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4)
士們說喬主任那天很威風,說話有理有據,據理力争,讓他們出了一口氣,打人怎能白打?餘寶笙捂着白紗布心裏想是不是醫院也得開門法律課程,專門用來自我保護,不能像她這樣被人白打,也不能像張童那樣人沒打到還差點兒犯錯。餘寶笙沒見到喬遠峰,沒想明白明明去上課的喬遠峰怎麽又出現在呼吸科,在家休息了兩天後上班卻意外接到喬遠峰的電話讓她到地下車庫,雖然不知道喬遠峰叫她什麽事情,但還是趕緊向外走去,她還沒有機會向喬遠峰表示感謝。
循着燈光和兩聲喇叭響餘寶笙向着喬遠峰的車走過去,等她走近喬遠峰從車裏下來拿着一個保溫壺遞到她面前。
“我爸讓帶給你的。”
“你告訴他我被打了?”餘寶笙詫異地問。
喬遠峰看她一眼說:“科裏有事我回來得早,正好他打電話帶我過去,本來他是不放心你,果然你就被人打得頭破血流,老爺子想去看你人多事亂被我哄走了。”
餘寶笙沒想到喬建國還惦記着她,連說謝謝,說:“我待會兒給喬老先生打電話。”停了一下,又補一句,“那天多虧你了,謝謝。”
“現在的醫患關系居然緊張到打人罵人事件層出不窮,還有專職醫鬧,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喬遠峰感慨地說了一句。
餘寶笙沉默了一小會兒,說:“你一定不習慣吧,你那天所作所為,其實好多人都想做,可是有時候又有許多沒法兒說的東西讓你不能做,生受着,的确讓人很氣餒消沉。”
喬遠峰安靜地聽着卻沒再說話,趨前一步微微彎腰擡手掀一下餘寶笙額角的紗布,餘寶笙心裏驀地一驚,卻沒躲,硬着頭皮杵在那兒,抛開那些舊時的恩怨,喬遠峰實在算個不錯的人,不,或許應該說那些恩怨之所以存在不就是因為他是不錯的人。
“傷口不長,但好像有些深,大概會落疤。”
“嗯,還好有頭發擋着,不會太難看。”餘寶笙故意輕松地化解此時的尴尬。
“你還知道難看這事兒?張童那麽大個子用得着你個女孩子去替他擋?”喬遠峰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嚴厲起來。
餘寶笙睜大眼睛看喬遠峰,這人說話還真不中聽,剛才的溫和哪兒去了,忍不住不服氣地道:“主任把他交給我,我當師姐的總得盡職吧。”
“你自己才多大,當姐姐還挺上瘾。”喬遠峰更不客氣。
餘寶笙徹底無語,她怎麽從來不知道這個人說話還有這麽毒損的一面,以前還真沒見識過。
“以後有這種事情,不是讓你躲,但是你得權衡,看形勢判斷,既然已經扯了半天,你一個女孩子的話人家也多半不放在眼裏,你該做的是讓大家各司其職、各歸其位,而不是跟他們比人多,如果他還鬧,該叫保安叫保安,該叫警察叫警察。”喬遠峰收斂了一下過分嚴肅的口氣,“那些醫鬧訓練有素,知道如何達到目的,就像張童脾氣被激起來,先舉了拳頭,他沒打到人,卻被人家揍了,講理可能還不占理。老百姓最基本的生存保障有困難,我們的醫療制度肯定需要改進,但現有的矛盾沖突卻不能用犧牲醫務工作者的尊嚴甚至身體生命來解決,不能因為這樣的事件将醫生和病人對立起來,尤其是有人居然以此發財,糾集鬧事,對于這樣的行為,醫院一定不能采取姑息的态度,反抗總要有,我們不做違法的事情,但是要學會依靠法律保護自己。當然,前提是我們要自身正,不能搞那些邪門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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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寶笙慢慢擡起頭,紗布擋了一點兒眼睛,她不得不使勁仰起頭向上看,眼睛閃閃的,這樣的話聽在耳朵裏不是不震動的,她還沒表現出一絲同意認可的意思,就看見喬遠峰突然一改稍有些嚴肅的臉色揮揮手沖她笑笑,說:“說多了,走吧,以後長點兒心眼兒,多注意。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餘寶笙抱着湯筒認真地點點頭,又說了聲謝謝。走在回去的路上,心裏一陣輕松,這大概是她和喬遠峰見面以來第一次平靜和諧的道別。
