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雪之後,一日寒過一日,臘月後便該是新的一年。

方孝哉還是住在原來的房間裏,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只是除了這個房間他再不能去別的地方。

那次重傷足足養了月餘,身上的傷好了,心裏的卻永遠也好不了。大夫說積郁于胸最是傷身,但他又如何能放開懷不去想?

他想回京城,回自己的家去,回去當他的方大少爺,回去經營自己的酒坊,喝敬哉釀的酒,吃會仙樓的桂花糕……

從來沒有這樣的渴望過,但也從來沒有這樣的絕望過。

葉傾雲将他從那塊碎裂的瓷片下救了回來,疲累以及身心俱損讓他昏厥過去。他昏死前聽到葉傾雲在吼,你不準死!聽到沒有!快給我醒過來!你要是敢死,我拉兩淮的人給你陪葬!

耳邊卻響起了不久前的一段對話——

「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守喪嗎?」

「會……我會血洗兩淮,讓天下同悲。」

那個時候的葉傾雲……視他如寶。

待到再醒過來時,便發現自己身上清清爽爽的躺在自己的房間裏。

若不是身上無處不叫嚣着疼痛,方孝哉會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噩夢,一場這輩子都不願再想起再面對的噩夢,但那一切……都是真實的。

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又見到了葉傾雲。男人不複以往融了雪化成水那樣的溫柔,英俊的臉上挂着冷冽的表情,看着他的目光陰鸷森冷。

他進了房間,反手拴上門,走到他榻邊看了看他。那時他重傷初愈還未能下榻,只能整日躺着靜養。男人什麽話都沒說,掀開他的被褥,上了榻……

說不上來那是怎樣的感覺,疼痛,以及出于本能的快意,被進入的時候哀叫出聲,然後方孝哉死死咬住下唇,但是身體各處被燃起情欲的火苗、再不受自己控制時,他終于低吟了起來。

一次又一次,由初始的被迫掙紮,到後來的完全依從,葉傾雲讓他習慣了這樣違背常理的交歡,他的身體業已習慣了在葉傾雲的撫慰裏挺立,釋放,再挺立,再釋放,直至疲軟不起。

他不明白葉傾雲為什麽要這麽做,也不願去想明白。自從遇到這個男人之後,他的人生軌跡被徹底地改寫,他感激他在自己失憶的那段時間裏照顧和庇護,但又恨他,恨他在衆人面前侮辱了他,恨他将他囚禁起來幾乎視為禁脔。

門嘎吱一聲響,風帶着雪花自開啓的門縫間卷了進來,門被關上,一切便又隔絕在外,只留下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來人脫下穿在最外面的裘襖,随意一扔,一邊整理衣袖一邊四下環顧,「天這麽冷,該讓下人多點幾個火盆……」

方孝哉抱膝坐在榻上,不語。男人回過身來,向他這裏走來,「昨天在後山獵了幾只野兔,讓廚房烤了,待會兒你多吃一點。」

方孝哉仍是無聲,葉傾雲在榻上坐下,靜默了一陣,然後湊過來拉開他的衣襟,埋首在他頸脖和胸口那裏啃咬,手指往腹下滑去,猛地抽開衣帶,解開褲頭,方孝哉很快被脫得精光。

精壯的身體覆了上來,帶着與他身上截然相反的高溫,雙腿被扯開架在對方的臂彎上,于是羞恥的地方完全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方孝哉撇開頭去,鹹覺到熾熱如烙鐵的粗刃一寸寸推進塗抹了膏脂的後穴。早已習慣的身體努力地吞噬下男人的偉岸,待到全根沒入,男人輕微的一個抽送,花徑便配合得一陣收縮。

上方的人惬意地輕嘆,然後不疾不徐地抽插緩送,方孝哉在颠簸裏睜着雙眼望向帳頂,仍是風團雲形的紋樣,他微微側首,看見被扔在一旁的衣裳,上面的輕風祥雲讓他心裏一陣發脹。

「你瘦了……硌手。」葉傾雲有些抱怨似地輕聲嘀咕。

濕潤的水聲裏,是葉傾雲越顯粗重的喘息,葉傾雲抱緊了他,緊到讓他生疼,方孝哉晃着腦袋模糊不清地呻吟,意識飄匆間聽到葉傾雲在問他。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從哪裏來?」

