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昔日鐘璃的笑容,想到他對自己的親近,南竹便做不到無動于衷。至于鐘家其他人,恕他無能為力。
那一霎那,鐘璃臉上閃過迷茫、無助、彷徨。然最終,全部化為一潭死寂。他看着南竹,只看着,一言不發。
然雙拳越握越緊,雙唇越抿越緊。
突然,他一手運勁拍向床榻表面,一手持匕首猛地想南竹刺去。身體一個反沖,迅速的往南竹靠近。
千鈞一發,兵刃相接。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寂靜的屋內,繼而恢複一室平靜。
食指劃過側臉,沾染着鮮血的指尖出現在視野中。南竹微微皺眉,看向那被一招制伏的鐘璃。
“主子,屬下來遲。”
鼻尖萦繞着淡淡的血腥之氣,只一點,卻勾起胸口陣陣滔天的翻攪。一股無法抑制的狂躁之氣頓時充滿整個胸口。
猛地收緊雙手,任由指甲刺入掌心皮肉。唯有如此,才能緩解那股躁動。南竹看向齊厲與鐘璃,眉目間的陰狠叫倆人皆是一愣。
“我說了,不要輕易動手。”
齊厲持劍的手幾不可見的一顫,随後不可置信的看向南竹。“主子,你的嗓子……”
南竹微微點了點頭,收斂了臉上多餘的表情。
自己是怎麽了?差一點便失去控制,放任心底的野獸脫牢而出。幸而齊厲及時一陣喚聲,将自己叫醒。
既不願再做青衣,那剛才的情緒,便不該再出現。
“厲,東西送到了嗎?”
“是。”齊厲簡練的回答,随後一點鐘璃穴道。松開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主子,這是大人親筆信。”取出懷中的信箋,遞給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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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信箋一目十行。南竹臉色不變,周身的氣息卻一變在變。從信上移開視線,南竹打量着鐘璃,靜靜的不言不語。
這股沉寂讓被制的鐘璃十分不舒服,特別是被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注視,仿佛一切都能看透,又完全猜不透。
“你看什麽!”壯膽似的質問,卻換來南竹深深一陣喘息。
“從此刻起,若想救得你家主人,便聽我的。”
南竹不多言,揮了揮手,對齊厲道:“将信毀了。把人帶走。”
齊厲不多言,按着命令将鐘璃一把提起。順手點了鐘璃啞穴,繼而舉步欲離去。
“厲。”
聞言,齊厲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莫要替我擔憂,将人安置妥當了。”
齊厲一點頭,帶着鐘璃迅速離去。
黑暗中,唯有淡淡的月光灑落在屋內。透着斑駁的窗紙,映出一道略顯蕭瑟的身影。
靜立的身影慢慢移動,一陣嘆息回蕩在寂寥的夜。
南竹摸着懷中的銅牌,怎麽也未曾料到,閻絕殺竟是栽在齊瀾手中,更未曾料到,齊瀾也會有瞞着李辰翔的事。
劫法場。
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齊瀾的主意,自己卻一點兒也不詫異。
不自覺的,南竹唇邊勾起一抹笑意,直達眼底。
只是,如此一來,自己有求于李辰翔的事,勢必要作罷。既然李辰翔不知閻絕殺,那便不能輕易暴露他們的行蹤。
無怪乎前一刻聽聞白軒的禀報,閻絕殺急急離去,這牢獄出事,怕是與鐘家有關。
“哎……”
今夜的嘆息,似乎特別多。
自嘲一笑,曾幾何時心情已變,不再淡然一切,不再只求平凡。
攤開自己的手掌,黑暗中,視線依然清晰可辨。
齊瀾,明日,注定無法送別。
大殿之上昂然诰命,東霖宮前整裝待發。
從接獲邊關告急至如今簡單一千輕騎随身,不過短短半日。東霖上将軍齊瀾身披黑色戰袍,一身青光戎甲。
“齊将軍,祝你凱旋而歸。”
立于高大駿馬前的齊瀾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頭,接過李辰祁遞來的杯酒。
“謝殿下!末将,定不負所望!”
一杯飲盡,翻身上馬。
齊瀾一擡手,身後衆部下蓄勢待發。
“出發!”
