在那種情況下,會不顧己身的安危铤而走險……

坐在浴桶裏打坐的燕雲烈,閉着眼睛,眉頭微蹙,頭發被水氣弄得濕漉漉的,一縷一縷地垂下來。熱氣氤氲裏,男子的線條俊朗,刀刻似的濃眉,挺直的鼻梁,嘴唇微微抿着,細小的水滴順着他的臉頰滾下來。

淩青背手身後,低下腰湊近他,帶着好奇地打量,還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燕雲烈雖然正靜氣凝神,全神貫注在運功調理自己的內傷中,但依然對外界的氣息波動有所感知。

他聽到淩青繞過屏風走過來的腳步聲,感覺他在那裏站了會兒,又慢慢地靠近,氣息幾乎都撲在自己的臉上,似乎還有幾根發絲在自己鼻子前面掠過,搔得癢癢的,過了片刻,又聽到窸窸窣窣寬衣解帶的聲音。

不知淩青在做什麽,燕雲烈将真氣行過已經通暢的幾路經脈,歸元,然後睜開眼睛,待到面前霧氣散去一些後,就看到一幅讓他幾乎要噴鼻血的畫面:淩青正背對他脫下身上的中衣,一頭黑發散灑在白皙背脊上,腰際線條收束,下面是豐潤挺翹的臀部。

燕雲烈不自覺地用力咽了口口水,下一刻卻見淩青轉過身來,大大咧咧地走到浴桶前跨腳擠了進來。

尚有經脈未通,但體內的熱血卻不受控制地沸騰起來,燕雲烈不由想,淩青是要用這種方法……謀害親夫?

客棧的浴桶不似天絕山驚風細雨樓後的浴池,兩個男人待在裏面多少顯得有些狹窄和局促。

燕雲烈整個人貼着浴桶壁,小心不讓自己胯下的兄弟起反應,就算起了反應也不能讓淩青發現,但沒有想到的是淩青反而貼了過來,一臉認真道,“背心法給我聽。”

“心、心法?”燕雲烈覺得自己終于被熱氣蒸暈了,一聽心法兩字,腦中直接冒出的是春宮圖裏龍陽十八式的畫面。

甩甩頭,他正聲道,“什麽心法?”

淩青伸手将鬓畔垂落的頭發甩到後頭去,聽到燕雲烈這麽問,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當然是你們天絕教雙修的心法?難道要我帶着一個受了內傷的人上路?”

一瞬間,燕雲烈只覺自己的魂魄離體了那麽一下子才複歸原位。

“你、你要雙修?”

被淩青瞪了一眼,但是明顯的,他看到淩青兩頰上起了紅暈,到底是被熱氣蒸的還是不好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燕雲烈沉了口氣,輕笑着抱住他,将臉湊過去抵着他的嘴唇,輕咬了兩下,在得到淩青張嘴啓齒的回應後,将舌頭探了進去,勾起他的柔軟,深深糾纏在一起。

他的淩青,真的很可愛……

總也嘗不夠他嘴裏的甘甜,略微分開片刻給予換氣,緊接着又再次封堵住,貪婪地汲取。

淩青被他這麽沒完沒了地索吻,一開始還熱切地回應,但幾下之後發現對方根本沒有背心法的打算,倒更像是在逞私欲,而且熾熱的親吻将他的情欲也挑了起來,便在這把火馬上要肆無忌憚燃燒起來前一手給掐滅了——伸手拽着燕大教主後腦勺上的頭發硬是将他拉開。

“嘶——疼疼疼!”燕大教主馬上抱頭求饒,這才不至于正值壯年卻提前變禿子。

淩青定了定心緒,開始催動真氣,“快點背心法,別浪費時間。”

燕雲烈擡手握住他的手,“你現在這樣的身體,我怎麽舍得讓你耗損自身真氣助我複原?況且上次是我和你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天絕教才沒有什麽雙修的心法。”

