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背影”

重的嚴肅的氣場,黑雲壓城城欲摧……”

“陳小安!關澤跟你老公是好朋友,你可別暗戀他。”

“你看!你這話,就又顯得不成熟了!”她加重語氣,上下打量我。

“要追徐歡歡,你必須裝得成熟點。”她一本正經地把雙手交疊在櫃臺上,搖頭, “整天油腔滑調的樣子,肯定行不通。”

“油腔滑調?這叫赤子之心,你會不會用詞啊……”

我沒心情跟她耍嘴皮子,挖了一勺辣醬,垂頭喪氣地繼續吃起粉幹來。

沒想到,陳小安還不肯放過我,又說:“楚襄,想想看啊,你回國以後,在那個德 國外企只呆半年就跳槽了,開書店吧,我替你看着,雖然不虧錢但也不多賺是不是?”

我擡頭看她一眼,忽然覺得味如嚼蠟。

她說:“知道你其實喜歡做平面設計,也做出名氣了啊,可多少家公司請你當藝術 總監,你都不願意。既然混這行,為嘛不好好幹呢?上次,那個誰,想跟你合夥開公司 ,你也推掉了,為什麽啊,就怕不自由?”

“我沒錢。”

陳小安一聽,顯然正中下懷,絮絮叨叨地:“說起這個,你明明沒很多錢嘛,偏要 買卡宴車,把你爸留給你的錢全花光了吧。關澤那個資本家都不買。我知道你特別喜歡 卡宴,人家徐歡歡不知道,還以為你特別喜歡擺譜,你說你是不是孩子氣。”

我目光閃爍,沉默半天,說:“每個大人曾經都是孩子。”

陳小安不屑:“嘁,你是<小王子>的粉絲,可人家徐歡歡不是。”

我發現她今天特別能說話,每句都“啪啪”正中靶心。問她:“照你這麽說,你老 公宋敬學有安全感嗎?”

“有啊。”她笑眯眯地,“我覺得他有。可徐歡歡覺得你沒有。”

“……”又被她搶白了。

陳小安幫我看了四年店,結果把我給看透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次,蹭徐歡歡飯吃,在春宜食堂撞見了關澤。徐歡歡的神情好 像确實有點古怪,挺局促不安的。難道她真喜歡關澤那種類型的?

……那種人有什麽好啊,工作狂,毫無情趣。

實際上,我也不是沒動過開公司的念頭,去年有個朋友想拉我入夥,開一家策劃執 行機構,說白了就是廣告公司,做品牌視覺形象之類。

我有點心動,也有點猶豫。

真的,如果決定開公司,肯定不能弄着玩兒吧?我在圈子裏口碑向來挺好,因為我 做活兒從不糊弄人。一旦有了公司,只怕絕大部分精力都得丢在裏頭,責任會很大,壓 力也會很大,像現在這樣按興趣接case的逍遙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煩啊!

我三口兩口吞掉炒粉幹,把墊着快餐盒的報紙一股腦兒包起來,塞進塑料袋,“嗖 ”地丢進垃圾箱裏。

“楚襄,去哪兒?”陳小安問。

“找傳說中很重要的安全感。”我悶悶不樂地回答她。

鑽進車子,手搭在方向盤上,望着紅太陽路的公交車站,想了半天。只見那乞丐已 經從收容所轉回來了,此時坐在角落裏,一臉凄涼地拉二胡。

還是他好,挺自在的。

這世道怎麽樣樣事兒都古怪啊。

☆、2

發動車子,飛快地開出車位,奔馳而去,沒多久拐進知秋路,停在秋林別墅前面。 天氣更涼了,法國梧桐黃色的落葉灑得遍地都是,一位清潔工費力地清掃着。

我快步奔上臺階,推開別墅大門。

剛剛探進去,一聲歡快的招呼迎面撲來:“襄哥——!”

客廳裏有個五彩缤紛的女人,穿樣式暴露的鮮綠小吊帶,米白超短裙,為了緊跟時 尚,還套條黑色五分打底褲。焦黃焦黃的頭發燙得很毛糙,像顆變種紅毛丹。她笑得熱 情如火,藍眼影和厚實的粉底險些被掀得簌簌而落。我登時嗅到了一股若有似無劣質彩 妝的香味兒。

伊麗莎白果然還是這樣楚楚動人。

“嗨,伊麗莎白你好。”我笑眯眯地打招呼。

“襄哥好,好久沒有看到襄哥了。”她嬌滴滴地說。

“因為你忙着搞街拍嘛。”我笑眯眯地問,“你親愛的Sam呢?”

