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夕陽西沉,天色漸暗。
這一天措手不及的事情實在太多,方孝哉的情緒也總算穩定了一些,只是呆坐在離葉傾雲最遠的椅子上,不願和他說話。
葉傾雲命下人布膳,下山去接人前便讓人吩咐廚房多準備些那個人喜歡的菜色,只是佳肴都端上來,那個人看都不看一眼,讓他多少吃些,也推說沒胃口,顯然那個人的心思全在他兒子身上。
葉傾雲當時聽到屬下回報時确實也震驚,但是想到對方能進入山莊來殺人必定不是一般人,葉傾雲心裏已經有了認定的人。
可以避開自己布在山腳下的陣式,能夠神不知鬼不覺進到山莊裏的人……只有他!
晚膳後,葉傾雲讓下人把方孝哉帶去房間休息,自己則提劍往上官蘭容的島上去。
雖然葉傾雲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确,他也想不出上官蘭容這樣做的理由,可看到那個人仿佛心魂也丢了一般的模樣,多少感到不忍與不舍。
先是船在自己的水域出事,接着孩子又在自己的山莊裏失蹤,如果不把事情查清楚,只怕和那個人之間千山萬水的隔閡又要多了幾道……
為什麽自己要這麽介意和他的關系?
他不過就是一個商人,和自己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裏,沒有任何的交集,自己追求自由逐風的生活,而他恪守禮法過着平淡不驚、無風無浪的日子。
但是自己偏偏就是舍不得放開他,不論是那個時候把他囚禁在山莊裏,還是後來追到京城去找他,就算隐風離開的時候自己也沒有這麽執着,仿佛他不在自己的身邊,自己就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
于是,一定要找回來,一定要把他留在身邊……這樣的念頭強烈到讓他幾乎身不由己。
上官蘭容的島上,無論何時、無論夏秋都是仙霧缥缈的景象,奇花異草微香熏人,遠遠便看見上官蘭容一個人坐在涼亭裏,四周不見一個侍女和下人,葉傾雲便直朝涼亭走了過去。
上官蘭容面前的石桌上攤着畫紙,他就着燈燭,提筆丹青,聽到來人的腳步聲也不停筆,只是淡淡開口,「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麽晚來找我,總該不會是來喝酒賞月吟詩談天的吧?」
「孩子在哪裏?」葉傾雲開門見山。
上官蘭容總算停下筆,笑着擡頭,「什麽孩子?」
「你別裝了,我問的就是那個在我山莊裏的孩子!」
上官蘭容秀眉微蹙想了想,才一副猛地恍然大悟的模樣,「噢!你說的就是那個假『駱隐風』的兒子?那孩子挺可愛的,可惜小小年紀就沒了娘親,聽說還有個不錯的名字,好像叫方肅……」
葉傾雲沒有心情和他談論這些,于是沉着嗓子又問了一遍,「那個孩子在哪裏?」
上官蘭容用手裏畫筆的筆杆點住嘴唇,望向天際,「這可就難了,我雖會玩卦卻也蔔不出來這種事情啊……」
葉傾雲實在沒耐心陪他折騰,一個箭步沖到亭子裏,将他握着畫筆的手一扯。
「能破得了我布在山下的陣式,毫無顧忌進出山莊的人只有你,你快點說!你把孩子帶到哪裏去了?」
上官蘭容的手被他一扯,手裏畫筆「喀噠」一聲落在桌上,他眼角瞥去,卻看見那紙上一筆一畫描繪的是一幅人像。
那畫中之人站在船頭,仗劍而立、隽朗潇灑,飄逸的筆觸淺淺淡淡地勾勒出那人一身張狂倨傲的氣勢,而那個人的面容,葉傾雲是絕對不會認不出來的。
畫裏面的人……是他自己!
