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葉傾雲走到後廂,便看見方孝哉被三個人一起架着,嘴還被奚清宇捂住,在看到自己進來的時候,方孝哉大睜着滿含焦急的眼睛,搖了搖頭,被捂住的嘴發出「嗚嗚」的聲音,還在竭力想要掙脫開那些人的箝制。
葉傾雲當然知道方孝哉為何會如此模樣,剛才柏昆拿在手裏給他看的長命鎖,其實他也認出來了,那是戴在方肅身上的東西。
他早該想到的,方肅在自己山莊失蹤,而那些人偏又挑這個時候來開船王大會,顯然其中有什麽聯系,一定是以為方肅是他的孩子,而那些人勸退不成便以此要挾。
侍衛來報,說那些人已經出了山莊正往山下去,葉傾雲這才一揚手,示意奚清宇和那兩個護衛松開方孝哉。
才一脫開箝制,方孝哉便踉跄着撲上來,雙手拽住葉傾雲的衣襟,聲音顫抖,「肅兒,肅兒在他們手上……你還我肅兒!你把肅兒還給我!」
葉傾雲略略嘆了口氣,旁生枝節的麻煩使得情勢比自己預想的要糟得多,而現下,他只想先把眼前這個人的情緒安撫下來。
方才在議事廳時他絲毫未覺,但是看到方孝哉如此驚惶失态,不禁令他也開始隐隐擔憂,方孝哉的慌張直接影響到自己的情緒……其實從很早之前便是如此了,不過那個時候自己沒有在意罷了。
葉傾雲伸手覆上方孝哉緊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輕輕拍了拍,「你別擔心,在沒有拿到水域圖前,他們不會對你兒子做什麽的。」
聽到他這麽說,方孝哉激動的情緒似平複了些,但是轉而卻是紅了雙眼,緊緊盯着葉傾雲,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但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硬生生地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吞了下去。
他堪堪将手收回,然後神情黯然地垂首退後兩步,「我先回房去了……」便直接轉身,搖搖晃晃地向他暫住的客房走去。
葉傾雲只站在那裏,目光直直地看着方孝哉的背影,什麽話都沒有說。
方孝哉在房裏魂不守舍地坐了會兒,又有些焦躁地起身來回走了兩圈,但是憂慮孩子情況的心緒怎樣也平複不下來。
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冷靜,雖然孩子出事是葉傾雲看顧不當造成的,但他不可以遷怒葉傾雲,因為能救下孩子的只有那張水域圖。
即使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張圖有何用處,但他卻很清楚這張圖在葉傾雲眼裏的重要。
想到這裏又不由得想起那件事,方才還煩躁的心思一下子冷靜了,不,更确切的說,是因為一陣寒意爬上背脊,煩躁轉為恐懼。
他以為自己新婚那日,葉傾雲擾亂禮堂未遂憤然而去之後,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和這霸道的男人扯上什麽關系。但他顯然想錯了,他和葉傾雲彼此間的維系遠比自己想的要多,而彼此間的糾葛也比自己想的要繁雜。
房門被輕叩了兩下,然後不待他回應就被推了開來,男子站在門口,一身凝重,方孝哉不由喉口微微抽緊,坐在椅子上的姿勢也頓時僵硬起來。
「孝哉……」葉傾雲輕聲喚道,卻看到方孝哉身體一震,緊接着抓住椅子的扶手,緊緊的,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