聽到他這麽說,淩青眉頭一皺,繼而臉漲得通紅,不好意思加惱羞成怒,便起身要走,被燕雲烈緊緊拖住給拉了回來。

“你有這份心,我就很知足了,确實有幾道經脈不通暢,你幫幫我,可好?”男人放柔了語氣的聲音溫醇動人,綿軟又黏稠地纏繞上來,然後拖着他一起陷入一片沉柔裏。

淩青有些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正要擡手,誰知水下燕雲烈的手将他的腰一攬,讓他變成了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勢。

“燕雲烈,你……?”淩青掙紮着要從他手裏脫開,卻不想兩人胯間的東西碰在了一起。

燕雲烈攬着他的腰不讓他亂動,“這裏本來就擠,你要再亂動,信不信我就真的和你雙修了?”

于是淩青安靜下來,就着這樣有些尴尬的姿勢,手抵上燕雲烈的胸膛,緩緩将自己的真氣注入他身體裏,帶動他的氣血,沖開瘀塞的經絡。

“接下來準備怎麽走?”燕雲烈從包袱裏取出幹淨的衣裳遞給淩青,問他道,見淩青正在系中衣上的衣結,便走過去幫忙。

桌上的蠟燭燒到了盡頭,淡淡的青煙袅袅飄散,殷紅的燭油自銅燭臺上長長地垂下來,窗外,幾縷晨光破開厚重的雲天照下,不知不覺已經天亮了。

“燕雲烈,你覺得那些人到底是什麽目的?”淩青擡頭看向燕雲烈,清眉微挑,不答反問。

燕雲烈幫他系好衣結,取過那套幹淨的衣裳幫他穿上,“大約是不想你找到真相,破壞他們的好事,東離暮雲見了謝天機之後在冀州邊界失去下落,你去找謝天機的路上頻頻被人追擊,找到謝天機後,又馬上被人襲擊。”

淩青低頭沉吟,“但是我實在想不出來,那第九個葫蘆裏的字條上的字有什麽特殊的含意……”

見他這樣,燕雲烈将他拉到桌邊坐下,筷子遞到他手裏,“先別想了,吃飽休息好了,等上路再說。”

桌上是小二剛送來的粥和饅頭,淩青接過筷子,默默地吃了起來,但是神情始終凝重着。

辰時的時候,客棧老板親自笑臉盈盈地将這位出手大方的少俠送到馬車上,唯一讓他覺得奇怪的就是這位少俠明明出手這麽大方,和那個負責駕馬車的随從住店卻只要了一間房,看看,休息了一晚,臉上的倦色反而更濃了。

但奇怪歸奇怪,老板只要有銀子賺就不會在意這麽多了。

小二把他們要的幹糧打包好送過去,少俠接過之後便坐進馬車裏,那個随從一揮馬鞭,“啪”的一聲響亮,兩匹高大的駿馬發出嘶鳴,撒開蹄子跑了起來,踩得一路碎雪飛濺,不一會兒就只留下雪地上的馬蹄印和車毂辘印。

客棧老板和小二退回店裏,半掩上門。這時,有兩道人影從客棧後的馬廄探出身來。

淩青用手将頭上的鬥笠往下壓了壓,他換了身粗布且有點髒舊的衣裳,白皙幹淨的臉塗成了淺褐色,畫了兩道濃眉,臉上還弄了幾道細小的傷痕,看起來像是店裏的夥計。

同樣如此打扮的燕雲烈牽了一架裝滿酒壇的牛車出來。

“趁他們沒看出破綻,我們走吧。”

淩青點點頭,上了車,兩人趕着牛車慢悠悠地朝和剛才那架馬車相反的方向而去。

之後上路,兩人每到一個地方,只要還在天絕教的勢力範圍,燕雲烈都會找兩名教衆扮成他們兩人的樣子,或是平時的模樣,也有打扮成他們之後再次喬裝改扮,離開的時候也都選一條之前幾隊人沒走過的路線,但都是往冀州去的。