畫筆落下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在畫中人的身上,一小灘的墨跡暈開,可惜了整幅畫。上官蘭容斂起眼眸,有些難過的表情。
葉傾雲将視線撇開,松開拽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喜歡捉弄人,但是勸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方孝哉身上。」
上官蘭容擡起頭,眼裏星光熠熠。
「葉傾雲,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葉傾雲回到山莊時,以為方孝哉早該睡了,不想正看見他站在房間外,看着庭院裏的花草看得出神。
月華如水,灑了他一身的銀輝,那個人身上總是萦繞着淡然靜谧的氣息。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喜歡?
自己喜歡上了這個人?
上官蘭容那句話,一語點破,原本團繞在心中的疑惑都因為這句話而豁然開朗。
所以和他在一起時,心口才會有莫名的悸動,所以才會為這人左右情緒,還想抱他,想和他在一起,不顧他的意願将他強行留在自己身邊,甚至在他走了之後發瘋一樣地擱下兩淮上的船,一艘一艘地找過來……
全是因為……喜歡?
自從自己體會到的那一天起就被用在駱隐風身上的詞,不知道什麽時候轉移到了這個人身上。
在他失憶那段時日的朝夕相處,那個人身上的溫潤淡和、隐忍不發,同時又堅韌到令人欽佩,每一點每一滴,日積月累地積聚,終是讓自己對他的情意一天天變了質。
因為不知不覺間,因他而動容,然後動了心。
那個時候看到他和駱隐風在一起時,心中騰燃而起的妒意讓他失去理智,當衆對他施暴。
現在想想,自己氣的也許并不是他背叛了自己,而是因為看到他和隐風在一起,看到他們兩人那麽親密的動作,彼此互相維護,他甚至都忘記了眼前站着的是六年多沒有見面的隐風,是自己曾經一直思念的人。
那一刻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要把那個人奪回來,要讓他們都知道他是自己的人,他是葉傾雲的人!
只可惜那個時候的自己不知道,而現在知道了,卻不是欣喜,而是更濃重的悔恨……
在上官蘭容那裏沒有找到方孝哉的兒子,但是葉傾雲絕對不相信上官蘭容能脫得了關系。
「你替他找到兒子後,他就要帶着他兒子回去了……這樣你也願意?」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呵呵呵!不要我管?如果不是我點醒你……你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吧?」
「夠了!……上官,我喜歡誰與你無關!」
轉身離開時,葉傾雲看到上官蘭容眼裏的哀怨,聽到身後紙張被撕碎的聲音。
夜風起,有什麽如雪散飛,他伸手接住一片,是有着淡淡墨跡的碎紙,他聽到上官蘭容的聲音随風而來,很輕很輕,沒有聽得太真切,又好像聽明白了。
「但是我喜歡……」
葉傾雲在廊上站了一會兒,見那人沒有進屋的打算,便去自己房裏取件長袍出來。
走近時聽到那人很輕地喃了一聲「秀蓉」,緊接着什麽晶瑩剔亮的東西自他臉頰滑下,落在花葉之上,輕碎破裂,如珠玉四濺。
葉傾雲胸口一窒,心裏莫名苦澀。
想起一年多前那個人不畏他的威脅,就算死也要娶那個女人為妻的情景,他恨不得可以捅自己幾刀。
為什麽不早一點發現?為什麽不早一點意識到?
