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往事(十五)

岳傳麟終歸還是動手了。

一天天的,她和郁清歌的行程開始出現了分岔。需要兩人同時出席的場合越來越少,各自的安排一個接着一個,幾乎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等她終于從沒日沒夜的忙碌中回過神,才發現和郁清歌幾天都見不上的情況已經變成了常态,想要聯系上對方也只能通過短訊和電話,并且由于工作原因彼此總不能在第一時間收到回複。

如果這樣就算那個男人的報複,那太子爺的手段未免也太過溫和。她不覺得這樣的改變會對戀情産生什麽影響,頂多就是身體交流變少了,但想念和愛慕的心意卻不會跟着變少。對于某一點她現在還是很有自信——那個認真的傻子心裏除了唱歌和她之外,暫時是裝不下什麽別的東西的。就算現在分別的時候比相聚要多很多,她們總在彼此心裏最要緊的地方。

但這一回合并沒有輕易地揭過去,很久以後她才領悟一個道理,比起用利器一口氣切下去而言,鈍刀子割肉才更令人痛苦。當并不鋒利的刀鋒一寸寸嵌進皮膚,來回割磨的時候,血會出得更多,流的更快,受害者的哀嚎也會更加凄絕動聽——岳傳麟對這種折磨人的手段可謂是駕輕就熟。最初那鈍器壓下來的時候不會讓人産生多大的恐懼,但放松警惕後的下一瞬間就會迎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日歷在不斷變換的晨昏中翻到了六月,她的行程安排慢慢變少了,與在外仍保持得很好的熱度相比,她的工作強度簡直低得可怕起來,有時甚至兩三天都沒有活幹,只能躺在公寓裏自娛自樂。對這樣的境況她早在那天從岳傳麟的車裏下來的時候就有了心理準備,因此倒也沒有太大的落差感,只是郁清歌仍然忙得腳不沾地的,甚至比以前還要忙,冷清的公寓她一人待着總有些不是滋味,不管做些什麽都心不在焉的,心裏忍不住幻想若是郁清歌也在身邊,那日子該過得有多惬意呢。

她不是一個能放任自己閑下來的人,大把的空閑時間若不學些什麽也太浪費青春,想想這兩年來郁清歌下過的廚,她有些心血來潮,決定也磨練磨練廚藝小小回報一下。她要給郁清歌一個驚喜,于是找到莫姐一陣軟磨硬泡,拿到了那人的日程安排,圈出最近的休假日,打算等到那天一展拳腳。穩妥起見,那天上午她還特意在電話裏試探了一番,确定郁清歌能趕回來吃晚飯才心滿意足地挂斷了開始準備起來。

但天不遂人願,郁清歌最終還是沒能吃上她憋着一肚子勁準備好的晚餐,只在下午六點發短信告訴她有一個臨時的工作安排,要晚點才能回去。她不死心地繼續等了很久,到晚上十點,終于還是滿心沮喪地把涼透了的飯菜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直到十一點過半,郁清歌才帶着滿身的風塵回到公寓,臉色蒼白,疲憊不已。她把人迎進來,不好意思再提自己的“驚喜”,很心疼地送上一個大大的擁抱。

“怎麽臉色這麽差?做什麽去了?”

郁清歌看她的眼神裏似有千言萬語,薄唇掀動,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

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記憶裏還從來沒有見過,她有些疑慮,卻不好在此時細細盤問,再說以郁清歌那悶極的性子,打定主意不說的話,她還真沒辦法問出個所以然來。

“很累的話,就去休息吧,明天是不是放假?可以睡個懶覺。”她感覺到戀人的情緒有些消沉,有意逗她開心,壓低聲音很神秘地說道,“明天起床後我有禮物送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哦。”

出乎意料的,那張臉上的疲憊與憂色并沒有褪去,郁清歌蹙着眉,眼簾低垂,避開了她灼灼的視線。

“明天有安排了,很早就要出門,抱歉。”

單薄的身體貼了上來,郁清歌伏在她肩膀上,向來沉靜的聲音有些虛軟無力。

“禮物留着,下次再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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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懷裏筋疲力盡的人,有太多的疑惑問不出口,悶悶地應了一聲,心裏卻在翻江倒海。

郁清歌有事瞞着她。

第二天一早當她醒來時,床上已經只剩下自己,屋裏空蕩蕩的,郁清歌大概出門很久了。心裏的疑慮緊緊逼着,迫得她早飯也沒吃,戴着帽子口罩就跑出門去了經紀人辦公室想問個清楚。聽她說明了來意後,莫姐隔着辦公桌瞥她一眼,手下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藝人的資料,慢悠悠地開口。

“她啊,老板前幾天親自聯系了一個很厲害的樂理老師,這兩天的假就吹了呗。”

“前段時間不是學了嗎?怎麽又去?”

