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0)

的,臉頰也因為剛才使大勁兒擦,摩擦得有些紅腫,對于餘寶笙的道歉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低頭把剛才的診療單寫完塞到餘寶笙手裏,一句話沒說就蹬蹬走了,留下餘寶笙嘆了口氣,對身邊的護士說剛才的事情就別張揚了。等護士拿着診療單走了,餘寶笙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轉身到陶主任的辦公室把剛才的情況彙報了一下,然後建議道:“這事兒要不您再囑咐一下其他人,安撫一下病人,如果真要傳出去,咱們以後跟其他科室合作都不好辦了,人家一說就會嘀咕去幫咱的忙卻給投訴了。”

陶主任點點頭,道:“嗯,最近科室作風改進,這個也要強調一點,咱們自己不要人為誇大這些醫患問題,搞得好像都是階級敵人似的,不傳謠不信謠,醫務工作者要自身硬才能把風氣正過來。”

餘寶笙點頭點頭再點頭,她就知道自己這一說肯定會招來主任的一頓上綱上線的教育,誰讓她多管閑事呢。

“寶笙,最近和宋向宇關系怎樣?我怎麽聽說你都和家裏提過了,秦院長據說都準備見新女婿呢。可眼下宋向宇去上海了,山高地遠,我可跟你說,感情這事兒經不起時間考驗,你也年齡不小了,趕緊地把婚結了,大家都放心。”陶主任居然罕見地沒有繼續發揮下去突然調轉話題直沖餘寶笙個人問題而來。

“主任,您這也太着急了吧?戀愛沒談幾個月就要結婚?放心嗎?”

“你們不是已經談過一次了嗎?該了解的都了解了,重新複合有重新複合的好處,性格脾氣都摸得着,誰也不用藏着掖着,打開天窗說亮話,行就快走幾步,不行就趕緊換一個,別互相別扭耽誤。”

餘寶笙忍不住翻白眼,陶主任顯然已經把她釘死在剩女的十字架上,說話居然露骨直白,簡直不忍卒聽,好歹她現在還是個女孩子啊,盡管學醫,人倫生理比別人懂得多一些,也不至于這麽不考慮性別感受吧。

“陶主任,我爸我媽都沒這麽關心我,謝謝您了。我忘了還有個病例要研究,剛才病人的情況我也得再囑咐一下護士,先出去了。”餘寶笙心虛地拔腿就要走。

“先別走,我還有事,寶笙,你們是不是已經分手了?”陶主任突然收起絮絮叨叨那套,一針見血。

餘寶笙的眼睛四處看看,試圖遮掩,試圖撒謊,最終還是摸了摸耳朵,然後低下聲音賣個乖,道:“老師,您得替我保密呀。”

陶主任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什麽想法,開始不也處得很好嗎,虧得他還在秦芬面前說了不少宋向宇的好話,這下怎麽跟秦芬交代,想到這裏,恨鐵不成鋼地拍着桌子說:“餘寶笙,你師母介紹了一個大學副教授,守家在地,就在北京,也不會派到外地去開分校,這個周末你給我老老實實去相親。”

出了主任辦公室,餘寶笙一下子打蔫兒,她就知道只要自己多事,就不會有好事,果然她這是自投羅網。

作者有話要說:

☆、相親

說好的周末睡覺懶散放松怎麽就會變成一次無聊的相親?餘寶笙坐在咖啡廳裏等相親對象,擡手看看表,差不多還有十多分鐘,百無聊賴地翻一本雜志,心裏卻嘀咕分手一事被陶主任知道,恐怕此後又無寧日,算了,大不了多喝幾杯咖啡而已。