他還是在怕自己。葉傾雲心裏這樣想着,帶上門走了過去。
「沒能照看好肅兒,我很抱歉。」
方孝哉擡頭看他,眸底漾起微瀾。
「但是能破了那些陣法從山莊裏把孩子劫走,我懷疑應該是有人裏應外合才能做到的……」
方孝哉似驚訝了一下,但沒有開口,只是斂着眉頭靜等葉傾雲說下去。
清俊的男子暗暗隐忍下心裏翻覆情緒的表情,激起他将之擁入懷中的沖動,葉傾雲沉了口氣,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莊裏現在也不安全,為免你無端受到牽連,我讓人現在就送你下山。」
說着提起袖子從袖袋裏掏出一個錦袋遞到方孝哉面前,「這個你帶着,到了山腳下再打開。」
方孝哉神情木讷地從他手裏接過那個錦袋,看了看,然後擡頭望向葉傾雲。
「你……不去救肅兒?」
葉傾雲錯開他投來的目光,撇開頭去。
方孝哉握着扶手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為什麽……?」
「你到了山下就知道了。」葉傾雲沒有直接回答他,說話的同時伸手過去,「清宇正在外面等着你……」
「不!」方孝哉神情激動地拍開葉傾雲伸過來的手,用力搖了搖頭,「我不走,我要等肅兒回來!」
「你就算等在這裏,肅兒也一樣不會回來的!」葉傾雲的聲音也冷厲了幾分。
方孝哉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接着身體瑟瑟發抖,視線落在身前地上,「你說過會救的……你說過會把肅兒毫發無傷的還給我……」
葉傾雲只是站在那裏什麽話都沒說,于是方孝哉心裏寒冷至極,若是葉傾雲開口提出什麽交換條件,至少證明肅兒還有救,但是像現在這樣什麽都不說……
原來在那張水域圖面前,自己竟連當作籌碼來交換的資格都沒有,不由站在那裏吃吃地冷笑。
「清宇!」實在不願看到方孝哉那副模樣,葉傾雲咬着牙對門外喊了一聲,話音落下,奚清宇推門而入。
「清宇,帶上幾個人把方大少爺送下山。」
「是!」
奚清宇和幾個護衛過來正要架人,卻見方孝哉緩緩起身,仿佛肩頭壓了千斤重物一般費力,卻依然将腰脊挺得筆直。
「不勞葉莊主動手,方某有腿可以自己走。」說完便自己向外走去。
葉傾雲仍是站在那裏,方孝哉和他擦身而過時帶起的肅冷氣息,讓他似乎聽到胸腔裏有什麽清脆裂開的聲音。
方孝哉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首望向那道背影,「葉莊主,那張水域圖真是如此重要的東西?」
葉傾雲沒有立刻答他,待到身後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才開口,「很重要……幾乎等同性命……」
然轉身之時,門外已空無一人。
葉傾雲望着門外略顯蕭索的庭院,流露出幾分落寞的神情。
孝哉,到了山腳下,你便可知我對你的心意……
入夜時分奚清宇來報,船和人手都已準備好了。
房裏的燭火隐隐跳動,火光在葉傾雲臉上落下陰影,他低着頭,一塊玉牌在手指間翻來轉去,翻來轉去,直到外面突然一陣大風遽起,吹得窗格「喀喀」作響,燭火亂搖。
葉傾雲突然停了手裏的動作,起身,表情冷冽,「傳令下去,所有船員上船,圍截那幾個船王的船,清宇跟我上『雲起號』。」
江風凜冽,黑沉沉的江面上熒熒火點越聚越多。
葉傾雲站在船頭,衣衫飄飛,遠處亮堂的地方就是那幾個船王的船,帆高帆多的三桅海船,在他們只用于江上的雙桅船前宛如龐然巨物堅不可摧。
「今晚便要讓他們知道,這裏是我葉傾雲的地盤,惹惱了我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船上水手齊聲應喝,一時聲勢駭人,幾聲炮響,點燃的油棉化作火團,撕破寂黑的夜空,為一場厮殺揭開帷幕。
