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1)

好事情,這也傳。”喬遠峰也有些無奈。

“你們心外也沾光不少,蘇醫生呢?受牽連了吧?估計也會有不少想法,我可知道平時蘇醫生就對我們內科看不上。”其實餘寶笙想說蘇醫生對她有态度,不過此時說出來顯得太主觀,又小氣,便拐個彎說成是內科。

喬遠峰似笑非笑地看着餘寶笙,說:“蘇葉倒真沒說什麽,不過我是批評她了,蘇醫生也承認當時自己在處理突然發生的情況時行為有失妥當。我跟陶主任了解事情時,陶主任說這件事情就不用深究了,但是既然已經傳出來,肯定要正一下風氣,清一下本源,有必要按規定執行,否則對誰都不好,我也在科裏強調,是我們自身犯的錯不能因為這個影響科室間的合作。不過還得感謝你當時的處理。”

喬遠峰說的後面那些餘寶笙沒怎麽注意,反正事情發生了,謠言傳出去了,大家對她有看法也可能形成了,但是喬遠峰對蘇葉的維護讓她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挑眉半開玩笑道:“喬主任這是替蘇醫生向我道謝?蘇醫生本來仗義相助,結果無辜受累,我可不敢把您的愛将給攪到渾水裏。”

喬遠峰無奈地笑了笑,說:“說氣話了吧。我不是替蘇葉道謝,是替心外向你道謝,我聽陶主任說你做得很好,也避免發生進一步的沖突,而且你之後希望陶主任不要把這事反映到我們科,雖然從工作角度來說不合适,但從個人來說,你是個大度的女孩子。”

“大度”這兩個字果然讓餘寶笙頓生羞赧,喬遠峰這頂帽子壓得她都不好意思再胡攪蠻纏。

“我做得好不好有關系嗎?反正現在我不就是個笑話嗎?”餘寶笙想到下午陶主任說的話,心裏又蒙上層灰。

“我知道最近你總參加會診,只要和你接觸過肯定也知道哪些是無稽之談,哪些是誇大其實,哪些不過是順嘴不負責任地亂說,對于欣賞你的,你可以相交,對于看笑話的,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餘寶笙聽完喬遠峰的話認真地問:“你也是這麽處理同事關系的?”

喬遠峰失笑道:“被你看出來了?這話的确說的容易做到難,遇到不開心的事,我也是這麽提醒自己的,當然對不喜歡的表面還要收斂一下,總不能見人挂一幅‘我不鳥你’的表情吧。”

“你看看,你都難,還怎麽勸我?”餘寶笙又喪氣起來。

“就是想告訴你誰都有這樣的事,你們陶主任那麽牛,院長也要給幾分面子,你去問問他沒有這些糟污事?就是蘇葉,傳你的謠言裏她是受害者被同情,可是傳她的謠言裏,難聽的話也不少,所以才在科裏開會正風氣。你有個好領導,陶主任次次總誇你,以前我不認識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陶主任的愛将。”

“陶主任好麽?見天兒地趕着人相親,煩都煩死了。”餘寶笙知道陶主任護着她,可嘴上不饒人。

“什麽相親?”喬遠峰問。

“沒什麽……”餘寶笙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忙擡頭看喬遠峰,好在喬遠峰低頭吃東西,忙換個話題,“反正是我自己沒做好工作,還拖累別人。陶主任也不好做,不知道秦阿姨聽到風聲沒有,大概對她也不好,這些年,從來這裏實習到留下工作,再到工作裏的任何大小事情,有榮譽的時候他們好像沒有太沾光,倒是每次有問題都會給大家添麻煩,怪不得我爸爸總說你不要辜負了秦阿姨,以前我都不愛聽,可是事實總是證明我是錯的。我想我是不是真的該離開這裏,在這裏,成績沒取得什麽,問題不少,無論多小心謹慎,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真的挺累的。”

