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當家,有艘打着方家旗號的船要靠上碼頭。」

葉傾雲倏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準靠!靠上些人手待會兒跟我一起去碼頭。」

那個人終于來了!

葉傾雲心裏有些莫名的喜悅,但沒有全部表露在臉上。以前方孝哉還在這裏、還沒有恢複記憶的時候,就知道他的言行總能影響到自己的情緒,但是曾幾何時,心裏對他已經心心念念到了這種地步?

而對隐風的情意,卻似乎越來越淡,淡到那些違背倫常的情意仿佛都已經随風而逝……

葉傾雲摸摸自己的胸口,那裏面怦咚怦咚的跳動,宛如情窦初開。以前是對着隐風,而今卻是因為那個人。

方孝哉的兒子出奇的乖,不哭不鬧也不認生,誰抱都不會吵,故而山莊上下都喜歡得緊,此時那孩子正趴在床榻上,烏溜溜的眼睛朝葉傾雲看着,嘴裏發出「唔唔」的聲音,好像要他來抱一樣。

葉傾雲起身走到床榻邊将孩子包了起來。「你再等等,我馬上就把你爹爹帶來……」

窗外雲霧散去,清風霁日,一派令人心神清明之象,但葉傾雲心中卻有一絲不安……

山腳下,江風徐來,一艘木欄雕砌的大船緩緩靠上碼頭。

碼頭上下分站了不少人,葉傾雲站在人後,看着那船的舷梯被放下來。當舷梯觸及地面發出聲響時,他竟是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一顆心吊到了嗓子口。

想自己縱橫兩淮,多少時候都是腥風血雨裏過來的,這會兒竟會緊張焦急成這樣……是因為那個已經許久沒有見的人?還是因為自己隐隐的擔心?

不知道那個人會以怎樣的姿态面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要和他說些什麽,更不知道他們相見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只是等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下來,就在葉傾雲等得急切到了極致,幾乎要沖到船上去的時候,有人踩着甲板、嘎吱輕響的腳步聲随風而來,而後,那人出現在舷梯後方。

一襲淡青的儒衫,腰間纏着白缟,眉宇清朗,豐神如玉,江風掠過,青絲共袂裾飄飛,一派俊朗飄逸。

那個人和一年多前一樣,幾乎沒有改變,只是凝在眉宇間的沉穩更濃了些,渾身上下萦繞的那股溫潤淡和,如陳釀的酒,在歲月的催醞下,更比一年前來得要溫醇醉人……不知如果再過十年二十年,那該是怎樣一幅情景?

「孝哉……」

葉傾雲情不自禁地喚了他一聲,徑直迎了上去,卻正對上方孝哉肅冷淡漠的表情。

方孝哉只是下了舷梯,卻沒有走上前,兩人間隔着丈遠的距離。他淡淡開口,言辭客氣非常,「葉莊主,日前獲知犬子在貴莊,承蒙您照顧,不敢煩擾,在下今日特來接犬子回家。」

葉傾雲一顆吊起的心因着方孝哉這一冷淡的态度重重往下一墜,仿佛綁了塊石頭咯噔一聲直直跌進谷底。

「這裏風大,我們先回山莊再說。」他動了動嘴唇,只能擠出這樣一句話。

「不必了。」方孝哉斷然拒絕,回身合掌拍了兩下,船上的人陸陸續續擡下來好幾個大箱子,看起來很沉的樣子。

「打開。」

方孝哉一聲令下,那些人紛紛将箱子放在地上一一打開,霎時金光流轉,金銀玉器珊瑚翡翠在陽光下光華璀璨,令人眩目。

葉傾雲實在看不懂眼前的情況,冷聲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莊主,這是貴莊收留照顧犬子的酬禮,若是葉莊主不滿意,在下回去以後會另備一份差人送來。」

葉傾雲簡直不敢相信方孝哉說了什麽,用這些東西來打發他,把他葉傾雲當成什麽了?山野賊寇還是無賴綁匪?