作者有話要說:
☆、報恩
宋向宇每天都有電話打來,這段時間他陪佐芝夏在上海出差。餘寶笙沒有告訴他自己受傷的事情,明明知道他沒時間照顧,何必讓對方內疚,再說,自己一個醫生這個也算是職能所在,用不着昭告天下,除了被秦芬叫回去喝了幾天小阿姨燒的補血的湯,基本上沒把這事當事。但是這次受傷也有好結果,張童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話沒以前那麽多,活兒卻比以前利索很多,不用餘寶笙催,現在簡直快成了科裏最勤快的人。這天張童帶一盒水果放到餘寶笙面前,大概是覺得歉意,張童最近天天帶點兒吃的給餘寶笙,一邊吃水果,一邊看着張童還略有淤青的臉奮筆疾書病歷,餘寶笙很滿意地點點頭。
“張童,我覺得我這回真挺值的,你看烈士們的自我犧牲總是會激勵民衆,催人奮進,我的一小滴血卻是你人生态度的一大轉折,啧啧,我太有滿足感了。”
“趕快吃吧,你以為你英雄啊。”張童擡頭看她一眼低頭繼續抄。
“張童,我是不是英雄不重要,但是你這樣我真的很欣慰。哎,明天是什麽水果,我想吃猕猴桃。”
“新西蘭進口的奇異果可以吧。”張童說着站起來把飯盒拿走,拿着洗滌靈出去。
餘寶笙有些淩亂,攔住張童,連忙說我自己來,結果被推開,看着張童出門的背影,餘寶笙轉臉問旁邊的人他還是張童嗎?這一拳不重啊,怎麽把腦子和良心都重塑了。幾個醫生聽得直樂,笑着說寶笙啊,你這個師姐終于要熬出頭了,我看張童再不出徒,你都要成媽了。
餘寶笙看着張童拎着飯盒回來,對上她的眼睛,居然笑了一下,是那種很帥氣很正常的笑容,完全不是平時嘻嘻哈哈的嘴臉,餘寶笙也回笑一下,心裏想正經起來的張童還真是不好玩兒,不過又一想,這次事件幾乎是喬遠峰擺平的,也因為他的據理力争,院裏沒有給科裏處分,所以相關人也沒有受到影響,張童雖然挨打,但先舉拳頭這事情要照以前怎麽也得寫檢讨了,這次居然平安無事,就是主任開會語重心長地講當前醫患問題有時候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激化,讓大家做好自我保護,不要做不利于自身的事情,這樣也算張童吸取教訓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童問餘寶笙怎麽沒見宋向宇,餘寶笙不以為意地說他出差呢,張童“嗤”地一聲放下筷子。餘寶笙趕忙說:“不用唠叨,是我沒告訴他,不關他的事。”這幾天沒少被人問這事。
“餘寶笙,你戀沒戀愛過啊,你應該想到一個男人的感受,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打了,第一時間趕不過去不說,甚至女朋友都不在第一時間告訴他,你說他怎麽想?說好聽了這是不想讓他擔心,說得不好聽的,那就是女朋友心裏根本沒他。我不知道宋向宇會怎麽想,換做是我我肯定得好好在女朋友面前努力努力,當男朋友的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還算什麽男朋友?”
“我總不能讓他從上海回來吧,我自己是醫生,傷得有多重自己清楚,難道讓他回來看一眼,我就少疼幾分,快好一點,真要那樣的話,也太唯心主義了。”
“你這女朋友當得可真自覺,省事省力,照你這樣生孩子如果能自己辦,也都自己辦了,不過,那可真是男人的悲哀。”張童看一眼餘寶笙陰陽怪氣地說。
“張童你什麽意思?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嘴真欠。”餘寶笙看着張童那張臉,心想果然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你看看,現在就現原形了。
“餘寶笙,你說你到底懂不懂什麽是愛情?”張童靠在椅子上斜睨着餘寶笙。
“你個小屁孩兒還跟我講什麽愛情,你自己又懂?嗳,餘寶笙也是你叫的?叫師姐。”餘寶笙不屑地笑話張童,張童現在也是孤家寡人一個。
“你和宋向宇是愛情嗎?我以前以為你們舊情複燃得多熱烈呢,結果一看,就是杯溫吞吞的水,不燙也不冰,沒意思透了,還沒結婚,我都知道你們以後幾十年怎麽過了,你們上一段是不是也這麽半死不活的?”
