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送走了駱隐風後,方孝哉獨自一人坐在大堂,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出了會兒神。
駱隐風說的話對他觸動非常大。
葉傾雲瘋了……
那些傳言居然都是真的,那個武功了得、曾經叱咤兩淮的江寇船王葉傾雲竟然瘋了……
「大少爺,這裏冷,二少爺囑咐我如果看見您和駱大人事情談完了,就送您回房。」方敬哉的貼身小厮初九站在門邊弱弱說道。
方孝哉回過神來,點點頭,然後起身向後廂走去。
駱隐風說如果他介意過去葉傾雲對他的傷害而拒絕幫忙,他表示可以理解。
要不要去?
方孝哉自己也難以定奪。
他一方面不想再和夙葉山莊、再和葉傾雲有什麽糾葛,但是另一方面,如果葉傾雲真是因為接受不了誤殺自己的事而精神失常,那他是不是有必要在他面前出現一下,告訴他自己沒有死。
很煩……
方孝哉只是個商人,只懂得透過正當手段為自己謀求最大的利益,只有在打着算盤的時候才頭腦清晰思路明确,而對于人情冷暖……
房間被火盆烤得很暖,穿得多了反而悶得難受。方孝哉脫下厚實的氅衣,打開櫃子想找件較薄的外衫來換上,但是視線驀地落在某樣東西上。
他伸手将擱在櫃子一邊的那個東西拿了出來,這是一個錦囊,是那一晚葉傾雲趕他下山前交到他手裏的。
但是當他心灰意冷回到自己船上,還沒來得及打開來看,就被上官蘭容設計引到萬花島去。
當時就随意地擱在桌上,恐怕下人當作是他的東西給一起收了回來。
方孝哉拿着那個錦囊在暖榻上坐了下來,抽開上面的繩結,然後把裏面一張折疊好的動物皮毛一樣的東西取了出來打開……
「這是……?」
待他看清楚那是什麽之後,方孝哉一下怔楞住,手指控制不住地打顫,似乎就要拿不住。
閉上眼,那些曾經過往再一次清晰浮現在眼前。
「葉莊主,這船王是不是也該換人了,如果要他們活命就用水域圖來換。」
「你要這張水域圖做什麽?是不是駱隐風讓你拿的?」
「葉莊主,請将兩淮水域圖交出來。」
「那張水域圖真的那麽重要?」
「很重要……幾乎等同性命……」
那個時候他心冷轉身時,聽到葉傾雲在身後這樣說道。
幾乎等同生命,得到它的人就擁有了號令兩淮之上所有水運的權力……只有持着這張水域圖的人才被承認為船王……
眼前漫起一片水霧茫白,方孝哉用一只手托着,另一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那張圖的表面。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
低沉醇厚的聲音在耳邊一遍一遍地重複,用着讓人不由深陷的溫柔語氣,同樣還飽含了令人無法抗拒的霸道。
他曾經恨那個人恨到無以複加,對自己做下那樣的事,軟禁了自己把自己當作洩欲的工具,甚至在自己逃出那裏之後,他還如鬼魅一樣地尋找過來。很長一段時間,葉傾雲都是他半夜冷汗驚醒的夢魇。
但是他沒想到葉傾雲真的把水域圖給了自己……
但是那個時候為什麽不和自己說實話?
不對!
