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鬧翻了

鬧翻了

莊潔中午才被電話吵醒,寥濤打的,問她在哪。她挂完電話洗了個澡,把屋裏收拾了一下,關上門離開。

寥濤煮了豐盛的午飯,看了她一眼,理她沒理她。莊潔無趣,摸摸鼻子說:“睡過頭了。”

“趕緊吃,吃完走人。”寥濤嫌棄她。

“我下午四五點的票。”

“袅袅看見你行李箱,早上上學就鬧不開心。”寥濤說着,何袅袅騎着單車放學回來,看見莊潔,癟癟嘴就上了樓。

莊潔上去,何袅袅背着她在整理書桌。莊潔說:“妹兒,姐下午就回上海了。”

何袅袅沒作聲,一點點地收拾桌面。

“以後家裏就交給你了,想我了随時打電話。”莊潔又說。

何袅袅捏着根圓珠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姐也舍不得你。”莊潔揉她腦袋,“以後媽就交給你了,你要替我和莊研盡責,照顧好她。”

“嗯。”何袅袅點頭。

“以後我每周都會跟你通視頻。”莊潔替她擦淚,“別哭了,姐心疼死了。”

“哎呀,鼻涕流出來了!”

何袅袅沒崩住,吹了個鼻涕泡出來。莊潔大笑,抽張紙替她抿掉,誇她,“我妹兒怎麽這麽可愛。”

何袅袅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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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考到市裏,我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莊潔許諾她。

何袅袅想說:我想咱們全家人永遠在一起。但她知道這不切實際,只說了句,“我不想考市裏了。”

“為什麽?”

“我想在家裏陪媽。”何袅袅說:“如果我們都走了,媽會很孤獨的。”

莊潔看她,“你認真想清楚了?”

“嗯。”何袅袅點頭,“等我念高中再考去市裏。”

“好,那你就按照自己的規劃來。”莊潔說。

姊妹倆說了會話兒,下樓去吃午飯,何袅袅黏着她,悄悄告訴她自己的理想是當一名醫生。

“那你可要好好學,學不好将來就是村口診所的赤腳醫生。”莊潔打趣她。

“哎呀姐,你老是打擊我!”何袅袅撅嘴佯裝生氣。

莊潔捏她臉笑笑,又抱抱她,“妹兒,姐很愛你。”

何袅袅顯羞澀,雙手捧起碗只顧喝湯,喝着偷看她一眼,被抓個正着,喜不自禁地笑噴了出來。

寥濤嫌棄死了,本能就要罵,脫口而出的瞬間想起家規第一條是好好說話,把嘴邊的話咽回去,硬生生地改成了,“好好吃飯,吃完去上學。”

何袅袅騎着單車上學,莊潔站門口送她,順嘴就說:“我相信你,你會成為像鐘南山院士那樣的醫生。”

“好。”何袅袅眯縫着眼笑。

“別吃了,眼睛都快看不見了。”莊潔笑她,“太胖了影響長個兒。”

何袅袅哼一聲就離開了,拐過路口就慢慢停了車,用袖子不停地抹淚,不停地抹淚。

莊潔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回家寥濤在廚房忙,她過去摟着她腰,撒嬌道:“媽,我好愛你們。”

“行了,還沒一百呢。”

莊潔臉貼在她背上發神,寥濤催她,“還不趕緊去收拾?”

莊潔全部收拾好,坐床前椅上發了會呆,拎着行李義無反顧地下樓。寥濤開車送她,路上母女倆無話,到了停車場,她拉着莊潔的行李箱把她送到進站口,随後拍拍她肩,“有事往家裏打電話。”

“行。”莊潔點頭。

“受委屈了就說。”

“行。”莊潔點頭。

寥濤猶豫了半晌,看她,“媽也愛你們。”

“我知道。”莊潔點頭。

“行,走吧,別矯情了,整得跟八百年不回來一樣。”寥濤說完就回。

莊潔喊她,“媽。”

寥濤回頭。

莊潔比了個愛心的手勢,“我愛你。”

“走吧走吧。”寥濤揮手往停車場去,淚流滿面。

莊潔測了溫準備安檢,踯躅了會兒,拎着行李箱出來,拿出手機直接打給陳麥冬。挂完電話她把去北京的車次往後改了一小時。她是明天去上海的票,她想今晚見見王西夏和返校沒幾天的莊研。

陳麥冬接完電話趕過來,看見她行李,一句話沒說。

莊潔想解釋,又覺無力,索性坦白道:“我最多去兩年,回來我們就結婚。”

陳麥冬戴着口罩,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問她,“早有計劃呗?”

莊潔沒作聲。

陳麥冬點點頭,全明白了,這陣子的伏低做小和昨天棗林的瘋狂,全是因為要走。她後面一直不停地說,說什麽,他一句沒聽清,無非就是二年而已,讓他等着。

陳麥冬摸摸兜,發現早戒煙了,他環視着一圈,想找人借根煙。這邊莊潔察覺他異常,問他,“你找什麽?”