馬蹄四起,塵土飛揚。
漸行漸遠的隊伍拉開了一場血雨腥風,亦重塑了一場東霖巨變。
太醫殿後的假山之上,那迎風而立的身影目光定定,望着宮門外的東方。直到那人影再也不見,亦久久駐足停留。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畢。明日繼續。
第二十四回
一朝風雲,幾度變遷。
短短數日,無論是京城之中亦或朝堂之上,都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皇帝雖然醒來,卻只露了幾次面,之後便繼續由當今太子繼續把持朝政。
三殿下越發缺席早朝,成天流連于青樓楚館,成了京中冠玉樓的常客。為此醉生夢死,頹廢政務,引得朝堂中一片議論之聲疊起。
前幾日,鐘家一案終于以鐘家密謀造反、陷害忠良、大逆不道、冒犯聖駕等百餘項罪名,被判處株連九族。
然當今皇上宅心仁厚,太子英明神武,故而從輕發落。只判了鐘家三族之內所有男子午門問斬;女子貶為奴籍,流放邊關。
至于九族之內,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奪去一切家産,貶谪為庶。
行刑當日,據說京城之內,無論男女老少,皆紛湧而來。更有距京城較近的幾個城池百姓聞訊趕來。只為一睹昔日權傾幾世的鐘家,如何終至覆滅。
那一日,監押鐘家的隊伍全為皇城中的禁衛軍。此為太子之意,鐘家畢竟曾為東霖幾代重臣,如今即便罪惡滔天,該給的尊重,皇家亦不會吝啬。
這話是說給外頭的百姓聽的,而事實上。若非怕此次行刑有個差池,如何會派禁衛軍前來押送。
三百名禁衛軍牢牢守在囚車之旁,長長的隊伍繞着京城的大街小巷圍走一圈。
百姓們争相看着,竊竊私語。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向那囚車之中的狼狽身影抛去一個黑影。須臾之間,那囚車中人的額頭多出一抹突兀的淤泥。
一陣起哄的罵聲頓起,接着,陸陸續續有百姓舉起手中的雜物向那囚車裏的人扔去。
“該死的。”幾不可聞的一聲。被關囚車的男人披頭散發,低垂着頭,嘴裏卻逸出憤恨的一句。
他何曾受過此等侮辱,即便當日失手被擒,也沒人敢向自己動手。齊瀾啊齊瀾,這筆人情,他日自己定會要你數倍奉還。
“樓主,沒事吧?”
密音入耳,熟悉的聲音帶着壓抑的焦慮。
撇頭一望,瞧見身側禁衛軍中一人,正探着看向自己。
一聲冷哼,垂下頭去。心底雖是惱怒,卻懂得小不忍則亂大謀。
而街道兩旁的人群中,南竹正淡淡的笑看着這幕。
身側,是兩位面容平凡的男子。一高一矮,高的那個年約二十出頭,年輕的剛及二十左右。
此刻倆人雖未帶任何表情,然看着那隊伍的眼神卻透着濃濃的凄涼與恨意。
“相……”矮的那個才開口,便驚覺自己的錯誤,急忙改口。看着身旁的主子,低下頭去:“公子。”
那二十出頭的男子沒有應聲,只定定的看着長長的隊伍拐過街角,漸漸行遠。忽而猛地握緊身側的拳,重重的閉上雙眼。
“公子……”擔憂的看着男人,少年人卻不知該說什麽,只待抿緊了唇,目光追尋那隊伍而去。
這是最後的送別。那些自己無能為力救下的親族,那些日後定能替之平反的血親!
鐘家不會垮!
他鐘昀指天為誓,有生之年,必讓鐘家東三再起,屹立于這蒼然大陸之上!
南竹不語,視線已不及那群隊伍。看着人流紛紛向刑場而去,南竹卻是轉身淡然的看着身後倆人。
誰也沒有說話,唯有眼神在空中交彙。
勾唇一笑,南竹對着高挑男子拱手一揖,取出一封信箋,遞給對方。
男子猶豫着接過,未及詢問,便見南竹轉身而行,往那東霖宮門方向而去。
壓下喉頭那聲叫喚,男子拆着信箋的手微微顫抖。
入目的字一如初次在獄中所見的剛強,截然不同于本人看似的瘦弱。或許就如同他的心般,實則堅毅有力。
日落之前往冠玉樓,故人自會相護離京。
緩緩揉緊手中的紙,男人斂下雙目。
南竹,這份恩情,他鐘昀記下了。
不久,當南竹踏入宮門那刻。京城監斬刑場突然生變,迷煙驟然而至。一群蒙面黑衣人從天而降沖入刑場,在衆目睽睽之下,毫無目的的一片砍殺。
在場百姓慌亂之下,刑場中一片狼藉。
宮中李辰祁聞風下令出動龍庭衛兵,齊峰帶着一千兵士匆忙前往。那些黑衣人卻已是死的死逃的逃。
三百禁衛軍傷了一半,昏了一半。周圍百姓慌亂遁逃,黑衣人又針對刑場之中的一幹人,倒是未有太多波及。
只是那鐘家死囚,個個都未曾逃脫。更可憐了那鐘相,竟被人摘去了腦袋,獨留一具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