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只出其不意的貓

一只出其不意的貓

她躺在地上起不來,正好寥濤回來看見,迅速過來扶她,“摔到哪了?”

莊潔托着腰不起。

寥濤着急,想打 120,莊潔疼得搖頭,勉強說了句:“穿得厚沒摔着,我躺會就行。”

“誰讓你勤快……”

“我姐是怕你罵她,她打掃房間是不想挨罵。”何袅袅借機發揮。

說起這事寥濤沒好氣,“都可長本事了。”接着把她扶起來,“你混吧,把名聲混臭。”

莊潔趴在沙發上,“本來就不香。”

何袅袅也幫她姐,”她們說我們家女人太強了,太強的人命硬容易克夫……”

“她們當你面說的?”寥濤問她。

“我在買作業本,她們在裏頭搓麻将說的。”

“她們還說啥了?”

“說你太厲害,說姐本事大,說莊研和姐性別托反了。”

“你權當沒聽見就行。”寥濤說。

“我只能裝作沒聽見呀,我還能跟她們吵麽?”

“行行行,你上學去吧啊,這才哪到哪,一點委屈都咽不下。”寥濤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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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袅袅起身就要走,寥濤喊住她,讓她回來把奶粉喝了。何袅袅在同齡中個頭矮,寥濤給她買了幾桶奶粉。

何袅袅喝完,杯子用力一放,踢開門就出了屋。

“你想挨揍就說一聲。”寥濤罵她。

“你別老罵她。”莊潔說。

“你這會是好人了?不罵她罵你,你們一個個我敢罵誰?”

“關上門過自己的,你管別人說什麽?”莊潔說。

“說我我憑什麽不管,下回聽見我撕她們的嘴。”寥濤從櫃子裏拿出一瓶二鍋頭,“你身上有事沒?”

“事不大。”莊潔說:“袅袅快十二了,你別動不動就罵。”

“罵她兩句也行,以後上社會長記性。否則一點虧吃不了。”

“現在都不能這麽教育小孩……”

“你懂還是我懂?我都養仨孩子了不比你有經驗?你們是紙上談兵,我是實踐出來的。”

“行,你有理。”

“你們仨我哪個沒教好?莊研說是娘氣了點,但身上有一股文化人的氣質。”

……

莊潔想笑,但腰疼。

“不是我說,是他曾經的美術老師說。”寥濤喝了口酒,“他說莊研就是塊畫畫的料,要是好好培養弄不好就有出息。說他畫風像誰……畫油畫的,冷什麽來着?”

“冷軍?”

“對對對,就是他。他畫的比拍出來的照片好。我私下查了,他的畫說不上哪好看,但就是好看。”寥濤說:“莊研要真能出畫個樣兒,我砸鍋賣鐵也會供他畫。”

“咱家要真出個畫家,我們臉上全都跟着添光。不管街上誰碰見,都說莊研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寥濤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讀書人都文氣,文氣就顯得不爺們兒,爺們兒又顯粗,他就是個細人兒。”

莊潔大笑,“細人兒。”

“是這人講究精細的意思。”

莊潔也是服了,啥話都被寥濤說完了。前幾天她還罵莊研扛不起梁,這會就變成細人兒了。

寥濤一喝酒,就顯話多,說何袅袅馬上要十二歲了,理應擺桌大辦,但今年家裏有喪事,又不興大辦。接着又說她都已經十二了,按理該來例假了,怎麽遲遲不見來,說讓莊潔領着去醫院看看。

“正常,不着急。”莊潔趴着都快睡着了。

“怎麽不着急,他們班女孩差不多都來了。”

“來就來呗。”莊潔翻身想睡。

“你昨晚去陳麥冬家了?他奶奶在家,你們也不臊?”寥濤把話頭轉向了她。

“我們去的新房。”莊潔說。

“新房也是熟人。”

“熟人就熟人呗?”莊潔有點煩。

寥濤也擠到沙發上,“別心氣太高,差不多得了。”

“你擠到我了。”莊潔推她。

寥濤有了困意,拉過毯子說:“嫌擠你就回房間,我是不會挪的。”

“我不回,我剛暖熱。”

“他要願意跟你去上海,也是一件好事兒。”

“他去上海能幹啥?”

“去哪給死人化妝不是化。”寥濤打個哈欠。

“別給死人化妝給死人化妝的,難聽死了。”

“嫌難聽你不聽。”

莊潔扶着腰起身,“你自己睡吧。”随後給她科普,“他這個行業叫“遺體美容師”或“入殓師。”

“帶個師就不是給死人化妝的了?”

