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見

作為郁清歌的助理,呂萩星全心全意地熱愛着這份工作。她從二十一歲大學畢業起就追随着自己的偶像來到了娛樂圈,到現在已經三年。雖然最後并沒有成功地搭上偶像的線,卻機緣巧合下來到了郁清歌的身邊。對比起其他歌手或者演員的助理來說,呂萩星對于自己能夠在郁清歌手下呆着感到十分慶幸。郁清歌雖然話不多,平常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但處久了就知道,她其實是一個非常體貼而溫柔的人,對她們這些助理司機之流也不會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勢。總之,呂萩星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滿意,不過若說還有什麽願望可以實現的話,她真誠地希望像郁姐這樣有才華又人善心美的歌手能在娛樂圈攀越過一峰又一峰,直到站上頂點,讓像她這樣的小蝦米也能與有榮焉。

事實證明,上天不會虧待那些真正有實力的好人,三年了,郁清歌的确越走越好,她借着自家歌手的光在別人面前也受了不少優待。錄節目這天也是一樣,趁着郁清歌在休息室小睡的時候她在工作人員那裏轉了一圈,聽了別人幾句捧又打探到不少令人興奮的私密消息,呂萩星哼着歌滿意地走回去準備叫自家歌手上場。

她推開休息室的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關掉了燈而黑漆漆的屋裏一片白光亮着尤為刺眼,本該在補覺的人此時正抱着雙臂坐在直播電視前,神情專注而認真。

“郁姐,差不多該去演播廳了。”

她的聲音不小,即使在嘈雜的勁歌熱舞聲中也不會被忽略,然而郁清歌卻像沒有聽到似的,緊繃的側臉沒有一絲松動。

她意識到郁清歌注意力正全部集中在屏幕裏的表演上,便不再催促什麽,這首歌聽完也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只是郁清歌怎麽會對這樣的表演感興趣呢?

自從跟着郁清歌做事以後,她就領略了這人對于音樂執着的追求,郁清歌無疑是高傲的,而當這種高傲有充分的實力作支撐的時候,便不會顯得那樣招人口舌,反而會因更加真實而惹人喜愛。但奇怪的是,往常像這樣普通而沒有任何亮點的歌手一般都得不到這人的任何關注,郁姐究竟是看上了哪一點呢?

呂萩星的視線轉投到屏幕上,帶着狐貍假面的女人身形窈窕,緊繃的舞衣下是令人面紅心跳的曲線。她紮着高高的馬尾,黑色的發束在空中左右甩動着,發尾還卷了褐色的小卷,顯得更加活力十足。燈光下,女人的五官掩在可愛的假面下看不分明,但那雙眸子卻像夜空中閃亮的星子一般将人緊緊吸引住,再加上那露出的精巧白皙的下颌與淡薄的粉唇,一看就是有着不俗容貌的人。

只是這人美則美矣,這樣的實力也配來這個節目當導師嗎?呂萩星撇撇嘴,心裏有些不屑,她是知道夏晚木的,這個人很多年前曾經做過郁姐的隊友,不過後來鬧得很不愉快隊給華星拆掉了。不過她一直覺得那是郁姐走向成功的起點,畢竟像郁姐這麽出色優秀的人,帶着一個挂件總是要吃不少虧的。

在接到節目組的臺本時她還吃了一驚,原先定好的梁婉的位子竟然被一個說不上熟悉的名字頂替了,她從已經褪色的幼年記憶裏扒拉出了這個人,郁姐的前隊友?還是那種退圈許多年的。她不清楚這換角的背後藏了多少資本的交鋒,只是這樣一來,這檔節目的收視率很大概率會被拉低一些。畢竟梁婉跟郁姐也算多年的老對手,兩人的定位太過相似之前也發生過不少摩擦,大家都對兩人在這檔節目中會擦出的火花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而夏晚木……名氣遠遜于梁婉不說,退圈那麽多年再回來,實在是很讓人莫名其妙,根據她這幾年在娛樂圈混下來的經驗,這樣已經過氣的人再宣布複出時無論通過什麽手段多麽重磅,最後總歸不過是一朵小浪花,不一會兒就要被巨浪吞沒。

可能這就是某位哲學家說過的,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屬于夏晚木的水流已經淌走了,她進來這檔節目,是想借郁姐的東風嗎?