手機先後響幾聲,居然是何輕輕在微信留言,餘寶笙喜出望外,她跟何輕輕中斷聯系已經有些日子,忙撥通號碼。何輕輕的聲音在電話裏聽着有些疲憊,但卻透着喜悅,餘寶笙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問她在哪裏,是不是很辛苦,何輕輕說很快就結束,這幾日便要回來,等回來之後有件事情會跟她講。雖然何輕輕嘴上沒說,餘寶笙大概猜得到與感情有關,而且多半是件好事情。餘寶笙說自己也有件事情要和何輕輕說,幹脆等兩個人見面溝通吧,何輕輕語氣甚是輕快,說到時候兩個人一起慶祝。餘寶笙苦笑,大概何輕輕以為她是要結婚了,幸福了的女人大概很難再想到不開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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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就感覺到眼前一片陰翳,餘寶笙擡頭見一個三十左右的男性站在自己的桌前,臉上是詢問的意思,見她擡頭,以口型問是否是餘寶笙小姐,餘寶笙立刻明白這是相親對象,趕緊挂斷電話站起來。

來人坐定後也點了一杯咖啡,然後自我介紹姓樊,單名一個良字,今年33歲。餘寶笙也大概介紹自己的工作什麽的。兩個人大概聊了十多分鐘,等咖啡端上來,鄭良抿一口咖啡後突然正襟危坐,雙手交叉,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說道:“餘小姐,對不起,我得先解釋一下,介紹人大概隐瞞了一些我的問題,我想補充一下。”

餘寶笙點點頭,說:“我師母也跟我說讓我把情況當面細聊一下。”

“是這樣的,我有過一次婚姻,還有一個五歲的孩子。”

餘寶笙的确是被驚倒了,她終于明白眼前這個外形不錯、據說職業也不錯的男人為什麽會來相親,婚史應該不算什麽,大概孩子是他致命的問題。

“很抱歉讓餘小姐受驚了。我只想誠實一點兒,關于相親,我的确是真心想來的,想找一個愛人,但是也同時想找一個能夠愛孩子的人,如果可以,婚姻中我會絕對愛家庭、愛妻子,也希望我真心愛護的人也會愛護我和孩子。要求不多,難度可能會比較高,尤其是對于未婚女孩子。我對餘小姐初步印象很好,所以,早些把話說清楚,如果我足夠幸運,餘小姐允許的話,希望能夠坦誠交往下去。”

餘寶笙被第二顆雷炸到,不知如何開口講話,正在此時手機又想起來,救命似的立刻接起電話,對對面的男人道聲鄭先生對不起我先接個電話,鄭良很客氣地回答餘小姐請便,餘寶笙把電話放在耳邊。

“在忙?”喬遠峰的聲音傳過來。

餘寶笙一陣心虛,偷眼看看鄭良,低聲問:“有什麽事情嗎?”

“餘醫生,床單拿走除了一個謝字,都沒有其他意思,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有沒有時間,請頓飯吧?”喬遠峰半帶玩笑地聲音傳過來。

餘寶笙意外地問:“你在哪兒?”

“哈哈,開個玩笑,你不是說山東大饅頭好吃嗎?剛從山東回來,正好人家送我兩個,勻你一個,就在你家附近,出來拿一下。”

餘寶笙再次擡眼看看鄭良,他倒是比較自覺地把身體側到另一面,随手翻閱剛才她翻過的雜志,一副避嫌的樣子,便繼續低聲道:“不好意思,不行啊,我……現在有事,走不開,要不你留着吃吧,還有這次算我欠你的,下次我一定請你飯感謝把獎品讓給我。”

那邊喬遠峰的聲音停頓了幾秒,也不多糾纏,很快接道:“行,你先忙,饅頭可沒法子快遞,沒口福就沒口福吧。”

餘寶笙好不容易把電話挂掉,大大松了口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因為背着人相親的原因吧。

“餘小姐,和人約好了?”鄭良很适時地在餘寶笙放下電話的瞬間問道。

“啊,也沒事,一個朋友。”