是啊,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以前的時候還叫他「隐風」,現在,卻是連名字也不知道。

方孝哉仰起頭,承受他越來越兇猛的撞擊,手指糾緊了床單。

「……你到底是誰?」葉傾雲還在問着。

方孝哉只是冷着眼眸看向他,淡淡道,「什麽時候放我走?」

所有的動作霍然停下,葉傾雲臉上的表情凝結起來,然後……

「啊——!」

一記猛烈的撞擊,深埋于體內的活物跳動了兩下,滾燙的液體打在腸壁上……蝕骨焚心。

不待方孝哉喘口氣,俯在身上的人便又展開了新一輪的撻伐,激烈的撞擊和抽送讓他再無法講出完整的句子。

外頭的雪,不見有停下的意思。

葉傾雲也想不明白,現在所做的一切,一點都不像是自己一貫的作風。

那個時候看見他一身污穢和血跡,後悔和憐惜便莫名蜂擁而至,是他背叛了自己,但是為什麽自己卻會在懲罰他之後生了愧疚的念頭?

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面對這個人,步步退讓,屢屢失态,總是被他左右了心神,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也總是會影響到自己的情緒。

或許不該留下這個人,但一想到要放他離開,不舍的情緒淹沒了所有。

葉傾雲覺得自己像是中了某種不可解的毒,又像是上了瘾一樣,他對那人的欲望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

身體上的擁抱,男子與男子間的交合,他有些發了瘋般地執着在這個人身上,想要這個溫和淡雅的人,想要這個風采卓然的人,想要留下他,留在自己身邊……他是兩淮的船王,有着獨霸一方的權力和勢力,也有能力留住自己想要的。

但是葉傾雲沒有想過,為什麽自己舍不得他的離開,也沒有想過,為什麽在看到他和駱隐風在一起時會嫉妒到發狂,甚至根本沒有想過,為什麽這個人對他來說會是如此的不同……

世上沒有後悔藥,直到很多年後葉傾雲終于想明白這些問題時,歲月蹉跎,年華漸逝,他和他之間錯過了太多太多。

一日三餐給方孝哉送飯的人,還是會時不時地給他講些外面發生的事——

官府的人都走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能是談妥了,也可能是自知不敵所以走為上策。鎮上的生意沒了人大力則是一團亂,幾個堂主拿刀劍可以,做這份差事卻是不行,到後來還是丢在那裏荒廢了。上官島主來過一、兩次,和莊主說不上幾句便拂袖而去。

這段時間葉傾雲出去「買賣」的次數比以前頻繁,而每次回來都是滿載而歸。臨近新年,各家都會采買年貨,在外的游子也紛紛歸鄉,最是水運繁忙的時候,也是江寇大賺一筆的時候。

而每年到了這個節氣,也是酒坊最忙碌的時候,辭舊迎新、一家團圓都免不了要喝上幾杯。方孝哉想起來,自己每年這個時候,常常在酒坊忙到更鼓聲響,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才踩着霜雪返家。

敬哉有時候會假以外出夜宵的借口來接他,然後兄弟兩個一人手裏捧了一個燒餅,一邊吃一邊走……

方孝哉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待多久,一年,兩年,抑或一輩子?

「……你怎麽了?」

葉傾雲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晚膳正吃到一半自己想事情想得出神,面前的飯碗裏一動沒動。

方孝哉放下筷子,靜靜坐在那裏。

不像以前在飯廳吃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道一聲飽了便能離席,現在是在他的房間裏,走也走不到哪裏去。

「沒有胃口?」葉傾雲問着,見他不答便讓下人将桌上的飯菜都撤了。然後下人又捧了幾個匣子過來,葉傾雲起身将匣子一一打開,「找到了些新奇的玩意兒,怕你悶了給你送來。」

方孝哉擡首看了一眼那些東西,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其實自從被關在這裏,葉傾雲常常拿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來,不然就是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更有一次,他居然弄來幾個金發碧眼、身材曼妙的西域女子來表演歌舞。

房間裏堆滿了各色各樣的東西,但是他想要的……恰恰不是這其中的任何一件。

再稀奇古怪的東西,再價值連城的珍寶,在他看來都無一用,舉世無雙的美人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現下,這些都入不了他的心。