“行行行。”莊潔上樓。

寥濤蓋好毯子睡覺,也不搭理她。

莊潔躺床上沒多久就睡了。昨晚上就疼,剛又摔了一跤,渾身疼,哪哪都疼。她在夢裏罵陳麥冬,罵王西夏,對他們破口大罵。

昨晚上她嫌陳麥冬折磨人,自己都快要瘋了,他還溫溫吞吞地來。她嫌他不痛快,嫌他煩人,翻身就騎了他腰上。

她睡醒後也意難平,翻出從前的日記本,在開行寫:2020·1·10,晴。

另開行,醞釀了半天,寫:做愛一點意思都沒,疼,再也不找虐了。王西夏懂個屁,柏拉圖說得對!

寫好往前翻了一頁,上面寫着 2008·5·15,小雨。正沖刺高考,汶川地震了,也不知道作文會出啥鬼東西!

她已經十二年沒寫過日記了。從前煩悶就寫,寥寥兩行,沒什麽重點,純屬發洩。

她把筆記本放好,接到王西夏語音,她質問她為什麽昨晚上不回微信。莊潔哼哼兩聲,我也很忙的,忙正事。倆人沒邊沒際地扯,王西夏說後天回來找瞎子算命,準備拉她一塊作陪。

下來樓寥濤也醒了,她正在電腦前做賬,莊潔站過去看了會,誇她記性不錯。寥濤熬夜練了兩個月,才勉強學會打字,學會做賬,學會拍照上新,學會接單和發貨。

莊潔覺得她沒必要學接單和發貨,因為他們請了專業的客服,專門負責接單和發貨。莊潔看她同買家聊得熱乎,撂了句,“這種小事讓小趙做就行,你留着精力幹大事。”

寥濤沒搭理她。

莊潔看落在鍵盤上的煙灰,說她,“敲鍵盤就別抽煙了。”

寥濤一口把灰吹掉,煙灰飄飄蕩蕩又挪了別處。莊潔打個響指,“別動。”迅速回屋拿吸塵器,換了小吸頭,朝着鍵盤桌面一陣吸,随後朝她揚下巴,“咋樣?”

“起開起開吧。”寥濤攆她,“沒事你就去溝佛村的養雞場一趟。”

“怎麽了?”

“這家養雞場老板不行,趁過年又想跟我漲價。”

“他不是漲一回了?”莊潔問,“我們還有多少訂單沒交?”

寥濤翻着單子,開始敲計算機。

莊潔雙手環胸地看她,也不說話,等她快敲完了,說:“電腦點開客戶資料,裏面所有未交訂單一目了然。”

寥濤點着鼠标罵她,“你就裝賴吧,看我快算完了才說。”

“我是讓你長記性。”

寥濤這會腦子亂,懶得搭理她。她點開客戶信息,看了訂單詳情,“未交的有兩單,一共八百只。”

“這單子交了,我們得備一批貨。”莊潔同她商量,“備個二千只,過年串親戚的多,我們把禮盒做漂亮點,領出去也體面。”

“我也這麽想。”寥濤附和,“上個月網店銷量小四千,我們是該備一批貨。”

“四千只不多,我找了網紅推也才四千。”莊潔并不如意。

“我覺得不錯。”寥濤從前單靠燒雞店,旅游旺季了不起一個月賣三千只,淡季最差幾百只。

“你二嬸昨天來了,我今兒把帳一算,三個月賺了有十幾萬,剛把賠償金給還清。”寥濤說。

“還行。”莊潔應了句。

“知足吧。”寥濤說她,“別用你的國際大眼光看待小本生意。整天把幹大事幹大事挂嘴邊,賣燒雞真是辱沒你了。”

“本來就是辱沒我了。”莊潔邊在網上找禮盒邊說:“用着我的時候就女兒女兒喊,用不着連貶帶損。”

“你就是偏高,我再不拉拉你就要上去了。”寥濤說:“賣老幹媽的周碧華,賣十三香的王守義,這兩個民族企業哪個……”

莊潔大笑。

“媽也別擾亂我思路,什麽周碧華,老幹媽是陶碧華!不是、是陶華碧。”

“不管叫啥,我就是告訴你,有能耐的人辣椒醬都能馳名海外。有些人別整天幺幺蛾蛾的,眼皮子偏高。溝佛村那個賣腐竹的你看不上是吧?人家現在都準備上市了!”