餘寶笙手托着下巴,眼睛看向虛空中的某一點,并不聚焦,此前故意的插科打诨也懶得再遮掩,累和負擔是她今天下午直到現在一直壓着心口的話題,她覺得自己再扯不開這張網,就該被網得窒息了,每個人都羨慕她,可是每個人又都鄙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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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你的感受。”喬遠峰看着餘寶笙茫然的面孔,有些動容,這樣急切地需要被認可的努力和負擔,他也有過。

“別安慰我了,其實你沒說我占了便宜還賣乖,我已經很高興了,其實,笑話又能怎麽樣,反正不是誰都能有機會再認個爹媽的,不是嗎?”餘寶笙哈哈一笑,聲音卻是尖銳蒼涼,不待喬遠峰再說話,指指要涼了的披薩,“別發呆了,再不吃,又得重熱一遍,到時候跟橡膠沒兩樣。”

喬遠峰低頭安安靜靜地把食物都吃完,把牛奶喝完,然後很輕松地問餘寶笙:“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餘寶笙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張一向自信的臉有瞬間的傷痛之色閃過,不由得坐直身體原本要出口的送客話也咽下去,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22歲的喬遠峰畢業後沒有去上班,反而跑到西藏去待了一年。當所有的同學都當了實習醫生擁有實實在在的未來的時候,喬遠峰覺得自己的未來一下子灰了,就是在畢業那年喬遠峰知道自己不是喬建國親生的,自然早逝的喬母也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喬遠峰的親生父親叫寧嘉慶,和喬建國是發小,一個胡同裏長大。寧嘉慶有一個和那個年代人們不太相同的名字是因為他有一個海外關系的父親,沒有趕時髦叫什麽“建國”、“援朝”、“躍進”之類的特別有時代意義的名字,寧嘉慶雖然跟着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卻因為父親在海外的關系受了不少苦。生活的苦難并不會讓一個帥氣的青年在外貌上有太多折損,也不會因此而不經歷青春的悸動,寧嘉慶漸漸地和一個叫武琴的女同學私下裏相好起來,武琴的父母對寧嘉慶非常不滿意,出身不滿意、家境不滿意、知識青年下鄉的處境也不滿意。寧嘉慶憋着氣趕上文革後恢複高考的好政策成了大學生,大學畢業那年寧嘉慶已經和海外的父親有了聯系,父親讓他去美國發展,寧嘉慶也毫無留戀地開始準備各種資料。一直和寧嘉慶地下戀的武琴也在當年上了師範大學,按照寧嘉慶的打算他先走,然後再接武琴出去。就在寧嘉慶出國手續都辦好後武琴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那時寧嘉慶的出國勢在必行,孩子要與不要成為棘手的問題,寧嘉慶不能忍受在那個環境裏的繼續等待,他已經等得太長,勸導武琴流産無果後毅然離開。因為懷孕這個插曲兩個曾經相愛的人漸行漸遠。武琴堅持畢業後生下孩子,又在風言風語中堅持了一年後把小小的孩子留給寧嘉慶的爺爺奶奶,也出國去了日本。之後不到一年寧家爺爺奶奶相繼離世,孩子成了孤兒。喬建國眼看着兒時夥伴的家就在幾年間散了,那時候早在工廠上班的他剛剛結婚,和媳婦商量後收養了孩子,改寧姓為喬,全名喬遠峰。寧嘉慶和武琴都知道喬建國收養了孩子,感激之餘在經濟上多加照顧,總有彙款過來,所以喬遠峰小時候并未吃苦,反而因為喬建國的媳婦體弱多病不能生子而成了喬家唯一的孩子,受盡父母的關愛。

