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合理

“話說把老盛董迷得暈頭轉向不惜入贅的盛家的那位千金,在A國很受歡迎哦。”陸振朝她搖搖手指,又豎在嘴邊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追捧她的人那叫一個多,那叫一個優秀,遠不是當年還在奮鬥的老盛董可以比的。”

“她某年回國探親,機緣巧合下認識了老盛董,兩人幹柴烈火,很快就擦出了火花。只是大家都沒想到,這火花一下就給兩人擦結婚了,怎麽說呢,錢多任性?可能陷入熱戀的人總是盲目的吧。”

陸振嘆了口氣,倒是很像一個故作滄桑的說書人。

“沒成想,這位任性的千金沒過半年就對平淡的婚姻生活膩了味,和當時說結婚就結婚一樣,還挺着個大肚子拍拍屁股就回了A國,把孩子一生就繼續去做她的名媛了。”

“可憐老盛董新婚還沒回過味來,老婆就帶着孩子跑了,追去A國千金卻閉門不見,盛老爺子也全不認他,給他一筆錢就給打發回國了。”他垂着腦袋,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說的故事裏,不時發着感慨,“老盛董多麽癡情一男人,人家不甩他,他倒是死心眼只認這一個老婆,還跑去把自己的姓也改了,一心一意地給老婆守活寡。”

“你說說看,正常人誰能做得出這事?”陸振目光沉重地朝她望過來,頗有些扼腕嘆息的意思在,“好好的一個英雄豪傑,為了破爛不值的感情都失心瘋了。”

夏晚木薄唇抿得緊緊的,一方面因為他葷素不忌直白過了頭的評價尴尬不已,另一方面又懷疑這人在指桑罵槐,心裏真是百味陳雜,竟一句話也說不出,憋得胸口發疼。

“這幾十年來人家女方在國外那是一個惬意自在,把小老板一生,也沒有任何包袱了,一會兒包個小奶狗,過會兒膩了又招個小狼狗,年下玩夠了就奔向帥大叔的懷抱,那可真是百無禁忌……老盛董呢?一門心思撲在事業上,拿着老丈人賞他的那筆錢兢兢業業辦起了盛皇,幾十年一口氣都沒松過,別說發展新感情了,連玩小姑娘都沒有的。”

“這人跟人啊,都長着一雙眼睛一對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要說那不一樣,也不就是你胸脯鼓些我比你多個器官,怎麽就差這麽多呢?”陸振兩手撐着臉,第一次在她眼前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你要說這世上負心男多吧,有些女人心地可比他們狠絕多了,你要說男人無辜吧,又有數不盡的女人被渣男糟蹋,可見這渣滓屬性跟性別是搭不上邊的。”

聽他這番話越扯越遠,夏晚木愈發摸不着頭腦,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暗示個什麽,開口打斷道:“道理是這樣,但這怎麽就跟我想的有關了呢?”

陸振眨巴着小眼睛望着她,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疑問,而是若有所思地慢慢說道:“你想啊,如果連我們外人聽了這故事都唏噓不已,作為當事人的小老板心裏會是怎麽想的呢?”

夏晚木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晃動,她側過頭避開陸振恻隐的目光,默然地凝視着窗外無垠的夜空。漆黑的天幕上萬裏無星,只一輪孤月高懸着,失了星光的陪伴更顯凄寂,她想人與人之間應當不是互相陪襯的那些星子,大概更似彼此隔離的一方月輪,只能在自己的世界裏心有戚戚地反射着遙遠的光芒。兩個人要怎樣才能做到相互理解呢,走過不一樣的路,穿着不一樣的鞋,放在靴子裏白白嫩嫩的那雙腳怎麽可能與草鞋裏那一雙布滿水泡的感同身受呢?這麽一想,再去談推己及人就非常可笑且淺薄了,人們經常說換位思考,也不過是把無用的偏見入主到于己無關的故事中。

她哪能自大到認為自己能猜到別人心裏想些什麽呢,光是坦然去面對和了解自己就已經夠費力了。

“誰知道呢,也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擡起雙臂環住自己,望着那蒙着淡紗似的月亮淡淡說道。

陸振對她這樣冷淡的反應有些意外,他扶着桌子,小眼睛忽閃忽閃的,語氣有點迫切。

“但是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啊!你先聽我講完不要打岔。要是我老爸這麽癡情老媽這麽愛玩,我肯定更加喜歡老爸一些吧,而且必然對讓我無法擁有一個完整家庭的老媽心有不忿啊!被這樣水性揚花的老媽養大,我還能對女人有什麽好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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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捏着下巴一下又一下地剮蹭着,兩眼放光:“你不覺得這樣推測很合理嗎?而且就我之前觀察到的來看,小盛董确實很敬重很關心她爸,至于她娘家的事,從來都不會跟我提,我稍微試探一下她都面色發黑,”

“???哪個老板會對自己的下級大談自己的家事啊?”夏晚木滿頭霧水,眼睜睜看他的思路像脫缰的野馬一樣絕塵而去,實在跟不上這人迥異于常人的腦回路,“你是不是要擺正一下自己的身份?”