莊潔壓根兒就沒聽,她在發微信。陳麥冬問她在哪,她回:說事。

陳麥冬回:我給你買了點藥。

莊潔回:不用。

陳麥冬回:不用拉倒。

莊潔回:拉倒就拉倒。

陳麥冬沒回她。

晚上莊潔去了燒雞店,一個客人投訴,說在炸雞裏吃出了血,一口咬定他們這雞是死雞病雞,根本就不是宣傳的活雞健康雞。

莊潔跟他理了半天,還是寥濤把事給處理了。退了他錢,又送給了他一只燒雞。莊潔當然知道這是最有效的方式,但她偏不這麽處理,她就是看不上一個男人娘們兒唧唧地找事。

“別娘們兒娘們兒,你将來也會是個娘們兒。”寥濤說了她幾句,就回了熟食廠。

莊潔清點了錢櫃,也準備回家,到家收到陳麥冬微信:剛是我一路跟着你。

又補充了一條:路黑又滑,怕你摔了。

莊潔服了:你就不能為我默默做一件事?

陳麥冬簡單明了:不能。随後又問:你腰怎麽了?

莊潔回:早上拖地後仰着摔了一跤,摔到尾巴骨了。

陳麥冬問:去醫院檢查了沒?

莊潔回:沒大事,真傷到骨頭我就走不了路。

陳麥冬問:那你托腰幹什麽,不應該捂屁股?

莊潔回:捂屁股不好看。

陳麥冬不放心:我帶你去拍個片。

莊潔回:沒事兒,我自己檢查過了,就是摔狠了。

陳麥冬問:你經常這麽摔?

莊潔回:以前是,現在摔得少。

陳麥冬回:我給你訂做了兩雙拖鞋,鞋底做了防滑,也備了一副拐杖。冷了就随時過來,密碼我生日。

莊潔回:好。

倆人聊了會兒,陳麥冬想讓她今晚過新房,他已經在藥店買了藥,還是擔心她摔傷。

他騎着摩托過來,莊潔輕輕關着大門,朝他噓了聲。回新房的路上陳麥冬說:“你就說咱們在談戀愛。”

莊潔點頭,“我是這麽說的。”

陳麥冬又偏臉說了句,莊潔沒聽清,讓他好好開車,風大,話都被刮歪了。

到新房莊潔先洗了澡,拄着拐出來,陳麥冬已經把殘肢內襯清洗晾了起來。他拿着地巾準備清理衛生間水漬,見地面已經清理好,朝她道:“你只管洗就行了,我清理地面。”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莊潔自小養成的習慣就是洗完澡,順手就把地面也給清理了。

“我又不是琉璃娃娃。”她往手上倒着身體乳,準備往腿上塗,“我都清理出技巧了,一回沒摔過。”

陳麥冬坐過來幫她塗。她說不用,他問害羞?

“不習慣。”

“慢慢習慣就好了。”陳麥冬給她塗背,順勢看了她傷,來回按着問她疼不疼?她臉趴在枕頭上,“不疼。”

陳麥冬放心了,“你皮厚,連塊淤青都沒。”

“去你的。”莊潔罵他。

陳麥冬要給她殘肢塗護理膏,她翻坐起來,“不用,我自己來。”

陳麥冬把她殘肢裹在手心裏,塗好後按摩了幾下。随後讓她躺好,說給她放松肩。

莊潔趴下說:“你今天特別溫和。”

陳麥冬給她按摩,“我哪天不溫和?”

“裝的。”莊潔哼哼兩聲,“你就是一只貓,出其不意就撓人兩下。”

“什麽時候喜歡我的?”陳麥冬忽然問。

“不知道。也許是高鐵上。”

“對我一見鐘情?”

“初三的時候我可沒喜歡你。”莊潔閉眼假寐。

“不算初三。”陳麥冬沿着她脊背往下吻。

“你又折磨我?”

“喜歡嗎?”陳麥冬問。

“喜歡。”莊潔很享受。

“你以後不許對我冷臉。也不許動不動翻臉。”陳麥冬提要求。

“好。”

陳麥冬吻她殘肢,她很激動。陳麥冬撩撥着往上吻,莊潔拽他頭發,想推開他,嘴裏罵他王八蛋。他用力地吻,用力地吻,莊潔弓着身子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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