真相是在大學畢業前夕,因為喬遠峰學醫,所以寧嘉慶和武琴認為出國對他的未來和事業有好處。喬建國是老實人,這麽多年寧嘉慶和武琴從來沒有跟他要過兒子,還讓老伴兒在喬遠峰的陪伴下安心離開,已經是感激不盡,如今喬遠峰長大,為了兒子的前途聽從兩個老同學的安排,也鼓動喬遠峰出國。喬遠峰從小知道家裏總有來自美國和日本的彙款,問爸爸哪兒來的,得到的答案總是說朋友的,結果這些在他心裏總能寄好吃好穿的好心叔叔阿姨,在二十多歲那年被告知一個是親生父親,一個是親生母親。喬遠峰拒絕出國,然後放着即将到手的好職業跑到四川等地轉一圈後直接跟人去了西藏。

“後面的事情你知道的,利用新興的互聯網跟別人一起搞了個網絡旅游經濟公司,通過做網站簽訂單,你也是這麽來的。”

餘寶笙瞪大眼睛,雙手捂住嘴巴,喬遠峰的經歷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她眼裏,喬遠峰永遠得意,永遠意氣風發,似乎就是世界的驕子,剛才他說他遇到類似她的窘境,她也不過是懷疑他只是安慰他,卻想不到他的人生比她能想到的還要殘酷,一個從小不知親生父母是誰的孩子。

“八、九年前你來的時候我正在抉擇。那個網站只不過是一時興起做的,心裏終歸還是想着當醫生,浪蕩一年之後的心情也不再像以前沖動,生父想讓我去美國,母親想讓我去日本。去哪裏學醫都是一個苦差事,最終我選了日本,原因很簡單生父是徹徹底底地抛棄了我,母親還給過我一次生命陪伴過我一年。在日本的日子并不好過,母親再嫁,生活富足,希望我能陪在她身邊,可是她的丈夫待我的态度卻冷漠。我接受了他們為我職業所做的幫助和安排,卻又瞧不起自己,我以為自己是有勇氣的人,卻還得接受嗟來之食,說實話沒有這位繼父的力量,我的确也不會那麽順利在日本修讀完醫科。所以去日本後經濟壓力和思想負擔都很大,一方面寧願在外面租房子住宿舍打工也不願回去住,另一方面發誓要幹出一番成就,讓別人認真看我,證明自己的出生不是個錯誤,也希望能有一天把所受的這些恩惠還得一幹二淨。确實我的努力也讓母親感到榮耀,所以也就有了我可以被擺到臺前的認可,甚至包括相親。可是,越到後來,我就越明白,這種恩惠和負擔,如果我在意那麽永遠是擺不脫的,我可以感謝他們,卻不能把這些感恩作為自己的生活目标,如果困在這裏,恐怕一輩子我做的都不是自己,也一輩子都會意不平。父親的一次生病,讓我想通了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麽,不是那些過去甩不開的恩怨,也不是永遠放不下的負擔,所以,放下一切回國,到現在我都感覺很好。”

喬遠峰除了最開始臉上閃現過的傷痛之外,講述的過程中表情始終平和,到最後反而是餘寶笙傻了般地呆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告白

38..

牆上的表指向整點的時候叮叮當當唱起歌來,餘寶笙像是被驚醒一樣,渙散的目光重新聚集在喬遠峰身上,眼底的濕潤漸漸在眼角凝成一絲水線細細地淌下來,她雙手蒙住臉低低地哭泣起來。剛開始是為喬遠峰哭,她眼裏的睥睨天下的喬幫主竟然被她起的名字一語成谶真的就像喬峰一樣的身世,可憐又勇敢。她想着一歲的嬰兒被父母抛下,又想着不過是兩三歲的孩童就孤苦無依被人收養,想到這些眼淚就止不住地流。又想到他去日本,她認識他的時候他一定是他做出的最艱難的選擇,就像她自己賣掉老家的房子奔向未知的北京時。如果是過去知道這些她未必能體會得深,一定覺得自己也可以孤注一擲地陪着喜歡的人浪跡天涯,可是現在她好像能原諒他的離開,是她生硬地不管不顧地要闖進他的生活,說起來他收留并照顧她,給了她這個陌生人關心和包容,自始至終喬遠峰并沒有對不起餘寶笙。