“不知道我剛才的提議鄭小姐能否考慮,我知道有些冒昧突然,也可能會讓您害怕,我會等幾天。我知道拒絕是一定的,接受才是意外,但還是很希望聽到意外的好消息,如果是拒絕,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餘醫生,希望不會給您造成困擾。”

鄭良的話說得很誠懇,也讓人容易下臺階,面子裏子都給,完全做到了得體合宜,滴水不漏,不虧是老師出身,三尺講臺不是白站的,餘寶笙覺得被捧得高高地,心都有些被晃動了,不過立刻定定神說道。

“鄭先生,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您這樣出色的人,對于您提出來的想法,我倒沒有害怕,但的确是沒想到,畢竟之前介紹人什麽都沒說,我剛才也想您這樣優秀的人怎麽還用得着相親。當然這是玩笑,不瞞您說,我也不過是聽長輩的話過來看看,但不可否認,您條件很好,如果不是我本人最近想靜一靜,大概也會考慮,不過,即使那樣,我确實也不能在短時間內說服自己接受一個孩子,這倒不是說我不愛孩子,只是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這恐怕需要的不是幾天的時間。所以,也為了不耽誤您,希望您還是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您的計劃,別讓我影響了您。跟您認識我也很高興。”

餘寶笙也盡量把這番話說得圓滿客氣,畢竟對方很友好有誠意,而且除了孩子這個話題太突然,她的确也沒讨厭鄭良。

鄭良也沒想到餘寶笙會當面直接拒絕,有些失望,也有些欣賞。他對自己的條件很自信,在以往數次與女性的交往中,女方大多初次見面即表現得有興趣,知道真相後有遺憾的,有欣賞留戀的,也有憤憤不平的,也曾有人當面答應事後卻想通過介紹人轉達能否将孩子交給前妻或爺爺奶奶帶的意思,他斷然拒絕。餘寶笙這樣雖然驚訝卻沒有任何厭惡,且情緒表現得從容,明明白白善意拒絕的,的确不多。

餘寶笙婉拒了鄭良共進午餐的邀請,離開咖啡廳,還是給喬遠峰撥個電話過去,想想剛才的歉意,只能自己找臺階。

“喬主任,你的饅頭一定吃不了吧,我覺得我還來得及分擔一下。”

餘寶笙把車停在小區門口等喬遠峰,遠遠地看喬遠峰白襯衫下面暗色休閑褲從小區轉出來,心裏一震,如果不是耳邊嘈雜的喇叭和樹上吵鬧的知了聲,一瞬間她幾乎以為這是八、九年前的那個喬遠峰,一樣的白襯衫,相似的綠迷彩褲,不過也就是那一恍神時間已經到現在。

“怎麽想起買吉普,你這車在城市開,油耗可不小。”喬遠峰開門上車拍了拍車子。

“我這的确不省錢,不過開個省錢的日本車,被人砸了,更賠錢。”餘寶笙想起喬遠峰那輛不起眼的日本車。

看看餘寶笙睚眦必報的表情,喬遠峰沒說話嘴角卻勾起來,把饅頭從紙袋裏拿出來。

餘寶笙剛還憤憤的表情立刻換上一幅谄媚的笑容,喜滋滋地接過饅頭,說:“兩個都給我,大家都誇喬主任人好,果然又大度又大方!”

“沒有,待會兒掰我半個,給你一個半。”

餘寶笙立起眉毛像看神經病人似的看着喬遠峰,說道:“你還真是……不經誇,這半個怎麽給?你不會想待會兒咬下來吧?”