又一陣夜風襲過,掠起方孝哉身上單薄的衣裳,青絲攜發帶飄,幾多惆悵。
葉傾雲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長袍,猶豫了下,終是走上去将衣服披在他肩上,「夜裏涼,怎麽不進屋?」
「……!」方孝哉似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然後發現自己肩上的衣服,微微颔首,「謝謝……」
總是不會習慣這樣的客氣和生疏,葉傾雲又問了一遍,「怎麽不進屋?」
方孝哉回身看了眼那間房,搖了搖頭,「我還不困。」
不困也沒有必要待在外面吹冷風吧?葉傾雲心裏疑惑,也跟着回頭看去,這才恍然發現,他不肯進屋是因為這房間……
那個時候方孝哉偷走了水域圖,又不肯說出為什麽要偷,還口口聲聲說他和駱隐風沒有關系,自己氣極怒極将他軟禁在這裏……
之前下手不知輕重,傷得他很厲害,那個人在床上躺了很久才好轉過來。而在那段時間裏他業已平靜很多,水域圖拿回來了不是嗎?他既不肯說出是誰指使的,但也不可能放虎歸山,只是他一點都沒有動殺念。
見到那個人,只想起在船上那次的蝕骨銷魂,他給自己編造了借口,因為自己不能放虎歸山,所以要軟禁他;因為還沒有問出他背後的指使者,所以他不能殺他……只是自己對他一次又一次的情欲失控,葉傾雲選擇了無視……
葉傾雲看着那間房間,當時急着要去上官蘭容那裏沒有注意,想下人都知道他是誰,便理所當然的将他帶到以前住的房間。既是駱隐風曾經住的房間,也是他作為「駱隐風」、以及被自己軟禁起來那段時間住的地方……
葉傾雲回過頭,看到那人肩膀輕輕抖着,不知是冷還是因為害怕……他一定是想起了那段不堪的時日,所以才寧願站在這裏……
想到這一點,葉傾雲只覺得心口隐隐生疼。
即使已經明白了自己現在的情意所向,但那些已經發生的、已經鑄下的錯,也許再也沒有機會補償。就算有,他也不會原諒自己,那種事,任誰都不會揮揮衣袖雲淡風輕,就這麽淡忘過去。
他可以不去想起,埋在記憶裏不去碰觸,但是刻下的傷痕,是永遠都無法抹去的。
兩人這樣站着,雖是安靜平和,但總還是氣氛有些怪異。
葉傾雲終是有點忍受不住,嘆了口氣,「我讓下人收拾間客房給你,從京城到這裏一直都在船上,也該累的。」
方孝哉怔了怔,然後帶着訝然的表情緩緩回頭,漆黑溫存的眼眸裏點點水光,但是那份驚異的神情很快被斂了去,「還沒有……肅兒的消息?」
葉傾雲不忍搖頭,但又找不到什麽更好的理由去安撫他,只好先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替你把兒子找回來的。」見那人沒有反應,便又問,「有一點我很疑惑,為什麽你妻子會一個人帶着他出門的?」
方孝哉一愣,然後才幽聲道,「秀蓉是帶着肅兒回她的老家祭祖祈福,我和敬哉還有若塵還有事在身不能陪她,爹年紀大了不宜出遠門。」
「所以你就讓她帶着這麽小的孩子出門?你自己就出過事情,為什麽一點自覺都沒有?」
「……我也知道水路有水路的危險,但是水路快許多,況船上都是若塵找來的一等一的高手、淮王府的侍衛,沒想到……」
方孝哉的表情後悔萬分,緊緊攥着拳頭,閉上眼緊咬牙根,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葉傾雲不忍心看他這個樣子,伸手過去,手又僵在半空中,手指屈了屈又縮回來。
這時方孝哉臉色平靜地轉身,「葉莊主,客房不用準備了,請你跟我來……」
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葉傾雲還是跟着他進了房間。
房間裏沒有點燈,黑漆漆的有幾分森冷,待葉傾雲走進來後,門闩落下,喀噠一聲撞進心底。
葉傾雲不解地回身,卻見方孝哉踏着自疏窗洩露而進的月色霜華,緩緩向他這邊走來……