“臨時改變計劃了,要為新單曲做準備。”

夏晚木心頭一緊。

“什麽新單曲?我怎麽不知道。”

莫雲欣把手裏的文件夾推到一邊,眉心微皺着盯了她很久,神色是憐憫的。

“今年夏天起她要單獨唱了,新歌是用來試水的,以後她的重心會慢慢轉移。”中年女人頓了很久,血淋淋的真相從那兩片褶皺很多的唇瓣裏露出了頭,“你們兩個搭檔的時間不剩多少了,過不了多久就會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到時候會正式公布這個消息。”

她閉了閉眼,耳膜處似有雷聲轟鳴。

“你說什麽?”

“之前開會,老板的意思是要單捧她一個了,你的條件趕不上她,再搭檔下去反而對公司不利。決策早就放出來了,我還想着找個機會告訴你。”

莫雲欣看着自己親手帶了兩年的姑娘,眼中有些不忍。到底還是有感情在的,夏晚木活潑開朗,嘴巴又甜,而郁清歌雖然實力擺在那裏,畢竟沉默寡言了點,性格不是很讨喜,相比之下她心中那杆天枰确實是更偏向這個漂亮的姑娘。先前她就看出一些老板的心思,看樣子是被夏晚木拒絕了,一怒之下這才轉而去捧郁清歌。

有心氣有原則是好事,但放在這個圈子裏就不是那麽好了,夏晚木外形條件算是頂尖的了,唱歌是差了點,有老板力捧轉去幹別的照樣能紅得發紫。她對現在的結局有些惋惜,沒想到讓郁清歌趁虛而入撿了個便宜,看起來那麽清冷高傲的一個人,在利益面前可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郁清歌早就知道這些了?”夏晚木死死地盯着她,藏在帽檐陰影底下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陰霾。

莫雲欣撇撇嘴,抽出壓在文件下的報紙丢了過去。

夏晚木接過來打開,頭版上是一副經過放大的、并不清晰的照片,但那上面的人就算拍的再模糊她也能一眼認出,郁清歌挽着岳傳麟的手,看起來剛從豪車上下來,穿得很正式不知道要去哪裏。

“昨天晚上的事,今天已經炒得整個城都知道了,老板有意把消息放出來,郁清歌這是攀上高枝要做鳳凰了。”中年女人語氣裏帶着不屑,還有一點對她的恨鐵不成鋼,“你不要的,人家争得頭破血流,惹怒了老板有什麽好處呢?到頭來便宜了身邊人。”

“你們兩個小打小鬧親親密密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圈子裏這種事多得很,都是玩玩,沒人當真,誰知道你個傻姑娘,還真要為她守身如玉。結果呢?人家倒是做個明白人跟老板走了,以後不知道會有多紅火,但你恐怕就連一點盼頭也沒有了。”

夏晚木抓着那份報紙看了很久,連那邊緣都被她的手捏得皺了起來。淺灰色的紙面上黑色的印刷體印得整整齊齊,她讀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看天書一般,明明都是認得的字,組合起來卻完全弄不懂什麽意思。最後她放棄了跟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體字作鬥争,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那張照片上的人,極冷的視線幾乎要把薄薄的紙面穿透。

這算什麽?也許什麽都不算。她前些天才打定主意要對這個人信任到底,在沒有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之前,她始終不能放任自己去輕信其他所有人都已經篤定的事實。

“報紙我帶走了,打擾您了。”她戴好口罩,離去之前最後看了經紀人一眼,聲音壓得很低,“我不是為了她守身,只是單純地不願意給自己的身體标上一個價碼而已。”

“我相信她也不是這種人。”

門被禮貌地帶上了,莫雲欣輕嗤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回憶就寫完了,到時候會歇幾天修下文- -

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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