「但是能破了那些陣法從山莊裏把孩子劫走,我懷疑應該是有人裏應外合才能做到的……」
所以他才沒有告訴自己,只是一味趕自己走。
方孝哉沉了口氣,波瀾的情緒此刻已平靜了很多。他看着手裏那張東西,只覺重如千斤,不由輕聲低喃……
「葉傾雲,為什麽不能讓我只是單純的恨着你……?」
這是他生平第三次踏上這個地方。
第一次是被江水沖過來的。第二次是為了孩子身不由己,而這一次卻是他自己主動到這裏來。
裹在一身狐裘裏的方孝哉站在舷梯下,微微拾頭看那座順着山勢而建的莊院。
幾分熟悉,幾分抗拒,還有一點說不上來的感覺,仿佛像是闊別良久重又回到這裏的感慨和懷念。
「方大少爺。」
奚清宇看見他便迎了上來,喚他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上一次是為了方肅,不得已才要去山莊……奚清宇微皺着眉頭不出一言地望着他,奸像在擔心什麽。
方孝哉對着他微微颔首淡然一笑,形容雍雅、姿态大方,「我們走吧。」衣袖一振,率先走在前頭。
一路上奚清宇向他講述了夙葉山莊現在陷入的窘境。
葉傾雲瘋了,于是莊裏一切營生的活計都停了下來,但是山莊裏有這麽多人要養,于是有人盜了山莊的財物連夜逃了,有人則在兩淮上當起了真正的江寇,如今留在莊裏的只剩少數一些像他這樣發過誓,永遠效忠葉傾雲的人。
奚清宇一邊說着,一邊打開山莊的大門,沉重的絞煉仿佛在低泣那已消逝在歲月那頭的時光。
待到大門完全打開,有一瞬間,方孝哉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亭臺樓閣還是原來的亭臺樓閣,但處處透着蕭索與落寞,那廊柱、那飛檐、那些錯落的琉璃瓦,曾經的熱鬧,而如今幾乎感覺不到什麽生氣。
「值錢的東西差不多都變賣光了,用來維持山莊的日常……」奚清宇說道。
突然一陣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傳來,方孝哉正要回頭,卻沒料到一道黑影直接從廊上竄出撞了過來,差點将他撞在地上,幸而被奚清宇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方大少爺你要不要緊?陳谷?你急急忙忙地做什麽?還有你手裏拿的什麽?」
面對奚清宇的質問,叫作陳谷的男人一臉慌張,「奚、奚堂主,我娘病了……」說着咽了口口水,緊了緊懷裏的包袱,「實在對不住了!」轉身沖出大門就往山下跑。
「你偷什麽?!給我回來!」
方孝哉沒注意那兩個人的對話,而是視線一直盯着地上的一個東西,是剛才那個人撞他時從那個人懷裏掉出來的。
那是一塊玉牌,方孝哉認得,或者說這原來就是他的東西,和敬哉身上戴的那塊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敬哉那一塊背後刻的是一個敬字,而他的那塊背後刻的是一個孝字。
方孝哉彎下腰伸手去撿,就在手指要碰到的時候,另一只手速度更快的将那個東西一把撈走。
方孝哉楞了片刻,擡頭,只見一個背影已經跑遠了。
「等一下!」
方孝哉追了過去,但是那個人在廊上一拐便失去蹤影。方孝哉站在原地四下望了一圈,看到鋪了細雪的地上有一道新的腳印。于是順着足跡走過去。
曾經在這裏生活的片段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鮮明得宛如昨日,歡喜的、痛苦的,交織在記憶裏,保存在一個永遠都無法磨滅的地方。
方孝哉停了腳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亂糟糟的頭發遮住了面容,頭上還有傷,應該是剛才那個叫陳谷的人為了他手裏的東西痛下毒手而造成的,但是他全然不在意還在流血的傷口,坐在房門前的地上,捧着手裏的東西,喃喃自語……
「孝哉,下雪了,我帶你去江上看雪景……」
「孝哉……下雪了……」
方孝哉一步一步走過去,胸口的劍傷發着熱,燙得心口發疼。
他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低下腰,但是對方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面前站了個人。
「傾雲……」方孝哉輕喚了他一聲。
他嘴裏的呢喃停了,然後緩緩擡起頭來……
滴答——
被困在血池裏的人感覺到有什麽滴在臉上,溫溫熱熱的,淌進嘴裏融化在舌尖,泛起苦澀的味道。
他睜開眼,入目的是從天到地的血紅,擡起手,自己的手上也都是粘膩的液體,他想要從血池離開,那猩紅的液體像是有了生命,伸出一只手來将他更往下面拖……
放開我,我要去救孝哉……放開我,我要去救孝哉!