可是越是這樣想,心就越疼,她屏蔽他是提前設定他對不起她,他欠她的,而這層設定一旦沒有意義,屏蔽也會無效,那她真正的感情又如何處置?知道了他的好還怎麽放得開他,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從來沒有一個人把她的內心看得如此透徹,她以為永遠不會有人懂她的心思,卻有這樣一個人揭開自己的傷口用的疼痛撫慰她,她以為永遠不會有機會摘下的擔子,卻有這樣一個人揉着她的肩分擔她告訴她如何放下去,他們有類似的經歷,也有相似的痛苦,他用他的刻骨體味她憐惜她。那些經歷過父母離異的凄惶、曾經謹小慎微對新家庭的讨好、對差點進入婚姻無助的惶恐,以及拼命工作要換回來的認可,都湧到眼底,變成綿綿不絕的眼淚。

一雙手把她從桌子上移過來,一副暖熱的身體代替了冷硬的桌子包住她,餘寶笙知道是誰,卻不想推開,他把她心裏的隐蔽捅出來,自然需要他負責任地來出力安慰,她索性把手從臉前撤開摸索着環抱住他的腰,他太高,她坐着,整張臉只能埋在他的腰腹間,這樣的安慰有些奢侈,可是過了此時又能幾時碰到。那個人只是抱着她的肩,既不說話也不動作,好長時間後,等餘寶笙被淚痕漬得臉痛擡起頭時,那雙手才扶着她坐到旁邊的沙發上,隔一會兒,一條濕軟的毛巾放在她的手上,餘寶笙蓋住臉,眼裏又有熱淚出來,好半天才抑制住,把毛巾攥在手裏,又有手伸過來把毛巾拿走,換一杯溫水遞過來,餘寶笙不好意思起來,腫着眼睛說:“對不起,我并不知道你是那樣的。”

喬遠峰坐到餘寶笙的旁邊,看她低垂的睫毛下面是紅腫的眼睛,可憐的樣子像只兔子一樣,心下溫柔,不想再等,她的眼淚讓他冒險說道:“寶笙,做我的女朋友吧。”

餘寶笙的耳朵因為哭而嗡嗡地響,一下子沒聽清,嘴裏慣性地溜出一句:“你說什麽?”

喬遠峰擡手把她散下來遮住耳朵的頭發別到耳後,手順勢搭在她的背上,還是那樣平緩溫和的聲調。

“我們交往吧,寶笙。”

餘寶笙愣愣地看着喬遠峰,還是慣性地問一句:“為什麽?”

“寶笙,我心裏有你,你也未必沒有我,我們也懂得彼此,所以我不想再繼續和你玩兒捉迷藏了。”

餘寶笙的頭依然因為哭得缺氧而不清醒,可是對于這個話題卻異常地敏銳,她剛剛抱着他的身體還悲傷地想這一時會在哪一時重現,而此時,卻被他承諾這一時似乎一直可以持續下去,幻想實現得太快,遺憾彌補得太圓滿,她怔怔地把頭低下去,輕聲說:“那樣不是很好嗎?”

喬遠峰把她的臉扳正,讓餘寶笙不得不直視他。

“寶笙,游戲結束了,結果是我抓到了你。”

餘寶笙的眼睛仍然紅紅的,這些日子,她的心思逃不過他的眼睛,可是他的心思她又何曾沒有過感知,她假裝他們是投緣的好同事,假裝他是好哥兒們,她假裝不會再愛他,而他卻配合她的各種親近疏遠若即若離,縱容她的各種玩笑取樂伶牙俐齒,說到底她也就是裝聾作啞罷了。