見方孝哉興味索然,葉傾雲似乎有些愠怒。舉手揮退了那些下人,然後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他坐着,他站着,于是居高臨下。

「價值連城的寶貝你沒興趣,新奇古怪的玩意兒你也不喜歡,西域的美人你看都不看上一眼……你究竟想要什麽?那張水域圖?那張圖對你來說真的那麽重要?」

方孝哉看着他,嘴唇蠕動了兩下,終是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再多的解釋都沒用。

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想離開……

葉傾雲,你可知留我一日便是傷我一日……

你何時才放我離開,何時才給我一條活路?

得不到他的回應,葉傾雲便湊下來有些惡狠狠地啃住他的嘴唇。方孝哉雙唇緊閉,葉傾雲也不深入,于是那種濕潤溫熱的感覺只停留在表面,輾轉碾壓,舌頭舔舐,牙尖輕齧。

葉傾雲身上透來的血腥味讓方孝哉覺得胃裏一陣陣不适地翻騰,于是伸手抵在他胸口上,微微推拒。

誰知葉傾雲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從椅子上拖了起來,用手臂圈箍住,那濡濕的感覺從嘴唇上一點點往頸間移去。

「你要怎樣才肯說?要怎樣才肯告訴我你的來歷……」

方孝哉半仰着頭,嘴角一彎,「你不必知道,因為你根本……不、配!」

話音落下,對方的動作一頓,然後頸間一陣激靈靈的痛,卻是被他狠狠咬了一口。葉傾雲擡起頭,眼神複雜地看着他,然後一把拽過他就往榻上扔。

葉傾雲欺身而上,他閉上眼等着他将他的衣物剝光,然後用他的利刃将他貫穿。但是等了良久,這次卻沒有動靜,睜開眼,正對上他的視線,沒有初時那般陰鸷,仿佛又見着昔日的沉柔。

葉傾雲擡手扶上他的臉頰,粗糙寬厚的手掌輕輕摩挲。

「其實你想要什麽,只要開口和我說,我能給你的都會給你……」

方孝哉凄然而笑,「但是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

「是什麽?」

方孝哉卻沒有回答。

葉傾雲脫了他的衣裳,埋首在他胸前舔咬,他任其作為,當雙腿被扯開架起的時候,他開口問道,「你什麽時候放我走?」

回答他的,也是一片沉默,接着便是連神思也混亂的聳動。

次日清晨,方孝哉還在昏沉間,聽到一旁的床榻上有窸窸窣窣的動靜,睜開眼迷迷蒙蒙地看過去,只見一個身材精壯肩背寬厚的身影正背對着他穿上衣衫。

腦海裏浮現上一次在毒七的船上落水之後,葉傾雲抱着自己用體溫給自己取暖的情形,只是數日之隔,卻是天差地別。想到這裏,眼眶一熱,竟是抑制不住地流下淚來。

方孝哉看見葉傾雲轉身,連忙閉上眼睛假寐。感覺到那人靠近,靜默了一陣,然後眼角的水痕被輕抹去,對方嘆了口氣,接着一陣遠去的腳步,門開,門關。

方孝哉睜開眼看向門口,聽到窗戶外有撲啦撲啦的聲音,他披了衣服起身開窗。窗臺上停了只鴿子,鴿子腿上綁着紙箋。

他取下鴿子腿上的東西,然後關窗。

紙箋上空白一片,一字沒寫,只有些許粉末。

他從枕頭下取出一個瓷瓶,将紙箋裏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進去。一切做完,在手裏掂了掂那瓷瓶的分量,這些迷藥迷倒葉傾雲這樣會武功的人也足夠了,但是山莊守衛森嚴,迷倒了葉傾雲,還是沒有辦法出去……