對方發現情況不對,連忙掉轉船頭準備迎戰,但是誰知竟在此時風向突變,海船又遠不如葉傾雲的船靈活,只能迎着挨打,無奈地反擊兩下。
只是片刻,幾艘海船的桅帆都竄起濃煙,火光照亮了天際,葉傾雲率領着自己手下的船,乘着風勢在對方船員的驚叫聲中直直撞了上去。
就聽「轟」的一聲巨響,接着是木板斷裂的聲音,一片硝煙彌漫裏,雲起號泊上打着柏字旗號的海船,船頭在海船身上撞出個大洞,葉傾雲提着劍飛身而上。
柏昆的船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亂裏,葉傾雲厲眸一掃,鎖定某個正向船尾而去的身影,嘴角一勾,拉過一根桅繩蕩了過去。
腳落地,正攔住那人的去路,葉傾雲手腕一轉,劍直指柏昆心口。
「柏船王,你們也都知道世人稱葉某為江寇船王,白日裏那樣冒犯葉某,晚上居然還毫無防備的将船泊在葉某的水域裏,真可謂勇氣可嘉。」
柏昆雖被擒,卻依然一片坦然不驚,「葉莊主好膽色,竟能僅憑幾艘雙桅将我等逼至如此狼狽的境地,柏某佩服!」
身邊「咕咚」一聲,被捆成粽子樣的魏錫飛被奚清宇丢到柏昆腳邊,後面的人押着其他幾個船王。
葉傾雲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魏錫飛,又把目光落回到柏昆身上,「我不會要你們的性命,把水域圖還給我,并發誓以後再不踏足兩淮我就放你們走。」
柏昆先是不響,然後皺了皺眉,「葉莊主,水域圖其重要堪比性命,持圖之人才被承認為船王,葉莊主讓我等留下水域圖,不如就地取了我等性命。」
「誰要你們的破圖了?」葉傾雲不耐煩道。
于是柏昆不解了,「葉莊主不要我們的圖,那要的是什麽圖?」
被他這一問,葉傾雲臉上的不耐煩濃重得似乎再有一個不合意就要一劍劈上去了。
「什麽圖?當然是拿來換孩子的那張圖!」
「孩子?」而柏昆臉上的疑惑也不像假的。
倒在地上的魏錫飛怒道,「姓葉的,你要殺就殺,擺什麽理由?」吼完被奚清宇一腳重重踹在屁股上。
倒是葉傾雲被他怒着吼了一句之後,臉上的戾氣卻是斂了幾分,「沒有人拿着兩淮的水域圖來給你換孩子?」
柏昆搖搖頭,「恕老夫實在不能理解葉莊主的話,老夫這裏既沒有葉莊主的圖,也不知道什麽孩子。」
葉傾雲一愣,「那你那個長命鎖……?」
「你說的是這個?」柏昆從袖袋裏掏出一個長命鎖遞給葉傾雲。東西打造得非常精致,鎖下的小鈴在江風裏叮鈴叮鈴的輕擺。
葉傾雲拿着将其轉到反面,鎖的背後有個「肅」字,角落還烙了方家特有的印,而且方孝哉當時站那麽遠都能一眼認出來,所以東西絕對假不了,但是……
「我問的孩子就是戴這個長命鎖的孩子,他現在在哪裏?」
柏昆想了想,「給老夫這個東西的人只說給葉莊主看這個,葉莊主會願意和我們談判,但并沒有說孩子的事情。」
葉傾雲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厲芒,「誰?是誰給你這東西的?」
柏昆抿緊了嘴似不打算說,任葉傾雲架在他脖子上的劍越抵越近割開了皮肉,一線殷紅順着銀亮的劍身滑了下來。
「是上官蘭容!」躺在地上的魏錫飛說道,「我們這次來也是因為他寫信求助我們三江四海的船王,說你殺了上官船王、奪了船王之位又不恪盡職守,反而燒殺搶掠做盡賊匪之事,他萬般無奈又被你軟禁在萬花島上,便請求我們出面替他奪回船王一位。」
葉傾雲緩緩收回劍,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弑師謀位?燒殺搶掠?
