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逃避

逃避

王西夏過來的時候,莊潔正在路邊跟小孩抽陀螺。她看見王西夏,把鞭子還給鄰居小孩,引着她回了屋。

寥濤在廚房燒菜,莊研幫她打下手,看見王西夏喊了聲:“西夏姐。”

王西夏應了聲,示意手裏的酒,“廖姨,晚會喝兩杯。”

“行,喝兩杯。”寥濤很高興。

莊潔往她身上噴着消毒液,她說:“拉走的倆人就是普通發燒,群裏也是瞎咋呼。”

“管他呢。”莊潔往自己身上噴。

王西夏脫了口罩,去衛生間洗手漱口,莊潔也随了過去,王西夏看她,“心裏不痛快?”

“有點。”莊潔點頭。

“季仝跟陳麥冬,哪個更讓……”

“不能比。”

“誰跟誰不能比?”

“我對季仝是自以為的愛,對陳麥冬是實打實的愛。”莊潔摸出煙。

“別抽了,該吃飯了。”王西夏接過煙。

莊潔抱住她,“有點想他了。”

王西夏摸摸她臉,“沒事兒,想就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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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

“怎麽了?鬧脾氣了?”

“沒有。就是想他的感覺也很好,打通就破壞了這種……”

“千萬別矯情,矯情我看不起你。”王西夏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去你的!”

“你摸摸,你摸摸。”王西夏捋袖子給她看。

“都是這破疫情,把人都整出神經病了。”莊潔甩鍋給疫情。

“我跟你打賭,等疫情過去,離婚率暴漲。”王西夏朝餐桌走道:“我們家前邊吵完架,後頭就打架,兩口子對着罵。”

“怎麽不是。”寥濤接話,“以前兩口子都工作,有矛盾眼不見為淨。現在天天憋家裏,不找事才怪。我們隔壁已經冷戰三天了,男人吃完翹着腿玩游戲,一玩就是一天。女人洗衣做飯忙家務,一樣活沒落。要我說,忙個屁,拖把頭塞他嘴裏。”

王西夏大笑,廖姨說得對!

寥濤給她盛了一碗魚湯,“莊研想吃黃魚,我特意去超市買的。”

“超市人多嗎?”

“不多,因為要挨個量體溫填表,去的人就少。”

何袅袅大眼一掃桌上的菜,不是莊研愛吃的,就是莊潔愛吃的,到嘴的肉忽然就不香了,用力哼了一聲,“心都偏到胳肢窩了。”

寥濤問她,“你作業寫完了?”

“作業不寫完就不配吃飯?”

“不寫作業,不幹家務,就不配挑飯。”

何袅袅忍辱負重,把這口氣咽回去。

莊研給她夾了塊肉,“吃吧妹兒。”随後看下莊潔,“姐,我聽媽說冬子哥去市裏了?”

莊潔看向寥濤,寥濤說:“群裏讨論的,回頭你常去看看陳奶奶。我廚房裏熏了肉,明天你給拿去。”

“行。”

一桌人吃完,莊研把碗筷收拾了,寥濤燒了倆下酒菜過來,坐下陪她們一起喝。

王西夏問:“廖姨,你竟然都五十八了?看不出來。”

寥濤摸摸臉,“可不是,一臉的褶子,今兒莊潔還幫我拔白頭發。”

王西夏嘴甜道:“您看起來像四十。”

“虛僞了啊。”莊潔提醒她。

“人應該虛點,虛僞使人快樂。”寥濤喝了口酒說:“前幾天對門家生小孩,眼睛還沒綠豆大,我昧着良心說好看,人家爺爺奶奶可高興了。”

莊潔比大拇指,“看,我媽的金句,虛僞使人快樂!”

三人碰杯,寥濤問:“夏夏該辦事了吧?”

“看疫情吧。”

“疫情還不能讓人結婚?”