這樣一來,燕雲烈和淩青混在那些用以障眼法的教衆之中,遇到追殺他們的那幫人的機率小了很多,不僅給了燕雲烈養傷的時間,也是為了淩青考慮。

停停走走,行了十來天後,兩人終于到了冀雍兩州的邊界應城。

應城很繁華,到處可以看到穿着異于漢人的胡人,像是回鹘、黨項和女真等游牧民族,他們有人拿着用馬骨、牛骨做成的裝飾品以及動物的皮毛來和漢人交換糧食,也有人在街上表演異域的歌舞。胡人女子個個高鼻深目、身材高挑,尤其是那對碧綠的瞳仁,剔透得像是水頭上好的翡翠。

淩青到底是南方人,走在那裏一眼就讓人看出不同來,一襲粉白的箭袖衫,兩根發帶垂在肩側,手裏一把沒有開刃的玉劍,又長相清秀,更襯出他的氣質溫潤。

而燕雲烈渾身上下則是另一種風度,潇灑俊逸,嘴角一撇,笑容裏倜傥多情。

那些熱情如火的胡人舞娘們一看到他們,便一窩蜂地湧上來将他們團團圍住,還拉着兩人和她們一起舞蹈,一旁的樂師彈着箜篌和琵琶,唱着他們聽不懂的歌。

起初兩人還帶着戒心,但看到對方都沒有惡意,便放下心來随他們玩鬧。

淩青沒有忘記燕雲烈喜歡美人的本性,略有些擔心,幾次小心翼翼地偷偷回眸,卻發現燕雲烈的視線總是落在自己這邊,使得偷偷摸摸的舉動一下就被人抓個正着,于是整張臉都紅了。

那些女子以為淩青的臉紅是因為面對這麽多姑娘不好意思,便越發熱情地戲弄他,異域色彩富麗的服飾,曼妙的舞姿,腰間墜挂的首飾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玲珑的曲線幾乎要貼到了淩青身上,但在這個時候卻被燕雲烈給擋下來,接着他一手拉住淩青便帶着他從人群裏擠了出去。

歡快輕佻的樂聲漸漸落在身後,淩青被燕雲烈這樣一路牽着離開,心頭卻有些不自禁的歡喜。走了沒多遠,擡頭正要叫燕雲烈可以松手了,卻有幾個人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一邊跑着一邊嘴裏在喊。

“天絕教的人來了!天絕教教主來了!”

周圍的人一聽,立馬震驚色變,有些小攤販連忙收拾了東西就走,剛才那幾個流浪藝人也抱起了樂器離開。

跑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有個舞娘抓住淩青的胳膊叽哩咕嚕地說了一堆,淩青雖然聽不懂,但從她的神色和動作上來看,大意應該是有麻煩來了,你們趕快走。

不一刻,先前還熙熙攘攘人聲歡騰的街上就稀落冷清了許多。

燕雲烈一臉莫名地回過頭來,手指着自己,“天絕教……教主?”像是不确定自己的身分一樣,還有些無辜似地眨眨眼睛,說不出的好笑與好氣。

淩青正要擡手給他一拳,好讓他收起這副蠢樣,卻見一頂華麗的轎子緩緩行了過來。

轎子是四面敞開的,垂挂下來用以遮擋的白色薄紗,輕輕飄飛、翩跹如雲,擡轎子的人清一色的黑衣打扮,倒真是天絕教教衆的裝扮,連腰間的令牌都有。

轎子在他們前面不遠處停了下來,于是便看清轎中坐着的人。

那是一個樣貌和鈴鈞不相上下的冶豔明麗的美人,一襲白得好似天山雪的素纻絲衣、大紅絲裏衣,腰間纏着大紅的絲條,姿态慵懶地斜卧在轎子上,黑亮如墨的發絲流水似地洩在肩頭,眉尾斜飛,滿眼的風情。

轎子被緩緩放下,人群裏有幾人上前恭敬行禮,“教主萬安。”

淩青和燕雲烈站在不遠處一個隐蔽的角落裏,燕雲烈正疑惑着面前到底是什麽狀況,驀地感覺到淩青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他側首看了過去,卻發現淩青轉過身留了個背影給自己,肩膀一聳一聳的,湊過去看才發現淩青是在很努力地忍着笑。

“笑什麽?”燕大教主語氣裏帶着愠怒。

淩青“噗”地沒忍住,肩膀誇張地抖了兩下之後,回過身來,用手裏的玉劍劍柄捅了捅燕雲烈的胳膊,“哎,還不快過去給你們的教主行禮?”