陳麥冬看她,“你說完了?”

“嗯。”莊潔點頭。

“手機借我一下。”陳麥冬伸手。

莊潔把手機給他,看着他翻出自己置頂的微信,察覺他意圖,伸手就搶,陳麥冬不給,倆人就死死地争執,莊潔見搶不過他,拉下口罩,朝着他手背上就是一口。

直到聞見血腥陳麥冬才松手。他也顧不上查看傷口,盯着她說:“删了,把我所有聯系方式都删了。”

莊潔拉着行李箱要走,陳麥冬攔住她,“不删今天你走不了。”

“讓開。”

“删了。”

“你讓開!”

“我再說一遍,把我聯系方式全部删了!”

莊潔幹瞪着他,偏就不删。

陳麥冬又奪她手機,非删不可。

莊潔踹他,掄包打他,陳麥冬瘋了似的,不管不顧地搶她手機。莊潔罵他瘋狗。

“我就是瘋狗!”陳麥冬紅着眼罵,“我就是瘋狗!”說着一腳把她行李箱踹翻,指着她說:“把我删了!”

“我删你媽!”

“行。”陳麥冬不怕,“今天你要麽把我删了,要麽別去上海。”

倆人對峙了幾分鐘,陳麥冬拎着她行李箱就回停車場。莊潔拽住行李箱,死也不回。

“那就删我。”陳麥冬盯着她,“就按當初的情人約定,你删掉我,我絕不攔你去上海。”

“我不删。”莊潔還是那句話。

“你就是個王八蛋!”陳麥冬破口大罵。

莊潔奪過行李箱要走,陳麥冬拽住她,“你今兒走不了。”

“滾開!”莊潔警告他。

“你不給我一個說法,你今天走不了!”陳麥冬拖着行李箱回停車場。

莊潔反身坐在行李箱上,執拗地望着他。

“當初是不是說好的,等你回上海,咱們互不幹擾各自婚嫁。”陳麥冬蹲下看她,“是不是你說好的?”

莊潔抱着包坐行李箱上,看着他,就是一句話不接。

陳麥冬看見她手指上的訂婚戒,伸手要摘,莊潔握住拳不讓他摘,争執中莊潔猛揮拳,不小心砸到他鼻梁,頓時兩條血流出來。

陳麥冬捂住鼻子,莊潔迅速給他拿紙巾,他狼狽地推開,從自己兜裏摸出紙擦,随後看她,“你執意要走?”

莊潔不作聲。

“你也不删?”

莊潔還是不作聲。

陳麥冬無法,指着她大罵,“你就是個王八蛋,以後誰聯系誰,誰就是畜生!”說完扭頭去停車場。

他上了車,鼻血浸透紙巾往下流,他反手脫了 T 恤捂住鼻子。手機在兜裏響,裝修公司出好了設計圖,說讓他明天去公司談。他前幾天約了裝修公司,着手裝北京的房。

他止了鼻血,面無表情地開車回新房,路上聞見棗花香,眼淚鼻血往下流,他拿過髒 T 恤,狼狽不堪地捂住臉。

回來新房,他把莊潔東西全收拾了,一股勁搬到樓下車庫,接着給保潔打電話,約時間上門清潔。一切忙完,去淋浴間洗澡換衣服,然後回了奶奶家。

*

王西夏在出站口朝她招手,見她出來,拉過她行李箱說:“不行,莊研學校太嚴了,都不許學生出來。”

莊潔點點頭。

王西夏看她情緒不對,問她,“怎麽了?”

“鬧翻了。”

“啥鬧翻了?”

“我跟陳麥冬,我們倆翻了。”

“咋回事?不是昨天才訂……”王西夏止了話,看她,“他去高鐵站堵你了?”

“我跟他打電話了。”莊潔把口罩往上扯了扯,完全遮住鼻子。

王西夏沒再說,不好說。

倆人一路沉默地回去,王西夏安慰她,“沒事兒,男人嘛,哄哄就行了。”

“先晾着,等過個幾天他平靜了,你說說好話就行了。”

“嗯。”莊潔點頭。

“小事兒,他正在氣頭上。”王西夏又說。

莊潔把頭倚着她肩沒接話,王西夏朝司機道:“師傅,我們去西門。”

師傅應完聲就接了通電話,對方大概是催債,說房貸月初要繳了,他還沒找到工作。師傅說行行行,月底發工資就給。挂完電話朝她們解釋了句,“都是疫情給鬧的,好好的公司過個年就倒了,這不逼得我出來開車。真是活久了,啥事都有。”