“Sam在裏面睡覺。”

“怎麽又睡覺,他有生物鐘嗎?”我往客廳的沙發一坐,擱起腿,順手撈起一份時 尚報紙,悠閑地翻起來。

見我這樣,伊麗莎白趕緊湊到我旁邊,也坐下來。

“襄哥,聽說你這次做女裝廣告。”

“是啊。”顯然她話裏有話,我不禁笑得神秘莫測。

“找到模特兒了嗎?”

“找到了。”

看得出她很失望,我抖抖報紙。“你想拍廣告?你不是已經轉行幹攝影了嗎?”

“後來我還是覺得,往模特兒那方面發展比較好。”她也學我微微一笑。

我抖抖眉毛。

“襄哥,能不能再安排我一個?”

“啊,不好意思,”

“襄哥幫個忙嘛。”

“下回吧。”

“襄哥……”

她說了兩個字,忽然噤聲。只見Sam套着件汗衫,從房間裏走出來了。他的表情還是 那麽嚴肅,配合一身強壯的肌肉,這樣的人既沒當黑社會老大,也沒當特型演員,居然 是個攝影師,真浪費資源。

“嗨,Sam!”我招招手。

“那個姓徐的模特兒,什麽時候來試鏡?”他不說廢話。

“今天不提廣告,商量正事。”我笑道。

“操,廣告不是正事嗎!”他雙眼一瞪,重重坐了下來,沙發頓時陷了個窩。手往 褲兜內一摸,空的。“伊麗莎白——”他使喚,“煙。”

“嗨,別抽煙,我不吸二手煙。”

“你事兒怎麽那麽多!”他把打火機扔在茶幾上,挺不耐煩。

我不動聲色,忽然,問道:“Sam,咱們老搭檔。你覺得我目前這個狀态,是不是有 點不成熟。”

他一聽,明顯吃了一驚。愣半晌才皺起眉頭,反問道:“你今天吃錯藥了?”

“唔,是這樣。”我說,“有個朋友是北京一家4A公司的中層,能力挺強,最近辭 職了,想在這兒開家新公司單幹,請我幫他做設計。”

Sam“哼”的一聲,輕蔑地說:“這種消息,你平均每年跟我提三回。”

“這次我在認真考慮。”

“操。”

“難道你不相信我嗎?”我把手舒展開,架在沙發靠背上,用目光逼視他。

“你不适合當上班族,維持現狀吧。”他看我一眼。

“Sam,我考慮改變。”

“改變?”

我點點頭。

我的态度肯定非常誠懇,Sam沉吟起來。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我說。

“什麽問題?”

“缺錢。”

“錢?你想入股那個公司?”他問道。

“那當然,如果真的入夥,公司肯定得有自己的份。幫人打工我不幹。辛苦幫老板 把公司扶上正軌,自己被一腳踢飛,這種事難道還稀奇嗎?而且,我不喜歡按照別人的 規矩做事,我要自己制定規則。”我深沉地說。

Sam警惕地瞄我。

過了會兒,他迅速撇清:“錢,我沒有。”

“不要裝窮嘛。”我笑眯眯地,“你是紅色貴族,現在最吃香了。”

“操!”

Sam的爺爺原本是市裏的高級幹部,就他爸爸一個兒子,他爸爸去世之後,老爺子傷 心過度,因病退休了。人走茶涼,Sam最煩別人提起他的身世。

“要籌錢也很容易啊。”他沒好氣地說,“你不是有輛卡宴車嘛,賣了。”

“你想買嗎?”

“見鬼才買你的車。找別人去。”

“別人都不是紅色貴族。”

“滾!”

“你有個朋友宋敬學,不是交情挺好嗎,他做IT的,有錢;還有,南嘉集團的關澤 你也認識,那才是貴族,錢多、人傻,你速去。”過了會兒,他又說。

我微微一笑。

“伊麗莎白——”我轉頭喚道,“請幫我泡杯茶,再給你親愛的Sam倒一杯。”

“我操!”他朝我怒目而視。

發現了沒,外表五大三粗的王小明,其實內心很單純,我特別喜歡跟他瞎扯淡。聊 了半天,商量了一下“Bliss & Talent”宣傳冊的事兒,走出秋林別墅已經黃昏了,不 知什麽時候起,陰陰的天開始飄起雨絲。