發不出聲音,也完全使不上力氣,有人吃吃而笑,你要找的孝哉就在這裏。
血池咕嚕咕嚕冒着泡,突然一個人從血池裏鑽了出來,胸前的洞口突突地流着血,這血就彙成了困住他的池子。
這就是你要找的孝哉哦!鬼魅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哝,是你親手殺了他的……你看就是你親手用劍刺穿了他的胸口……
不!不!
他拼命揮動雙手要将那些聲音趕走,然後掙紮着奮力地要撲向那個正緩緩往後倒、将要重新被血池吞沒的人。
不要!把孝哉還給我!
卻反而被糾纏得更緊。
不要帶走他!把孝哉還給我!
驀地,天際飛下零零落落晶瑩潔白的雪花,一個溫潤的聲音闖了進來……
「傾雲……」
他停下所有的動作看向天際,突然一道白光射了下來,驅散了周遭的黑暗,白光過後,他看到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穿着狐裘,清俊雍容,一如夢境裏那個想追逐卻永遠伸手不及的朝思暮想。
「孝……哉……」
對方點了點頭,然後向自己伸出手來,「你不是……要帶我去看雪景?」
他的視線落在他伸過來的手上,指尖凍得有點發紅,但是骨節分明,手指削瘦而纖長。
他伸出手,搭了上去……
對方的手指很冰,但是……掌心很溫暖。
打着方家旗號的商船在江面上緩緩駛着。
雪已經停了,覆了銀裝的地面仿佛連上了天際,遠遠望過去,一片蒼茫遼闊,讓人不禁心生幾分豪情。
葉傾雲一個人窩在船尾的雜貨堆裏,依然手裏握着那塊玉默不作聲,唯有方孝哉和他說話時才稍稍有點回應,但瘋了終究是瘋了。
從夙葉山莊離開已經有兩天了,奚清宇指揮雲起號和另一艘船送了他們一程之後便返回山莊去了。
方孝哉站在船舷一側,回過頭來看了眼那個窩在船尾的身影。
他也分不清現在自己對他抱的究競是怎樣的态度,就算他曾對自己做的事情是基于上官蘭容的陷害和挑撥,但正因為他的魯莽、他的霸道,最後才傷害到了自己,甚至于那已經不是傷害,而是對他的人格和尊嚴的侮辱。
所以他不可能原諒他。
但是在看到他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後,尤其又知道他會這樣是因為接受不了那一劍誤殺了自己時……又有點同情。
「方大少爺,莊主對你情深意重,就連瘋得什麽人都不認識也還記得你……把他送到駱二莊主那裏去真的是對他好嗎?」
這是臨別時奚清宇對他說的話。
情深意重四個字讓方孝哉心底不由為之一撼。那天葉傾雲和上官蘭容的對話他聽得一字不漏,他一直都以為葉傾雲心裏在意的是駱隐風,卻沒想到聽到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孝哉……孝哉……那人口中說出來的這兩個字,落在耳邊聲如擂鼓。
扶着船欄的手指屈了屈。
葉傾雲,你我根本是不同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讓你生就情意,但是這情,太狂太烈,靠得太近只會被燒灼成灰……
你我,終究只适合擦身而過……
「大少爺,甲板上風大,您還是回去艙裏吧。」
方孝哉點點頭正要轉身,船身猛然一個搖晃,方孝哉連忙抓緊了船欄,擡頭,發現自己的船被幾艘打着黑旗的船圍了起來。
對方船桅上飄揚的旗幟方孝哉很是熟悉。
當年遇難失憶就是拜他們所賜,後又被他們挾持用來逼葉傾雲用水域圖換他性命結果蕭孟兩位堂主自刎刀口,省親歸來的秀蓉所搭的船也是被他們……
「沒想到可以在這裏過上京城首富方家的大少爺。」毒七舔着手裏的匕首,跳上他們的船。
方孝哉站在那裏,淡定自若,「你放我們走,這船上的財物你盡可拿去。」
毒七眯起眼笑笑,「這船上的東西我自然是要的,但是我也得了命令,不能讓你方大少爺出了這片水域。」
方孝哉微微皺眉,然視線驀地落到毒七他那艘船的船頭——
一抹淡雅的身影……
上官?