“你怎麽知道我和宋向宇分手了?”餘寶笙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你對電子産品的體驗那麽糟糕的,以後別亂發微信微博什麽的。”喬遠峰想起某一天突然看到餘寶笙在朋友圈裏寫一句“輕輕,我失戀了,快來安慰我”,當時他不過是睡覺前醞釀睡意随手翻翻卻一下子清醒得幾乎一晚上沒睡,第二天卻再看卻找不到痕跡,恍惚得他以為自己昨夜做了場夢,後來反映過來大概餘寶笙是發錯地方了。

餘寶笙手指抓住喬遠峰的手臂,她還是不夠确信,不确信這個晚上,他的一個故事,她的一頓哭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擺平了?

“你為什麽會隔了這麽長時間後又喜歡我?為什麽沒有因為宋向宇知難而退?為什麽佐芝夏那麽求你也不動心,而我這樣你還肯等我?為什麽蘇葉溫柔懂事又崇拜你,你卻喜歡我這樣急躁沒耐心的?為什麽我失戀的時候你不安慰我,眼睜睜看我痛苦,卻要等我自己鑽進去?”

餘寶笙頭腦無狀問出一堆很混亂的問題,或者這也是她心裏一直別扭的事情,反正就是這個晚上,既然他要她做女朋友,那麽前塵往事總得要說個清楚。

喬遠峰失笑,他倒是沒有料到餘寶笙的思路會跑得這麽遠,其實也不算遠,只是這樣的發問已經俨然有了女朋友質問的架勢。

“蘇葉是否溫柔懂事,我不太清楚,她是我的下屬,那我只能按醫生的标準要求她,芝夏的故事你其實都看到,我和她在日本時已經分手,分手後她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再沒有其他角色可以擔當,至于我為什麽等你,選你,寶笙,是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很好的姑娘。”

喬遠峰的解釋的确挑不出毛病,甚至撇得幹淨,餘寶笙盯着他的眼睛看,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相信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趕走一個人還能奇跡般地讓這個人心甘情願癡情等待自己,難道她曾經受過的各種亂七八糟的辛苦就是要讓老天爺在這一處補足她?想到這些,餘寶笙突然臉紅了,掰開喬遠峰的指頭,攏攏頭發,現在這樣的腫眼泡紅鼻頭嘟嘟臉,太難看,不過或許男人面對這樣無形象可言的表白才算是真的吧。

“寶笙,無論是哪個喜歡過你的人都會承認你是個好姑娘。我還記得當初你住房子主動提出來洗衣服抵房租,我以為不過是争個面子,可是卻見你每天哼着歌高高興興地洗了二十多天衣服,每次穿上洗好的衣服,躺在有淡淡肥皂香味的床單上,我的心情就會很好。後來在醫院再見到你,一絲不茍,滿臉嚴肅,雖然變化很大,可是接觸了就會覺得張大了的餘醫生還是當年那個熱心勤快的餘寶笙。”

聽着這種不算告白的告白,餘寶笙的臉紅得更深,嗫嚅道:“你是說因為我不計報酬愛幹活而喜歡我?”

話剛說完腦門兒挨了一記榧子,喬遠峰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的重點抓偏了,真笨。”

餘寶笙摸着紅透的臉,低聲抗議道:“難道你是說你以前就喜歡我?”

喬遠峰的臉很反常地也有一些粉色,試圖要掩飾,卻悟到什麽似的旋即點點頭。

他距離她如此近,承認得如此快,餘寶笙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轉過頭沉默幾秒手足無措想要站起來,卻被一雙手拉住,整個人倒下來,身體靠在一具結實溫暖的懷抱裏,周遭立刻充滿男性的氣味,好聞不好聞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別于她自己的,可是這種味道居然讓她很适應很安心。餘寶笙回頭看,眼睜睜地看着喬遠峰的臉越來越近,手臂也越來越緊,然後他的臉就湊到她的面前,距離近到她舔一下嘴唇大概也會碰到他的嘴唇,這麽想着餘寶笙就這麽試着做了,果然,就碰到了。