“要那麽熱烈幹嘛,我覺得現在挺好的,他有他的忙,我有我的事,閑的時候一起吃個飯,聊聊天,忙的時候各自負責,溫水有什麽不好,熱水也會晾涼成溫水,既然結果一樣,還是沒有變化的溫水好,起碼持久。”
“你今年多大,二十七,我怎麽覺得像七十二說的話,你們這是談戀愛還是過日子?沒有激情,沒有驚喜,甚至沒有希望,直接進入疲勞倦怠期,你就不怕發生點兒什麽?老實說,上周我回學校看見過宋向宇,陪着一個挺漂亮的女的去臨床系,我跟那邊的師弟打聽那是他公司的總經理拜訪臨床系的教授去了,我說,師姐你身為女朋友有沒有擔心過,作為女人就沒有第六感?”
“張童,我的事你少管,男女朋友間有起碼的尊重和信任,醫藥代表哪個少和人打交道了,身邊有個漂亮女老板我就擔心,那她還要和那麽多女醫生女護士來玩呢,我如果連這些都放不開,那我還不活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很正常很穩定,你就少操不該操的心。”餘寶笙心想她還真不用操心宋向宇和佐芝夏能有什麽,佐芝夏惦記着喬遠峰自然不用多說,但是對于宋向宇,估計佐芝夏也不是他的菜,她印象裏除了她這一款跨度比較大,宋向宇其他女朋友大概都是那種容顏明媚身材性感性格開朗的人,再說宋向宇也有些小驕傲,雖然把成功看得重,卻不是那種不擇手段毫無自尊的人,吃軟飯大概還不适合他。
“師姐,我能不能說你其實也不愛宋向宇啊?”張童突然傾前身子幾乎要跟餘寶笙臉碰臉的距離。
“啊?”餘寶笙果然被吓一跳,向後撤了撤身體才說,“你作死啊!”
“被我說中了?”張童突然笑起來,那笑容燦爛得有點兒不像話。
“說中個鬼,你這樣會吓死人的。”餘寶笙用誇大的表情掩飾自己的心情,這個話題很久沒有提起,不是她忘了,是覺得沒必要再提,她對宋向宇有好感,也知道宋向宇對她的感情不過是好感加喜歡,談不上多愛,她從來沒有問過他為什麽要追求她,或許他累了,或許他真的對自己動心,不管怎樣他們正好再次碰上,或許這也是老天爺指給她的一條明路。多深的愛才算愛情,餘家鼎和許曉笙,何輕輕和楊凡,她始于十七歲的暗戀,就算佐芝夏也該是特別愛喬遠峰吧,一旦感情用光,剩下的就是慘不忍睹的冷清,還不如索性不很愛,欲望不很強烈,愛戀不很濃厚,感情用得不那麽快,總歸結局不會太難堪,比如現在這樣很好,她可以安心地做着宋向宇的女朋友,他走多遠她不用挂心,她受傷也不會因他的缺席而失望。
“我們現在是成熟穩定的感情,互相信任,互相理解,拜托你不要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再說這樣的話小心我跟你急。”餘寶笙一邊收拾餐盤一邊站起來。
“你難道不想經歷一次刻骨銘心的感情,難道年紀輕輕就打算過中年人的生活?你就甘心這樣老氣橫秋?”張童壓住餘寶笙的盤子有點像是逼問。
餘寶笙慢慢對上張童充滿挑釁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漸漸褪盡,用冷漠的聲音說道:“愛情的終極目标不就是幸福嗎?既然平淡也是幸福,為什麽非要繞彎路去尋找刻骨銘心,對于這些,有的人可能會自虐,我卻沒興趣。”
“來之不易的幸福才會讓人更加珍惜不是嗎?”張童辯道。
“也許吧,但是太費勁了。”餘寶笙手上使力把盤子從張童的手中拽出來,臉上釋放出一點笑容,“走吧,下回希望你這個當師弟的能給我這個師姐帶來正面消息。”
張童這幾日的反常和今天太有目的性的問話,餘寶笙不得不自作多情地懷疑他是否要對她“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但是她對這樣的報恩不感興趣,所以就算是她自以為是,提早把話挑明,她對換男朋友沒有想法,對姐弟戀更沒想法。