「葉莊主,我這次來……本就沒有抱着再回去的打算。之前偷了葉莊主的水域圖,又擅自逃走,自認葉莊主不會輕易放過我,只是肅兒是方家唯一的子嗣……請葉莊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之上,找到肅兒将肅兒送回方家,方孝哉在此先謝過。」
方孝哉說着再次跪了下來,跪行到葉傾雲身前,伸出手摸上他的腰帶,解了開來。
沒有束縛,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散了開來,葉傾雲看不見方孝哉的表情,只聽他聲音平靜地說道,「我可能做得不好……但是仍然希望可以取悅葉莊主……」
褲結被松開,不知是什麽冰冷冰涼的撫上他的男根,葉傾雲倒抽了口冷氣,「你做什麽?」
方孝哉沒有回答他,那冰冷的東西圈住他的欲望,上下滑動,變換角度和姿勢揉搓着他的分身,葉傾雲恍然間明白過來那是方孝哉的手,只是因為在外面站的時間久了,所以才冰冷冰冷的。
「孝哉你……」
拒絕的話還未出口,下一刻分身被納入一個溫熱濕潤的地方,葉傾雲低下頭,只見黑暗裏方孝哉的頭前後擺動,動作生澀地舔弄着他腿間的物事,舌尖繞着他的頂端打着圈,然後深深吞入,因為不适而發出的低聲嗚咽和輕響的水聲,淫靡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只是葉傾雲感受到的不是顫栗快感,而是一波波沿着脊椎竄上來的寒涼,心口仿佛被無數的針紮着。
剛在上官蘭容的點醒下明白過來自己對他的感情,轉瞬的驚訝之後便是無力和後悔……
「為什麽要這樣?方孝哉,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葉傾雲低吼了一聲,猛地将方孝哉推開,三兩下将衣裳整理好。
自己是那樣地渴望他,不願放手,曾經千裏追到京城只為了要将他帶回來,白天在碼頭上見他在風中潇灑而立,便已心動不已,但是他要的不是這樣的關系。
葉傾雲取出火折子點亮了房間裏的蠟燭,方孝哉摔在地上輕聲咳嗽,眼角水光流轉,唇上還沾了一些濁液,卻是暗隐着說不盡的風情與誘惑。
只是葉傾雲知道那并不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心裏全是他的孩子,他這樣做也是為了他的孩子,如果肅兒在他身邊恐怕他早就拂袖離開,一天都不願多待。
突然間,生了些念頭,那個人把尋找兒子的希望寄于自己的身上,如果一日找不到肅兒,那他是不是一日就留在這裏……?
不,就算留下了又有何用?
那個人的心不在這裏,而那個被自己強留下來的,無喜無悲,對外界毫無反應的方孝哉,這不是自己想要的。
葉傾雲蹲下身,用袖子替方孝哉擦去嘴上的污濁,柔聲道,「不必這樣,我說過的,我一定會盡全力替你把兒子找回來的,而你……如果不願意待在這裏就先回去船上好了。」
方孝哉歪着頭滿眼不敢置信地看他,葉傾雲自己也不禁覺得好笑,曾經那樣待他,現在做什麽都挽回不了了吧。
只覺得腦子裏很亂,亂到無以複加,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到底要怎樣才……
「孝哉,我……」
叩叩!話脫口一半被敲門聲打斷,門外有人回報。
「大當家,有人送了封信來,署名大當家收。」
葉傾雲将方孝哉從地上扶了起來,然後轉向外面,「進來。」
奚清宇推門而入,将手裏的信箋交給葉傾雲後便退了出去。
葉傾雲拿過信箋走到燈光亮些的地方,拆開,細閱,驀地怒火中燒,一把将信紙揉爛。
方孝哉顯然被他這模樣吓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葉傾雲狠狠一拳砸在牆上,咬牙切齒,「竟然在這個時候……」
三江四海皆有船王,各守一方水域,如今齊聚兩淮,可謂形勢不妙。
兩淮乃淮陰與淮安共稱,同處淮河下游,為南北水運要隘,扼河、漕、鹽、榷、驿之樞紐,南商北賈,往來川流,熱鬧繁華,自古便受人觊觎。