嘴唇這種東西是随便什麽碰的嗎?沒感情都能碰出暧昧來,何況還有感情,何況還是這種敏感的時刻,餘寶笙想要吞回去已經不太可能,外科醫生的眼疾手快立刻發揮了作用。他們不是沒有親吻過,但距離上一次時間已經隔得太遠,而且餘寶笙多半還是醉着的,此後偶爾的夜裏也會想起那個意亂情迷的夜晚,但是無一例外都是暈眩的記憶。可這一次如此清醒,不曾喝酒,夜也沒有太深,所有的感官都在感知,此刻哪裏最熱火哪裏就最動情。一個男人的唇也可以這樣柔軟,好像還有剛喝的牛奶香味殘留,餘寶笙就是想确定一下那是不是牛奶的香味,舌尖微微地動了下,卻明顯地感覺到喬遠峰的身體動了一下,就在剎那間突然牛奶的香味充盈口齒,餘寶笙的眼睛睜得那麽大,她的細胞都亢奮得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這一晚是系列變奏曲,起初是一個人低靡的降b小調奏鳴曲,接着是喬遠峰悲怆的命運交響曲,然後是兩個人心跳的圓舞曲,最後是彼此沉醉的小夜曲,變得太快,進展得太迅速,她還沒有答應做他的女朋友,卻已經和他做着這種唇齒相依的深呼吸運動。

扯着喬遠峰的衣襟,餘寶笙突然想到剛才一直想問的一件事情,困難地別開臉,瞪着喬遠峰問:“陶主任為什麽要在你面前誇我,難道他又在向你推銷我?”

喬遠峰揉揉餘寶笙淩亂的頭發,眼睛裏滿是笑意,眼前的餘寶笙臉色白白粉粉,兩只眼睛烏黑晶亮透着水潤,因為剛才的吻面目雖嗔卻更顯得情思袅袅欲訴還休,想了那麽久的人此刻就在手心裏,嬌俏鮮活得忍不住再親吻一下才能确認是真實的。喬遠峰終于在餘寶笙毫無力量可言地掙紮中又把被欺負過的紅唇重新蹂躏到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的時候才放開,果然餘寶笙帶着嗔怪軟綿綿推開他,用手捂住自己嘴巴,眼睛貌似兇巴巴地瞪住他,示意他休得再胡來。

“陶主任也是個正直熱心的人,有他護着你,我很放心。”喬遠峰答非所問地說一句。

“讓他知道……我們,一定會很奇怪吧,說不定還會受到驚吓。”餘寶笙有點兒不敢面對陶主任。

喬遠峰唇角上揚,陶主任怎麽會驚吓,像狐貍一樣精明的人怕是樂見其成。上次院裏開會,他不過是坐在陶主任旁邊随便聊了聊,然後表達了幾句對小餘醫生敬業态度的贊賞,老頭子就很敏感地盯着他看。喬遠峰倒不怕別人知道這些,只是不想因為不相幹的人影響了輿論惹得那個對自己有偏見的丫頭片子躲得更遠,但是陶主任當然不是不相幹的人,他張羅着給餘寶笙安排各種相親,早有人說陶主任是巴結秦芬,他倒覺得那老頭子是真疼愛自己的學生。不過既然餘寶笙已經和宋向宇分手,老頭子再插手安排相親就顯得多餘,他不得不稍微露骨地表示一下對餘寶笙的關注度,不過是多問了幾句她的情況,多誇了幾句,老頭子便老神在在地盯着他不錯眼,他也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聰明人的對壘就是這麽簡單,比起和笨人共事的确省事很多。不過對于眼前這個笨人,樂趣大于省事,巴不得她找出許多事情來煩自己,想着這些又失笑,戀愛對于二十多三十多甚至各種年齡的人感覺大概都相同吧。

餘寶笙仰頭看喬遠峰嘴角可疑地狐貍笑容,再看看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有些煩惱她還有必要對他提出來的交往再說一聲“我想可以先試試”嗎?

