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牆

可愛?

夏行星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簡直匪夷所思。

但他又再清楚不過,如果此刻惱羞成怒是正中霍經時下懷。

雖然夏行星也不很明白為什麽霍經時想看到自己失态。

“是嘛?”他垂下眼簾,臉上又恢複了淡然有禮的笑容,勾了勾嘴角:“霍先生竟然會覺得我可愛。”

那個笑太輕太淡,在黑暗的夜裏顯得有些涼也有些冷。

夏行星将被男人握得很燙的手收回來:“今天真是辛苦您了,照顧了我一晚上,快些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仿佛不拆解下他苦心修築的城牆總不甘心。

步步逼近,極有耐心。

霍經時确實任勞任怨地照顧了他一晚上,不接受這樣敷衍的打發。

也懶得理他口中不經腦子就可以蹦出來的官方言語,直接靠近他,微微俯身,雙手撐在他的身側。

夏行星眉心一皺,不自覺緊張地捏緊被子,往上拉了一點,堪堪遮住口鼻,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烏黑眼睛。

不知對方意欲何為,一時之間有些緊張。

霍經時停頓在一個離他極近的距離,幾乎是呼吸相聞,伸手撥開他額前細碎的發絲,直接用額頭去碰他的額頭。

被窩裏的人黑瞳微微放大:“你……”

霍經時神态自若,面色淡然,滿意道:“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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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行星從未見過他這般無賴。

男人身上的雪松氣息鋪天蓋地将夏行星包圍,他不習慣霍經時突然的親昵和靠近,扭過頭去。

霍經時也不是不知道他以前的經歷,自立自強的自尊心和比旁人冷淡些的防備心一時半會轉不過來。

正常的。

他想。

時間問題。

只要他足夠耐心,夏行星會放下他的防備和疏離。

霍經時看到他的耳根越發泛紅,氣定神閑地退回安全的距離。

拍了拍他的腦袋,低沉磁性的聲音裏帶着誘哄的意味:“行星,跟我說一下你以前的事吧。”

夏行星一怔。

霍經時第一次不連名帶姓地喊他。

他放松了一些,整個人顯得有些倦懶,眨眨眼:“霍先生想知道什麽?”

霍經時一雙攝人的鳳眸直勾勾地望着他,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話裏的意思卻是模棱兩可:“你記得什麽就說什麽。”

夏行星覺得自己也沒什麽不能為人所道的過往,輕飄飄地笑了一下:“霍先生是在可憐我嗎?”

相必這些年他身上發生過什麽曲老爺子也已經對他悉數相告,再不然,霍經時自己也會去查。

還要他自己親口說一遍嗎?

霍經時看着他的眼睛:“不是。”

是心疼。

夏行星被看得不自在,率先移開目光,抿了抿唇,真心實意道:“其實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麽慘,沒有必要。”

那些他都熬過來了。

這天底下,能熬過來的事,就不算太慘,也不能叫絕路。

霍經時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在他耳邊低聲道:“可是你說夢話了你知道嗎?”

他将修長的手指一寸一寸沒入夏行星柔軟蓬松的發根,玩得不亦樂乎,狹長的眼尾流轉出一點餍足的波光。

霍經時知道自己早就想這麽做了。

只是被硬生生壓抑了而已。

夏行星的頭發平時看起來的就很軟很蓬松,手感果然極好。

夜色為他在心頭盤纏已久的惡趣味作了極好的掩護,白日不可在人前顯露的心思在夜間得以盡情宣發。

夏行星聽到他的話已經沒有心思顧及被玩弄的頭發,身體一僵,聲音也跟着顫了一瞬:“我……說了什麽?”

霍經時眉棱一挑,問非所答:“這麽緊張?”