方孝哉看看那船頭,又看看毒七,幡然醒悟,原來毒七是上官蘭容的人!
真是……好一個歹毒之人!
「上官,你我素無瓜葛。為何屢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
上官蘭容只站在那裏,朔風飛揚,看不清他的表情。
毒七的人都上得船來,将方孝哉和他的船工圍在一處。
「方大少爺,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做無意義的抵抗。」
方孝哉退了一步,突然笑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無商不奸?」
毒七還在納悶,就聽方孝哉身側有人一聲低咆,「毒七!今日就要你血祭兩位堂主和方大少爺的夫人!」
打扮成船工模樣的奚清宇擎着刀刺了過去,其他船工也卸下僞裝,俱是奚清宇的屬下。
原來方孝哉聽進了駱隐風的一句話,就是他曾要奚清宇把葉傾雲送到他這裏,卻受到上官蘭容的百般阻撓,便想上官蘭容肯定不會這麽簡單的放棄,于是和奚清宇一合計便有了這一計策。
中途駛雲起號和另一艘船折返的其實都是自己的人,而奚清宇和他的手下則打扮成船工的模樣留在船上。
無商不奸……
方孝哉自認光明磊落,做買賣也從來都是誠信為本,但要他從幹羊皮上刮下十斤油,他也有的是法子。
船上陷入一片混戰,刀劍铮鳴,奚清宇和毒七打得不相上下。對方雖然人多,但都是烏合之衆,奚清宇的人三兩下就撂倒一片,形勢很快分明。
方孝哉注意到毒七船頭那抹身影一晃,忙對身邊人道,「去擒住上官蘭容!」
誰知話音剛落,甲板上突然多了很多條蛇,吐着紅色的蛇信嘶嘶游走。
「方大少爺,小心那些蛇!」
奚清宇一分神被毒七的匕首刺中手臂,接着腹部挨了一腳整個人飛出去撞在船桅上。
「清宇!」
毒七伸舌舔了下嘴角的血,匕首在手上轉了一圈,直向方孝哉刺過去!
但在匕尖要碰觸到方孝哉胸口時,卻被一只手握住胳膊,停住了。
驚魂未定的方孝哉楞楞地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的男人。
只見他的發絲在江風裏飛揚,雙目染着血的顏色,左手握住毒七的手腕。
時間仿佛有那麽一瞬的靜止,然後男人一聲低吼猛地收緊手掌。同時響起的還有喀嚓的骨裂聲和毒七的慘叫。
毒七手裏的匕首落了下來,在落地前被葉傾雪接住。毒七捂着被折斷的手轉身就逃,但沒定兩步就整個人像被定住,接着身子慢慢往下滑,雙膝跪地,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船上的打鬥都停了下來,一些人回頭,就看見男人如發了狂的野獸一般吼叫着撲向倒在地上的毒七,騎在他身上,将匕首拔起,刺下,拔起,刺下,鮮紅的液體飛濺上桅旗。
起初毒七的腳還抽搐了兩下,但馬上就一動不動,男人卻沒有停下的意識,仍然狂嘯着,一刀刀刺下去。
衆人臉上都流露出驚恐的表情,奚清宇一看情況不對,忍着傷痛上前要拉開葉傾雲,不想菜傾雲握刀的手在他身前一揮,幸而奚清宇躲得快,只胸前的衣衫被劃破。
旁邊幾人見狀想要上去一起将葉傾雲制伏,結果被他齊齊抛開,就在要再一次上去的時候,一道人影閃過,卻是方孝哉從葉傾雲身後牢牢抱住了他。
「……沒事了,傾雲,我沒事了……乖,沒事了……」方孝哉輕柔着聲音安撫他,就仿佛哄着不肯入睡的孩子那樣。