“疫情不能讓人領證,不能辦酒席。”莊潔說。

“對,這是正事。”寥濤又說:“感情好早一點晚一點都無所謂。”

“還行。”王西夏說。

“差不多行了,哪有一眼就看對眼的,日子都是跟自己過的。”寥濤抽着煙說:“我兩任都是盲嫁,沒想到都還不錯。莊潔他爸太理想化,整天想些不着邊際的事,但人不錯。袅袅他爸人不太講究,但有情有義,對我也掏心。倆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會賺錢,全靠我……”

莊潔踢她,不讓她胡說八道,何袅袅還在沙發上坐。寥濤後悔,止了話。

王西夏說:“我這個對象家庭普通,但人不錯。”

“人不錯就行,現在男人幾個不胡來?鎮上好幾個在網上賭博輸掉幾十萬的,也不知道賭得啥,反正都挺浪蕩的。”

莊潔沒接話,不懂,圈子裏沒有愛賭博的人。

“現在很多小孩都可憐,能力跟不上欲望,或者反正我也買不起房,過不上更好的生活,幹脆就破罐子破摔。”寥濤說:“周圍的幾個村裏男人剩下的大把,姑娘沒幾戶,長得再不好也能挑着嫁。”

“我聽二孃說了,鎮上統計适婚的男女比例是 8:1。”王西夏接話。

“可不是,八個男人才一個姑娘。而且有能力的人都出去發展了,剩下都是些歪瓜裂棗,就這情況還相互挑。”寥濤說着舉杯,莊潔同她碰道:“少喝點吧。”

“沒辦法,年輕的時候就愛抿兩口。”

“在自己家喝,怎麽痛快怎麽喝。咱倆也難得陪廖姨喝一回。”王西夏腳踢她,不讓她掃興。

“行行,怎麽痛快怎麽來。”莊潔倒酒。

王西夏頭一扭,看向沙發上的人,“袅袅,我們都是壞榜樣,吸煙喝酒傷身,不能學哈。”

“傷身你們還喝?我同學的爸說女人就不能抽煙喝酒……”

“他是在放……呸呸、他這麽說是不對的。男女都不應該抽煙喝酒,因為它傷身。”王西夏反省道:“我們沒素養,我們不應該在你面前抽煙。”

何袅袅想起一件往事,“媽,我姐曾經想弄死我。她上大學偷吸煙,吸完朝我臉上噴。”

“你幹過這事?”王西夏看她。

“幾百年前的事了。”莊潔都不知道有這事。

“你那時候幾歲?”

“我剛學會走路。”何袅袅想了會說:“應該二歲吧。”

“別扯淡了,你兩歲記個屁事。”莊潔說。

“文明文明,注意素質。”王西夏踢她。

“我就記事。你當時戴的還是那種假肢……”何袅袅絞盡腦汁地想詞彙,索性比劃道:“那種很老舊,像服裝店模特腿那樣的假肢。”

莊潔笑她,随後道歉道:“行,對不起,不該朝你臉上噴煙。”

“上樓找你哥玩吧,明天媽給你煮好吃的。”寥濤打發她。

何袅袅上了樓,莊潔喝口酒說:“咱這家庭氛圍就不行,其實就不應該在孩子面前又抽又喝。”

“村裏人哪那麽多講究。”寥濤說。

“這不關村裏城裏的事,就是不應該當着小孩面……”

“得了吧,就你抽得歡。我也想學知識家庭,整天捧着書在孩子面前晃,但這裝不裝?”

“行。”莊潔無話可說。

“怎麽教育小孩都是結合家庭自身情況,和父母的素養。咱們家特殊,袅袅心裏啥事都懂,沒必要刻意學那誰、那誰家媳婦從小教孩子普通話,我就弄不懂了,家鄉話是嫌丢人還是咋了。”

“小孩在鎮裏上學,其他孩子都是家鄉話,他一口一個土不土洋不洋的普通話。她還要求全家在孩子面前必須普通話,她婆婆出來街上說,說就沒見過這麽教育小孩的。她還給孩子起了一個很生僻的名,鎮上人沒一個喊對,連莊研都不認識。就她鶴立雞群,就她脫俗。”

王西夏大笑,她知道寥濤說的是誰了。

“教育小孩就是順其自然的事,随意點就行了。你們姊妹哪個差?你跟夏夏都是在村裏長大,可你們在北京上海不照樣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不照樣混得風生水起。”

“夏夏跟他哥一個爹媽生的吧,一個家庭教育出來的吧?還是那句老話,性格決定命運。”

“行了行了,什麽風生水起。”莊潔也是服了。

寥濤摟起毛衣給她看腰上的一道疤,“你姥爺打的,他下手狠着呢。我也沒受他的影響往死裏打你們呀,我最多就是吓唬你們。”

“也很奇怪,我跟你舅舅也沒怨過你姥爺。不像你們一肚子怨氣,什麽事都往家庭出身上推。城裏人看不起農村就算了,你們自己倒也……”

莊潔托起一條圍巾,獻哈達似的給她系上,嘴裏唱着:我的草原我的馬,我想咋耍就咋耍,你懂個刁……

“咦。”莊潔發愣,“我這歌是從哪來的?我跟誰學的?”