他氣得暗暗咬牙,緊了緊握劍的手,先前欣喜的情緒一掃而空,沉聲道,「這種東西你也拿出來丢人現眼?夙葉山莊裏的奇珍異寶你又不是沒有見識過,你覺得我會看得上這些東西?」

方孝哉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卻克制着不發作出來,他擡手擺了下,身後的人紛紛将箱子蓋上。

「既然葉莊主對這些不滿意,在下便讓搬回去,待會兒還請葉莊主親自列份詳單,在下一定備齊了讓人再次送來。」

葉傾雲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心裏暗道:我要什麽你會不知道?方孝哉……是你……我只要你!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來,于是兩人便就這樣站在碼頭上默默對峙。

江風帶起那人的發帶和袍袖,他挺直腰杆傲然而立,就像那日他決然離開一樣。

葉傾雲的心底有一股欲望冉冉而起……想把這個人抱進懷裏,想撕開他、進入他,看他在自己身下被情欲左右的迷蒙和魅惑。

一年多,他對他的欲望不減反增,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只是這裏不是失控的地方,而自己……也不可能再那樣失控……

葉傾雲知道方孝哉恨着自己,這種恨不會因為歲月流逝而被磨淡,這種恨不會因為他的挽回而被原諒,他的恨深埋在心裏,根深蒂固。

其實自己早就看到、早就應該知道的,那時候他決絕離開,毅然和別人拜堂甚至生了孩子,證明自己的等待不可能看到希望,沒有了葉傾雲,那個人的日子照樣能過下去,但是他還是抱存着這麽一絲期望,過了這麽久,他該多少……

可惜葉傾雲錯了……對那個人做了那樣的事情,還希冀着他的原諒,怎麽可能?

「葉莊主……」方孝哉率先打破沉默,「犬子不足周歲,聽聞內子業已遇難……」

說到這裏,方孝哉眼神黯了一截,微微撇開頭,過了一會兒才眼角紅紅地回過頭來,聲音也不如之前那般鎮定,「請把肅兒送還給我……」暗藏了幾分祈求的語氣,聽着讓人不禁一怔。

葉傾雲只覺胸口堵着一口悶氣,聽方孝哉這般口氣就好像是自己故意扣着他兒子不放似的。

他握劍的手緊了又緊,手心幾乎捂出汗來,但他還是強壓了翻覆的情緒,「這裏風大,我沒把你兒子帶下來,你要是急着見他就跟我回山莊,但是……只準你一個人上山。」

方孝哉愣了一愣,随即視線繞開他,落在他身後的山上,雖然他臉上沒有顯露出什麽表情,但是葉傾雲能感覺得到他的猶豫、他的掙紮,還有幾分恐怯。

片刻之後方孝哉才輕點了下頭,「我跟你走……」然後轉身,「你們把東西擡上船,然後在船上等我,不得我消息不準擅自離船。」

「是!」

方孝哉回過頭來,神色複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袍袖一甩走了上來,「葉莊主,請帶路。」

葉傾雲沒有開口,轉身走在前頭。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只有皂靴蹭過石階發出的沙沙聲。方孝哉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和他保持着四、五級臺階的距離,于是葉傾雲故意放慢腳步,山路蜿蜒而上,仿佛永遠也走不盡一樣。

跟着葉傾雲一起來的人從別的小道先返回山莊,于是一路上随着他們的也就是平時一直跟着葉傾雲的那幾個近侍,走到山莊門口,那幾個人身形一晃也消失不見。

葉傾雲一腳跨進莊門,卻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停下來,疑惑地回頭,卻見方孝哉看着山莊大門出神,本來暗隐在眼底的恐怯這會兒毫不掩飾地完全流露出來。

他莫名了一下,等明白過來那個人在害怕什麽的時候,心口好似被重物狠擊一下。

那個人竟然在害怕……曾經在自己面前從來不會屈服的一個人,全天下除了駱隐風以外,唯有他敢對自己說一個「不」字的人……此刻竟是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都是因為自己的關系?

自己對他做了什麽?

有一絲後悔和難受浮上心頭……自己讓他跟着一起回山莊,不過想和他喝杯茶,像以前那樣聊聊彼此間的事情。

但是顯然……連這樣都不可能了。

他們之間本就無所憑依,那一日在船上當衆行暴便是扯斷了彼此間的聯系,而不顧他的情緒将他囚禁,卻是真的将彼此推入了絕望……

「孝哉……」

葉傾雲輕聲喚他,那個人回過神來,猶豫着往後退了一小步,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忽地睜大眼睛,緊接着有些認命地邁步向他走來。

那一刻,葉傾雲仿佛看見他眼底的灰冷和空洞。

方孝哉……

只有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那個人才會化成那個俊朗飄逸、儒雅溫潤的商人方孝哉。

而在自己面前,好像一切都是死的,沒有生命,宛如行屍。

葉傾雲把方孝哉帶到書房,命人沏上好茶送過來。方孝哉只是站在門口不為所動,葉傾雲在一旁坐下,手指叩着桌子,說道,「進來坐,才一年多不見,怎麽生分到這地步?」

方孝哉嘴唇動了動,輕聲問他,「肅兒在哪裏?」

葉傾雲撇開頭,叩着桌子的手停了下來,「你先坐,陪我喝口茶,待會兒會讓你見他的。」

書房裏一片靜默,他撇着頭沒有看方孝哉的表情,自己只是私心的想要和他多處一會兒,卻不敢面對他的表情和視線。

「葉莊主……」

他聽見方孝哉輕聲叫自己,接着「撲通」一聲,回頭時,看見方孝哉已經跪了下來。

「葉莊主,求求你……把肅兒還給我。」

方孝哉的聲音裏布滿了懇求和哀切,葉傾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人,那有着和外表完全不同的倔強的人,竟會這樣放低身段來求自己。