夏行星一雙清明濕潤的杏眼在夜裏也顯得透亮水靈,呼吸有些亂。

“你怕你說了什麽?”霍經時知道自己惡劣。

即使知道他還在生病也忍不住欺負他,這是夏行星最沒有提防最脆弱的時候。

但他不甘。

錯過這個機會就等不來下一個。

等夏行星好起來又變成了那一副無懈可擊的、讓人牙癢癢的模樣。

夏行星有些生氣,咬了咬嘴唇:“我沒怕,我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忽然,男人在他耳邊低笑一聲,一雙鳳眼裏有寒星閃爍。

“是嗎?”霍經時的大手固定住夏行星亂拱的腦袋,擡起他的下巴,讓他不得不看着自己。

一字一句,無比清晰道:“你在喊一個人不要走,不要離開你。”

夏行星嘴巴微微張開,卻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霍經時的指腹溫柔地摸了摸他微紅還未褪去的眼角、臉頰,低沉性感的聲音在夜裏哄誘着他道出真相:“夏行星,你夢裏的人是誰?”

他追問:“你在叫誰不要離開?”

夏行星拽着被角的手指節骨微微泛白。

“嗯?”

霍經時大概不知道,他那雙細長深邃的眼睛這麽看着一個人的時候,常常給人一種深情注視的錯覺。

就像一注湍流裏的深遠旋渦,稍不留神就能将人的心神吸走。

夏行星心跳如擂鼓,定了定神,面不改色道:“我想不起來。”

得不到答案霍經時莫名有些失控。

心裏隐隐生出期待又害怕答案不是他心裏那一個。

男人烏黑幽沉的雙目注視着夏行星,霸道強硬的氣場不容忽視地欺過來:“那就現在想。”

夏行星不知道對方到底要做什麽,皺起眉心,胡謅:“叫的應該是……我爸爸。”

他忽然揚起一張有些蒼白的臉,幽聲道:“聽說他雖然很貪錢,但對我好像還算不錯,走的時候還不忘留給我不少錢。”

雖然他最後一分也沒有拿到。夏行星垂下眼眸,心想。

少年輕而淡的聲色在寂谧的夜裏有些飄渺不真實。

霍經時一怔。

微微失落,有些不甘,可聽到最後一句,心底又沒來由竄起一絲慌亂。

幸好在夜色中得到了完美的掩飾,皎潔的月光卻映出他失望黯淡的瞳孔。

他神色稍淡,沉默半晌,兀自笑了一下,道:“嗯,他還算是個好父親。”

他對夏父雖然沒有什麽好印象,不過是個凡凡碌碌、目光短淺又極度貪財貪利的富商。

但寵兒子卻是安城出了名的,要不然小少爺小時候也不能養成那樣一副跋扈任性的性子。

說起夏父,夏行星放松了一些,但也有些遺憾:“是嗎?我沒什麽印象,可惜我也見不到他了。”

霍經時心中一梗,揉了揉夏行星的頭發,直起身道:“沒關系,都過去了。”

他想說,還有我在。

“既然我答應了老師,就不會再讓你吃苦。”

雖然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相信。

夏行星微微愣住,目光閃過一絲迷茫。

也溫潤的聲音太蠱惑人心,也許是這種難得的關懷語氣從霍經時這樣一個人的口中說出太過令人眷戀。

霍經時,可不是個會輕易承諾什麽的人。

他無比清晰地感知到,心頭分明有些什麽東西在消融湧動。

但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腦海中一個冷靜的聲音緊緊地撰住他,不任他沉入這片看似寬闊平靜的溫海之中。

最終,夏行星還是微笑着道:“那我可真是沾了爺爺的光,勞煩霍先生關照了。”

倒是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半飄在空中,隐隐有降落的穩勢。

霍經時知道他沒往心裏去,不急于一時,摸摸他的頭,又給他掖緊被角:“睡吧。”

夏行星這回是真心勸他:“霍先生,你也回去睡吧。”

霍經時巋然不動:“我怕你又燒起來,等你睡着我就走。”

夏行星終于舍得閉上眼睛,聞着男人身上若有若無的清淡雪松味,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好眠。

作者有話說:

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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