「哈、哈……哈哈哈!」葉傾雲仰首大笑起來,周圍的人卻都緊張的連大氣也不敢出。
葉傾雲笑過幾聲之後便斂了表情,「原來我葉傾雲不論做了什麽,都抵不過他一人僅用只言片語便能讓人信服,上官,你生的好本事!」
就在這時,有個屬下從懸梯上來走到奚清宇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什麽,奚清宇頓時臉色大變,幾步走到葉傾雲這裏,壓低了聲音。
「莊主,方家差人來問,幾時才可以讓方大少爺返船?但是屬下和屬下的人明明看着方大少爺上了船的,再一問之下說是方大少爺剛上船沒多久又被莊主的人給請走了……」
葉傾雲一怔,怎麽可能?但又馬上明白過來,不由微微眯眼,握着劍的手狠狠一緊,從齒縫裏迸出兩個字來,「上、官……」
上官蘭容住的島名為萬花,島上恰如其名,栽滿了各色奇異的花草。
葉傾雲一上島便直奔上官蘭容住處,怒目赤紅,殺氣逼人。
他早該想到的,縱然是自己的屬下都不能自由出入夙葉山莊,而能那樣來去無蹤的,除了駱隐風便只有上官蘭容了!
紗幔飄蕩的回廊,漫着淡淡的薄霧,四周芳草萋豔,令人有誤入仙境的錯覺。曲徑回廊通往一扇緊閉的雕花大門,葉傾雲想也不想一腳将門踹開。
「砰」的一聲打碎寂夜的寧靜,葉傾雲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視線先落在房裏一個搖籃上,那裏傳來孩子「啊啊」的聲音。
上官蘭容背對着門口而站,房裏燃了盞燈,幽幽的燈火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葉傾雲擡腳跨過門檻,緩緩走了進去,「上官,到底是為什麽?你若想要這船王的位子大可和我說,為何要颠倒是非陷我于不義?又為何要偷走方孝哉的孩子……還有,方孝哉在哪裏?」
上官蘭容沒有回頭,只淡淡的聲音傳過來,「果然只要和方孝哉有關的,你才會如此拼盡全力……我真的想不明白,這個和木頭一樣死板的人,究竟有哪一點吸引你?」
火光在葉傾雲的眼眸裏跳了跳,照出一片令人顫栗的寒冽如冰,只有在說到「方孝哉」這三個字時,才會映出幾許溫柔。
「這與你無關,把方肅給我,還有方孝哉。」
上官蘭容仍是淡淡的,一派與己無關的口氣,「如果我說方肅和方孝哉之間你只能救一個,葉傾雲你怎麽打算?」
葉傾雲抿了下嘴唇,說道,「如果我不救方肅,孝哉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和他自己。」
「呵,葉傾雲你什麽時候成情聖了?你忘記你當初是怎麽對待方孝哉的?」
聽到他說起過去,葉傾雲臉上微露黯然,「我是對不起孝哉,他不原諒我也是正常的,但我會盡自己所能為過去做的事做出彌補,而我對他的情意……」
話到這裏突然打住,葉傾雲斂下表情,神情又冷了幾分,「這是我和孝哉之間的事,與你無關,我現在是來要人的!」
「哼!」上官蘭容冷嗤了一聲,「我使盡計謀趕走了駱隐風,結果又來個方孝哉……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了今日做了多少事……你所看見的,還有你所沒看見的。」
葉傾雲手腕微微一震,手裏三尺青鋒隐隐铮鳴。
「果然都是你,在三江四海船王面前颠倒黑白,偷走方肅,綁走方孝哉,你究竟所圖為何?」最後一句灌了內力,霎時窗門粉碎,遽來的風滅了房裏的火燭。
一陣靜默,上官蘭容才又開口,聲音飽含幽怨,「只有這些?我原以為你知道的更多的……你們都以為用毒是我的所長……」話到這裏卻是突然變了個聲音,「實則我最大的本事,是模仿別人的聲音。」活生生的上官弘的聲音讓葉傾雲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如你所知,我第一次找方孝哉就讓他對自己的身分起了疑心;然後我扮成夙葉夫人,騙他說你給他喝的藥會讓他永遠恢複不了記憶;接着又溜進你的書房,用你的聲音和自己争執,讓他相信你劫了清白人家的船……」
