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公司同事依然像以前一樣平安無事處着，孫夏習慣中午一個人點外賣，或者一個人出寫字樓去吃飯，下班後一個人去坐地鐵。以前揮之不去的尴尬也悄然不見。她想通了：在這裏是為工作為賺錢，其它一切情緒都靠邊站。

展會樣品進展很順利，業務部門轉發的每一封郵件孫夏都不錯過，有些重要的還特意标注，甚至把要點寫在本子上，不清楚的她也會在郵件裏問。她時刻懸着一顆心，總疑心這樣風平浪靜的背後有看不見的漩渦。

周四快下班時，江博懷打內線讓孫夏去辦公室。孫夏推門進去，看他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正捏着眉心，眼睛盯着電腦，像在發呆。“我明天去上海出差，我家果果幼兒園開家長會，你幫我去看看。”

江博懷要去上海出差，孫夏是知道的，來回機票都還是她讓行政部訂的。上海有個公司，江博懷入了股，每個月會過去一趟，有要緊事還會飛得勤一些。

讓她接觸私事，這還是頭一回，何況是參加他女兒的家長會，不是別的。孫夏有些納悶：外公外婆或者奶奶爺爺也可以呀，且是至親。江博懷不說，孫夏自然也沒問，只點頭說好。

孫夏原說直接去幼兒園，江博懷讓司機帶着果果去接她，說可以先和果果熟悉下。後來果然證明還是江博懷有經驗，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果果已經開始給孫夏做鬼臉，奶聲奶氣叫她孫阿姨。

進幼兒園很順利，孫夏登記了身份證信息和聯系方式，刷校園卡，就領着果果進去了，留司機在校門口等。班上很多家長已經到了，有些已經盤踞一角給孩子講故事。果果背着書包，蹦蹦跳跳給老師打招呼，熱情給老師介紹“這是我孫阿姨”。

約莫十分鐘以後，老師讓家長和孩子們一起出教室，孩子們要開始晨間戶外活動。小朋友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随着音樂的律動節拍左邊扭一扭右邊扭一扭。孫夏尋找着果果的身影，不停拍照。她準備再從中挑一些好看的發給江博懷。

“咱們爸爸媽媽們也一起加入吧！”老師一聲吆喝，家長們也加入隊伍。果果興沖沖沖出隊伍“孫阿姨，你站我旁邊。”，說着小手牽着孫夏往隊伍裏走。

晨間活動結束後，孩子們又做了會兒游戲，便被其中一位老師領進教室。所有家長跟着另一位女老師去會議室。

“今天家長會咱們特別要求必須是爸爸媽媽前來參加，咱們班絕大多數家庭都做到了。我在這裏代表咱們小熊班的老師們謝謝各位家長的支持。” 底下一片熱烈的掌聲。

“這次家長會我們主要是和大家聊一聊這學期以來咱們寶貝們在學校的一個表現。。。。。。”老師打開PPT，掃幾眼，又接着說。孫夏斜着頭看了看其他家長，好些在做記錄。她也從包裏掏出本子和筆，記了些筆記。

老師講得熱烈，家長們也很積極問問題，和老師分享孩子上學後的變化，教室裏一時笑聲不斷，接近中午時才散，有幾位媽媽還圍繞着老師說個不停。

“果果阿姨”孫夏經過老師身邊時，聽到老師喊。老師和媽媽們聊完後，對孫夏說“果果早上來的時候特別開心，狀态很不一樣，應該和你來了有很大關系。平常都是奶奶來接送，偶爾她爸爸來。我看她很羨慕其他有媽媽接送的小朋友，經常眼巴巴看其他孩子。我不太清楚你們是怎麽個情況，作為班主任還是希望果果媽媽有時間可以來參加一些這樣的活動。” 孫夏對老師表示感謝，又問了些果果平時在學校的表現。老師大概看她還挺上心，不由得多說了些，臨了又加一句“孩子這麽小的時光要珍惜，轉眼就大了，那時家長想陪着，孩子都不要。我當老師二十多年，看得多，年輕時不在意，到時後悔也來不及。”

因是周五，老師讓家長們自由選擇，孩子下午可以繼續在學校，放學時來接，也可以現在就領回家。大部分孩子被家長帶走了，只剩幾個孩子留在教室。有兩個孩子正在大聲哭，邊哭邊說“我要回家”。果果也癟着嘴說“孫阿姨我要回去。”

孫夏做不得主，給江博懷發微信問他意見。江博懷直接電話過來，讓果果接電話。果果說話帶着哭聲“我不想在幼兒園，我想回家。”

大約江博懷說了回家不合适之類的，果果哭了兩聲“爸爸，那我去動物園吧，讓孫阿姨帶我去動物園好不好，你上次說帶我去一直都沒有去。” “好，我聽孫阿姨的話”，果果把手機給了孫夏。