葉傾雲出去了一會兒又很快回來,從櫃子裏取過厚實的外衣還有狐裘丢到他身上,「穿上。」

方孝哉接過一聲不響地穿好,然後被葉傾雲帶到馬廄。

下人牽着兩匹高頭駿馬候在馬廄門口,見他們過來,在葉傾雲的指示下扶他上了其中一匹,葉傾雲自己則上了另一匹,然後一手握住自己的缰繩,一手牽他的。

兩匹馬在山林裏慢悠悠地跺着蹄子,雪止天晴,銀裝素裹,原本幽深幽壑的密林被素淨的白所覆蓋,顯出幾分別樣的純淨透澈,仿佛天地萬物都被滌蕩清淨。

葉傾雲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馬走在前頭,方孝哉看着他寬闊的背影,然後視線落在被他牽着的那根缰繩上,手指不自覺地揪緊雲雪聰的鬃毛。

只要掙斷了那個……

就在這時,葉傾雲回過頭來,「我沒和你說過吧,林子裏到處都是用來捕野獸的陷阱,亂走的話很容易掉進去。」說完便回頭,牽着他的馬繼續往前走。

方孝哉不自覺揪緊馬鬃的手指松了開來。

穿過樹林子便到江邊,葉傾雲讓兩匹馬都停下來,翻身下馬正要過來扶他,方孝哉已經自己從馬背上下來。

他看着遠處江面,無限惆悵。「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葉傾雲松開疆繩任兩匹馬自己走開,平淡答道,「随便走走,怕你在房間裏悶出病來。」

方孝哉側首看向葉傾雲,然後無聲地笑了起來,說不出的酸澀。良久,臉上的表情才平靜下來,視線又落回到天水交界的渺渺遠方,「你就不怕我逃了嗎?」

「兩淮都是我的轄區,除非你會像鳥一樣飛……」葉傾雲的聲音,冷得就和這刺骨的寒風一樣。

于是方孝哉再不出聲,兩人這樣站在江邊,寒風透骨,天上又飄起了零碎的雪花。

葉傾雲回身道,「下雪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方孝哉充耳不聞,視線直直地落在遙遠的前方。葉傾雲又将他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但方孝哉依然不為所動,于是葉傾雲上去拽起他的手要将他往回帶,卻是沒有拉動。葉傾雲有些驚訝,手上用了些力道,方孝哉橫起胳膊和他對抗,神色凄冷。

「水域圖你已經拿回去了,也當衆……羞辱過我了,為什麽遲遲不肯放我走?」方孝哉的聲音清冷,透着絕望。

葉傾雲神色一凜,随即平淡地說道,「我怎麽可能讓一個不明身分的人随意進出夙葉山莊?何況,我和山莊裏任何人都不曾虧待過你,囚犯做到你這種地步,何其幸運?」

方孝哉緩緩睜大眼睛,似不相信地輕搖了兩下頭,然後神情黯然,垂下眼簾,「囚犯……原來……」放棄又像是認命了一般,就連一直和葉傾雲拽着他的手抗争着的氣力也松懈下來。

「既是囚犯,那就應該将我關進地牢……為什麽要對我做那種事……為什麽要日夜不停地羞辱我折磨我?」他又緩緩擡頭,眼裏噙滿受傷與無助,「葉傾雲,我是人,不是你可以随意處置的奴隸,更不是你拿來洩欲的……禁脔。」最後兩個字,聲音幾不可聞,他将手從葉傾雲手裏抽出,然後向馬匹那裏走去。

為什麽當初會留戀這裏?

自己早該走的!自己早應該選擇離開這裏的!

離開這個滿是殺戮和搶奪的地方,離開這個霸道又一意孤行的人,從駱隐風的陰影下離開,回去屬于他自己的地方,他的宅院,他的酒坊,他方家大少爺的身分……

執起缰繩,葉傾雲已經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握着缰繩的手,「你不是想離開嗎?現在有機會為什麽不試試?」

方孝哉一愣,然後順着葉傾雲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空蕩蕩的,一艘船都沒有的碼頭。

葉傾雲……你狠!

方孝哉嘴角掠過一抹淺笑,擡手作了一揖,「葉莊主,在下告辭,不送!」便轉身向碼頭上走去。

沒有船,甚至連一片木板也沒有,波蕩的江面就在腳下,方孝哉看了眼渾黃的江水,而後捋起衣擺沿着木階緩緩往下走。

刺骨冰寒的江水漫過腳背,淹過膝蓋,一直到齊腰深,方孝哉一步步往前走去,江風卷着大浪撲過來,一下将他淹沒,他停下來站穩了,等到一波過去才又繼續往前走。

浸了水的狐裘猶有千斤重,他擡手松開系在領口的繩結,任那件狐裘順浪漂走。

他只想離開,快點離開,就算死……也無所謂。

「撲通——」身後一聲重物落水,接着水花作響。

江水淹到他胸口,浸在水裏的身體冷得亦沒有了知覺,方孝哉看了看遠處,然後有些無奈而失望地沉了口氣。

終究還是不行呢……還是唯有這樣才能離開?