順着他說的,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葉傾雲腦中,于是他終于明白方孝哉為何會對自己猜忌懷疑,甚至抱着怨恨的态度,最後一度憤然選擇離開。
「方孝哉為人刻板規矩,也正因為這一點,我知道他就算落入危險也不會拉人來為自己開脫或墊背,所以他第一次離開的時候,我讓他偷了你的水域圖,目的是讓你以為他背叛你。
「但是連我也沒想到的是,駱隐風竟在這個時候受命平定兩淮江寇,又恰好讓他遇到了方孝哉,真是老天助我,原本只是一場背叛的戲碼,在你眼裏卻成了方孝哉和你心裏曾經最重要的人勾結在一起,共同設計于你……」
停了一停,上官蘭容才繼續說下去,「只是那個時候你還沒明白自己心意,你的恨與憤怒都是建立在對方孝哉的感情上,但你不自知,任意地傷害,且用了他這種人最不能忍受的方式。」
連上官蘭容都看出來自己對孝哉的情意,那個時候自己卻一味的傷害,以至于兩人到今天這般無法複合的關系。
葉傾雲看着眼前這個人,恍然間似不認識他,這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上官蘭容嗎?記憶裏的上官蘭容固然驕縱又好捉弄人,但不至如此兇狠殘忍……
「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上官,你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上官蘭容似幽幽地嘆了口氣,「葉傾雲,你不明白也沒關系,事到如今,你我也都沒有退路了……」
葉傾雲手上長劍一橫,銀亮的劍身上映着上官蘭容的背影,「告訴我孝哉在哪裏,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日情分。」
「葉傾雲,你越是這樣心焦我越不會告訴你,我要方孝哉在你看不見想不到的地方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住口!」葉傾雲滿面殺氣提劍而起,劍尖直指上官蘭容背心。
那些曾經和方孝哉一同度過的日子的畫面占滿腦海,溫馨的、和睦的,抑或是劍拔弩張以及無言的漠然和崩裂,最後定格在他初次見到方孝哉的那一瞬——
清俊的男子斂了一身的溫潤,因為失去記憶而顯得有些茫然的眼眸裏,有幾分不願示弱的倔強和傲然。
自己只是擡頭那瞬無意間的瞥到,而這一眼卻将這個畫面深深留在腦海中,那樣清晰,宛如昨日……
長劍劃破虛空,被憤怒驅使着,他只道眼前這人不再是他的青梅竹馬,不再是他相互扶持的師弟,而是鬼魅,是兇手,是導致他和方孝哉之間徹底崩裂的罪魁禍首!
「上官,我今日便送你去師父那裏忏悔!」
劍尖「噗」的從背後刺透上官蘭容的身體,幾乎同時一直在搖籃裏不出聲的方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鮮紅的顏色如潑染的墨在上官蘭容的衣衫暈染漫開……
葉傾雲維持着劍刺出的動作,胸口起伏,好像每一下喘息都花下很大力氣。
他沒想到上官蘭容會站在那裏沒有反應任憑他一劍刺過去,小時候無論誰委屈了他,都要被他以三倍顏色的還了,怎麽可能……?太不像他了……
葉傾雲轉動手腕緩緩将劍抽出,更多的猩紅決了堤一樣的湧出來。方肅哭聲不斷,葉傾雲想着要快點找出方孝哉來。
「上官,別怨我,你弑殺生父,我早該替師父将你送下去給他謝罪!」
最後一點劍尖抽了出來,上官蘭容仿佛全身氣力也被一起抽走了一般,順着劍被抽走的方向軟倒下來。
垂在鬓畔的頭發散飛而起,在看清楚青絲掩映下的那張容顏後……
一瞬間,葉傾雲仿佛聽到胸口裏有什麽嘩啦一聲碎成晶末,然後耳邊就只剩下溫熱的血液飛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