回到科室,有人注意到張童耷拉着腦袋,湊過去開玩笑說怎麽啦,又被餘師姐欺負了,結果張童瞪人家一眼冷着一張臉坐到椅子上誰也不再搭理,餘寶笙看他一眼,沖對方使個眼色,意思是這孩子又鬧別扭,別跟他一般見識。等對方走了,餘寶笙也拉張椅子坐下,桌子上放着張童帶來的黃金奇異果,黃黃的,切成一片一片,很可口的樣子,餘寶笙咽了咽口水,還是把盒子推回去,道:“今天牙過敏,吃不了水果。”
張童猛地擡起頭,惡狠狠地看餘寶笙。
餘寶笙貌似反應遲鈍地說:“最近幾天都不要帶水果了,我吃不了,哪天想吃再讓你買。”說完也不再看張童,拿起手機玩游戲。結果眼前一黑,接着手中一空,手機被眼前的身影拿走,擡起頭卻看到張童一張臉笑得谄媚的臉。
“師姐,低頭玩游戲對頸椎不好。”
餘寶笙冷哼一聲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午休,心裏卻翻江倒海,以後得注意和張童的距離,這小子纏功一流,她沒精神應付這小夥子遲來的初戀,也真不想再扯點兒什麽桃色花絮。
作者有話要說:
☆、星空
如同張童說的,宋向宇回來後知道發生的事情第一反應就是生氣。看着餘寶笙額頭那個暗紅色的疤痕,黑了臉一頓數落,這麽大的事情都不告訴他一聲。餘寶笙用特意剪短的劉海兒壓住傷疤,不在意地說:“你那麽忙,事情也不算大,你回來我該疼還是照樣疼,你又不是止疼片。”
宋向宇摸摸她頭上的傷口,說道:“你可以撒嬌啊。”
“我這麽大年紀了,還撒嬌?你不嫌肉麻,我自己都受不了。”餘寶笙笑起來,宋向宇說這個話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有那麽好笑嗎?”宋向宇愣了一下,臉色變了變。
“我給你打電話你就真能回來?”看宋向宇遲疑地不說話,餘寶笙眨了眨眼睛道:“所以就是嘛,我不嫌你,你也別計較我。”
“那如果是我受傷呢?”宋向宇突然很認真地問。
餘寶笙凝神看看宋向宇的臉,依然微笑着說:“這種事情又輪不到你,你不是都不當醫生了嗎?”
“我是說如果。”宋向宇居然有些堅持。
“真是受傷了,我當然會陪你的。”餘寶笙伸手拍拍宋向宇的胳膊,“但是,我希望不要發生這樣的事情。”
宋向宇明顯面色松下來,露出還比較滿意的神情伸手摟住餘寶笙的肩膀,說道:“那今天好好去吃一頓,給你補一補。”
餘寶笙擡頭看他,問:“你不是已經吃過飯了嗎?”
宋向宇笑起來:“我陪你吃,應酬上的飯能吃多飽?”
餘寶笙低頭想了想,點點頭說:“帶我去吃河鮮吧,真的有點兒饞了呢。”
以前的家鄉湖泊衆多,一年四季都不缺美味的河鮮,餘寶笙愛吃魚,各種各樣的魚,越小越好吃,也越鮮,後來來這裏,幾乎就很少吃,別人吃河鮮要蘸好多料,她只要兩種,一種是辣椒油,一種是醬油。
宋向宇基本沒怎麽吃,看着吃得不亦樂乎的餘寶笙,似乎想了很久,伸出手抓住餘寶笙的手腕,說道:“什麽時候打算帶我回去見家長。”
餘寶笙正喝一口果汁,被輕輕地嗆了一下,咳嗽幾聲,然後才說道:“你确定嗎?”
宋向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道:“我确定不确定,你還不知道?”
餘寶笙看着水杯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如果我們只是談戀愛,我可以不問,但是如果真要結婚,我還是說服不了自己不問。”
宋向宇不由得坐直身體,說:“你有什麽問題?”
“為什麽喜歡我?”
本來還是挺直僵硬的背,聽到餘寶笙的問題,宋向宇人就放松下來,抓緊餘寶笙的手松開,點點她的腦門兒,笑道:“這還用糾結,喜歡還講什麽原因?”