人行道的地磚濕漉漉的,停在路邊的卡宴也被淋濕了,幾張黃綠交雜的梧桐落葉粘 在車頂和刮雨器上。我駐足,兩只手插在褲兜裏,觀察這輛黑色的SUV。

這車一直保養得相當好,看上去通明锃亮,很威風、很新。

當年,在4S店對它一見鐘情,差不多掏光了所有積蓄,才把它買下來。為了這事兒 ,還一度拼命接活計賺錢,好像我在平面設計圈裏的聲譽,也就那段時間積累起來的。

認識我的人都以為我瘋了,他們不知道,這車是我的哥們兒。準确的說,是我的寵 物。知道養狗吧,我就像養狗似的照看它,很有感情。現在叫我拿這輛車換錢開公司, 不缺吃,不缺穿,難道缺心眼?腦袋被砸壞掉了?三個字:不、可、能!

為了徐歡歡也不可能。

我輕輕地摘下落葉,溫柔地看着我的車。

反光鏡忽然照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從頭到腳五彩缤紛,妖嬈地從秋林別墅溜了出 來。我趕緊鑽進車裏,飛快地倒車,嗖地開走了。

只見她站在人行道上,面朝汽車尾巴揮手,腰肢亂擺,美不勝收。“襄哥,襄哥— —”

我不禁嘿嘿一笑。

看人家伊麗莎白,多自信,多潇灑。

據傳伊麗莎白的奶奶和Sam的外婆是表姐妹,也就是說,兩家屬于遠親。伊麗莎白高 中畢業後,本打算去廣東發展,她父母認為沿海城市j□j業發達,硬把她托付給了Sam他 媽。伊麗莎白滿懷不高興,誰知在秋林別墅打了段時間工,不肯走了。

她表示找到了一生的事業追求,決定做個專業模特兒。

Sam堅決不肯給她試鏡,伊麗莎白膽子大,敢想敢做,自己掏錢上外面小店拍了組藝 術照,據說效果非常好,深得街邊洗頭店宣傳單的神韻,把Sam氣得半死。

在秋林別墅時間長了,伊麗莎白又覺得做攝影師更好,于是轉移視線,準備當攝影 師,豪情萬丈地端了相機到處街拍,沒幾天弄壞一個鏡頭,吓得Sam直奔文具店,扛回一 臺保險箱,把值錢的相機鎖箱子裏了。

不過我挺喜歡伊麗莎白的。

她從來沒煩惱,有時候被Sam吼幾句,也從不往心裏去。這樣不是挺好嗎?人生有很 多真谛,像這種沒心沒肺的,屬于其中一種。多可愛呀。

再說她也不是我的助手。

打個方向,開回紅太陽路。這時雨漸漸有些大了,刮雨器有節奏地擺動着。驀然發 現,自己開錯了一個車道,假如要回書店,應該在直行車道,可現在竟擠在左轉道的車 流裏。

前面左轉……是紅太陽新村。

怎麽搞的。

沒辦法掉頭,我遲疑了一下。十字路的信號燈乍然變綠,只得跟着車流,向左一拐 ,很快,看到了進入紅太陽新村的水泥小路。

身不由己地駛了進去,沒多久,停在徐歡歡家樓下。

透過迷蒙的秋雨,我把目光鎖定在她家陽臺。

她的陽臺,沒用老小區常見的藍色鋁合金窗封閉,因此很容易看到,角落臺面擱着 兩盆圓鼓鼓的仙人球,還有個種滿蔥的大瓦盆。陽臺內晾着一件春宜工作服,一件中袖 卡通圖案T恤衫,和一只黑色文胸。

我不由琢磨半天,覺得文胸是B罩杯的。

在大腦察覺之前,手摸到了手機,并點開通訊錄,一個名字、一個名字慢慢地往下 翻,翻到H字母,出現了她的名字——“歡歡”。

拇指放在撥通鍵上,欲按未按之時,想了想,放棄了。

今天徐歡歡大概早班,那麽現在剛剛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公交車很擠,她拉着扶手 ,接電話會不方便的。擡頭又往她家陽臺看去,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

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只見騎車人都穿上了大紅大綠的雨披,車子的擋風玻璃結起一 絲霧氣,我順手打開空調,出風口朝擋風玻璃嘩嘩地吹。

不知道徐歡歡有沒有帶傘,我忽然浮起這個念頭。

靠,她帶不帶傘跟我有關嗎?

