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緊接着周正白的聲音傳來,“程澤,你是不是欠揍?”

雲汐回頭,就看見一個高高瘦瘦一頭短發染成黃色兒的少年正沖周正白抛媚眼,被罵了也沒惱,沒脾氣似的嘿嘿笑着,一手把着車,一手親密地勾着周正白的肩膀:“瞧您這話說的,我這不是瞧見您覺着驚喜嗎?”

周正白在這位熱情似火的少年的襯托下顯得十分冷淡,懶懶散散地動兩下嘴皮子,“驚喜什麽?”

“驚喜您今兒居然沒遲到,”這位名叫程澤的少年用着在一邊旁觀的雲汐都覺得誇張過頭的語氣說道:“北京時間早上六點十五分,周正白居然出現在了校門口。”

周正白目光轉向雲汐,說:“我帶她來報道。”

程澤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瞧見雲汐,看兩眼,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驚一乍地問:“啊!這小姑娘是不是就是你奶奶給你找的那童養媳!”

雲汐:“?”

什麽童養媳?

她一臉懵逼地去看周正白,周正白覺得尴尬,滿腦門官司,恨不得一腳踹飛巴在自己身上的人。

這叫法是那天他出門和程澤找東西随口說了這事,程澤這個左腦袋水右腦袋面的東西一口咬定這就是老太太給他找的童養媳。周正白說了幾次他不聽便懶得再糾正,程家根蔓複雜,亂七八糟幹淨肮髒的事多如牛毛,程澤被帶壞了腦子往這方面想,他當時覺得他能理解。

但現在程澤這個大腦不知哪根弦先天沒發育的玩意當着雲汐的面這麽喊出來,周正白只覺得當初自己太善良,讓他自由過了火,他早就該把這人扔到南極去喂企鵝。

他冷着臉拍下程澤勾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沉聲警告道:“別他媽給我瞎說。”

周正白擺脫了身後的人,推着單車幾步走到雲汐身邊,這會兒天還黑着,校門口幾盞路燈昏暗模糊,橙色的光線把冷面晃成柔情,他說:“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程澤,住的離我們家不遠,下次帶你去找他玩。程澤,這是我妹,雲汐。”

程澤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你妹?”

“對。”

他神神秘秘拉過周正白悄悄問:“你爸私生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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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白說:“滾你媽的。”

“......”

罵走了程澤,周正白又頭疼地轉頭跟雲汐解釋:“他瞎叫的,你不用理。”說完拍了兩下雲汐腦袋,手套給小孩頭發拍出了靜電,頭發絲跟着他手晃悠,“走,帶你找老師去。”

雲汐輕輕別開他的手,說:“嗯。”

剛剛那麽不耐煩,現在裝什麽大尾巴狼。雲汐覺得懊惱,她發覺自己現在的情緒過于敏感,但她完全無法控制。

周正白皺起眉。

他察覺出對方情緒不佳,甚至這不佳還是對他,但他自從那些破事以後,很久沒起這麽早了,現在起床氣灌頂,拼命壓着才沒爆發出來,煩躁得厲害,懶得再去管這個妹妹到底對他有什麽不滿。

他自問除了第一天,這幾天他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妹妹算是用上了他半輩子的耐心和好心性,上一個享受這待遇的還是他奶奶。起床氣一點就着,雲汐一個躲避,讓周正白覺得自己過去幾天的善意全都喂了白眼狼。

真當他觀世音菩薩轉世,閑着沒事做要普度衆生啊。

他氣不順,就不管不顧地沉下臉,推着車直接開路:“走了。”

周正白按照周平壽的囑咐,把雲汐帶到校長辦公室辦入學手續,辦完他就冷着臉走了。雲汐背着包,一個人問到老師辦公室的位置,敲門進去,背着手,操着江南口音,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紹說是新轉來的學生。

她的新班主任是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聽她別口的普通話也沒皺眉,反倒笑着問:“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你父母呢?”

雲汐頓了兩秒,幹巴巴地說:“他們......沒來。”

“啊,那手續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老師。”

“那你有書嗎?”

雲汐搖搖頭。

“這樣,”女老師起身,說“我姓傅,你可以叫我傅老師。你先自己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班裏找個人來帶你去拿書。”

她說完推門離開,不多一會兒,又推門進來,身後跟着一個穿校服的漂亮女孩。

傅老師介紹兩人:“雲汐,這是我們班的班長,尹程音;程音,這位是我們班新來的轉校生,辛苦你,帶她去學校倉庫領一下教材和校服。”

那女生聽完話轉頭看她,視線落在她身上後神情明顯怔了下,才說:“好的老師。”

雲汐便跟傅老師告了別,跟着這位未來班長去領書。兩人一路無話,雲汐慣不會和人搭話,從前在家裏就是,現在到了這邊,又添了口音原因,更是鮮少開口。

但此刻她卻有些想說話。

原因無他,從傅老師辦公室到教學樓門口這三層樓的路,這位尹班長已經明裏暗裏看了她幾十眼。雲汐滿腦袋問號,狐疑地低頭把自己看了個遍,确認自己除了羽絨服長點,再沒有什麽不妥。但這位班長還在堅持不懈地拿餘光掃她,雲汐幾乎要忍不住問一問她到底在看什麽。

總不可能是對她一見鐘情。

兩人維持着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到辦公樓下,推門出去,看見一個穿着黑羽絨服的高挑身影,正百無聊賴地倚在門口精雕細琢的紅色大柱子上,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雲汐眼尖,認出這是周正白。

沒等她說話,身邊一直沉默地人突然飽含驚喜地小小“呀”了一聲,等雲汐回神時對方已經激動地跑了過去,小鳥般雀躍地問道:“正白?你怎麽在這?!”