心裏一松,在潮起翻湧的江水裏再也站不穩,閉上眼就要一頭栽進水裏,誰知被一股力道拉住,接着被緊緊圈住。

「別走……」

葉傾雲頭抵着他頸脖,輕聲嗫嚅,吐出的熱氣帶着一絲濕潤,嘴唇張合間摩挲過他頸子那裏的皮膚。

方孝哉用力地想要從他的禁锢中掙脫開,卻是被對方摟得更緊。

「葉莊主這是要出爾反爾?」

對方沉默了一下,然後有些懇求的語氣,「我不許你走!我會對你好,我會讓整個山莊裏的人還是把你當作二當家那樣侍候,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只要你肯留下……」

方孝哉放棄了掙紮,洩去氣力,「留下我做什麽?葉莊主,你若還存有一絲憐憫,就放了在下吧。」

葉傾雲也是迷惑,留下他要做什麽?而自己又為什麽會對他這麽執着?

不想他離開……

師父,隐風,從小一起長大的上官,一個個都從自己身邊離開,不然就是不複往日的親密……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現在連他也心心念念着要從自己身邊逃走。

是要回到隐風身邊去嗎?

你是要回到隐風的身邊去嗎?

不,我絕對不允許!

葉傾雲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将方孝哉扳回過身面對他,臉有愠色,被江風掀起的長發淩亂飛揚,渾身上下盡是肆意綻放的張狂暴戾之氣。

「你就這麽想回去駱隐風身邊?他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讓你不惜葬身江底也要從我這裏離開?」葉傾雲質問他道。

方孝哉被問得一下怔愣住,睜大了眼看着葉傾雲,接着「啪——」的一聲脆響,他使盡渾身氣力擡手扇葉傾雲一掌,手掌心火辣辣地發疼,而葉傾雲臉上也立刻浮現出幾道清晰的指印。

「葉傾雲,你自己對兄弟懷着不倫之戀,不要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會喜歡男人!我說了,我根本不認識駱隐風!」

葉傾雲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臉上愠色稍稍褪去,卻是換作比這冰寒刺骨的江水更為冷冽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不肯留下來?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財寶、美人,乃至這裏所有的一切……只要你開口,我都可以拱手相贈!這樣的待遇世人求都求不到,為什麽你偏在福中不知福?」

方孝哉看着他怒紅了雙目,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力大到就要将肩骨捏碎。

福?方孝哉低下頭凄然而笑。

這對于自己來說分明是求生不得求死也無法解脫的劫難!

葉傾雲,我方孝哉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所以你才輾轉而來向我讨還。

「是,你可以給,但都不是我想要的……葉莊主,請你記住今日在下的話,在下所求之物,葉莊主尋不到……也永遠給不了!」

兩人僵持在寒冷徹骨的江水裏,葉傾雲眼神飄忽,嘴唇輕嚅,似在回味他所說的話。

方孝哉不覺絕望到了極致,眼前這個人竟然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明白……

葉傾雲,我想要的……不過是做回我自己。

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也不可能離開這裏,而葉傾雲也絕對不會讓他死,便擡頭,「葉莊主,這裏很冷,你若不讓在下走,那麽請讓在下回岸上。」

葉傾雲回過神來,看着他,握着他肩膀的手顫抖着似有些猶豫。方孝哉看得出葉傾雲內心在掙紮,但是掙紮之後的結果卻不是他想要的。

葉傾雲低下身将他打橫抱起,然後轉身往岸上而去。

葉傾雲沒有騎馬,而是抱着他提了口氣用輕功回到山莊,一進門便吩咐下人趕快準備熱水。身上濕了的衣服被寒風一吹變得硬邦邦,方孝哉凍得不輕,雖然被葉傾雲抱着卻始終不肯偎着他取暖,待到了山莊手腳都沒了知覺。