作者有話要說:

☆、談情

幾乎還帶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餘寶笙被喬遠峰帶進了談戀愛這件事情,一旦确認關系兩個加起來有六十歲的人自動地都把戀愛中的各種親密相處放在人後,餘寶笙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抱着不相信和有一天享受一天的心理,喬遠峰雖然知道她這種心理卻不捅破,只要餘寶笙表現得足夠配合,他有信心把握住兩個人的關系。

比如現在餘寶笙到餐廳吃飯,果然看見喬遠峰的周邊坐了幾個扈從和宮眷,這是餘寶笙給喬遠峰科裏的男性工作者和女性工作者起的名字,掃一眼蘇葉和總跟她不對盤的小護士都在座,餘寶笙端了盤子坐到距離較遠的桌子,自從那晚問出那麽一堆沒營養的問題,她不想被喬遠峰認定自己就是個醋壇子,所以還是選擇了态度大方、行為回避的方式。

所謂山不來就我,我就去找山,喬遠峰對于餘寶笙提出的慢慢讓大家适應他們的關系,也就是說暫時不公開宣布,不置可否,但是行為上還是有了與以往不一樣的表現,比如吃完飯特意讓其他人先走,自己則繞到餘寶笙的桌前。

餘寶笙擡頭貌似無辜看着喬遠峰走近,擠擠眼示意他的後那些人并沒有走遠,反而有幾個回頭看向這邊。

喬遠峰敲敲桌子,不理她古怪的笑意,彎腰湊過去說下午出去開會大概能早點兒回去,今天沒有手術安排,晚上可以做排骨湯,餘寶笙一聽有湯喝,立刻眉開眼笑,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答應。确定關系第二天喬遠峰就和餘寶笙要了她公寓的鑰匙,因為喬遠峰說這裏離醫院近,可以煮飯吃。餘寶笙倒也沒太別扭,比起在外面風花雪月,兩個有些年紀又諸多事務纏身下班疲憊的人還是在家約會好,而且喬遠峰又有她不太擅長的廚藝,怎麽看都是對自己有利的一件事,所以很豪爽地中午就在醫院門口的自行車攤配了把鑰匙交給喬遠峰。

喬遠峰趁人不注意敲餘寶笙一個榧子,然後大步走開,餘寶笙埋怨地看他的背影,有所預見地避開從等喬遠峰人群中射來的各種或探詢或怨毒或幽怨的眼神。有認識的人過來坐到旁邊問餘寶笙怎麽喬主任一臉桃花地就走了,什麽事情啊。餘寶笙随便胡亂說那麽多屬下等着追捧主任對自己的威信力能不高興嗎?餘寶笙還是很識時務的,她不會随便把宮眷一詞說給別人聽,以前沒說現在更不能說,再低調也不能随便把自己的男朋友往桃色新聞裏送啊。旁邊的人會心一笑,這種事見怪不怪,外科的帥哥醫生們無論從技術還是外貌都是受人追捧的。

下班有事餘寶笙晚走,餓得厲害只随口填了兩片餅幹,同事約她去外面的小飯館吃飯,她也婉言謝絕,開着小馬一路飙回去,果然見窗口明亮的燈,已是入秋,夜裏的溫度已經降下來,有些涼意,餘寶笙在門外聞着溢出來的香味心裏有東西片片碎開、點點融化,對于喬遠峰的表白她有驚有喜,卻也有了年少時不曾有過的謹慎,如果是當年喬遠峰說他喜歡她,恐怕要她的一切都會毫不猶豫地給予,可是畢竟過去好多年,經歷那麽多,她承認她心底還愛着他,卻本能地有所保留。

