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敗塗地
一敗塗地
莊潔把三鵝子和草莓放回家,随後坐他摩托上去喝酒。
倆人來了夜市口,點了萬州烤魚,點了小菜下酒。莊潔先說:“我這人做事毫無章法,萬事随心。說翻臉就翻了,說好就好了,最煩跟人扯淡。”
陳麥冬掏出一個保鮮袋,裏面裝了枚小小的酒盅,他往裏斟着酒。
莊潔打量酒盅上的花紋,“有年頭了?”
“有點。”
莊潔聞了聞酒,抿了一口,直誇好酒。
“我爺爺愛抿兩口,這個酒不傷身。”陳麥冬倒了一點。
莊潔也不嫌酒少,舉着慢慢品,“我打算戒酒了。”
“戒了也好,喝酒容易誤事。”陳麥冬說。
“我們早年跑銷售,飯桌上一圈客戶,啥也別說,先悶三杯酒。”莊潔轉着酒盅說:“不分男女,三杯酒才有資格入座。坐下能不能談成又是一回事兒。”
陳麥冬抽着煙聽她說。
莊潔覺得沒勁兒,懶得說了,拿着筷子吃魚,吃了口評價,“味兒一般。”
“老板廚藝不穩定。”陳麥冬有經驗,“有時候好吃,有時候一般,憑運氣。”說着,後廚傳來夫妻倆的吵架聲。
“話音像重慶人?”
“就是重慶人。”陳麥冬說:“去年十月一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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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潔笑了笑,“別說,咱們鎮還挺像一回事兒的。”
“出了名的全國模範鎮,勸你眼皮子往下撩撩吧。”陳麥冬轉着打火機說:“別太偏高了。”
莊潔大笑。
陳麥冬看她,“恨不能戶籍都想改了。”
“那還不至于。”莊潔反省了會說:“我就是見的東西太多了,想要的東西也太多了,回不來了。”
“我最服氣什麽都見過,回頭還能安分做自己的人。”莊潔搖頭,“我不行,我不服。”
陳麥冬默不作聲。
“追根究底,就是骨子裏自卑,不自信。”莊潔自嘲。
“你還挺能認清自己。”陳麥冬接了句。
莊潔喝酒,懶得理他。
倆人靜默了幾分鐘,喝酒的喝酒,抽煙的抽煙。
陳麥冬正想事兒,被莊潔在桌下踢了一腳,她朝門口使眼色。
他回頭,娟子在門口邊取圍巾邊和同事說話,接着朝老板報了烤魚。
“诶,不去打招呼?”莊潔看熱鬧。
“你作吧。”陳麥冬彈彈煙灰,“我先忍着。”
“好心當驢肝肺。”
“別扯淡了,你有心?”陳麥冬看她。
“你火什麽?”
“我火什麽你清楚。”
“狗喊我喝酒的?”
“我喊你是擔心你……我欠,行不行。”陳麥冬給她斟酒,“喝吧,別找事了。”
“你才找事。”莊潔瞪他,“莫名其妙。”
“行,我莫名其妙。”陳麥冬看她,“別瞪了,跟男朋友撒嬌似的。”
“去你的。”莊潔罵他。
陳麥冬笑出了聲,“這句話也像,尤其是尾音兒。”
“懶得理你。”莊潔低頭吃魚。
陳麥冬湊過去看她,莊潔推他頭,“起開。”
“你吃吧。”陳麥冬坐好,沒再逗她。
“陳麥冬?”娟子從包廂裏出來看見他。
陳麥冬看她,“吃飯?”
娟子看了眼莊潔,“我們同事聚餐。”
陳麥冬點頭,“行,不耽擱你們了。”
娟子欲言又止,“好,那改天聊。”
娟子回包廂後,莊潔好奇,“挺大方的,為什麽奶奶看不上?”
“那時候小,十五六歲,說話矯情。”
“她真的……綠了你。”莊潔想委婉,但委婉不适合她。
“奶奶說的。”她先撇清。
“哪的事。”陳麥冬別開臉。
“老同學。”莊潔安慰他,“你綠綠我我綠綠你的很常見,不算事兒。”
“她沒有綠我,我鬥毆也不管她的事。我奶奶對她有偏見。”
“那你為什麽鬥毆?”
“你怎麽這麽事兒?”陳麥冬看她。
“巧了。”莊潔打開微信,讓他看自己的備注名——事精兒。
“你才事精兒。”
“我跟我爸吵架了,喝完酒尋釁滋事,豬崽子撞槍口了呗。”陳麥冬寥寥提了句。
“豬崽子是誰?”