“給我爸的。”喬遠峰挑挑眉。

餘寶笙一聽是給喬老伯的,立刻把饅頭推出去,說:“那半個算怎麽回事啊,我要一個就好。”

“他糖尿病,半個就夠了。”

“那也不太好吧,半個饅頭,怎麽說都不好看,難道你說是你吃了那半個?”餘寶笙不可置信地問。

“操什麽心呢?不過這樣說也好,你吃我吃也沒什麽區別?”喬遠峰果然很同意地點點頭。

這話道理不通但邏輯通,餘寶笙評估了下饅頭話題還是明智地決定不再說什麽,開車急走。車子裏一時安靜好多,低低的電臺歌曲和着從窗口吹進來的風在狹窄的空間裏盤旋低回,氣氛非但沒有因沉默而沉悶,更顯得難得的靜谧和諧。

喬遠峰身體斜斜地靠在車門眼風掃到餘寶笙幾秒,臉上的神色安然,也不多廢話,偶爾開口指路。

“前面路口右轉。”

“下個紅綠燈左轉。”

“嗯,直行,第二個口拐進去找地方停車。”

吃飯時餘寶笙請服務員把饅頭切成兩半再找個盒子裝起來,可是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順眼,最後嫌棄地把盒子丢給喬遠峰,喬遠峰笑,拎起盒子說:“挺好的,比原來那個袋子體面多了。這個量已經不少了,可不能慣着老爺子,以後你就知道了。”

餘寶笙沒在乎這個“以後”是什麽意思,她此時心裏滿是對喬遠峰的羨慕。

“你和喬伯父的關系真好啊。”

喬遠峰自然知道餘寶笙為何有此一問,眼神微黯,倏忽又随着笑容明亮起來。

“其實和老年人相處很容易,要麽你撒嬌,要麽他撒嬌。”

“你撒嬌嗎?讨老爺子歡心?我想不出來。”話是玩笑話,聲音卻笑不起來。

“我們家撒嬌是老爺子的專利,再說,撒嬌不是讨誰歡心,撒嬌是發發無傷大雅的小脾氣,是因為信賴對方不會生氣,而不是害怕對方不相信自己。”

“我不明白。”

餘寶笙心思紛亂,她其實也曾對父親撒嬌過,但是不得不承認以前撒嬌是掩飾情緒的道具,她想讨父母的歡心,那嬌撒得小心翼翼,自從上次吵架後,雖然心事攤了牌,父親也改變了以前的方式,對她時不時噓寒問暖,可是在餘寶笙的心裏卻又別扭起來,以前那種為求天下太平的撒嬌反而再做不出來,現在的她,自認內心已經強大,那些歡心不需要再讓別人給予,她不知道撒嬌除了用來讨歡心還能幹什麽?

看着餘寶笙迷茫的眼神,喬遠峰的語氣變得溫柔和緩:“餘醫生,你對病人撒嬌是要讨他們歡心嗎?肯定不是,你就是把他們當成自己的長輩,把自己當成他們的孫女兒,你也會對小病人撒嬌,他們把你當成親近的姐姐,你也對他們真心喜歡,所以,餘醫生,不讨歡心的撒嬌你做得到,只是沒有意識到。”

喬遠峰安撫地拍拍餘寶笙的手臂,其實她不知道每當她有些霸道有些小氣地和他說話的時候就是在撒嬌,一點兒都沒有讨好的意思的撒嬌,可是他會心底湧起歡喜,喜歡她無意中流露出的信賴。

“我看你挺會撒嬌的,有個在你們科住過的老人到我們這裏來還惦記你呢,說呼吸內科有個小醫生很會哄人。”

餘寶笙的情緒成功地被轉移開,很高興地問:“真的嗎?我有那麽好嗎?”