那個人……曾經無論對他做什麽,都磨滅不了他眼底那份堅忍……如今卻為了他和另一個女人所生的孩子給自己跪下?!

難道在他眼裏,自己就是這樣的不堪?

自己只是想和他一起喝杯茶說一會兒話,卻讓他誤會自己扣住他的兒子不放。

「你做什麽?快起來!」

方孝哉搖了搖頭,眼角薄紅,「葉莊主,金銀玉器奇珍異寶你都看不上,那你究竟要怎麽才肯放了我的孩子?」然後垂下頭去喃喃祈求,「請你放了肅兒,請你放了他……」

葉傾雲實在看不下去,上前拽住方孝哉的胳膊就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但是沒想到方孝哉是下定了決心要跪他的,葉傾雲那一下沒能把他拉起來,方孝哉依然跪在地上。

葉傾雲心底生了些怒氣,「你給我起來!誰要你跪了?你以為你給我下跪我就讓你看孩子?你以為你給我下跪我就會把孩子還給你?」

這一說,方孝哉的表情如被雷劈,他怔愣在那裏,視線直直落在身前地上,半張着嘴,聲音都哽在喉嚨裏。

片刻之曲,方孝哉才有所反應,他顫顫地伸出手捉住葉傾雲的衣擺,然後一點一點收緊,擡頭,話音裏全無了碼頭上的那份沉靜,「葉莊主,我求你,求求你放了肅兒……我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可以做,只要你放了肅兒……」

停了一停,似乎想起什麽,拽着他衣擺的手扯得更緊,只見他滿眼水氣,又拼命忍着不讓眼裏的霧氣氤氲化水而出。

「葉莊主,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逃了,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說我是『駱隐風』,我就是『駱隐風』……你就是……就是要這樣……」

說着,方孝哉松開已經被扯得一團皺的衣擺,手指顫抖着摸上自己的腰帶,又像下了很大決心般,顫抖而慌亂地将白缟和腰帶解開,就要脫衣……

「方、孝、哉,你做什麽?」

葉傾雲眼疾手快地把方孝哉的衣襟拉上,接着用力将他從地上拖起來。

「方孝哉!你當我是什麽人?我葉傾雲有這麽無恥這麽不堪嗎?你要見兒子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讓你見了?我下山接你去的時候正巧奶娘帶着他在外面曬太陽!你當是怎麽了?你以為我要他做什麽?」

他沖着他一陣吼,滿心怒火全在此刻發洩了出來。

剛才被他這麽一跪,跪得失了心神,才脫口而出那樣的話。那個人竟然當真,不僅當真,還……

怒火之後,便是無止境的嘆惋。

要不是曾經對他做了那些事,這人又怎會誤會自己到此地步?為什麽要以為自己是用他的孩子來威脅他到山莊?為什麽要以為自己是拿他當「駱隐風」?為什麽要以為……以為自己要他一起回山莊,便是要逼他做這種事?

這一年多來,每每想起和他共處的時日,便也總會想起那一段于那個人來說可以叫做不堪的時日。

他記得他即使深陷情欲也是淡漠如水的表情,記得他就算死也要從自己身邊離開時的決絕,記得他幾次都想動手殺了自己卻是沒有動手……枕下的毒藥、共浴時的那一次,在夜深人靜孤枕難眠的時候,回想起來,那份恨意和絕望,越發的清晰。

他從小到大,憑着心意驅使,唯有在駱隐風面前,他暗藏下來對兄弟的不倫之戀,多少年過去,許是這份感情過于壓抑、過于沉重,以致在這個人面前一再失去控制。

他也知道他根本不是「駱隐風」,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那曾經在駱隐風面前的悸動一點一點都到了那個人身上,而曾經禁锢他的倫理,在那個人那裏根本不用顧及,所以他憑着自己心意去做了。

囚禁他,留下他,每日每日沉淪欲海。

在那之前葉傾雲不知道自己會沉迷在一個男子身上,而在那之後,他知道了「萬劫不複」這個詞……

方孝哉被吼得一下發不出聲來,只是聳着肩膀大口地喘氣,待到心緒平複了一下,才似乎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反手抓住他的袖子,「你會把肅兒還給我?真的?你真的會把他還給我?」