上官弘在世時,人脈廣布、知交天下,兩淮船王的位子也坐得如實,轄管的水域一直風平浪靜,少見賊寇,故而四路八方也都賣他面子,即使有人心裏打着兩淮這塊肥肉的主意,卻也不敢妄動。
然船王的位子落到葉傾雲手裏後,一切都變了模樣。
他自己首當其沖做着那燒殺搶掠賊匪一樣的事不說,雖是專找黑船下手,但難保有消息錯誤下錯手的時候,毒七一夥也橫行猖獗了很久,現今的兩淮水域令行商者人人談而色變。
三江四海的船王突然造訪,看來像是早有預謀,許是按捺不住,要對兩淮下手。
想到這裏,葉傾雲不覺長嘆一口氣,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經夠亂了,還要平添事端,轉念間,心裏又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這些人,來的時機還真湊巧……
次日一早,夙葉山莊的議事廳內便萦繞了一股肅殺的氣息,來人一共七個,個個面色沉冷,只靜靜坐着,皆不言語。
葉傾雲背着手緩緩走進議事廳,落坐前,掃了眼座下那幾個人。那些人他都認識,以前跟在上官弘身邊的時候也打過交道,但是自從自己坐上兩淮船王的位置之後,就再沒關系過。
按理說各地船王守着自己的水域不相往來也沒什麽不正常,船王的位子後繼給誰也是船王自己定奪。那封信箋上說,各地船王相聚兩淮要開一次船王大會,事前也沒有商議和通知就這麽說來就來……
顯然是不把他葉傾雲放在眼裏。
故而葉傾雲也沒有什麽好臉色,沉着臉坐了下來。
「各位船王一夜之間齊聚葉某這裏,是要給葉某一個驚喜歡嗎?可惜葉某這裏寒舍簡陋,恐怕招待不周。」言辭裏逐客之意盡顯。
話甫一出口,底下有人「喀當」抄起擱在桌上的劍,被其他人以眼神制止。一陣沉默,片刻後有人起身,卻是江浙船王魏錫飛。
「葉莊主,咱們都是江湖中人,明人不說暗話,今日我等聚集于此,便是為你船王一位而來。」
葉傾雲嘴角微微一揚,心道,果然是為了這個。但不出聲,靜靜聽他往下說。
「葉莊主并非上官弘之親人,繼任船王一位已讓人生疑;又葉莊主任船王期間,反行寇義,燒殺掠奪,兩淮之上,賊亂連連,商旅受阻,絕非人願。我等見此情狀不能再坐視不理,故請葉莊主交出兩淮船王一位,我們在座幾個便也不為難夙葉山莊。」
這話說得正氣凜然,直把此番強取豪奪、威逼脅迫說成了一樁替天行道之事。
葉傾雲在這些船王裏年歲最小,但論氣勢卻絲毫不輸給在場任何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前輩,他只坐在那裏悠悠地轉着手裏的茶杯,一副愛聽不聽的模樣。
座下立刻有人按捺不住,再次跳了起來,「葉傾雲,你這算什麽态度?」
「喀噠」葉傾雲放下手裏的杯子,睨看那個跳起來勃然大怒的人。
「葉某又沒搶到你的水域去,況葉某搶的本就是不義之財,你們要覺得葉某這船王的位子來路不明,那你們也可打着正義的旗號憑本事來搶,葉某在這裏随時恭候。」說罷起身,就要離開。
「葉傾雲!」有人在他身後出聲叫住了他。
葉傾雲停下腳步略微回首。
出聲的是幾位船王中年紀最大的、轄管東海水域的柏昆。方才他一直坐在那裏巍然不動,此刻也依然氣沉如海,只見他緩緩擡手,而後五指一松……
一個小孩子佩戴的長命鎖懸在他的指下,來回晃動。
「肅……!」
一直躲在側門旁偷聽的方孝哉一見柏昆手上那個東西,立時臉色大變,情緒激動地就要沖出去,幸而被路過的奚清宇捂住嘴一把拉住,但是方孝哉仍是不斷掙紮,直到上來兩個護衛連同奚清宇一起才将他架住。
葉傾雲只瞟了眼柏昆手裏的東西,面上一片平淡不驚,沒有多說什麽回過頭繼續往裏走,身影消失在側門裏時,「送客」二字冷冷傳來。
議事廳裏有人對于他的無禮和無視怒極,一氣之下,一掌拍碎了身側的茶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