喬遠峰笑道:“一點兒都不謙虛,聽到誇自己的話一句也不放過。”

“你說他能不能寫封表揚信送個錦旗什麽的,那樣也能考慮跟主任多争取點兒獎金。喬主任,你做個證吧。”餘寶笙貌似認真嚴肅地眨着眼睛道。

喬遠峰無奈地搖搖頭,這丫頭不觸她心結,最會耍寶哄人,只是這心結一日不開,終究傷的是自己。

飯後喬遠峰去洗手間,餘寶笙在門口等,突然身後上來一個人,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餘寶笙受到驚吓,猛回頭卻發現蘇姍一臉厭憎地盯着自己,待看清楚後,餘寶笙倒平靜下來,拂開蘇姍的手,搶先說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果你想知道我們可以再約。”

作者有話要說:

☆、50

餘寶笙坐在國貿附近的茶室裏等蘇姍,把喬遠峰送回去後收到蘇姍一條短信馬不停蹄趕到這邊。她不是怕什麽,只是不想惹麻煩而已。

蘇姍進來亦是滿頭大汗,看見餘寶笙提了提精神走過去坐下,甚至來不及調整呼吸孤注一擲問出一句話。

“你和宋助理分手了?”

蘇姍看着餘寶笙和喬遠峰一起走到車場,她自然也認識喬遠峰,認清楚喬遠峰的一瞬間想到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大膽卻不是沒有理由,她心裏的那把火燒得幾乎忍不下去,發一條短信給餘寶笙,她不知道餘寶笙會不會來,但是剛才她離開時那句再約讓她燃起希望。

餘寶笙看着蘇姍半是焦急半是熱切的神情,心裏倒是一松,擡手在空茶杯裏注滿茶水。

“是。”

“你們為什麽要分手?”

“你不用緊張,宋向宇不知道我們見過面,何況你也的确不是我們分手的原因。”

蘇姍終于不那麽緊張,拿起杯子喝口水,半晌兒不知說什麽。

“蘇小姐,今天既然見面,我也就說一句,希望你不要把我們分手的事情對外說。”餘寶笙并不打算和蘇姍多坐,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難道分手了,還不允許別人正大光明追求?”蘇姍果然尖刻起來。

餘寶笙為蘇姍的的怒氣不值,即使蘇姍再能幹,恐怕宋向宇都不會選,宋向宇不缺人愛,只缺一個合适的人而已,而蘇姍表現得太在乎反而不合适。

“難道蘇小姐認為你光明正大去追求宋向宇能夠成功?”見蘇姍迅疾轉白的臉色,餘寶笙緩一下口氣,“追不追得上,其實蘇小姐心裏清楚,再說這也是你和宋向宇的事情,我只是想說一句,既然宋向宇現在也未向外人提及,那大概也暫時沒有感情這方面的新打算,所以,這也該是蘇小姐的幸運。”

“餘醫生你在中間又有什麽好處?我很懷疑你的目的。”蘇姍被說中心事有些惱羞成怒。

“分手又不讓人知道,我有什麽好處呢?除非就是我也不想談感情。說了怕你不信,我無非是不想搞得衆所周知,被人逼着相親,所以這樁事情對蘇小姐的利比對我的大。”

“這事怎麽可能瞞得住?”蘇姍倒是對餘寶笙的簡單要求好奇了。

“瞞不住的時候就瞞不住,那時候我沒準兒也想結婚了呢。”餘寶笙似乎無奈地笑笑。

“喬主任也不知道?”蘇姍想到喬遠峰覺得怪怪的。

“我們只是不錯的同事,蘇小姐自然不用替誰操心。”餘寶笙的話音陡然冷硬起來,知道達成目的,便無意再繼續聊天,“那今天的事情也拜托蘇小姐,我們是雙贏。”

蘇姍看着餘寶笙走向門口的背影,咬緊下唇,不愛一個人才會這麽潇灑,像她這樣喜歡一個人喜歡得近乎卑微的人大概永遠做不到,真的,陪在他身邊可能已經是最大的奢侈。蘇姍沒有對餘寶笙說宋向宇最近不太好,除了工作拓展有難度之外,感冒還是拖拖拉拉,一直有咳嗽,雖然表面還好,但她知道他的精神和情緒并沒有以前那麽放松。這樣的隐瞞起初是自私不想告訴餘寶笙,到後來卻知道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出了茶室直到坐到車裏,餘寶笙一直繃緊的情緒才松懈下來重重地嘆口氣,她心底遠沒有外表表現得那樣冷靜從容,最開始她有過沖動問一下宋向宇的情況,到最後還是克制自己沒有問,知道又怎樣,既然是分手,想像老朋友一樣問候怎麽看大概都是惺惺作态吧。