推開門正看到喬遠峰身上系一條花邊圍裙,手裏端着一盤青菜出來,看着杵在門口的餘寶笙,沖她勾勾手,道:“快洗手,馬上就好了。”

那身明顯女士的圍裙并沒有讓喬遠峰顯得滑稽,反而有些家居的生活氣息,餘寶笙走到喬遠峰的身後,從背後抱住他一句話不說,以前對宋向宇她從來做不出這樣動作,覺得既肉麻又尴尬,可是現在,這一切卻自然而然地發生了,默默無語地抱住一個正在忙活的男人,心髒貼着他的後背,那麽近,那麽親。對喬遠峰,餘寶笙總有一種揮脫不開的情結,在他面前,她永遠可以是最真實、最恣意的,甚至可以是最醜陋的。

喬遠峰安靜地抓住餘寶笙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手指摩挲着,停了一會兒,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用自己的雙臂抱住她,然後在她的唇上輕輕吻了幾秒,放開,才笑着說:“先吃飯,飯後再報答我。”

餘寶笙果然紅了臉扭身跑開。

喝着熱熱的湯水,餘寶笙很遺憾地說道:“從小到大基本上所有的家務活我都能自己幹,很小的時候就會給我爸爸燙衣服,褲線筆直筆直的,特別專業,別人都不知道是我幹的,再大了會自己騎車換煤氣罐兒,鄰居都說餘家的丫頭頂個愣小夥用,可惜唯有做飯不擅長,因為一直有食堂吃,所以不需要做飯,人家都說味精不好,吃多了會老年癡呆,可是我就喜歡放味精放雞精,大概小時候吃食堂吃習慣了。”

每當餘寶笙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喬遠峰心裏總是酸酸的,他雖然不知道父母是誰,可喬建國兩口子可從來沒讓他吃過苦,做飯也是喬媽媽生病卧床時候喬建國忙不過來他自己偷偷學會的。

“我說第一次跟你吃飯,本來菜就很鹹了,你怎麽還往裏面倒了點醬油,那時候真替你的腎髒擔心。”

“是啊,後來學醫了,知道還有其他很多不好,怕我還沒老就得個腎衰竭高血壓腦溢血什麽的,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又費錢又拖累別人,就開始有意識地吃的清淡點兒,你看今天的湯雖然只放了鹽,我能喝出香味,以前一定會覺得這是什麽啊,肯定覺得這個廚子真小氣放豬在裏面洗了個澡就撈出來了。”

餘寶笙的笑話沒把喬遠峰逗笑,反而前面的話讓喬遠峰皺了皺眉頭,不悅地說道:“小孩子家家就喜歡胡說。”

餘寶笙聞言擡頭瞄喬遠峰一眼,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盛了勺湯到喬遠峰的碗裏,說:“我這不是改習慣了嗎,少油少鹽,多健康,以後肯定活得長。”見喬遠峰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卻還是沒表情,餘寶笙立刻讨好似地從衣領裏扯出一樣東西,“呶,你看,我把這個也帶上了,肯定長命百歲。”

喬遠峰慢慢放下筷子,伸手探過來握住那塊小小的玉,圓潤光滑,乳白細膩,仔細看了一會兒,嘴角揚起來,輕輕問:“什麽時候戴上的?”

餘寶笙突然嬌羞起來,把玉鎖搶回來小心翼翼地塞到衣領裏,偏着頭道:“不告訴你。”

喬遠峰也不追問,臉上的笑容卻一直保持着,兩個人安安靜靜地把排骨吃完,湯喝光,餘寶笙剛要收拾碗筷,卻被喬遠峰拽到身邊,像是被催了眠,乖乖地坐在他的腿上,任他一顆一顆解開領口的幾顆扣子,正怔忡不知所措間,只覺得兩片溫熱的唇壓在那片玉上然後貼到她的胸口。那玉因為剛才低頭懸在空中已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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