燕雲烈知他是在玩笑自己,但還是表現出生氣的樣子,将淩青一把抓過來禁锢進懷裏,一只手在他腰裏掐了兩把。

淩青怕癢,一個勁地躲閃,突然燕雲烈停下動作,聲音恢複嚴肅,“你看……”

淩青順着他指的看過去,那幾個擡轎子的其中一人側了下身,淩青看見插在他背後腰帶裏的,正是之前追殺他們的那些人用的彎月形兵器。

淩青一緊手裏的劍正要現身,被燕雲烈抓住胳膊一把拉住,“先別急,看看再說。”

就見轎上的那個美人擡手做了個手勢,底下那幾個玄衣人領命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進一旁的人堆裏,片刻後揪了幾個人出來。

那幾個被抓的掙紮叫嚷着,但說的是胡語,淩青聽不懂,那些人的同伴雖然也是一臉的憤慨,卻都不敢妄動。

坐在轎子上的美人微微擺正自己的身體,手指圈玩着一縷從肩膀上垂挂下來的發絲,臉上挂着漫不經心的表情,“聽說……你們對本座有些不滿。”美人的聲音清泠可聽,如寒夜之月,透澈幹淨,“不妨,說來聽聽……”

那幾個被押住的男子中,有一人突然掙脫箝制跳站起來,手指着轎上的美人,情緒激動地用胡語大聲說了什麽,但話音未落,周圍響起一片女子的尖叫聲。

就見那人喉口噴着血花,整個人往後倒下,轎子旁的侍衛手裏那把彎月形的刀上有殷紅的血珠自刀劍上滾落,轎上的人則流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好像這般血腥的畫面傷了他的眼般,微微撇開頭的同時,還用手擋了一下。

其他幾人一看這情況,驚惶恐懼到了極點,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推開壓制住他們的人就慌不擇路地逃跑。

但那轎子上的人顯然不打算這麽容易放過他們,一聲“追回來!”,轎側天絕教教衆打扮的玄衣人,手裏彎刀一亮,便追了上去。

就聞慘叫聲疊起,有玄衣人将手裏的彎刀一擲,彎刀劃着寒芒飛向逃得比較遠的那個胡人,就在要砍到他背脊上時……

“铿、铿”兩聲!

一把玉劍、一把寬刃長劍同時擋下那把彎月刀。

淩青側首看向長劍的主人,是個五官俊朗、打扮略有些随意不羁的青年,但不及細看,又有幾把彎刀飛來,那人将劍一橫,低吼一聲全擋了回去。

淩青正暗嘆那人的臂力,這時一道紅綢倏忽刺來,淩青側身一讓,見那段紅綢逼向逃跑的胡人,便将玉劍一隔,劍氣橫掃,紅綢前端“嘶啦”一聲斷裂。

轎上的人收回斷裂的紅綢,睨眼看着淩青,嘴角勾着一抹略帶玩味的笑。淩青轉了下手腕,玉劍的劍尖指地,身後還傳來叮叮當當劍器相擊的聲響,他和轎上的那人對望,氣息暗中流轉,僵持了片刻,幾乎同時向對方出招。

紅綢如練,飛旋纏繞,揮舞如虹,所及之處留下一片紅如血的殘影,玉劍與之相碰,宛如擊在刀器之上,幸而淩青身形輕盈,退避了兩下,提氣一躍,沖開紅綢的禁锢沖上青空。

轎上之人見狀,雙手一張,将紅綢盡數收回,繼而朝向淩青的方向抖開,便見那幾條布帛瞬息幻化成靈蛇一般,昂首吐信。

淩青騰空一個後翻,避開直刺過來的綢布,腳往綢布上踩過,手上劍花缭亂。

就見半空之中,一道白影與紅練戲舞,橫掃的劍氣以及被擊飛的綢緞,将街邊小販的攤子、店鋪前的招牌打得一片淩亂,屋瓦亂飛,粉塵濺揚,纏繞的紅綢像一張網般将白影罩住,布帛收攏,像是一個巨大的蠶繭。