啓動車子,默默地離開了紅太陽新村。

我暗暗審視了一下內心,覺得自己對徐歡歡的興趣太突如其來——盲目、紊亂、毫 無理由。因此,可能只不過是因為單身八年的後遺症。想想看就行:她很美像張曼玉? 很聰明像林徽因?或者跟朱天文似的很有文才?答案不言而喻。

她是個普通之極的女人,甚至還會在咖啡店打架。

——何必?

女裝“Bliss & Talent”的宣傳冊,期限逐漸接近,我聯系了雅城公司經常合作的 平面模特兒,接下來一段時間,閉關修煉,埋頭苦幹,忙着做活。

直到一個多月後,宣傳冊的看稿修改完,公司老板審核通過。

那天下午我把制作稿傳給印刷廠。

大功告成,一身輕松,美美地補睡了個好覺。醒來後正是晚上八點,精神抖擻,邊 聽音樂邊刷牙、沖澡、刮胡子、喝茶吃蛋糕。

面對餐廳玻璃裝飾品的反光,感到自己容光煥發,志氣昂揚。

這種時候不找個姑娘浪漫下,簡直白費青春。

我頓時想起徐歡歡,她差點做了“Bliss & Talent”這期廣告的主角——現在雖然 沒做成,但無論如何,應該把成品拿去給她看看。

啊,完美。

忙把“Bliss & Talent”的稿子打印一套,細心裝訂成冊,塞進包裏。然後喜滋滋 地打電話給她。

號碼很快撥通,頓了一兩秒,卻猛然出現了移動款款的服務音:“對不起,您所撥 打的用戶已停機。Sorry,The number……”

我愣了愣,再撥一遍。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怎麽回事?欠費了嗎?

開着車,慢慢地駛到紅太陽新村,她家窗戶是黑的。考慮半天,決定上樓去,可是 敲敲門,沒人應聲。看來徐歡歡在上班了,總不能再去春宜商場找她吧。

摸摸下巴,我一陣風地趕去了春宜。

商場如往常熱鬧非凡,我混在人群中,樂呵呵地踩上自動扶梯。“Bliss & Talent ”在二樓女裝場地中央的某塊地方,電梯右轉直行即到。我記得非常清楚。

然而印象中的地點,“Bliss & Talent”不見了。

我有點疑惑,慢慢繞場一圈,回到原地,仍舊沒找到。仔細想想,應該沒弄錯呀。 就近問個工作人員:“小姐,你們女裝有個牌子叫‘Bliss & Talent’,在哪兒你知道 嗎?”

“那個牌子啊。”工作人員瞅着我直笑,“撤櫃了。”

“撤櫃?”

“嗯,前幾天撤的,先生有事需要幫忙嗎?”

“謝謝。”

我馬上掏出手機,打給何菲兒。

“喂,何菲兒?我是楚襄。”

“沒什麽事,路過春宜,就想問一下……你們在春宜商場撤櫃了?”

“那春宜的工作人員是不是轉去專賣店了?”

“什麽?是這樣嗎?……噢……噢……沒事沒事,嗯……你們有個員工叫徐歡歡吧 ,上次我跟她借了兩塊錢,想還給她。”

“……”

“這麽說你也不知道。”

“……”

我怔半天,把手機從耳朵邊拿了下來。商場無處不在的穿衣鏡,驀地照出了一副極 沮喪的表情。真是瞬間潦倒,心情從三萬英尺的高空自由落體。

仿佛華麗的商場變成了漆黑的宇宙。

而我是一顆孤獨的、無可稱道的小星球。

整整兩個月,我成了紅太陽新村的常客,期望能再遇到徐歡歡。

可是她的窗戶始終沒有光,陽臺的仙人球和蔥還在,晾衣服的架子卻一直空空如也 。這至少說明,她暫時已經不住這兒了。

現在淩晨零點十三分,我剛剛離開紅太陽新村。

宋敬學給我打電話:“小安說你要借她的QQ車,不是真的吧。”

我甕聲甕氣地回答他:“是真的。”

“哈哈哈——”電話裏那人大聲笑起來,我馬上挂掉電話,繼續啓動車子,很快, 紅太陽路那個傷心的公交車站,被丢在了身後。

第二天,我去了南嘉集團的總部。

南嘉集團是關澤的公司,總部大樓三幢灰色九層建築,每幢樓都挺現代,綠化做得 相當漂亮,顯得低調而又不失氣度。南嘉的地産項目遍及全國各大城市,關澤那個工作 狂,搞這麽大一個攤子,他居然還有時間跟老婆j□j,真是奇跡。

我悠然自得地走進前廳。

一個穿工作服的年輕小姐登時笑容可掬地跑上來歡迎我:“先生您好,請問找哪位 ?”