失控的男人初時還用着蠻力想要掙開方孝哉的手臂,但在聽到方孝哉的聲音後逐漸安靜了下來,手裏染血的匕首「匡當」掉在甲板上。
船上所有的人都認清了。
這就是瘋了的葉傾雲,只為方孝哉一人而活的葉傾雲。
毒七一死,對方一下成了一盤散沙,船上的局勢複又倒回方孝哉這邊。奚清宇的人在毒七的船上擒到了上官蘭容,将他綁縛到船頭。
兩人各自站在所處那船的船頭,中間隔着江水浩蕩,江風一吹,衣袂飄飄。
半晌,上官蘭容突然大笑出聲,「方孝哉,你就算擒下我你也不能拿我怎樣!」
面對上官蘭容的挑釁,方孝哉面色不動,「兩淮船王總能拿你怎樣吧?」
「船王?哈哈哈!恐怕兩淮船王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了。」上官蘭容笑得一張本來斯文清逸的面孔,瞬間扭曲恐怖。
方孝哉想起,和上官蘭容初次見面的情形還歷歷在目,以為只有他才是在自己迷茫的時候真正施予援手、給自己指了一條明路的人,但就是這個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欺騙自己、陷害自己,甚至要取自己性命。
方孝哉依舊神情平淡,伸手入袖摸出什麽然後抖開,衆人一片嘩然,原來他拿在手裏的赫然是兩淮的水域圖。
「在葉傾雲恢複正常前,兩淮上所有的水運水務部由我來代理。」
上官蘭容似不願相信,搖搖頭,「不,你沒有這個權力!」
「我有!」方孝哉将水域圖重新收好然後施令道,「将上宮蘭容押回萬花島,囚禁島上,終生不得出島!」
「不!方孝哉,你沒有權力這麽做!」
押着上官蘭容的人不顧他的掙紮,用煉條捆了将他往船艙裏拖,上官蘭容歇斯底裏的聲音依然不斷地傳過來。
「方孝哉,你為什麽要一次次從我身邊奪走葉傾雲?」
「方孝哉,你根本不喜歡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方孝哉一直就這麽靜靜站着,直到再聽不見上宮蘭容的聲音,然後轉過頭來,奚清宇正站在他身旁。
方孝哉似松了一口氣,緩緩而道,「我只是個商人,不懂江湖的快意恩仇,也不願用刀劍來解決問題,我只會按照我的原則來做事……也許在你們看來顯得很婦人之仁,但這就是我做事的方法。」
奚清宇沒有多言,只是執劍拱手,「清宇和整個夙葉山莊都會聽方大少爺的。」
方孝哉回過身去,奚清宇的人正在清理甲板,葉傾雲則又一聲不響地窩到一邊,衣服上染了大片的血跡他也視若無睹,只握着方孝哉的那塊王自言自語。
方孝哉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手在他有些亂的鬓發旁順了一下。
「傾雲,你聽好了,就算當初一些事是因為上官從中作梗,致使你對我産生誤會……但是錯就是錯,不會因為現在真相大白了就可以原諒當初你對我做的那些事……」
方孝哉說着執起他的手,帶到自己胸口上。
「你對我的侮辱和傷害是刻在這裏的,一輩子都不會忘……但是你把和你性命同等重要的水域圖交給了我,也就意味着你把自己的性命一起交給了我……」
松開手。方孝哉站了起來,背脊挺直如松,微微笑着看着遠處的天地蒼茫。
「我會讓你看到,這世上有不通過流血和傷害也能解決問題的方法!」
葉傾雲微微擡頭看過去。
端方如竹的儒雅青年,說話間流露出來的自信和傲然,讓他全身都染上了一層別樣的光彩……令人不禁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