這樣寡索地想着順手摸到裝饅頭的袋子,拿出那半個一口一口地咬下去,想着今天一天的遭遇,相親相出一個後媽來當,然後是跟一個曾經的暗戀暧昧着吃頓飯,随後又跟前男友的紅顏知己喝杯茶,她不去當女主角演一出狗血劇都可惜這波瀾起伏的故事了,不過說來說去除了她能多吃一個半饅頭之外好像難受的都是她自己,那個鄭良面不改色,喬遠峰亦高深莫測,就連蘇姍也一臉捉奸的正義凜然。嫌棄地看着不知不覺吃下去的少半個饅頭,餘寶笙覺得自己的表現太慫了,那些狗血的相親她再也不去了,如果陶主任再提相親她就當場跟他翻臉。這麽想着,就又有了精神,跟陶主任翻一次臉她大概也能載入科裏的史冊吧。

餘寶笙幾乎是把這種鬥志保持到周一上班,可是連着幾天發現陶主任居然沒有再給她塞幾個相親對象,周一很重要各科領導去院裏開會,周二來了個大人物,陶主任幾個專家幾乎就沒到科裏來,周三餘寶笙自己一天門診,周四去參加一個培訓,周五陶主任一天專家門診,周六日她值班主任休息。等到再一個周一的時候餘寶笙的精神和鬥志已經不像前一周地高昂亢奮,與此前挺胸擡頭地希望遇到陶主任來一次驚天動地世紀沖突相比,心裏的慫又開始破土而出,不自覺地開始躲着陶主任,心裏祈禱這樣的好日子多持續幾天吧,只一次,陶主任突然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似乎停足打量她一下,然後默不作聲地走了,這讓餘寶笙一邊驚恐不安一邊又倍感萬幸,慶幸之餘索性更加廢寝忘食地埋頭工作,恨不得縮成小小一團不引起陶主任的注意。而陶主任似乎也頗見不得她,各種會診都讓她去,雖然主任說這是鍛煉她的能力,畢竟跟各個科室接觸也是學習,但餘寶笙真的覺得自己就是承擔其他科的外包服務,個別醫生對她也有意見,大家本來都需要各科室互相幫助,雖說有些多事,但出幾個會診自然多幾份情誼,等到自己有事情時也好辦一些,可眼下餘寶笙成了專職,有些人又有了想法。餘寶笙呢,她自己手裏還一攤事情,又被人盯着,簡直欲哭無淚。

“餘醫生,心外有個會診你去一下。”副主任把一沓資料給餘寶笙。

餘寶笙滿心憤懑卻也不得不接過來拿着東西去心外,跟着主治醫生去病房,出來交流想法,中間喬遠峰也進來聽了一會兒,說了些自己的意見,最終定下方案,主治醫生對餘寶笙的專業和認真表示了贊賞,說了句我就說餘醫生一直是好幹事的人麽。餘寶笙沒聽明白,轉頭看那位醫生,對方卻笑着不說話,這時候喬遠峰開口說請餘醫生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好嗎。

餘寶笙疑惑地跟着喬遠峰進了他的辦公室,等門關了,剛想問喬遠峰劉醫生的話是什麽意思。喬遠峰卻打開抽屜取出一盒別人給她的喜糖放到餘寶笙的面前。

見了巧克力餘寶笙嘴角一彎笑道:“喬主任真好福利,喜糖都是這麽高級的巧克力,我們小老百姓收到的也就是馬大姐硬糖,咬着都咯牙。您這算是我會診的好處嗎?”

喬遠峰點點頭,說:“你的勞動力就那麽不值錢,幾塊巧克力就打發了?”