“二班的于超,外號刺猬,鼻孔有點外翻。”
“是他?他還問我借過零花錢,我唯一的三塊錢。”
“他現在也四處借。”陳麥冬吓她,“小心再問你借。”
“他怎麽混成這樣了?”莊潔問。
“他前幾年弄了個催債公司,專門替人要債,後來出人命就住了五六年。”陳麥冬抽了口煙說:“我犯事早,要不然也跟他差不多。”
“你們怎麽可能一樣?你是誤入歧途,是渾,他是骨子裏壞。”莊潔傾着身子說:“這豬崽子堵過女學生。我撞見過一回,他扒人褲子。你最多掀人女生……”
“我沒有掀。”陳麥冬生氣,“我說最後……”
“好好好你沒掀,我記茬了!”
“我從沒有掀過。”陳麥冬一字一句地說。
“對不住,我真記茬了。”莊潔歉意道。
陳麥冬把打火機撂桌上,悶頭抽煙不說話。
“自罰一杯。”莊潔準備喝,被他攔下道:“少喝點吧。”
“我就喝了三盅,兩瓶葡萄糖口服液的量……”說着陳麥冬把酒擰好,又揣回了自己兜裏。
……
“別扯淡了,快拿出來。”
“不拿。”陳麥冬語氣很硬。
……
“你是人麽?我嘴裏連一點酒氣都沒。”莊潔看他。
陳麥冬不為所動。
“最後一盅?”莊潔朝他商量。
陳麥冬掏出來,勉強給她倒了一盅。
她美滋滋地舔了一口,問他,“你怎麽會當入殓師?”
“我學習差,也不會幹別的,我爺爺就讓我學殡葬。”陳麥冬想了會說:“我一個堂叔生前是緝毒警察,後來被人報複了,去世的時候面目全非。我還挺崇拜他的,多少受了點影響。”
莊潔點頭,“挺好的。”
陳麥冬看她,莊潔問:“老看我幹什麽?”
他從兜裏摸出一支口香糖,“看你漂亮。”
“你怎麽跟多啦 A 夢似的,口袋裏能一直掏東西?”
“我口袋大。”陳麥冬嚼口香糖。
“大你媽。”莊潔說完,“對不住對不住,原諒我嘴欠。”
“我跟西夏聊天說慣了,沒任何罵人的意思,就是一句口頭禪。”莊潔打嘴,“我媽罵我幾回了,說我們嘴吃屎了。”
“你對別人也爆粗?”
“沒有,就是和朋友坐一塊聊起性了,随口就爆了。”莊潔直白道:“爆粗口也分場合的,爆不好就是沒素養,我跟西夏私下聊天不講究,爆兩句就爆兩句。”
陳麥冬掏出兜裏的酒,準備給她斟,“你在你愛而不得的那位面前也爆?”
“誰?”莊潔愣了下,接着反應過來,“不會爆,最多說扯淡。”說完盯着他手裏的酒瓶。
“為什麽不爆?”
“他自己就從不爆粗,他很有教養很紳士,跟我們村裏人不一樣。”莊潔舉着杯子讓他倒,眼見就要倒出來了,他愣是又給擰好揣回了兜裏。
“你啥意思?”
“不能再喝了,我怕你說胡話。”
……
“你怎麽這樣啊。”莊潔瞪他。
“我就這樣啊。”陳麥冬學她的語氣。
“滾蛋。”莊潔大笑,“我沒這種語氣。”
“我下回錄下來。”陳麥冬直直地看她,
“看你嘴硬不硬。”
“随便。”莊潔也看他。
陳麥冬從兜裏掏出酒,給她斟了一杯,“喝吧,小饞狗兒。”
莊潔懶得理他。
陳麥冬一直看她,她喝完酒拿着杯子轉,“你臉有點紅了。”
莊潔從兜裏掏出盒煙,抽出一根扔桌子上,點上抽了口,看他,“別撩騷。”
陳麥冬把口香糖吐出來包好,随手擲了垃圾桶,“我也萬事随心。我們這一行生生死死看慣了,也看開了,更懂得享受當下。”
莊潔沒接話。
陳麥冬去付賬,付完推開門朝外看,回頭說:“那邊有露天唱歌的。”
莊潔穿着外套出去,“大冷天的唱什麽?”
陳麥冬看她,“要不要去看看?”
莊潔看時間還早,應下,“行,看一會。”
倆人步行過去,路邊有個戶外音響,五塊錢一首歌,圍觀的多唱得少。莊潔看他,“你要唱?”
“我不會唱。”
“不會你過來幹什麽?”