“其實我也不明白當年你怎麽就喜歡我了,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好,也沒有那麽顯眼,能讓你看到我,給我點了一星期的歌,不過,那個時候我自己的态度也有問題,所以從來沒有問過。不過現在,我想知道原因,為什麽喜歡我,為什麽遇見後再次追求我?”餘寶笙沒有被宋向宇後面的話逗笑,自顧自繼續問道。
宋向宇的臉有一秒鐘的時間是僵硬的,然後輕聲地問:“這個對你很重要嗎?”
擡頭看着宋向宇有些嚴肅的臉,餘寶笙笑笑,說:“不是很重要,只是想知道,我也怕有一天我其實沒那麽好運怎麽辦?”
“你很吸引人,身上有種氣質,雖然表面随意親和,卻實際有很深的內心世界,我想知道那個世界。”宋向宇想了想說。
“如果走進這個世界,你發現不過就是那樣,和其他人沒什麽分別,可能還比別人別扭,比別人事兒多,那時候怎麽辦呢?”
“你真是瞎操心,就那麽不相信自己,就那麽不相信我?”
“說實話,我真的對你了解不多,你在我的印象裏大多是大學時候的樣子,帥氣、張揚,當然你都有資本,現在的你,我也依然對你了解不多,我們的關系到現在也就幾個月的時間,而相當一部分時間不是我在加班就是你在出差。”
“寶笙,你是責怪我沒有騰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你嗎?我這樣做無非是想在我們的關系上加一層砝碼,我不想你受苦,我也想将我能得到的最好的給你,希望你能因為我而驕傲,如果說這樣而導致了我們的隔閡,我想你誤會我了。”宋向宇的臉徹底變得嚴肅起來,“如果是在大學,我想我的風花雪月不會比別人差,可是現在已經走上社會,每個人都有逼不得已的事情,如果我還是那個只能給你在電臺點點歌,在校園裏陪你散散步的人,那只能證明我沒出息,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我想,你也希望站在身邊的是一個可以給你足夠安全的人吧。”
餘寶笙有些愣愣地看着宋向宇,她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他說的這個意思她又不知從何反駁,是她的話讓他産生誤解,原本她根本不在乎他賺大錢,如果不缺房子住,如果沒有攀比心,在這個城市裏生活的成本不算太高,或者說幸福的指數不一定就比有錢人低。
“向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過你說的這些。”
“是的,你不會是這個意思,也沒想過,但我有壓力,甚至希望有一天也能開所私人醫院,你就不用這麽辛苦。”
話題再不能繼續下去,餘寶笙看着宋向宇略顯激動的臉,心裏沉甸甸的,她從來都不想給他什麽壓力,她不過是想問問他為什麽喜歡她,她不過是覺得自己在最後下定決心時,也希望對方能給她一個起碼值得托付的理由,如果之前她帶着試一試的心情重新開始這份情感沒有想過去計較什麽,但是當她真地考慮決定要與這個人在一起時候,他的真,他的好,他的愛,她都想考證,他也許沒有十分十分愛她,但他一定要有跟她過一輩子的信心,她不怕他的歡喜不是愛情,但她不能接受這種不深刻成為婚姻的陷阱,她想要一份平靜的感情,但是不代表要一份沒有信任的感情。
