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煙花
霍經時處理完公司的事在草坪上找了一圈沒發現他想見的人。
便回到屋裏又找了一圈,直接去敲了他房間的房門:“行星,你在嗎?”
夏行星剛挂下電話,開門。
他已經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皮膚上那股甜膩惡心的感覺終于被洗去,身上還帶着沐浴露淺淡的西柚果香氣:“霍先生,什麽事?”
夏行星見他望着自己身上的睡衣不說話,直接解釋道:“我看您的朋友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才回來的,剛才沒看見您,所以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
“是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嗎?”
“……”霍經時仿佛被冷水當頭一澆,一句話沒說被對方誤解了個九曲十八彎。
他把人叫過來聚會不是讓夏行星忙前忙後伺候他們的。
是想教夏行星放松一下,可是他好像又沒做對。
細數起來,他在夏行星面前,沒做對過一次,話也總是變得言不由衷。
男人皺起了兩道好看的眉。
“何禹買了煙花。”霍經時看了看腕表,“馬上就準備放了,你待會兒出來的時候要披件外套,晚上風大。”
霍經時說得理所當然,無論是叫他披外套還是出來一起看煙花。
他向來處于做決定的位置。
夏行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再擡頭:“霍先生,你們去玩吧,我不愛看煙花。”
他不過是這場聚會上的一個邊角小醜,外面的人裏應該沒有一個是想看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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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想去惹這個嫌,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躲起來,離曾經的人、從前的事端遠遠的,安安靜靜過完這個絢爛熱鬧的夜晚。
也怕自己再踏出去一步,會跟外面的人打起來,把場面弄得太難看。
夏行星的目光穿過落地窗,不冷不熱地落到楊斯那群人身上。
霍經時聽見他說“不愛看煙花”,怔了幾秒。
兩道墨眉皺得更深,在商海沉浮這麽些年,練就足夠鋒利的雙眼。
夏行星細微的表情變化和隐忍的眼神分毫沒有逃過他的觀察。
不再同他拐彎抹角,直接問道:“發生了什麽?”
這場煙花是霍經時特意讓人準備的。
小時候夏行星就特別喜歡看煙花,而且喜歡看動物形狀的煙花,小狗、小羊和小熊……
他每次過節都央求自己帶他去中央廣場。
但霍經時嫌擠,也不想和夏行星多呆一分一秒,只帶他去過一次。
今天,他準備了一整個動物園形狀的煙花,夏行星卻說,他不喜歡看。
夏行星訝異于對方的敏感,但還是道:“沒什麽。”
畢竟他連一秒鐘想要告狀的心思都不曾生過。
在這種事上,夏行星向來清醒。
誰會為了他這個寄人籬下的家夥去責備自己摯友的弟弟同時也是他喜愛的小輩。
何必自取其辱。
霍經時反而從他的回答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真的無事發生,那最直接的回答應該是反問他什麽意思。
“沒什麽”顯然具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敷衍意味和嫌疑。
對方不想說,霍經時也就不再問。
但他如果鐵了心想知道,自然就有其他一千一萬種辦法。
“好,你說沒有就沒有,”但他還是希望夏行星能心滿意足地看一場小時候沒看上的煙花盛宴,他還準備許多夏行星小時候最喜歡的小禮炮和火樹銀花:“那煙花呢?真的不出來看一看嗎?”
他猶豫了一下,說:“今天晚上放的全是各種動物。”
夏行星不知道是被哪個詞戳到了神經,眼神微頓,垂眉斂目,很乖的模樣,但語氣卻是更堅定了一些,很平靜地重複道:“不了,我不愛看煙花。”
霍經時沉默,他不說話的時候,眼睛很黑,深沉得像夜裏靜靜倘動的河流。
真的不喜歡嗎?
“你小時候最喜歡看這個。”
看煙花的時候會露出欣喜的、很甜的笑容。
即便那時候他那樣讨厭小少爺,可不知怎麽,那個笑容就是被他記到了現在。
夏行星挑了挑眉,迎上他濃黑似墨的眼,幽幽道:“霍先生怎麽知道?”
霍經時抿了抿唇,淡聲道:“聽說的。”
夏行星點點頭,輕描淡寫笑了笑:“小時候喜歡的東西長大不喜歡了不是很正常嗎?”
霍經時一頓,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忽然被一只錘子狠狠敲了一下。
緩滞的鈍痛感一點點湧上來,不兇猛,但漸漸蔓延、擴大至整個胸腔。
他嘴唇微張,所有準備好的勸說都梗在喉嚨道不出口。
小時候喜歡長大了就不喜歡的,真的只有煙花嗎?
那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他堵得心裏難受,從未覺得真心讨好一個人是件這麽難的事。
細細密密的酸楚和怒意卻又無處可發。
小時候,夏行星央求他的,他不屑給。
現在他雙手奉上的,夏行星不屑一顧。
夏行星看他又不說話,手把在門邊,一副要關門的姿勢,問:“您還有別的事嗎?”
霍經時上前半步,用手臂抵住就要半關上的門。
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地板上,喉嚨滑動,聲音不似原本清明,有種低沉喑啞的模糊:“煙花……是我特意為你準備,可不可以請你看一眼?”
大概是沒有過這樣請求人的姿态,霍經時說這話顯得別扭、怪異且不自然。
夏行星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許多年前的煙火光裏輪廓分明的臉,那張臉他好像惦念了好多年,又好像刻意遺忘了好多年。
他輕聲問:“為什麽要給我準備這個?”
霍經時仿佛看到希望,握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有些緊張地說:“想讓你開心。”
他咽了咽喉嚨,聲音低下去:“但是總是不知道怎麽能讓你開心。”
夏行星怔了怔,收回動念,笑了笑:“謝謝霍先生,我沒有不開心。”
“煙花……煙花我就在房間看吧,出去還要換衣,好麻煩。”
霍經時的目光徹底沉黯下來,像一池寂水不再有波動的漣漪。
兩方僵持了半分鐘,男人按了按有些疲憊的眉心,淡聲妥協:“嗯,那你好好休息,煙花放一會兒我就讓他們回去。”
霍經時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轉過身後臉上柔和的神情驀然變得嚴肅陰沉起來。
白叔很快被喊到書房,老人家眉須間擔着一絲擔憂,回憶着描述:“我一直在廚房沒注意外頭。”
“不過星星回房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整個人都蔫蔫的,衣服上還濕了一塊。”
霍經時的表情變得更危險深沉:“去把監控調出來,發到我郵箱。”
白叔明白他的意思,動作很快。
如果行星真的受了欺負,那那些個動了手的東西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作者有話說:
你們也……太……心……急……遼……吧