不還給你還讓我替你養着?我葉傾雲吃飽了撐着去養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葉傾雲心裏悶聲道,有些煩躁地将衣袖從方孝哉手裏扯回來,走到桌邊坐下。

那個人神情遲滞地站在那裏,任衣襟歪斜半敞着也不自知,葉傾雲眼角瞥到自他的領口間露出的小片肌膚,線條美好的鎖骨一陣隐在衣裳底下……腹下仿如燃起了一團火。

葉傾雲懊惱不已地拿過桌上的杯盞,遞到嘴邊才發現已經空了,只好又再放下。動作大了些,杯盞被放下時發出挺大的一聲「喀咚」,讓神智未寧的方孝哉又是一震。

方孝哉有些回神,然後意識到自己尚還儀容不整,于是臉上微微發紅,連忙将自己的衣衫拉整齊。那副慌亂的樣子遠比他之前跪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要好,雖然,他更想看到的是曾經那種雲淡風輕……

兩人不說話,一個坐着,一個站在門邊,氣氛就這樣冷冷僵了一會兒,方孝哉聲音很低地問道,「葉莊主,奶娘什麽時候可以把肅兒帶回來?」

肅兒、肅兒、肅兒!他現在滿心都是他的兒子!為了他的兒子不惜低聲下氣的求自己,甚至……甚至……

啪!葉傾雲一掌拍在桌上,對着外頭沒好氣道,「來人!去把奶娘和……方小少爺帶來。」

門外的侍衛應了一聲,接着是逐漸走遠的腳步聲。

他看到方孝哉原本灰冷空洞的眼底生了一線光彩,半側着頭,視線牢牢盯着門扉,好像隔着門板就能看到外面一樣。

葉傾雲越發不耐煩,便尋思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想和他說,正要開口,門被人很用力地推開,侍衛幾乎是跌撞着跪進來的。

「回大當家,屬下沒在院子裏看見奶娘,就讓人四下去找,結果在後山發現了奶娘的屍體,而方小少爺……小少爺不知所蹤!」

「你說什麽?」葉傾雲和方孝哉幾乎同時驚叫了起來。

侍衛分別看了看兩人,然後将方才的話複又重複了一遍。葉傾雲看見方孝哉的臉色已經不對,卻又強忍着不便發作出來的樣子,于是吩咐那名屬下多派人手再去找,便将他揮退了下去。

方孝哉低着頭嘴裏不知道在默念什麽,門在他身後甫一關上,他便像發了狂一樣的撲上來揪住他的衣襟,雙眼赤紅,「葉傾雲,你到底把我的肅兒怎麽了?你到底把他怎樣了?」

葉傾雲将他的手從自己的衣襟掰下來,「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麽冷靜?」方孝哉搖了搖頭,滿臉的頹喪,「我的孩子……我的肅兒還未滿周歲,他娘親就命喪江底,現在又不知所蹤……你叫我怎麽冷靜?要是肅兒出什麽意思,你叫我怎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秀蓉?你叫我如何面對方家列祖列宗?」

被他這麽一說,葉傾雲原本按捺下的怒火複又騰燃起來,「夠了!你明知道他不滿周歲你還讓個區區女流帶着出門,要出事還不是你們自找的?我真要對他做什麽當時就連救都不去救了!」

「葉、傾、雲!」方孝哉大聲地喊了他的名字,然後痛苦地閉上眼,眼角水光流轉,「我聽到說,船是在你兩淮水域出的事……」

葉傾雲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想了想才明白他什麽意思。

他是懷疑自己動的手?他是在懷疑自己害死了他的妻子、将他的孩子帶到這裏來?!

方孝哉,你……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一開始就認為這是我做的?」葉傾雲沉聲問道。

方孝哉沒有立刻答他,睜開眼睛,目光炯然地看着他,「我的話只是一家之言,葉莊主只需扪心自問……」

啪!

葉傾雲揮手一掌落在桌上,那桌子登時四分五裂。

「方孝哉,我現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那船是毒七下的手,等我趕到那裏的時候就只救到你的兒子!」

方孝哉瞪大了眼睛看他,眉頭微皺,像是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但是葉傾雲卻無意去和他争辯,相信也好,不信也罷,至少這件事情上,他問心無愧。

雖是這樣想,心裏又有些動搖,如果自己不是猶豫了那一下子,也許夏秀蓉就不會死……而如果夏秀蓉沒有死,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想到這幅景象,葉傾雲心裏又是說不出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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