餘寶笙立刻表現出受寵若驚狀,喬遠峰笑眯眯地望着她似乎是開玩笑道:“你呀,據我所知可不是什麽謙虛的典範,別這樣子,還是自我吹捧讓人舒服些,反正,你就記住你幹的就是最好的,最專業的,沒人能說你什麽就好了。”

餘寶笙剝了塊巧克力放嘴裏,快嘴快語:“原來喬主任也深得星宿老怪丁春秋的真傳啊。”說完這些話卻有短暫的沉默,星宿老怪是誰啊,那是當年喬遠峰取笑她的話,她叫他喬幫主,他卻說她善于讨好取巧跟星宿老怪的弟子一樣,他并沒說她是阿紫,可她想星宿老怪就一個女弟子,自然就是阿紫了,起初有些雀躍,到後來被喬遠峰拒絕,她想自己果然就是阿紫的命。

喬遠峰似乎沒有想到這些,轉身在書櫃裏取一本書遞給餘寶笙,說這是上次你想說起的書。一瞬的趕赴餘寶笙已恢複正常接過書來看果然是自己想了解的關于心髒手術案例的一本翻譯教材,想不到随口一說喬遠峰還真記得了,忙說謝謝。

從心外回來餘寶笙也顧不得最近要對陶主任躲來躲去,拿着資料就去敲主任辦公室的門。

“陶主任,最近我這裏會診是不是安排得多了些?不是不願去,只是大家會有想法的。”

陶主任摘下眼鏡看看餘寶笙的表情,笑了下說:“怎麽?今天不躲我了?”

餘寶笙的臉頓時紅了,這老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陶主任又把眼鏡戴上方才說道:“寶笙,你這出去也是代表咱們呼吸內科的,你的業務好,自然不能含糊,但該有的分寸禮貌也要注意,這個我倒是不擔心你,就怕你太熱心多事。”

餘寶笙聽到這裏,想到此前心外那位醫生的話,甚至還有喬遠峰說的話,心裏疑惑又起,趕緊道:“陶主任,雖然我有想法,但是但凡我接的會診從來沒有應付的,态度也特別好,分寸也把握得好,您說的這些我都注意到了。”

陶主任肯定地點點頭,停頓一下,又正色道:“嗯,我看反饋回來的結果都不錯。寶笙,有些事情還是要告訴你的。這段時間讓你多出去也有原因,上次心外來幫咱們會診,結果那個叫蘇葉的醫生被病人家屬罵的事情吧,雖然讓大家多注意,但風聲還是傳到心外,喬主任特意找我聊了聊這事情,回去怎麽處理的我不清楚,可這話就是傳出去有些多少又涉及到你,你這孩子我了解,自己吃苦也死活不得罪人的,為什麽有這樣的閑話,部分原因也大概與你跟秦芬的關系有關,我得對你也得對秦院長負責,所以安排你去各科室會診,是對你的考驗,也是給你一個機會讓謠言止于智者。”

聽着陶主任的話餘寶笙的心思起起伏伏,剛開始因為陶主任的一句玩笑而尴尬,後又因他的教導急于辯白,可是聽到後面卻是累,有些心灰意冷地累,在這裏,她怎麽努力都會因為一點點的不對就被否認,原因是什麽,恐怕就是她這個尴尬至極的身份,如果她是秦芬的親生女兒,那麽理所當然會被追捧,有成績是天資聰穎,沒成績也會被說成勤勉盡職,但是她不過沾了父親二度春的光是個挂名的女兒,盡管秦芬從來對她好,可是外人看來,她無非是個命好的拖油瓶,一個假格格而已,有成績會被說成命好,沒成績是平庸,有問題簡直更是笑話。