雲汐有點驚訝,沒想到這倆人居然認識。

周正白已經在這兒等了快十分鐘。他從校長室出來回教室坐了會兒,滿腦子起床氣散去不少,清醒後覺得自己把小姑娘一個人扔在陌生的學校裏辦手續的做法實在是過于沒教養。剛剛起床氣上頭,此刻再出門找又抹不開面子,他糾結了二十秒,終于被“以防對方向奶奶告狀”這條理由說服,扔下書包就找了出來。

這是周正白活了十六年最怕他奶奶的一回。

這會兒他聽見聲音微微皺起眉,垂眼看見尹程音,随即轉了視線看向她身後不遠處的雲汐,揚了揚下巴,說:“等她。”

被點名的人擡頭,兩人不鹹不淡對視幾秒,周正白略過尹程音,徑直走向雲汐,輕咳一聲,語氣比早上分開前要和藹一點:“剛忘了說,我在一班,有事就來找我,我不在就找程澤。”

“唔。”

打完棒子賞把大棗,雲汐不想買他的賬。

“走了。”

他丢下話就匆匆走,眼見着他方向愈發靠近校門口,從他目光看向雲汐那一刻起就保持沉默的尹程音終于忍不住開口:“正白,你去哪兒?”

周正白三兩步跳下臺階,說:“逃課。”

雲汐:“......?”

這人有事沒事啊,前一刻還在跟她說有事去教室找他,後一秒就揮揮手直奔校門口揚長而去,脫褲子放屁,雲汐想,他還不如不來說。

她憤憤扭過頭,猝不及防碰上尹程音赤.裸裸的探究目光。

“......”

雲汐低頭默默巴巴身上的羽絨服,她這會兒知道對方為了什麽活生生看了自己一路了。

尹程音臉上的笑已經不那麽好看了,她目送周正白走遠,扭過頭看看身邊沒什麽表情的人,試探性地問道;“你和正白......你們認識啊?”

雲汐說:“認識。”

“......那這衣服?”

雲汐在心裏嘆口氣,“周正白的。”

尹程音的笑變得更僵硬幾分,隔了會兒,終于說:“這是前段時間我送他的生日禮物。”

雲汐沒想到這居然是人家買的衣服,她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幹巴巴地“哦”了聲。

對話到此終止,尹程音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步伐飛快,從後腦勺和頭發絲都能感受到不悅。雲汐跟在她身後一米處,腿不及人家的長,倒騰的頻率就要快一些,沒走出多遠就覺得累。

周正白,害人不淺。

雲汐頭疼地想。

雲汐領完東西又被帶回傅老師辦公室,尹程音喊了報告就被批準先回教室,雲汐抱着一堆東西坐在辦公室等着早自習下課鈴響了,才跟在傅老師屁股後頭進了教室。

高(二)十三班。

雲汐被傅老師帶進門,抱着東西站到講桌後面,按着傅老師的要求乖乖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她剛開口說第一個字,底下就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嗤笑。

雲汐沒理,面無表情地直視教室後面的板報,臉色如常地介紹完自己,鞠了個躬。

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教室裏沒別的空位置,她被安置在最後一排。

接下來的一天,以尹大班長為首,整個班級沒有一個人來跟她說過一句話。

這事放在雲汐這種人身上,是很難得的——她長得好,大眼睛尖下巴,一張臉巴掌大,嘴巴又小又紅,發絲細軟,鬓角碎發就多,襯得臉更小一成。長得好看的人向來更受關注和喜愛,這是不論中外南北都不變的人性弱點。雲汐平時走在路上都被會搭話,現在到了新班級一整天沒被搭理,不是她自大,這種情況說沒人提前交代她十分不信。

她擡頭,不涼不熱地看了眼坐在第一排的尹程音的後腦勺。

覺着沒勁。

其實她沒所謂,她本就沒有社交的意願,仗着好視力,坐最後一排也能看見黑板,這一整天聽課都很認真。

她原來為了學畫耽誤不少文化課的時間,加上南北地域文化差異,這剛剛一天她學起來就已經覺得吃力。

但她想考個好學校。

可以的話,最好不在北京,她不喜歡這裏。

冷冷清清過完一天,雲汐不上晚自習,下了第八節 課就收拾東西往回走。騎車到家,推門進去,任素在客廳看電視,老太太在和何媽說話。

她穿着周正白的衣服,一進屋便引得目光都沖她來。任素皺了皺眉,沒說話,老太太看了兩眼,突然站起身,揚聲對何媽吩咐:“今晚不用準備我的飯,我要帶我孫女出去嘗嘗我們北京的館子。”

何媽說是。

老太太便走過來,親手卸了雲汐的書包遞給何媽,又攥着她的手小聲說:“走,奶奶帶你買衣服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正白,我倒要看看,你現在到處得瑟自己有個妹妹,未來你咋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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