司機有四十多歲,抱怨了兩句,見後頭倆姑娘怪安生,又話唠道:“早年汶川地震,我們家四口沒了倆,我就想着那地氣不好,卷着鋪蓋去了南方海邊。海邊好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還有吃不完的鮮物,正好我也愛吃海鮮。我跟着當地人學出海,學了幾個月,诶,覺得自個本事大了,單獨租了一艘船随人出海,那天也就出邪,一個浪頭打過來,那麽多船都好好的,愣是把我掀翻,差點沒把我淹死,好不容易留了條小命,又卷着鋪蓋來了北京。”

“這來北京吧,剛安生了幾年,娶上個媳婦,這邊又鬧疫情。我以前是一家公司的後勤,好死不死,我就在風頭上被查出發燒,确診新冠。我又是被隔離又是檢查,反反複複折騰了好幾天,又說是誤診!我操他奶奶喲,這不是耍我嗎?我朝公司據理力争,說自己就是普通發熱,身體好着呢,好不容易說服了經理保住工作,才大半個月時間,公司就宣布散夥了!”

“特殊時期工作不好找,我又沒啥大本事,差點都走投無路了,碰見一個老朋友,他想法把我弄進了出租車公司。”師傅樂觀道:“開出租車還挺好,比我待那公司後勤強,惜福吧,疫情期誰都不容易,感謝我那老朋友。在家靠父母外出靠朋友,這話一點沒錯!”說完唱道:“啊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将變成美好的人間。”

……

王西夏拎着行李準備開門,門被從裏拉開,裏面借宿的同事準備了晚飯,說等她們一塊吃。

莊潔洗了手過來坐下,那邊她同事說着,“我跟房東協商好了,1 號就搬回去。”

“行,沒事兒。”王西夏應聲。

“今年多虧有夏姐。”說着舉杯要碰。

“見外了,多大點事兒。”王西夏幫莊潔倒酒,莊潔擋回去道:“我喝白開水吧。”

“行。”王西夏不勉強她。

幾個人碰完杯,邊吃邊聊,王西夏碰碰她,“真戒酒了?”

“戒了。”

“行,厲害!”王西夏豎大拇指。

“你不戒?不是打算婚後要小孩?”莊潔問。

“最後一回。”王西夏說:“明天開始戒煙酒。”

餐桌上她們聊,莊潔只聽,基本不接話。

那倆同事聊同行間的薪資待遇福利,聊國內外廠家的利弊,聊旱得旱死,澇得澇死,聊她們部門上個月最低薪拿了六千。聊不少同事都在觀望,看美國的情況,猶豫着要不要跳到國內廠家。

莊潔聽她們說,王西夏扯她,“上海的房子租好了?”

“我先訂了酒店。”

“酒店多貴呀,你怎麽不租房?”王西夏同事問。

“公司有合作的酒店,很便宜。”莊潔應了句。

“你怎麽不直接租房?手機上就能搞定。”對方好奇。

“再說吧。”莊潔搪塞了句。

晚上她同王西夏睡一張床,老房子隔音不好,大半夜樓上乒乒乓乓得響,莊潔輕聲說:“換個環境好點的小區吧。”

“将就吧,這兒便宜。”王西夏說。

“省這點錢幹什麽?住得舒适心情好工作效率高。”莊潔說。

“行行,管好你自己吧。”王西夏看她,“你們倆到底怎麽回事?”

莊潔頓了一下,說:“他要我删他聯系方式,我不删。他要我在上海和他之間選一個。”

“最後删了沒?”王西夏問。

“沒删,但鬧得很難看。”

“反正都這步田地了,我雙手支持你去上海。除除你的心魔,看上海到底哪吸引你。”王西夏說。

“夏,你發個微信給他。”莊潔冷靜地說。

“給陳麥冬?”

“嗯。”莊潔點頭。

“我說啥?”

“你問他怎麽回事,我們都訂婚了,問他什麽想法。”莊潔教她。

……

王西夏發微信陳麥冬,那邊不回。莊潔催她,讓她再發一條,那邊還是不回。王西夏連發了五條,那邊回了句:西夏,別再發了。

莊潔看着微信界面,一句話沒再說。

“他現在正氣頭上,等個三五天再說。”王西夏勸她。

莊潔不聽,拿出自己手機給他發,編輯好準備發送的那一刻,又全都給删了。

王西夏說:“這事我做和事佬,回頭跟他吃個飯,看他什麽态度。”

莊潔沒接話,她完全有心理準備,但沒想過陳麥冬會這麽決絕。

倆人靜默地躺了會,窗外有斷斷續續的歌聲,王西夏說:“好熟悉的旋律。”

半晌,莊潔手背擋住眼睛,說了句:“中島美嘉的《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對哦,我說怎麽這麽熟悉。”

“夏,你能自洽嗎?”

“什麽意思?”

“真正幸福的人都是能自洽的人。”莊潔輕聲說:“無論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催眠也罷,一個人能自在從容,一意孤行地生活全是因為她能自洽。”

“那我不能。”王西夏反問:“你能自洽?”

“自洽對我很重要。”莊潔答非所問地應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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