呂萩星回過神來,屏幕上的表演已近尾聲,而郁清歌仍然靜靜地坐着,臉上無甚表情,一雙鳳眼緊緊地追随着屏幕上的人。她很瘦,脖子下的鎖骨突兀地支離着,細細的雙臂交疊在胸前,節目組想用來襯托出“仙氣”的白色紗裙穿在她身上只讓人覺得瘦弱到伶仃。呂萩星看在眼裏心疼不已,這樣落寞而孤獨的郁清歌,好像還是第一次展現在她眼前。

“郁姐。”她忍不住上前兩步,伸手搭在那單薄的肩膀上輕輕搖了搖,那一瞬間她覺得她不是在握一個人的肩,而是握住了一塊寒涼刺骨的薄冰,稍有不慎就會碎裂。

郁清歌緩緩擡頭看過來,平素一直冷醒而銳利的眼裏空空茫茫。

呂萩星一窒,第一次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巨大到難以承受的悲涼感。她倒吸一口氣,顫着聲問道:“郁姐,你怎麽了?”

敲門聲響了起來,工作人員隔着門在催促她們候場,呂萩星慌忙應下,再轉頭時手下的人已經輕輕掙脫站了起來。郁清歌垂着頭,細細的眉毛下鳳眼微凝,低低地道一聲:“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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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如潮水退去,震耳的掌聲響了起來,夏晚木維持着舞曲結束時的造型定了幾秒,盡力調整着呼吸。

冰冷的機械音響起:“請導師發表帶隊理念。”

夏晚木輕輕呼了口氣,擡手勾了一下面具邊緣,望着臺下坐着的一百名學員青澀的面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嗯……比起其他三位導師我算是新人吧,所以比較希望可以和學員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在我的隊伍裏可能壓力比較小,心态會比較穩一點。”

她咬着下唇笑了一聲,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我肯定是導師裏最閑的,那時間精力之類的比起其他導師會更加充分一點,所以來我這裏的學員們應該可以說是能得到全方位的關心和照顧,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隊裏的學員拿下名額。”

“大家可以多考慮一下我哦~”

夏晚木雙手合十朝着觀衆席微鞠了一躬,随後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上了一旁的導師席。舞臺的燈光再次暗了下來,下一位導師要出場了。

動感的音樂聲響起,鼓點很有節奏的地打了起來,夏晚木保持着微笑,心思卻渾然不在出場的人身上。開場表演的熱舞使她感到有些疲憊,繃緊的心卻還在超負荷地跳動着,令她緊張的并不是按臺本走下來的錄制,而是即将要出場的那個人。

四位導師男女比例五五開,出場的順序是按咖位排下來的,第二的這個rapper後面緊跟着的就是郁清歌了,至于壓軸出場的,則是歌壇裏積累多年的一位老前輩。夏晚木假裝專注地盯着場上的青年男人饒舌,放在桌下的雙手卻在拼命冒汗,腦子裏更是一片空白。

臺下的觀衆和學員們被節奏感十足又富有感染力的說唱點燃了熱情,反響比看她表演時熱烈不少,她卻渾不在意,眼角餘光一直掃着舞臺後方的候場區。

郁清歌應該已經在那裏了吧,就在她剛剛才站過的那個地方。這種感覺真是奇妙,夏晚木說不上心裏什麽滋味,她們倆已經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處在同一個舞臺了?但很多年前同臺的場景又是那樣清晰到可怕,關于郁清歌的很多畫面都那麽真實而鮮明,含情脈脈的對唱、不經意間瞥到的她的側臉、給她擦下額角汗滴時觸到的體溫……回憶紛繁而雜亂,一幕一幕像拼圖般自動整合,她緊緊地按着膝蓋,心亂怦怦地用力跳着,好似馬上要破體而出。

臺上的男人說完了話,擡腿朝她這邊走過來,攝像跟着轉了鏡頭,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收回飄得太遠的視線與男人小小地互動了一波。

場上又陷入了寂靜,黑暗中舞臺後方慢慢亮起了光幕,一個纖細得幾乎能被風吹走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鼓風機小幅度地吹着,女人白色的裙擺搖搖蕩蕩,像深海裏最安靜而美麗的魚,她戴着雜色的面具,邊緣做成了蝴蝶的形狀振翅欲飛。

夏晚木怦然的心在這一瞬如同停擺的鐘,全然靜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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