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再次提着瓷壺回到廳前之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臉頰微紅,南竹背過身想離去,卻被人喚住。
“南竹,将茶拿進來吧。”
南竹背脊一僵,卻是慢慢轉過身,低着頭将那壺熱茶送了進去。
見到那碎裂的木桌時,南竹先是訝異,而後悄然看向齊瀾垂于身側的雙手。
擡頭的臉上微露無措,眼神在那木桌與手中的瓷壺間來回,南竹顯得不安。
“将它放在一邊吧。”齊瀾盡量平靜的吩咐,之前情緒過于激動,只怕自己吓到南竹。
“子奕,時辰不早,我該告辭了。”
暧昧的目光穿梭在南竹與齊瀾身上,而後一臉嚴肅的拍了拍齊瀾的肩膀。
“兄弟,東霖向來民風開放,家中娶男妾者不在少數。況且我知你向來随心所欲,更視世俗禮教為糞土。那些門當戶對,于你似狗屁。若真是喜歡,便跟我說。不必客套,我一定給你們做主。”
齊瀾一陣不解,直到那人揚長而去,三倆步便離了視線,才後知後覺的發出怒吼。
“李三——!”
次日早朝,南竹默默的在霖軒等候。只今日不同昨日,那些投向自己打量的眼神,令南竹無法忽略。
心底喟嘆,昨日将軍與二位殿下在霖軒外發生的那一段,怕是一早便在衆人口裏傳開。
如今,自己這将軍府的仆人,比之昨日齊司命的小厮,身價自是又翻了一番。
“你瞧他那模樣,怎滴也能入得了将軍府?”
“聽說,他還是個啞巴。”
“齊将軍的脾氣出了名的差,怕是無人敢當他小厮,才會找上這麽個吧。”
南竹本不欲搭理,然而最後一人的話飄入耳中,卻令他眉峰輕攏。
将軍,并不如他們口中所言。
然,未待自己有所反應,卻是一聲“砰”響。
錯楞之餘将目光循聲而望,心下訝異。又是昨日的那鐘璃。
只見他此時面目微寒,冷冷的看着那三三倆倆聚集在一起,道人閑話的小厮們。
忽而一笑,嘴裏卻字字嘲諷:“說三道四,果然是小人難養。”
剛才那幾個說話之人臉色兀變,卻不敢出言頂撞。
俗話說打狗看主人。這鐘家在朝堂如日中天,鐘相更是出了名的向內。試問又有誰敢不要命的招惹。
故而此時,雖是心中恨極,但幾人卻是閉上嘴,将一口氣往肚裏吞。
鐘璃言罷,感覺到一道視線一直默默看着自己。回頭一探,乍然緩下神色,莞爾一笑。
南竹見那人笑,自己有些感激,淡淡回笑點頭。
向來,他知凡事點到即可,切莫深究。
不深究,自然亦不會相交過甚。
這鐘璃為何要替自己出言交惡,南竹全當是巧合罷了。
“你。”鐘離起身走到南竹身前,突然從懷中取出一物,放于桌上。“試試。”
南竹細細瞧着那東西,是一排小巧的竹管,卻不知有何用處。
拿起正正反反的翻看,那長短不一的竹管,依次由長到短排列整齊,還被細繩捆在一起,結結實實。
有些不明白的看向鐘離,南竹眼底露出疑惑。
“這是排笛。”鐘璃在南竹身邊坐下,也不理會他人的目光,取過南竹手中的排笛。
湊近唇邊,不一會兒,悠揚聲音在霖軒內揚起。
只一小段,不過是鐘璃在南竹面前小小的示範。
“這是樂器,我家鄉獨有的樂器。”鐘璃笑,兩眼彎彎的,猶如二月暖風,讓本就俊俏的他更多了份天真。
将排笛遞給南竹,見他猶豫,鐘璃直接塞入南竹手中。
“以後每日來此我便教你吹,那樣你平日裏閑來無事便能以此消遣。”鐘璃想了想,又道:“你說你口不能言。這個竹笛,待你學會如何吹奏後,便想着你想說的吹奏,我定能懂你。”
怔愣的看着手中的竹笛,良久才轉向鐘璃。然此一時,那眼中的神采又與前一刻不同。
終究抵不過心底的觸動,唇角微勾。
南竹擡手,在桌上一筆一劃,緩緩書下倆字:南竹。
“南竹。”鐘璃跟着那骨節分明的手一筆一劃的看着,口中喃喃而念。忽而神色興奮的擡頭,頗為激動的确認:“你叫南竹?”