下人們很快在他房間裏準備好熱水,葉傾雲動作小心地将他放進浴桶裏,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穿着亵衣也進到浴桶裏。

浴桶很大,大得足以容下兩個成年男子。

熱氣氤氲,整個人都浸在溫暖的水裏,方孝哉才總算緩了一口氣過來,然後看到葉傾雲閉着雙目正凝神屏氣輕輕吐納,便想應該是剛才一口氣奔上來費了不少勁。

方孝哉埋在水裏的手動了動,對方沒有反應,于是傾身向前。

他記得之前有一次去找上官,被侍女攔在了外面,說是島主正在運功療傷不便見客,那一次是上官蘭容被葉傾雲打傷後不久。後來他無意問起,上官蘭容告訴他,入定的人無法防範外界,此時就算個孩子也能奪他性命。

方孝哉無意中記下,卻沒想到會有一天真的讓他遇到。這個男人……是一點都不防自己,還是根本不擔心他會威脅自己的性命?

這樣想着,緩緩伸手向葉傾雲的頸脖,手指就要觸上去,葉傾雲猛地張開眼睛,嘩啦一聲,水花飛濺,他的手被葉傾雲牢牢箝制住。葉傾雲顯然知道他要做什麽,冷洌的視線落在他臉上,看得他背脊上寒意頓生。

「你想取我性命?」葉傾雲沉聲問道。

見他不作答,葉傾雲将他的手拽過去放在他自己的喉口。

「我說過,只要你想要的,盡管開口,能給的我一定會給。」

葉傾雲說那些話的時候,喉結在他手掌下上下滑動。方孝哉似受了蠱惑一般微微蜷起手指。

「對,只要這樣鎖緊,然後一捏……」

掌心之下是沾了水的濕潤肌膚,男人身上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了過來,方孝哉按照他說的,鎖緊五指。男人閉上眼,微微仰首,胸膛起伏,面色開始泛紅。他的手指緩緩施力,葉傾雲拽着他的手也顫抖得加重了力道。

「唔——」

一聲痛苦的沉吟讓方孝哉驀地回神。自己在做什麽?!

連忙松開手指想要将手收回來,葉傾雲卻不松手,反而靠了過來,另一只手繞到他身後阻止他向後退去。

熾熱的親吻落在唇上,一下下,貼上然後分開,被熱氣蒸得有些喘不過氣,方孝哉微微張嘴,而在這時,葉傾雲再次貼了上來,一改之前的輕柔,霸道而強硬地用舌尖撬開他的齒縫,探入進去,搜掠攪擾,勾起他的舌尖迫他和他糾纏在一起。

兩人間雖有床第之實,但多是葉傾雲單方面的洩欲,于他而言只有痛苦不堪,而這一個不同以往的暗藏着莫名情性的親吻,令方孝哉無措。

他別開臉想避開,被葉傾雲捏住下巴強迫着繼續。下颚有些酸痛,他感覺到一絲液體自嘴角溢了出來,來不及細想,神思已被胸前異樣的感覺所牽走。

葉傾雲的手已松開了他的下巴,手指隔着被水浸透的衣衫揉捏玩弄他的乳珠。

被熱水浸浴的皮膚變得異常敏感,布料的粗糙摩擦着敏感的地方,令那裏很快挺立起來,浸濕的中衣如若無物,隐隐透出黯淡的紅。葉傾雲低下頭張嘴含住了他一邊的突起,舌尖舔弄,手指探進他的中衣裏,指腹揉搓着另一邊。

「嗯……」一陣陣的酥麻沿着經絡流竄開來,方孝哉覺得自己身體發軟,直直往下滑去。明明極其厭惡這樣的事情,為何會生出慵懶惬意的感覺?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有些困頓地搖了搖頭,熱氣蒸騰卻是讓腦袋越發昏沉。

葉傾雲放過他胸前被玩弄得顏色嬌豔的突起,半拉半扯地将他的中衣脫了下來。裸露的肌膚接觸到微燙的熱水,讓他微微顫栗了一下。葉傾雲将他撈進懷裏,手指仍是不斷往下滑去,直到那個閉緊的穴口。