“向宇,我不會給你制造壓力,我也不希望你有那麽大壓力,如果今天的話讓你誤會,那對不起,就當我沒問好了。一個人決定要跟另一個人在一起,無非是想确定一下對方是不是也有同樣堅定的心意罷了。”她不願意跟他吵,但是還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我當然有一樣的心意,早先我也告訴你了,這次我是真的喜歡你。”宋向宇有些惱怒又急切地說。
餘寶笙微微笑了一下,果然只是喜歡,雖然她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自己可以讓人愛到不能,但多少有些虛榮希望對方有更深情的表白,而宋向宇的喜歡二字也的确沒表達出對她愛到不能,抹去一點點的失望,當下點點頭,說:“。最近我爸爸事情比較多總不在家,等他過段時間空下來,你的事情我也和他說過,他也想見見你。”
宋向宇笑起來,重新抓住餘寶笙放在桌子上的手,摩挲着細嫩的手指,鄭重說道:“寶笙,你放心,我會讓他們滿意的。”
餘寶笙用空着的一只手舉杯碰了碰宋向宇的杯,說:“我知道。”
吃過飯宋向宇說帶餘寶笙去一個地方,天已經很晚,餐廳也快要打烊,餘寶笙不想打擊宋向宇的熱情,點點頭跟他上車。車上了高速一直開到城外,一段時間後,再下高速,開到一片幾乎沒有燈光的平野,宋向宇把車停下來,拉着餘寶笙出來。當漸漸适應眼前的黑暗時,天上的星河便明顯起來,從頭上的蒼穹一直垂到遠處天地相連的地方。餘寶笙擡頭癡癡地看着天,夏日北方的天空北鬥星看得清清楚楚,多少年沒看過天河星空了,很小時候外公帶她看過,年幼無知的她問外公,這勺子是神仙喝湯用的嗎?記得外公笑半天才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說,嗯,他們從天河裏舀水喝。等慢慢長大,知道那些不過是些無稽的神話,可她總願意相信外公升到天上去了,也用這勺子舀水喝。
宋向宇慢慢地把餘寶笙仰起的頭扶起來,問美不美,餘寶笙沖着宋向宇笑,很美。看着餘寶笙迷離的眼神似乎對焦到他的臉上,似乎又穿過他的人看向某個不知名的方向,宋向宇忍不住低頭吻住了濕潤的唇,感覺到餘寶笙有一瞬間的掙紮,他把她箍在自己的懷裏,在她耳邊說寶笙,嫁給我吧,我會好好待你的。
餘寶笙固執地又仰起頭,眼淚順着眼角留下來,對着那把巨大的一閃一閃的勺子說,外公,這個人向我求婚了,我要把自己交給他了,你看到了嗎?
回程的路上,宋向宇一只手抓着方向盤,一只手探出去摟住餘寶笙,讓她靠在自己肩頭,餘寶笙亦不說話,車廂裏沉默卻彌漫着少見的溫馨甜蜜。
第二日上班,雖然有些睡眠不足,精神反而顯得好一些,餘寶笙覺得自己一件懸而未決的大事終于定下來了,或許之前的問題都出自于自己的彷徨和猶疑。
張童進門,餘寶笙正跟一個醫生說話,看他進來也就點頭笑笑。那醫生并不知道兩個人中間已不同往日,指着餘寶笙沖張童說,看看你師姐,人都快結婚了,你也學着點兒,趕快找個女朋友,咱們醫院護士醫生一大把,夠你挑了。
張童聽罷挑眉看餘寶笙,有些吊兒郎當地問:“這才戀愛幾天啊,怎麽就要結婚了?”
那醫生插嘴,道:“有區別嗎?寶笙這一大早笑逐顏開的,準保有好事,呶,從來不怎麽戴首飾的人今天居然戴了一根,這紅寶石,多漂亮,是不是宋帥哥送的?”
其他幾個醫生聽到了也湊過來問餘寶笙是不是真的,張童仍然看着餘寶笙,嘻嘻哈哈地說:“師姐啊,有喜酒喝我一定叫我去。”
餘寶笙似乎絲毫不介意大家的玩笑,只是虛虛地敷衍幾句,說:“瞎說什麽,哪兒有那麽快?”
衆人哄笑着散了,只有張童坐在餘寶笙對面托着腮盯着她看。餘寶笙不理他收拾半天東西後才擡頭說:“今天有兩個病人要出院,出院小結寫好沒有?”
“師姐,你真要往火堆裏跳,拉都拉不住?”