南竹點頭,有些好笑的看着鐘離。
不過告訴他簡單的一個名字而已,瞧他的神色,卻似挖到寶貝。
“南竹,很好聽的名字。”鐘璃高興的站起身,走到南竹身側彎下腰。“來來,我教你吹排笛的指法。”
南竹也不做作,坦然的接受鐘璃的指點。
他看得出,這古怪少年對自己的笑意,是發自心底。
直到退朝之際,鐘璃才笑着同南竹定下明日繼續的約定。那小巧精致的排笛,便留下給了南竹。
霖軒外,退朝後陸續出殿的大人朝這邊行來。各家的小厮們都一一迎了出去。
南竹見鐘璃走出霖軒,自己收起那笛子,跟着跨出門檻。
“大人。”
鐘相的身影一出現,鐘璃便匆忙迎了上去。
然而,今日鐘相神色不如昨日般,滿臉冰冷,雙眼隐含怒氣。
見了鐘璃身後的南竹,忽而将鐘璃随手一推,三倆步往這邊走來。
“你便是随齊瀾而來的那名小厮?”
南竹見丞相大人問話,不敢怠慢,忙點頭,繼而垂首躬身。
“哼。”
鐘相冷笑聲在頭頂響起,南竹尚不知緣由,便聽那冰冷的聲音又道:“果然是什麽樣的主人什麽樣的狗。見到本相還不知行大禮,目中無人。”
南竹應他的話頓覺心中惱怒,他向來安分,這鐘相分明是故意來找他麻煩。
突然又冷冷暗笑:也唯有那些手下敗将,才會是非不分的殃及池魚。
話雖如此,然南竹心思依舊冷靜。有些事,忍則忍已,切莫多惹是非。若非是踏過自己的底線,不過是行個大禮罷了,何嘗能讓自己在意。
才想屈膝而跪,已屈膝的身子忽而感到一陣托力,下一刻,南竹只覺肩上一手搭上,自己已然挺立站定。
“鐘相想為難我齊瀾的人,也要問問我齊瀾允不允。”
齊瀾看着那鐘相的臉色只有陰沉倆字。
一手将南竹拉到自己身後,齊瀾的眼底滿是怒意。
“哼,齊将軍是武人,無怪乎家中小厮疏于禮節,算作在下料想不周。”鐘相冷笑,話中七分諷刺三分嘲意。
言下之意,與一介武夫粗人,多說無益。
“哈哈哈哈,可笑!”齊瀾張狂的笑道:“若無我等東霖武将,你們這群靠嘴皮子在京中安然度日的家夥,如何能這等逍遙自在。鐘昀,不用跟我拐彎抹角,今日朝堂之上參你一本的不止是我,你如何不去同二殿下叫嚣一番?與我狗吠半天,皇上想查的事還是會查。我看你自求多福吧。”
鐘昀臉色一陣青紫,全身發顫,卻是無話可說,最終帶着鐘璃拂袖而去。
而南竹,在旁觀了這一切後,對上了鐘璃臨走前憂心的一瞥,才緩下心頭那份冷意。
畢竟,這事與鐘璃無關。自己,何必遷怒。
“竹兒,咱們回府。”
齊瀾自然的拉起南竹的手,卻不知此時此地自己的行為多不合時宜。
南竹掙了掙,發現齊瀾無動于衷,唯有心頭暗嘆。
回到府中。
飯後,齊瀾将齊峰招來議事,而南竹才在伺候齊瀾的過程中得知今日朝中發生的争議。
原來,今日早朝,齊瀾以憂心帝王身體為由,想請名醫替霖帝診治。
然而,此一事被丞相激動的反駁。丞相直言皇帝身體健朗,而他平日常送入殿的養生丹更是有延年益壽之效,反道齊将軍心懷不軌,大膽犯上,暗喻皇上身體欠佳。
結果倆派人當場你來我往,在大殿上争吵不休。
皇上龍顏大怒,竟是當場咳出血來。
齊瀾性子剛直,立刻臉色大變,以死跪求皇上允自己尋來神醫。
結果皇帝感其忠心,便是應允。
而此間,二殿下态度詭變。
先是淡漠而觀,又在鐘相占上風時偶爾出言,對齊瀾有意無意間落井下石。
若非皇上之後暴怒咳出血來,形式陡轉,那二殿下絕計不會開口改口偏向齊瀾這邊。
“這麽看來,翔殿下的猜測果然有幾分道理。”
齊峰皺着眉,尚在思考。
卻聽齊瀾冷笑一聲道:“幾分道理?分明就是如此。李辰祁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在丹藥中做下手腳。若是不巧被發現,那一切罪名也有鐘昀那小子擔着。卻不料,他的一舉一動早被翔的人盯上。”
“如此看來,鐘相他……”
齊瀾面色一整,最後頗為無奈的沉沉一嘆。
“你以為,鐘家在皇權變更後,還能繼續存在?無論是哪一路,他們鐘家終究是要走到盡頭的。”
鐘家,已經太過樹大招風,不知內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