“我村裏人,愛熱鬧。”
……
老板看見莊潔,攬生意道:“姑娘你要不要唱?免費讓你唱。”
“免費就唱。”莊潔過去點歌。
還沒點,音樂就自動切到了下一曲,莊潔一聽,對老板說:“就這首吧,消原音。”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随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清風笑,竟若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
唱完圍觀的鼓掌,陳麥冬才緩過神。莊潔過來問:“唱得怎麽樣?”
陳麥冬點頭,“女中豪傑。”
“有點出風頭了。”莊潔示意一圈,“全熟人。”
“你不是不怕?”
“人怕出名豬怕壯。”莊潔回了句,“太高調了。”
……
陳麥冬騎着摩托送她回去,看路不對,莊潔問:“你去哪?”
“去黑燈瞎火的地。”陳麥冬迎着風說。
“去哪?”
“去親你。”
陳麥冬停在了一片麥田裏,莊潔明知故問,“停這幹什麽?”
陳麥冬抿了抿嘴唇,“我嘴唇很滋潤,不皴不裂皮。”
“幹我什麽事?”
“幹你的事。”陳麥冬摸她臉。
“誰撩騷?”莊潔看他。
“我,是我聊騷。”陳麥冬一敗塗地,“一直是我聊騷,一直是我主動。”
*
到家寥濤在泡腳,見莊潔回來,她擦着腳問:“去哪了?”
“跟朋友喝了點酒。”莊潔端起桌上的茶就喝。
“男的?”
“陳麥冬。”
寥濤沒再說什麽,只說入鄉随俗,讓她稍微注意點。
“知道了。”莊潔上樓。
她坐在床前椅上脫假肢,何袅袅從被子裏鑽出頭,“哼,你卑鄙無恥,竟然給我假錢。”
“你怎麽知道是假錢?”莊潔反問她。
何袅袅不能說是自己去花,被人認出來了,她說:“我懂假錢,一對比就知道。”
“回頭跟你換就是了。”莊潔不在意道。
“但你讓我很丢人!”
“怎麽丢人?”莊潔說:“有給你開家長會倒數第一丢人?”
“你才給我開了幾次?”
“三次,兩次倒數前三。”
“哼,反正我已經跟咱媽告狀了。”何袅袅說:“我說你随随便便就跟一個男人出去了。”
“怕你?”莊潔裹着浴袍,柱着拐去了衛生間。
洗漱後躺被窩裏看微信群,一幫子女人在聊婚戀,私密,大尺度話題,聊着聊着就熱鬧了起來。未婚的說婚戀關系精神契合最重要,已婚的跳出來罵,說錢才是王道。有錢有婚的說你們全狗屁,性生活和諧才是根本。
莊潔寥寥看了眼,退出了界面。王西夏發微信八卦:徐夫人養了個小情人,一年砸了幾百萬,今年和她閨蜜合養,倆人分攤費用,一三五二四六的來。
……
莊潔想不通:幾百萬幹啥不好,養個情人?
王西夏回:徐院長不行,徐夫人正如狼似虎。
莊潔問:你怎麽知道?”
王西夏回:秘聞。
莊潔想不通:搞不懂。
王西夏回:回頭等你經歷了就懂了。
莊潔回:我沒太大性趣。
王西夏回:話別太滿,這事太妙了。
莊潔想事兒,沒回。
王西夏發了張頂級會所的照片:我領你去體驗一次?這回不慫,大大方方地去。
莊潔本能排斥:我不去。
王西夏回:上回是沒做好心理準備,這回絕對不慫。接着又一條:認真的,我領你去。我是真同情你。
……
莊潔回她:滾蛋。我好着呢,不需要你同情。
王西夏語音她:我沒開玩笑。世事無常,我是覺得該享受享受,裏面的人懂得照顧你感受。
莊潔也語音她:你又沒去過。
王西夏回:你要是有對象,我絕對不讓你去。我想要你去,是因為你還沒被溫柔對待過,而我已經被對待過,我想讓你享受一次。
莊潔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自己已經三十了,沒對象沒戀愛,而且往後遇上情投意合的伴侶幾率太小,不如就好好享受一個人的生活。
莊潔編輯着一行字,反複删減斟酌,最後發過去:好,我會認真考慮。
王西夏回:我們先約出來吃個飯?要是不舒服就結束。花錢買服務,自己的體驗最重要。
莊潔問:可以約出來?
王西夏回:應該可以。先吃一頓飯,順利的話直接去酒店。
莊潔回:行。接着又問她:你跟徐清河怎麽樣了?
王西夏回:後天見面聊,我晚上八點的票。
莊潔回:好,我去接你,晚上睡我家。
王西夏回:行。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莊潔回:我也是,我也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