“張童你再這麽說我可真生氣了。”餘寶笙拉下臉。
“急什麽急,你要真幸福,還在乎我這幾句玩笑?好了,好了,別生氣,我就随便一說,你就當沒聽見好了。小結寫好了,你看看。梵克雅寶,宋向宇手筆不小。”張童懶洋洋地起身把幾張紙交給餘寶笙,然後不再講話。
中午的時候宋向宇居然出人意料地來到醫院,餘寶笙避開人多的地方和他見面,宋向宇在看到她脖頸上的項鏈後有些意外然後就把她拉近身邊,餘寶笙略微不好意思地掙紮,宋向宇卻撫着她的額頭說,有點兒不相信,來跟你求證,果然沒錯。宋向宇的話和動作讓餘寶笙頗有些難為情,又有些歡喜,但畢竟是在醫院,将身體微微撤開一點,看看四周沒人才說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飯吧。宋向宇為難地說今天不行待會兒和佐芝夏要請心外科的主任吃飯。餘寶笙剛才心裏隐隐的喜悅慢慢退去,不由得自嘲一笑,剛才她還以為宋向宇是特意來看她,沒想到還是順便。宋向宇注意到餘寶笙的臉色,有些歉意地說要不一起去吧,反正心外的主任她也熟悉,尤其是喬遠峰大家都一起吃過飯的。餘寶笙搖搖頭拒絕,且不說他們談的是正事,就是想着和佐芝夏一起吃飯她就忍不住打冷哆嗦。摸摸脖頸裏的項鏈,這是今天早晨戴上的,感動和習慣是件壞事情,她現在已經開始滋生希望,如果有一天真沒那麽好運,這樣的希望就是用來失望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賭約
盡管餘寶笙的休假因為科裏臨時有事又推後兩周,但是宋向宇還是沒有時間一起出去,好在她也沒有抱希望能有人陪,在家睡了一天,第二天跑到歡樂谷自己玩了一天,晚上頭暈目眩地回家,第二天跟着車友會的人又開到壩上草原待了幾天。因為在草原上把手機摔壞,餘寶笙也不急,索性第一次主動跟這個世界失去聯系。開始還急,後來安慰自己既然休假了還操哪門子心呢,這是她在北京,如果飛到北海道泡溫泉難道還能裹條浴巾沖回來啊,回來再買也不遲,這樣想也就心安理得。因為不是周末,壩上的人不算多,喜歡攝影的人去拍照,喜歡草原的人去騎馬,餘寶笙東逛逛西晃晃,白天頂着太陽瞎晃蕩,晚上頂着蚊子看星星,第三天覺得有些膩,提前一個人開車回來順路買一部跟之前一模一樣的手機。回到自己的公寓洗完澡坐下來,一邊看電視一邊摸出手機開機,剛鼓搗好,就進來好幾條短信,看一眼大部分是垃圾短信,有幾條是宋向宇發的,問她到底在哪兒,她借別人的手機給宋向宇打過電話說手機壞了這幾天不要聯系她,有事她會給他打電話,雖然宋向宇叮囑她趕快去買個新手機,她支支吾吾應付還是休假回來買的。還有一條短信是今天下午發的,說是周末在北京的校友聚會,問她去不去。
餘寶笙正想着去不去呢,宋向宇的電話就進來了,接通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宋向宇有些憤怒的聲音就沖到耳朵裏。
“餘寶笙,你這是玩兒失蹤呢,是不是?真當自己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去哪兒都不說一聲嗎?一連幾天沒消息,你有家人有男朋友,做人能不能負點兒責任!”
“我說過手機壞了的……”
“你還答應馬上去買個新的,說給我打電話呢?你打了嗎?”宋向宇不等餘寶笙說完就截斷她的話。
“你不是很忙嗎?所以我也就沒打擾你……”
“那我這是該感謝你體諒我了?我是忙,但也沒忙到不能接女朋友的電話,不能出來吃頓飯,我好不容易騰出工夫,人家佐小姐自己忙得二十四小時不合眼還給我放假讓我帶你玩兒,可惜皇帝不急太監急,你倒聯系不上了。”
餘寶笙本來還誠懇地聽着,可聽到佐小姐這幾個字心裏就有些抵觸,嘴上說道:“佐小姐可真是好老板,你的事情她還真是操心,你們公司老板都這麽關心員工嗎?”
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餘寶笙本來有些累,又被宋向宇數落一頓,聲音低低啞啞的,抱怨生氣的聲音反而聽上去有些委屈可憐。宋向宇一愣,他還沒聽過餘寶笙這樣的聲調說話,似乎含了怨氣和一丁點兒的醋意?對,就是醋意,突然間大腦清明,原來如此。
宋向宇迅速地反省了一下,無論是以前還是這次,餘寶笙對宋向宇的工作向來不怎麽過問,不像有的女孩子把男朋友身邊的人調查得一清二楚,不過她也就是這麽個性格,很省事,不讓人操多餘的心。但是也不能表明她就沒有嫉妒心和吃醋的心啊。他對佐芝夏絕對沒有什麽想法,除了覺得是個美麗的女人之外,他逢迎她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老板而已,可看在餘寶笙的眼裏可能未必是這樣,所以她剛才對佐芝夏的敵意那麽明顯。想到這些,宋向宇心裏一喜,此前被餘寶笙無法聯系惹惱的怒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