“你下午就不回公司上班吧，讓司機送你們去動物園。中午先找個地方吃飯，果果不吃辣的。”孫夏一一應了。

學校到動物園開車單程得一個多小時。孫夏和司機帶着果果先找了個可以提供兒童套餐的中餐廳吃飯，開到動物園時，已經快下午2點。果果在車上睡了一覺，進了動物園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孫阿姨付叔叔，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動物園呢，我們班妞妞都來了三次啦。”

“我們可以看到老虎嗎”

“可以”

“長頸鹿呢？”

“也可以”

“是不是也可以看到大象？”

“對，都可以看到。”

“哇太好啦，可以看到好多好多動物哦”

從動物園進去有個分岔路，孫夏看上面的指示牌，往右邊走是觀賞蛇的地方，左邊是鳥類欣賞區。孫夏自己怕蛇，不由分說也覺得果果和她一樣。誰料人小膽大，非說要去看。孫夏無法，和果果一起先往右邊小路走。

蛇類觀察區擠滿了人，空間不寬敞，不同種類的蛇都被分開關在透明箱子裏。孫夏遠遠看了一眼，蛇在蠕動，她已經頭皮發麻。她不敢走太近，讓小付多盯着果果。好在待的時間不久，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

“孫阿姨，你是膽小鬼。”果果哈哈笑。

孫夏沒接茬，擰開水杯讓果果喝水。

隔壁是觀察海底動物的，果果沒什麽興致。“孫阿姨，這些我不想看，動畫片裏都看了很多。”

接着往前走，有一個閑置的空地，四周都用圍欄圍起來，裏面散放着幾只孔雀。“孔雀開屏啦，孔雀開屏啦”，有人激動得大叫。“孫阿姨什麽叫孔雀開屏啊？我也想看。” 孫夏抱起孩子，正想着怎麽給果果解釋，果果又喊了聲“哇好漂亮”，并用手往前指了指，還拍了下孫夏“孫阿姨你快看。” 孫夏暗地裏嘆了口氣，這小女孩抱起可真夠沉，哪裏還顧得上別的，抱牢不摔跤不碰倒就萬事大吉。想着要不讓小付抱抱，又覺得不妥當。平時她也看過一些報道，亂七八糟的事情防不勝防，家裏有女娃娃的都盡量避開異性。

好在果果很快就自己要下來，說去別的地方。孫夏讓小付看看手裏的動物園分布圖，前面不遠是猴子栖息地。看猴子的地兒人倒不多，在室外連着幾個地方，人分散，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猴子品種不一，有大有小。孫夏看着豎立在旁的銘牌給果果說他們的名字。猴子動作敏捷，翻跟頭、爬樹枝易如反掌。果果指着一只很小的猴子問孫夏“那是猴寶寶嗎？”看着像，旁邊大猴子可能是他媽媽。”

半天沒見果果答話，孫夏低頭看，小家夥神情有點不對, “果果，你怎麽了？是不是累啦” 。果果哇一聲大哭“我想媽媽了，媽媽媽媽”。孫夏有點傻眼，難怪書上說小孩子的臉像六月天，說變就變。她一時不知怎麽是好，蹲下身來，把果果半摟着，輕輕拍她後背“原來果果想媽媽了，媽媽也想果果呢”。

“真的嗎？媽媽也會想我？”

“當然了，哪個媽媽不想寶寶呢，果果這麽乖。”

“媽媽都不回來看我，不想我”

孫夏沒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經驗，手足無措。給孩子悉心擦去眼淚，繼續安慰了幾分鐘。好在小孩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又嚷着要去看老虎。

三個人直到動物園快要關門，這才跟着出園的人流一起往外走。果果玩得開心，也玩累了，後半程基本是孫夏抱着，上了車秒睡。把果果交到她奶奶手上，孫夏終于松了口氣，今天的任務算是順利完成。返回家的車上，她打開上午家長會寫的記錄，整理到手機備忘錄裏，把老師最後提到的忠告也附上了，微信發給了江博懷。給果果拍的照片也挑了些角度不錯的發過去。

江博懷下飛機後才看到孫夏的留言，他看着備忘錄裏的“老師建議果果媽媽多陪伴果果，有時間可以接送果果上下學”，定了定神。照片裏的女兒笑得好看，像她媽媽林懷玉。

江博懷到家後，一家老小都睡了，家裏靜悄悄的。保姆聽到動靜下樓，問要不要給他做點吃的，他讓準備一碗西紅柿雞蛋面，就進了主卧。洗完澡出來發現手機上有個未接視頻，是林懷玉的，江博懷沒有搭理，徑直去了餐廳。睡覺前，他把孫夏發的家長會記錄和果果照片轉給了她，其餘只字未提。

他以前對着林懷玉老婆長老婆短，現在怎麽都叫不出口。不知是空間和時間的距離讓這份感情慢慢變淡，還是他早已對這份感情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