私密的地方被人碰觸,他下意識地抵抗和掙紮,葉傾雲傾身含住他的唇舌,舔咬啃齧,他吃痛之下一聲低吟,聽來卻是欲拒還迎之意,對方似受鼓舞一樣,借着水的滑潤刺入一根手指。

異物侵入所帶來的不适,讓方孝哉咬緊了下唇,葉傾雲攬在他腰際的手向上撫上他的嘴唇,強力地掰開他緊閉的唇伸了進去,手指勾起他的舌頭在他嘴裏攪着,身下進出的手指加到三根,方孝哉管顧不了這麽多,對着葉傾雲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葉傾雲嘴角勾起一抹笑,将手指從他嘴裏抽出,帶出一絲銀亮的絲線。葉傾雲将他拉到自己身上,雙手托着他的臀讓他緩緩往下坐,粗熱的肉刃就這樣一點一點深入體內,他雙手扶住浴桶的邊緣,指甲深深掐進木頭裏,扣出道道印痕。

葉傾雲扶着他緩慢地動着,方孝哉低頭便能看見男人沉迷的表情。

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對自己做這種事?

葉傾雲的手從他腋下穿過,按住他的後腦勺就要将他的頭壓低,同時魅着眸子貼上來,方孝哉微一側首,對方的吻落在臉頰上。葉傾雲也不惱,順着臉頰一點點吻下去。

過于親密的接觸讓方孝哉莫名得厲害,被葉傾雲帶動着在水裏上下颠浮。欲望在彼此的腹間摩擦,顫巍巍地立了起來,疼痛不适與快感交疊,陣陣心悸。方孝哉忽地心生迷茫,感覺在這場強制的情欲裏,越來越無力,越來越妥協……

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匡啷——

窗戶碎裂,一道人影闖進室內。

屏風後面浴桶裏正沉浸欲海的兩人俱是一驚,緊貼的身體分了開來。

葉傾雲從浴桶裏一躍而出,幾下穿回衣裳,「你待在這裏別動。」說罷提着劍繞過屏風去查看究竟。

方孝哉渾身綿軟無力地靠在浴桶的木壁上,竄起的欲望被剛才那聲聲響吓得疲軟下來,漫湧無邊的情潮緩緩退下,頭腦也開始清醒,覺得有些涼了,便取過一旁的布巾正要擦拭。

啪!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誰!」倉皇回頭。

「噓——」上官蘭容握着鞭子的手擱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小聲道,「快點穿衣,趁葉傾雲被引開了,我帶你走。」

方孝哉點點頭,迅速穿好衣裳,跟着上官從窗戶出去。

上官蘭容對山莊內外的地形都很熟,帶着方孝哉繞開守備從後山下去,山下礁石後泊了一艘船,也是上官蘭容事先備好的。

「我給你的藥,你沒有用嗎?」兩人走到船前,上官蘭容問他。

「沒有,即使将葉傾雲迷倒了,我獨自一人也沒有辦法逃脫出來。」方孝哉忖了一下,然後感激的輕笑,「上官,多謝。」

上官蘭容擺了擺手,然後朝身後山上看了一眼,「快走吧,他們若是用船追,你我誰也逃不掉的。」

方孝哉應聲上船,船夫搖動水槳,小船如箭離弦,劈波斬浪離岸越來越遠。

之前一路狂奔,方孝哉顧不得太多的思考,待到了這時,他才突然清楚地意識到一點——

自己就要離開夙葉山莊了。

之前心心念念着想要走,縱使死也無所謂,而這會兒真的可以離開時,卻又有些說不上的悵惘。

方孝哉回頭看向山莊所在的山崖,這數月的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本是與自己毫無關聯的,卻被那樣強硬地闖進他的世界來,将他攪得一團亂。

再不會回來了吧?

曾經所受的照顧,還有那個人帶給他的傷害……都散了吧。明知自己也許一輩子也忘不了,但是自己應該放下,他要做回方孝哉,做回他的方大少爺。

遠處山崖上有點點人影閃現,方孝哉看見有人一身青衣,衣袂飛揚,站在最前頭,手裏的長劍寒閃着刺目的光芒。縱使相隔如此之遠,他還是辨得清那人身上的狂放與倨傲。

葉傾雲……

你我再不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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