“大概謠言也不會有什麽了,最近我挺努力的,原來我以為是為呼吸內科争光,鬧半天是為自己洗刷清白,陶主任,讓您操心了,謝謝你替我考慮。”餘寶笙吸吸鼻子,又故作輕松地笑,“反正今天我也提出反對了,您就別頂着壓力,安排大家吧,與外面的空穴來風相比,我更想和咱科裏的同事好好相處,您就別給我樹敵了。”

陶主任看着餘寶笙笑眯眯的臉,知道她心裏的确不好受,也點點頭,道:“這些沒根據的謠言呢也不要多想,但是工作裏有些事還是要注意,畢竟你這樣的身份還是比較紮眼的,嚴格要求自己沒壞處,也別多想了,沒什麽事情就回去吧。”

餘寶笙白着一張臉從主任辦公室出來,見了同事虛弱地笑笑,為什麽還不到下班的時間,讓她在這裏還要煎熬好幾個小時,頭一次,餘寶笙對上班生出厭惡,原來她的努力在別人來看就是小醜跳舞,頭一次,餘寶笙對這個金子招牌的單位和這個從小選擇的職業生出厭惡,工作最累、被病人咒罵的時候她都沒有抱怨過這個職業,可是人心,人心原來就是這樣容易毀掉一個人的鬥志。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

餘寶笙躺到自己的床上還在頭痛,下班後給家裏那邊打個電話說有事不回去,慌慌張張地就往自己的小窩跑,到這個時候她真的覺得許曉笙還是愛她的,能把老家的房子賣了讓餘家鼎在這裏給她置個窩,以至于如此狼狽的時候可以有地方隐藏。無意識地吃掉半張外賣披薩,餘寶笙覺得心裏一片黑暗再找不到光亮,與其在這個醫院裏随時為秦芬惹不必要的麻煩,或者随時成為一個笑話,要不要索性離開這裏,是死是活,就是一輩子做個住院小醫生,也不要這樣成天活得戰戰兢兢,扛着病人的病痛生死之外還要扛一堆莫須有的負擔。

電話響,把餘寶笙從毫無頭緒的思緒中拉出來,看來電是喬遠峰的,調整了一下心情接通電話。

“下班了?”那邊喬遠峰問。

“嗯,已經在家了。”

“還想找你吃飯呢。”喬遠峰毫不介意。

“那你還是自己吃吧,我已經吃了半個披薩了。”餘寶笙意興闌珊。

“披薩?不說還好,說了還真餓了。”喬遠峰笑。

“喬主任,我想問一件事兒。”餘寶笙想起陶主任曾說喬遠峰問過他蘇葉的事情,“你是不是批評蘇醫生了?”

那邊喬遠峰沉默了幾秒,然後很快說道:“電話裏說不清,你在家屬區?還是……”喬遠峰記得餘寶笙有一處自己的公寓,所以不大确定。

餘寶笙咬唇猶豫了一下還是報了這邊的地址,喬遠峰很快記下來,最後用輕松的口氣囑咐她把那半個披薩留着。

餘寶笙的公寓距離單位不算遠,何況現在這個時間晚高峰已經過去,喬遠峰幾乎不到半個小時就過來了。餘寶笙帶着點兒忐忑的心情給他打開門,很歉意地拿出一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給他,看見喬遠峰盯着拖鞋看,忙道。

“這個你将就一下吧,酒店的,穿一次就扔掉可惜,我就帶回來了。”

“看你開那車真想不到你還是個環保的人。”喬遠峰取笑道。

餘寶笙瞪喬遠峰一眼卻沒有像往常那樣伶牙俐齒地反唇相譏,走到廚房把披薩和幾個雞翅用微波爐熱了,倒杯熱水,想了想又倒掉,加熱一杯牛奶一起端出來,說道:“想我這半張披薩也不至于把喬主任吸引過來,還有什麽更不好的事情就直接說吧。”

“都知道了?”喬遠峰問。

“已經算很傻了,到現在才知道,估計全院的人都知道了。”餘寶笙有些沮喪。

“又不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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