我簡潔地說:“關澤。”

她愣了愣,問道:“哪位?”

“你們老大,關澤。”

她讪讪地看着我。

我沖她笑笑。走進電梯,升到9樓,慢吞吞逛到走廊盡頭。

那裏是一個空中花園,天氣有些冷,花園裏好多植物都枯萎掉了,現在北風挺大, 吹得人皮膚疼。關澤那個變态端着熱咖啡,正在空中花園呼吸新鮮空氣。

“小楚。”他看見我,微笑着朝我打招呼。

“嗨,關澤。”我往木藝凳上一坐,張望他的地盤。

他取出一個粉紅色保溫壺,給我倒了杯香噴噴的五谷米漿。很顯然,保溫壺是他家 的東西,估計是他老婆給捎上的。為什麽所有人都喜歡在我面前秀幸福。

“關澤,你有買車的打算嗎?”我喝口米漿,開門見山地問。

“買車?”他冷不防挺詫異,“什麽車?”

“我的卡宴SUV。跟你做筆生意怎麽樣,價格好商量,便宜賣。”我笑眯眯地告訴他 。

“多少?”

“人民幣50萬。”

“價格還算公道。”他淡淡一笑,卻搖頭說,“不過我個人不太喜歡二手的車子。 ”

“可以買去哄老婆開心嘛。”我提示他。

“如果你肯降到30萬,我就買回去,給老婆随便開開。”他輕描淡寫。

我一聽,有點不可置信地瞧着他,他毫不慚愧,若無其事的樣子。現在的富人怎麽 都這樣,做事沒半點羞恥心。30萬?還不如從這裏跳樓直接壓扁它。

“關澤,你在做夢嗎?”

“那就算了。”他呷口咖啡,無所謂地說。

我沮喪地動動嘴巴,欲言又止。半晌,苦惱地說:“那就當你借我50萬,車抵押給 你,以後來贖。嗨,關澤,我們認識這麽久了。”

他忽然微微一笑。

“那麽你究竟跟我講生意還是交情。”

“有區別嗎?”

“你說呢?”他假裝熱情地拍拍我的肩膀。這個變态,冷血無情啊。

“小楚,你要50萬幹什麽,看上新車了?”他又問。

“是這樣,我準備跟人合夥搞公司,現在缺點錢。”我非常嚴肅,“你需要看我的 可行性分析報告,來做判斷嗎?”

他的表情有些驚訝,過了會兒,才問:“你決定開公司了?”

“是啊。”

他目光掃在我臉上,片刻,陡然笑了,像個開花的木頭,他居然款款地說:“小楚 ,你該不是為了你的‘八年啊’吧……”

我不耐煩地打斷:“跟Kiwi那混蛋一個腔調,有好處嗎,能賺錢嗎?”

“噢……行。”他嘿嘿笑道,“那我就借你50萬。”

“車抵押給你。”我不跟他計較,沒好氣地說,“争取五年內還清。”掏出簽字筆 和本子,翻到空白頁寫借條。看得出他還在笑。靠,有什麽好樂的,不就是借點錢。

“關澤,要利息不?”

“你想給嗎?”

“最多銀行利息。”我埋頭唰唰寫。

“好吧。”他無奈說。

簽好名把借條扯下來,遞給他,他再次拍拍我的肩,示意一塊兒去辦公室。

他邊走,邊招牌地微笑着,還回頭看我,不動聲色鼓勵道:“小楚,你得加油,‘ 八年’會有的,老婆也會有的。Trouble is only opportunity in work clothes。”( 困難只不過是機會穿着工作服)

我沒精打采地看着他。

會英語了不起嗎?北京開過奧運會,現在路邊賣生姜的老太太都會英語,出車禍怎 麽講來着,one care,one car go,two car嘭嘭,one car die。

揣着支票步行走出南嘉集團的大門。

寒風凜冽,萬物蕭條。

向遠方望去,天空是青灰的,我的心情一陣失落,有點像楊白勞賣掉了喜兒。仿佛 ,瞬間什麽都沒有了,除了一張500,000人民幣的支票。

招手叫輛出租車,我鑽進去,半晌沒說話。

司機挺奇怪,問:“去哪?”

“紅太陽新村。”我低聲喃喃地說。

出租車風馳電掣般開到目的地,我垂頭喪氣、晃悠悠地走到徐歡歡家樓下。擡頭一 看,陽臺內久違的物品驀然驚現,那是晾在竹衣架上還在滴水的黑色文胸……B罩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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