寥濤摘下圍巾打她,“整天就你帶頭賣能,你妹妹全都是跟你學的。”

莊潔冤枉,“我也不知道這歌哪來的,怎麽突然從我嘴裏……”

“一邊去。”寥濤罵她。

莊潔大笑,緩了會,認真道:“我真不知道這歌從哪學的,怎麽會從我……”

王西夏不讓她扯淡,讓她坐下喝。

寥濤拍了下她腦袋,讓她有個女孩兒的安生樣。随後又聊到鎮上誰家孩子有出息,年薪能拿到百十萬。

“年薪百十萬在北上深算中等。我圈子裏好幾個都年薪幾百萬,上千萬的也有。”莊潔口氣很大。

“那你這中下等的水平,是怎麽混進他們圈子的?”寥濤損她。

“憑死皮賴臉。”王西夏接了句。

莊潔仰頭大笑,連打她了幾下,起身不跟她們喝了。

王西夏把她扯回來,“行行,憑你優秀的交際能力。”

“我就去過上海一回,不喜歡,聽不懂他們的話。”寥濤說。

“南方話是沒北方話親切。”王西夏說。

“南方話顯高級主要是聽不懂,你聽不懂就不敢跟人亂來。不像咱北方話,一張嘴就是土渣子味,這邊打完,那邊拍着人肩膀:大兄弟,走,咱去喝一杯。你打完要是拍南方人肩,弄不好又得打一架。”寥濤捋着袖子,一手夾煙說。

莊潔趴在桌子上,笑得肚子疼,扭頭跟王西夏一對視,倆人又笑癱。

寥濤喝完酒就話多,扯哪說哪。

莊潔把她攙回卧室的時候,都已經十一點了。三個人喝了一斤白酒。寥濤喝的最多,西夏其次,她就喝了兩小盅。

回來樓上給西夏找牙刷,只見她癱在床上接電話。她過去踢踢她,把新牙刷仍她身上,西夏嫌她沒眼色,裹着被子繼續打。

莊潔嫌棄死了,怎麽不脫外套就裹被子,她用着牛勁掀被子,讓她坐地毯上打。

等收拾完床鋪,洗漱完,王西夏還沒挂。她獨自躺了會,踢她,“你不洗漱?”

王西夏用手打她,讓她一邊去。

她裹着睡袍出去小陽臺上,點了根煙想事兒。王西夏說的沒錯,她朋友圈裏那些年薪百十萬以上的,确實是她死皮賴臉加的,王西夏要不提,她都忘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是怎麽從年薪七萬,一步步爬上來的。忘了初入職場那些遭白眼的日子,忘了那些吃泡面的日子,忘了她第一次去客戶家拜訪,進門就被一只發情期的泰迪抱着腿做不雅動作,而一屋子的人望着這一幕哄堂大笑。

王西夏挂完電話聽見陽臺的哼曲聲,過去也跟着哼了起來,曲哼完,倆人相視一笑,王西夏碰她,“想什麽呢?”

“沒什麽。”莊潔笑了聲。

倆人回屋躺床上小聊,聊工作聊感情,扯哪聊呢。王西夏話題一轉,問她,“你現在願意?”

“願意什麽?”

“除了陳麥冬外,你願意在別人面前脫假肢?”

莊潔一愣,說實話,“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以前不是不願意脫,是你沒遇見陳麥冬。”王西夏點她,“你跟季仝暧暧昧昧三四年,吻都沒接過吧?你跟陳麥冬才幾天?就幹柴烈火地勾搭成情人。”

莊潔不置可否。

“好好想吧,有你痛苦的時候。你自己都承認你愛他,你回頭還能屁股一拍,潇灑地去上海?”

“再說。”莊潔還是那句話,“上海是絕對要去的。”

“我當然知道你會去,到時候你就不痛苦……”

“再說吧。幾個月後的事。”莊潔翻身睡覺。

王西夏見她逃避,也就沒再提,擠着她一起睡。

莊潔煩死了,“你能不能睡自己被窩?”

“我睡這個,你去睡那個。”王西夏不挪。

“你想得美,我好不容易才暖熱。”

“你應該鋪個電熱毯。”王西夏抱着她說。

“不鋪,皮膚太幹。”

“幹點怎麽了。”王西夏手抓她胸。

“滾蛋去。”莊潔罵她,“你老吃我豆腐,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蕾絲邊。”

“人家愛你嘛。”

“我天,我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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