就在周圍衆人都唏噓擔憂那位白衣少俠的安危之時,就聽“轟”的一聲巨響,炸裂的布帛掀起一陣紛飛,宛如揚州二月楊花漫天的細雨。

飛揚缤紛裏,白色的身影踏碎裂成花瓣的布帛緩緩落下,腳尖剛一沾地便又輕身而起,執劍踏過轎沿,直把轎上那人逼住。

“說,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淩青用玉劍抵着那人的咽喉,另一只手氣定悠閑地取下沾在自己頭上的碎布帛,問話的聲音平淡不驚,和方才的攻勢犀利簡直判若兩人。

那位美人看着他,秋水潋滟的眸子眨了眨,然後笑,“你答應不殺我。”

淩青沒有立刻答他,将手裏沁着玉質冰冷的劍朝他頸上又貼了幾分,“不要以為我的劍沒有刃就沒辦法殺人。”

聽到他這麽說,美人白玉似的臉上劃過一絲暗色,眸光一沉,微微側過頭去,“我們是……”

驀地寒芒一刺,幾道細小的光亮朝淩青的臉面飛了過去,淩青後踏一步,拿玉劍一擋,就聽“叮、叮”清脆作響,同時臉頰上一抹刺痛。

淩青眼角瞥見此人指尖夾着幾個黝黑圓珠,比當時襲擊他們的那些黑衣人所用的要小上許多,淩青心裏一凜,在對方将那幾顆圓珠擲向地上之時,腳下一點,提氣後掠。

伴随着巨大爆炸聲而起的是一陣嗆人的煙霧,淩青落地揮開面前的煙霧,一甩衣袖執劍就要再追,燕雲烈從旁過來将他拉住。

“小心有詐!”

煙霧和飛塵散了一些,面前只留下那頂已經破破爛爛的轎子,那個自稱天絕教教主的美人,和那些天絕教教衆打扮的人都已經不見蹤影。

淩青側首掃了燕雲烈一眼,将玉劍交到另一只手上,手腕一轉将劍收于身側,“怎麽?打傷了他,你心疼?”臉頰上有一道細長的紅痕,是被那根暗針傷到留下的。

聞言,燕雲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擺出一副頗為無辜的樣子,“淩青,我真不認識……”

還沒說完,一旁有人走了過來,兩人回頭看去,發現原是剛才和淩青同一時間出手、仗義相助的俠士,淩青擡手向他作了一禮,“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對方執着長劍拱手還禮,“在下柳滄派薛寄風,今日在此得見挽月劍淩青淩少俠、天絕教燕教主,實乃三生有幸。”

淩青和燕雲烈皆是一驚,不動聲色地擺開應戰的架式,但淩青面上仍是謙和有禮,“敢問我們之前可曾見過?”

“哈哈哈!”對方出乎意料地朗笑開來,一派沒有顧忌自來熟的樣子,“去年武桓山比武大會上,淩少俠武藝精湛技壓群雄,後又協同青鴻派及東周王救衆人于危難,此等俠義令人贊嘆,柳滄派不過是個小門派,江湖上沒什麽名氣,淩少俠沒見過在下實屬正常。”

淩青執劍再行了一禮,身上凝聚的戒備淡了一些,“不敢當,如若當日沒有衆武林豪傑同心協力一起應敵,淩青縱然天大的本事也無力扭轉局勢。”

薛寄風問道,“你們兩人到這裏來是為了最近這裏發生的事嗎?”

淩青垂眸略想了一下,回道,“我們來這裏原是為了別的事情,但現在……恐怕是不能坐視不理了,不知薛俠士有沒有時間和我們細說一下這裏發生的事?”

“沒問題!我正好肚子有點餓,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說。”

“行,請薛俠士帶路。”

“哎,別俠士俠士的,我比你年長,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薛大哥吧。”

“好。”

燕大教主背手跟在一旁,不出聲也不理人,只有臉色臭得和鞋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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