至于面色發黑什麽的,你這算打聽別人隐私了好不好,像個變态一樣,有那種跟你相處還能心态平和的人嗎?她眼神游離,閉緊了嘴巴,并不敢把這些心聲當面吐露出來。

陸振得意地朝她搖搖手,甩了甩馬尾很自信的樣子:“小夏啊,這你就不懂了,雖然我跟小盛董相處時期也不是很長,但我倆早就惺惺相惜了。你看看她對我那麽親切不做作的樣子,像是在把我當外人看嗎?”

夏晚木抽抽嘴角,應付般地笑了笑。

“總而言之,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我只能告訴你,小盛董的感情世界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據我的觀察以及推導,估計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獨身主義者,不戀男也不戀女。你別以為她跟你老情人熱乎就有點什麽,她只是饞人家能帶給她的錢。”他搓搓手指,又轉而打擊起她來,“其實也就你一個人把你的前任當成寶貝,山高水遠地去吃人家的銀河醋,這麽多年下來郁清歌好像也沒有跟別人傳過緋聞啊,全是炒作呢,說不定也是個玩兒獨身主義的,現在有錢人都愛搞這個玩意兒,新潮得很。”

“再說你倆都這樣了,別告訴我你還存心要跟她好。”陸振看她不置可否的神色,沉默兩秒,有些為難道,“……你還真心想着複合呢?我以為你只是普通的跟前任過不去心有不甘而已啊。”

“我沒有這樣想過,不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夏晚木馬上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堅決。

陸振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很久,幾乎把她的臉都要看出花來,她坦然回視着,目光清澈,好似沒有絲毫隐瞞。

“最好是這樣。”他嘟囔着,揪不住她的小辮子,只能悻悻作罷。

“不管你到底想不想,反正話都給你擺這了,你以後可千萬別因為郁清歌給老板甩臉子耍脾氣,有點大局觀行不行。”

“給你錢的是誰?找人幫你的是誰?你現在能站在這裏,不說老板有多大功勞,從頭到尾跟她郁清歌有什麽關系呢?好好想清楚了,別跟自己過不去。”陸振語重心長地說着,幾乎要被自己少有的真誠給感動哭了,與眼前人從認識起到現在,至少這一次他發誓是徹頭徹尾地站在她的立場為她好的。

“我當然會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不會有任何多餘的想法。”

女人很不耐煩聽他這話似的,別過頭去,聲音冷淡,好看的側臉是很倔強的樣子,讓他覺得再說什麽都沒必要。夏晚木的性子他早就從過往的歷史中窺見一斑了,如果不是這樣的頑固又不聽擺布,華星又怎麽會那麽輕易地放棄她身上的紅利,強硬地把她封殺掉呢。有些人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回頭,哪怕一頭撞上南牆血肉模糊也絕不說一句後悔,他向來是很敬佩這種一往無前的性格的。不過當這種人落在他自己手上,偏偏這人其餘地方又很對他胃口的時候,他便覺得太過執着也是很讓人傷腦筋的特質。

房裏陷入了沉默,夏晚木像是跟他賭氣似的,再不開口了,靠着椅背愣愣地望着窗外,臉上的表情不知怎麽的讓他看了有點難受。他摳着手指,在冷下來的氛圍裏如坐針氈,卻又不知從何開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實在是太過功利化了,你是路人時可以毫無心肺地對當事人指指點點、信口開河地去胡亂評價一通,一旦投入真情了,倒是束手束腳如履薄冰,要真心勸慰人家兩句還要逐字逐句百般斟酌,生怕稍有不對就只能落得個一拍兩散各自生怨的結局。

陸振定定地立着,此時才感到暗夜裏寒意來襲,心口涼絲絲的,又像被人揪着有種火辣辣的灼燒感。不過才認識幾個月,怎麽就能跟這個人“真情與共”了呢?也許人對于無害的事物總是更加包容些的,夏小姐太過善良不适合娛樂圈,卻像一個與衆不同的發光體總能很輕易地吸引到別人。不知道八年前這樣的人有多少,不過很不幸,他現在也淪為其中一員了。

空曠的街道上有人遠遠的走來,他側着頭看了一會兒,那消瘦的身影眼熟的很,可不就是身旁人一直在等着的對象嗎。這一晚太過漫長,巧合與故事一個接一個上趕着來,令所有人疲憊不堪,但終于還是在月上中天時走到了盡頭。

“行了,人也等到了,現在可以去睡了吧?”他站直身子,耷拉着眉頭,很沒精神的樣子,“我也困死了,明天還要陪你錄,先回了。”

夏晚木盯着樓下的人影,好半天才遲遲反應過來。

“嗯……那你去吧。”

心知她心思完全不在這個房間裏,陸振朝她擺擺手,示意不必相送,很利索地滾了出去。他反手把門關上,望着鋪滿地面的厚重地毯發了會愣,驀地長嘆了口氣。

“真是個傻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幾天進展不錯都能攢下存稿不再裸奔了,玩了兩天打回原形打字到夜深

世界太精彩了,舍不得閉一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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